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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嘯荒原

作者:雲中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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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箭對箭

第十五章 箭對箭

老人家一把將他扶起,抱在懷中,激動得渾身發抖,許久方顫聲說:「皇天不負苦心人,你見到你媽了麼?」
她同樣難以安睡,用鼻音幽幽地說:「我……我睡不著,原,你也睡不著麼?」
「咦!」阿巴克變色驚叫。
蒙人一聲狂叫,向後轉身逃命,他們終於看到危機,不走定會完蛋。
中原不死心,仍往下問:「十猛獸的老巢在何處,你該知道。」
「先準備弓箭。」中原叫,在弓囊上拔出大弓,扣上了弦,將箭壺摘下掛在腰際。
「我曾聽師父說過,早些年喇嘛僧曾經至東崑崙鬧事,崑崙絕學的天罡掌乃是武林一絕,也幾乎失風在大印掌之下,可見定是不等閒,我們且歇會兒,再走近可能要讓他們發現了。」
中原搖頭,笑道:「我也不知道,即使有,也只能是一些迷人神智的障眼法,何懼哉?如果是黃教,不會亂找麻煩,假使是紅教,確是有一場狠拼。蕙,如果是紅衣喇嘛,切不可和他們拼拳掌,該用寶劍應敵。」
喇嘛沒想到姑娘手中竟是千古神刃,可削鐵如泥,沉重的禪杖竟然不堪一擊,白虹一過便成了數段廢鐵,驟不及防之下,胸前連中五劍之多,可憐!論功力,他比姑娘高上一分,一時大意,白送性命。若是他知道姑娘有神劍,至少姑娘難以一擊得手。
中原請阿巴克領他倆出去挑馬匹,一面走一面說:「阿巴克兄,昨晚聽老兄的語氣,極像恐懼阿卡寺的人,兄弟猜想,他們……」
「你不念……念……」她忽然將臉藏在他身後,說不下去了。
在短距離中,輕功到家的人可以追及奔馬,三里外便不行了,因為持久力不如馬,在她來說,會追上的。
「是的,不超過三天,大風便起,我們便苦了,哎,我不打緊,你……」
東勝城已經拆掉,但因為附近有兩條小河流,北人的另一支族人,卻在這一帶支起了牛皮帳,不走了,毛里孩東行,這一支部族已想趁火打劫,大部分青年弟子,皆挾刀攜弓向東入窺關內,留下的人不多。
兩人本想繞山腳而行,避開阿卡寺,但這座平頂山像隻巨大的八爪魚,爪向四面伸張,直伸至數十丈外,不越山而行怎成?如果越山而行,人馬一上山梁,必定讓人發現,無所遁形。
「我不過提前十日執行而已,不信可以問負責東面的大漢金雕蒲文安!」
追出三里地,哈倫活佛似乎不耐,一聲長嘯,他飛身下馬,挾著禪杖展開輕功狂追,居然比馬快了一倍,將百步距離逐漸拉近了。
「天!別提他,聽說,他曾經在大明皇宮呆了許久,無所不為……哦!別談他了,我替你選馬。」
中原並未在意,拉過厚軟的織氈蓋住下身,和衣躺下說:「我倆並無同伴,如果有,喇嘛聖僧也擒不住,呵呵!」
哈倫挫身急沉,旋身來一記「橫掃千軍」,在千鈞一髮中不但避開一刀,反而閃電似的還擊,反應之快,委實驚人。
中原大吃一驚,只覺心潮上湧,五臟如焚,昨夜,他聽了阿巴克說阿卡寺捉了一個老和尚,卻沒有想到老和尚會是惠寧,惠寧,不是為了他的父親,獨自奔走江湖近十年的宮老公公麼?在辭別老和尚惠安大師時,惠安告訴他,宮老公公是中原雙俠之一的武林浪子上官罡,也就是笑閻羅甘弘的師兄。
「友好?」她搖頭苦笑,又道:「目下與蒙人雙方勢不兩立,彼此之間除去兵器相見之外再無他途,見面後必將生死相拼,千萬不可寄望他們能善意接待我們。」
「原,將她交給我。」她壓下心神說。
草原黑龍這時已不是千嬌百媚的女人,她成了一頭兇猛母獅。
前面不遠處就有三五匹無人乘坐的馬匹,中原驅馬衝近,順手牽了兩匹,一躍而上,將一匹交與姑娘,仍將自己的馬帶上。
祝永春搖頭嘆息道:「你們這些人,真不可思議,似乎認為不殺人就活不下去一般,不進關殺人擄掠,便自相殘殺,這又何苦來哉?」
中原看過許久,說:「這兒是一二十年前的村寨,被北人們毀了遺痕。」
「為什麼不?」他笑,回復女人的明媚,戾氣全消!
中原一聲狂笑。說道:「你記住了,在下祝中原。」
「你說了我心中也不好過,你……」
到了寺左三里地,後面喇嘛和騎士已經轉向寺中奔去,不敢追趕。
「紅鹽池在何處?」
大喇嘛不願示弱,一聲怒吼,禪杖突然振出一朵杖花,「錚錚錚」三聲脆響,三箭同化三二十段紛紛向外激射,但他也向後退了二三十步,身形一窒。
他驀然將馬帶回,彎弓搭箭向前急迎,在百步外箭如雨發,上射人下射馬,衝進五十步,共發一十五箭之多。
正拼命狂追間,左方一匹馬突然一聲長嘶,向前急衝,馬上的騎士便一聲不吭便飛跌下來,被鐙掛著左足,直拖出二十餘步方拋下地來。
「有事請說,如未能辦得到,願效微勞。」中年人果然敵意全消,客氣地答。
姑娘的大弓潛勁山湧,左面有座騎,擋住了右方的箭,一聲長嘶,馬兒倒了。
相距還在十里外,突然山下草原中有一個細小的人影出現,這人影出現,在一群野馬中時隱時沒,似是一個牧馬人。山腳下,有六座牛皮帳,那是千篇一律的蒙古包,有蒙人在那兒居住。
「等他們好,如無惡意,咱們也不願動武,如果……哼,以牙還牙,這兒多增些白骨。」姑娘挪動著背上的承影劍說。
「我,諸葛海蕙。」姑娘也叫。
丘脊平坦,從北向南延伸,直伸至草原盡頭,頂闊約有兩三里,人馬登上,彼此已經無法再隱住身形了。
她嗯了一聲,裝模作樣去推他在衣內肆虐的手,喘息著說:「鬼話!你……你這怪手,真……天啊,你……」
二十三匹馬已沒有一匹活著,二十三個人的騎術夠高明,但也有五個人被摜得爬不起來了。
哈倫活佛心中大驚,大叫道:「退,結陣自衛。」叫聲中,他狂奔轉向急截。
驀地,他身旁的海蕙尖聲叫:「什麼人?你……走開些。」
「何止來過而已?這兩千里河套附近,甚至黃河北岸受降城,也經常可看到她的形影出沒,阿卡寺的哈倫活佛,早年曾經她拼了半日,雙方不分勝負,阿卡寺能在這兒作威作福,全是她那次未能將哈倫活佛降伏的結果。」
沒有風,繁星滿天,也沒有雲層的掩覆,所以寒露沾衣,人在草原中行走,自腰以下全濕了。
中原和海蕙就伏在十丈外的草叢中,直等大喇嘛巡完六個帳篷,燈光去遠後,方始重行入帳。
她想起不遠處的兩個赤|裸裸的少女,只覺渾身一陣熱,情不自禁地伸手一摸,這一摸,摸到了一雙粉臂,粉臂也抓住了她,向她偎將過來,掙脫手一掌推出,將人推到裏面去了,恨恨地低聲啐了一聲,中原不知她在搞什麼鬼,氣息略沉地說:「蕙,別笑,我有你在我身旁,我無法……無法安睡。」
中原將火把遞給姑娘,弦聲狂鳴,寺前倒了三個人,其餘嚇得連滾帶爬躲入寺中不見,他按下弓,接過火把。
馬兒一頓,他吃了一驚,寒星恰至,也救了他一命,他向左便倒,「嗤」一聲,箭從側耳狂嘯而過,接著「噗」一聲悶響,他跌落馬下了。
除去人骨,也有不少馬骨,和巨大的駱駝殘骨,且有被燒毀的村寨破牆遺跡,顯然,此是一處廢墟,按地勢斷定,這兒定是小河上源,是早年拓荒人建立的村寨,經過一場慘烈的兵劫後,就剩下這些幾乎被夷平的村寨殘跡,和無數人馬的枯骨,以往的光輝已在世間消失了,誰能告訴人們,他們那時所遭遇的又是什麼?
「請問,這兒到紅鹽池有多遠?」
「哼!她們,她們太不像話,一|絲|不|掛地,這……這怎麼?」
北面靠黃河的鹽海子,這天午間火光沖天,殺聲雷動,數千鐵騎殺聲震天,屍橫遍地,毛里孩的一千鐵騎和留下來的族人,與草原黑龍的大軍,展開了一場殘忍的大屠殺,足足激戰了二天二夜。
兩人席地坐下,取出食物包中的黃羊肉,先飽餐一頓,準備一拼,從蒙人口中去找尋紅鹽池的線索與路徑。
中原心中一動,續往下套口風:「聽說有一個頂厲害的女人,叫什麼草原黑龍成天威,是麼?」
她面前的百名鐵衛親軍,向前急衝,奮長刀砍入人叢中。
她忽然淒然一笑,低聲說:「永春,別再令我難受了,你知道那晚上你的話,令我激動的程度麼?總有一天,你會令我瘋狂的!」
中原手掌向下一勾,扣住大漢的小臂,用了三成勁,並向下一帶。
「回頭一拚。」姑娘也堅決地說。
他策馬狂奔,突然扭轉虎軀,弓弦響處,狼牙破空電射,向不足百步的大喇嘛射去。大喇嘛果然不等閒,禪杖一撥,「得」一聲脆響,箭被撥飛丈外,化成五六段墜至草中,他的持杖右手,僅向側略一晃動,仍策馬向前狂奔。
「那兒走?」中原叫,「啪」一聲擊中右前大漢右臂,臂骨立折,喝聲中人向內搶入,左掌疾伸,左首大漢也伸掌一撥,想抓住中原的左手,將中原摔倒,臨危拼命。
他帶馬向相反方向兜轉,說:「如果他不強,我這三箭他早難逃一死,走!往阿卡寺趕。」
兩人在廢墟中勒馬站住,專等來者接近。
說走就走,兩人俯身貼地從帳門下掠出,只一閃,便沒入草叢之中。
四十個人追趕,只剩下二十七個人了。
「他被草原黑龍視為禁物,始終未能逃出草原,我是一月前探到此確實的消息,可是無能為力。這一帶的蒙人,見漢人即殺,就是擄來為奴,我雖是方外人,也不敢白晝現身。日前探出阿卡寺將在月中有廟會,可能十猛獸都會前來,我想趁機下手,可惜被哈倫活佛發現了我的匿伏處所,不敵被擒,目下想以幾人之力行事,勢不可能,唯一的機會,是向關內請兵。」
相距還有五里地,姑娘說:「原弟,馬兒腳力恐怕……」
「阿卡寺的活佛,真糟!」阿巴克絕望地叫。
他突然感到血脈擴張,突然側轉將她抱入懷中,瘋狂地吻她,另一隻手開始不老實了,她嬌喘吁吁,渾身微顫,已不能自持,醉啦!良久良久,她在他耳邊說:「原,幸而我跟來了,你……你可壞呀。」
一陣馬廝過後,七匹馬已倒了五匹,手執紅旗的喇嘛狂叫一聲,被箭穿透了右大腿,連人帶馬砰然倒地。
還未聽見弦響,五人中傳來一聲慘號,一名大漢以掌掩腹,連退五步,扔刀便倒。
兩翼,人群如潮水洶湧,後面,鼓聲如雷,最前面,先鋒鐵騎已橫貫敵陣,在刀劍如林箭如驟雨中左右衝突,殺聲震天,四面八方十里闊廣草原中,全是人間地m.hetubook.com.com獄。
「剛才活佛說,寺中捉到一個內地老和尚,本領極為高強,由兩位活佛親自截住,方能擒獲,恐怕老和尚另有黨羽,所以今晚阿卡寺的僧人全出動了,兩位是否另有同伴?那老和尚……」
海蕙眼角看見他下馬,心中一驚,急忙收韁倒飛而回,在他身邊一站,看了他殺氣騰騰的神色,只覺心中一緊,她並不知詳情,急問:「原,你……你怎麼了?」
「哈倫活佛又是怎樣一個人?」
兩位少女果然不再打擾他們,不久即沉沉睡去。
首先是驚起了阿巴克,他挺身坐起,奇快的掏出枕旁長刀,突又放下,起身跪下合掌下拜,用蒙語喃喃地說個不停,他渾身一|絲|不|掛,狀極可笑。
旋風虎終於知道中原的箭厲害,大叫說:「慢,不可狂追。」
第二支箭脫弦迎面射來的,一支箭已射向座騎,他俯身用箭桿一撥,箭飛向一旁,上體一收,第三支狼牙箭脫手。
中原連斃了三人,他驀地轉身,箭比擬著從後面撲來地一名蒙人,臉上泛起了冷酷的微笑。
三人五匹馬,掀起一陣塵土向南狂奔,後面里餘,哈倫活佛與五名喇嘛,還有旋風虎,一聲不吭策馬狂追不捨。
「你錯了,那是滿都魯的意思。」
中原向姑娘叫道:「我衝!活擒這傢伙帶路,請替我在外押陣。」
對面二十餘匹健馬已經上了山梁,前兩人是輕裝,其餘十八人則穿了有掩心甲的箭衣,高舉著光閃閃的長刀,吶喊著衝來,前山一個輕裝人影,發出了震天巨吼:「站住!下馬,你們走不了。」
「哎……」一個人隨著他狂叫,掩心甲竟現出寸長一節箭桿,雕翎赫然入目,背後的兩尺箭桿,也全是血,矢尖已呈墨黑狀,人向下一翻,被後邊的馬踹得血肉橫飛,好慘。
「為什麼?親親。」他輕輕撫著他問。
「至少十猛獸定然和我拼命,那幾個傢伙……哼。」
「沙漠十猛獸在那兒?」他轉變話題問。
「不知道,大概在西北和西南一帶草原中,他們是本族的對頭,並未隨滿都魯西行。」
「你們是什麼人?」中年人用漢語問了,居然咬字極清,略帶京師口音,只是咬腔太硬了些。
後面,十三名喇嘛心驚膽落,飛身下馬,一個個全伏在草叢中了。
「公公,父親他……」
後面的二十名紅衣喇嘛已拉近至二三步內了,也吶喊著折向急趕,喇嘛們一到,旋風虎膽氣更壯啦!
喇嘛們沒有弓箭,無法還手,旋風虎也沒有弓箭,只另九名強悍的蒙人還擊,不片刻,只剩下四名了。
這個蒙人不要死,要活,顫抖著說:「你要我說……說什麼?」
嘯聲傳到,蒙古包裏的蒙族男女,在寺中悠揚鐘聲裏,提刀挾槍奔向寺中,寺內的十多名喇嘛,在大聲安排蒙人的戒備處所,不久,寺內沉寂,戒備森嚴,每一個窗後都有箭尖伸出,刀槍寒光閃閃。
蒙人狂叫,忽然切齒罵:「你們死期不遠,別兇。」
旋風虎只剩下孤家寡人了,對面,中原正用殘忍的微笑迎著他們,弓箭前一支狼牙閃閃生光,弦箭已經拉滿,他心膽俱裂,渾身發冷。
一雙健馬並蹄而奔,向胡笳聲揚起處狂奔而去,走過一半,還有十里地,已可看清百尺高梁上的人影,和小河旁帳幕裏的人影飄搖狀。
「你與老和尚有何淵源?」哈倫問。
「你們共有多少族人?」中原往下問。
姑娘突用手掩住他的嘴,假嗔道:「原弟,你在說我要惱了。」
「你不說,佛爺宰了他。」
草原黑龍不再分辯,盤龍槍一揮,後面軍令隊吹起了號角,鼓聲雷動,大隊兵馬四面齊集,開始了慘烈的衝殺,向人潮直衝去。
中原的座騎也倒了,人一落地,三箭又出,吼道:「撤劍,收拾他們。」
中原沒理他,從右方兜轉馬頭,抄向後狂奔而至的六十餘騎,從另方迎上。
「頂上有金色物體,定然是喇嘛廟,他們將廟也遷來了,定然是想永久佔住河套這一塊二千里原野!看光景,相距恐怕不下五里地,約在七八里之間。」
帳中無燈,只聽阿巴克說:「兩位請早些歇息,如果夜間有動靜,千萬不可再外出亂闖。」
這時,姑娘也下馬前來拜見了,中原將她的身分說出,老人家大喜,說:「有蕙姑娘在,我可以放心獨自進關,她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兩人彼此也有照顧,目下滿都魯的大軍已向西行,紅鹽池一帶兵力不足三千,其他各地蒙人,能真正衝鋒陷陣的也不過二千人,他們將陸續趕到阿卡寺參加廟會,各地全空了。一方請朝廷趁機恢復河套,一方面可借大軍之力,消滅草原黑龍的二千鐵騎,我們可從中取事。」
「你妄想。」
相距還有二十里,遠著哩!在這一帶草原中惟有這一段最為平坦,是一處天然的最好牧野,所以看得也遠。
四面八方二十一個人同聲巨吼,驅馬向內狂衝,衝至百餘步內,箭嘯刺耳,弓弦狂鳴,齊向他兩人攢射。
是漢語,聲音好熟,入耳清晰,兩里外便聽得十分真切刺耳,這人功力夠純厚。
「有人會說漢語麼?」海蕙說話了,她的話十分悅耳,清脆而聲如銀鈴,不像是個男人。
二女兒嘻嘻笑,說:「入境問俗,他們也太過大驚小怪。」一面說,一面越過海蕙,看樣子,她要擠向中原睡處。
「閣下是那一族的人?貴姓大名能否見告?」
但中原的箭比馬快得多,箭遠出二十步外,弦聲方發,可見快得可以,但聽勁矢破空飛行之聲,令人聞之血往下沉,沒一匹馬能逃出百步之外,全倒了。
阿巴克搖頭苦笑道:「兩位幸勿見笑,我們日食乳酪,無茶則易病,自從這十餘年來,馬多卻無法至邊內出售,茶也難得,苦不堪言,兩位慨送名茶,難怪小女失禮。」
二十一匹馬,只有十三匹衝進,遠處倒了八匹,八個人在地上狼狽地掙扎,原來中原不射人,每一支箭皆貫入馬腦之下,應箭便倒。
他用吻阻止她往上說,手下都沒空,也用不著再說了,兩人擁抱著睡到天色發白,方在黑暗坐起行功,半個時辰之後,帳中已可看清景物,晨光從半敞的天窗瀉入。
燈光下,現出三個紅衣大喇嘛,合掌回禮,吱哩咕嚕在互相問答,良久將用燈略一照射,即行退出帳外。
「天!白骨,怎麼這樣多?」中原也驚得將馬勒住。
這剎那間,帳幕下忽然飛出兩把匕首,從後面擲向她的背心,一閃即至,她全神貫注在前面的人,等發覺時已來不及了!
他等他們發話,迎面衝來兩匹駿馬,向兩人狂奔而至,在五十步內止蹄,兩弓虛引欲射,中原冷笑一聲,緩緩引弓,箭在弦上待發。
中原勒住座騎,向姑娘說:「蕙,你等我,我要獨騎踹入寺中。」
帳不大不小,內分兩室,地下鋪了皮墊,兩側設有寢具,中間是過道,放了幾雙大小直縫靴,五名男女分坐左右,左面是一男一女兩個四十歲左右的蒙人,右面是兩個妙齡少女,還有一個八九歲的小娃娃,內間中的帳柱旁,掛了一盞白色燈籠,裏面是鐵盞而不是蠟燭。進了帳,寒氣全消,暖洋洋的。
哈倫忽然仰天長嘯,殷雷似的嘯聲向阿卡寺傳去。
她吃了一驚,故而尖叫,將人向外推,掀掉了織被。
兩人對進,兇猛狂野,挾槍挺盾瞬即相接,「錚」一聲暴響,對方的槍被推開,她的盤龍槍已在一衝之下,射入蒙面人的胸膛,「噗」一聲墜下駿馬,馬兒貼身衝到。
迎面衝來四匹健馬,馬匹向她衝到。但見火光連閃,慘叫倏揚,幾個使刀人一一墜馬。
距寺右皮帳幕還有半里地,他掏出了火摺子,燃起了火把,一聲長嘯向帳幕叢中衝去。姑娘也拔出承影劍,在他的左方並馬狂衝。
前面展開一條梁溝,梁高約有百尺,由東北向西南連綿迤邐伸展,中間形成一道梁溝,怪!在此有這條小河流,在草原中間向南流下,兩岸的水草,青綠色仍未消退,與沙漠地帶的草大為不同。
沿山腳下距帳幕不遠處,百餘匹壯馬小駒在星光下徘徊,另一處則是三兩百頭大小羊群,擠成了一團的靜靜睡了。
那個傢伙大盾掩身,用的也是槍,凡是用盾的人,大多數是用槍而不用刀,他以全速夾馬衝到,來勢極為兇猛,槍映著火光,寒芒閃閃。
原來海蕙她往裏面靠,恰好觸到剛就寢的大女兒,著手處溫柔細滑,那是一雙健美的大腿,接著織氈一掀,將她蓋住了,一個香噴噴的裸人,向她貼身躺下了。
「不!我先解決他的手下,慢些兒,等他們追上。」
看看黃昏已臨,在落日餘暉中,遠遠地平線上出現了一個平頂的小山丘,像一個奇大的土怪物,拔地數十丈高,還有數道三二十丈高的山梁,從山丘往四面伸展。
中原本想用神功化碎鋼刀,嚇一嚇死剩的兩個蒙人,放走了事,聽蒙人一說,立時火起,手起刀落,將兩個蒙人全宰了,丟下刀,道:「蕙,走,先往南。」
兩人悄悄的接近帳幕,事實上他們也不怕,用不著掩住行蹤,不必偷偷摸摸,在帳門不遠處放下馬包,向帳門緩緩而去,裏面有男女的嬉笑聲,說的是蒙語,他兩人聽不懂,耳力一無用場。
「不是的,瘟疫不會讓骨骼撒落,也不會有整齊的斷痕,漠外不產鐵,鐵器大多來自關內,即使留了刀槍,也早被人拾走的。」
「沒有淵源,同是漢人。」中原答。
「果然了得,這賊和尚恐怕是草原第一高手哩!」中原一面夾馬狂奔,一面凜然地說。
箭雨到了,中原向上疾升三丈,半空中又連發五箭,並大喝道:「再不住手,誰也別想活。」聲如殷雷,直震耳膜。
兩人在門口一站,五個大小蒙人都驚叫出聲,火速站起,兩個中年蒙人夫婦,伸手去褥下拔出兩把長刀,兩個美麗少女也在枕下拿出兩支尺長的亮晶晶短刀,小娃娃卻在懷中掏出一支匕首。
「怎麼了?」他的妻子驚問。
中原將刀舉起,蒙人大叫道:「你們殺了我們這許多族人,將要你們千萬個漢人抵償。」
他猛地掛上弓,拔劍飛躍下馬,俊目中神光電射,烈血沸騰,站在那兒,如同天神當關而立。
刀光一閃,身首分家,再飛起一腳踢開,他將另一名又拖過,冷笑道:「你要死要活?說!」
箭射中鐵盾,鏗鏘有聲,盾護得了人,護不了馬,唯一沒倒的兩匹馬,一是哈倫活佛,一是走在最後面的旋風虎。
中原已扣上了弓弦,沉喝道:「蕙,往南,順梁脊下走,我對付他們。」
「你是指這一場血戰了?」她問。
第五支箭一閃而至,天空中傳來陣陣令人頭皮發炸,汗毛直嘯的厲嘯https://m.hetubook.com.com和弦聲,由於箭是連續發來,所以勁矢破空的厲嘯與轟雷似的弦聲,似乎連綿不斷的傳來,不由他們不心驚膽落。
不遠處枯黃的野草中,無數的人|獸骨骼,散佈在方圓三四里的廣闊土地內,碎骨殘骼令人看了毛骨悚然。
「原,要往回衝麼?」姑娘想兜轉馬頭。
另兩人身手不等閒,向上一躍,身軀仍向前撲,刀風虎虎,一攻下腹,一劈頂門。
十五名騎士全停下了,另五匹沒有主人的座騎,仍向前奔,塵土飛颺,被風一吹,像是走石飛沙,中原見他們不追,兩人也兜轉馬頭,他按弓叫:「旋風虎,認得祝中原麼?過來納命。」
「七八里外那座廟,有多少喇嘛?」
紅日升起了,草原中的西北風也開始吹了,越來越大,已可看到被風捲起的煙塵。
中原勒住馬,向姑娘說:「六合如一,發無不中,其實他們都算不得一流高手,心中已怯,便宜了我,瞧,高手來了,我的箭可能不中用啦!不信試試看。」
「寺裏去不得,先焚毀那些帳幕,引他們出來,馬兒不要緊,準備換馬。」中原叫著回答。
寺中一陣騷動,有人挾刀衝向帳幕。
姑娘恨恨地哼了一聲說:「物腐而後蟲生,朝廷……」
老和尚奔到,果然是武林浪子上官罡,十年來他老了許多,滿身風塵,但面目仍依稀可辨。中原飛身下馬,上官罡老淚縱橫,下馬顫聲叫:「天!原兒,果然是你。我似乎看到了你幼時的容光,天可憐見,你……」
二十餘匹壯馬上,是青一色的彪悍蒙族大漢,接近至一里左右,便兩面一分,從兩翼展開包圍。
「大爺在等你的回音。」
中原與姑娘正向土梁下奔來,在二十里外便被人發現他們的行蹤,一聲胡笳嗚咽,警訊傳出來。
姑娘淡淡一笑,接口道:「原,終須要劍尖瀝血的,我們雖無意殺他們,但他們怎放過我們?」
第一個起身的是兩個少女,她們毫無羞態地開始穿著,一無遮掩,可把海蕙羞得渾身發熱,抓起什物拖著中原躥出了帳外,仍在喃喃咒罵。
姑娘也狂野地衝到,大弓劈面便點,大漢招出「猛虎拒門」,刀向上一推,豈知姑娘驀地收弓,讓過刀,從下面再次突入,一吐一吞之間,快得令了肉眼難辨,弓鞘一點即收,再向左一掄,貼地向左面兩名大漢掃去。
五個蒙人弓早丟了,拔出腰中長刀,同聲怒吼,將姑娘圍住,瘋狂前撲。
他一面策馬,一面折身挽弓,背射三矢,已到了海蕙身前,姑娘接住他,笑道:「飛將軍神射,今天我才相信養由基真有其人。」
「馬,小意思,兩位明晨可以自行挑選。」
「哎……」大漢只叫了半聲,丟下刀以掌掩胸,屈膝跌倒,慢慢倒地。
「他們是滿都魯地人,就在紅鹽池。」
相距過近,中原又用了全力,每一箭皆可射石沒羽,寸厚鋼板也難擋住,哈倫活佛雖則功力超人,但連砸五劍,他已經額頭冒汗,第六箭剛與禪杖相觸,巨大的潛勁將他震向右疾飄,第七箭已到,他只好向側便倒,未敢硬接啦!等他站起後,中原已遠去百步外去了。
「好傢伙,你果然了得,我卻不信邪。」中原冷笑,一聲暴喝,他三箭同時脫弦。
中原冷哼一聲,說:「如果他們動手,我們要以牙還牙。」
兩個中年男女也撲到,中原大弓前指,淡淡一笑道:「退回去,我不想你們死。」
「停下!咱們在這兒一決。」哈倫急啦,聲音已變。
人在這種境遇中,已沒有第二種念頭,思想全部變了,沒有理智可言,唯一的反應是殺人、殺人,凡是近身而裝束不同的人,即使是父子,也沒有時間思索,唯一舉動是刀砍。
人吼、馬嘯,慘叫聲此起彼落,六十餘人紛紛下馬伏地結陣,三十餘蒙人也取弓回敬,亂成一團,中原鬼靈精,他繞的圈子夠大,在對方箭矢射程之外,在百五十步外發箭。
祝永春將刀收回,火光中,看清他臉上細胞全凍結了,雙目佈滿了紅絲,神情木然他說:「別謝我,這一刀我真想砍你!」
西南角的人馬看不到紅旗,轉向北面走了。
「她目下何處?」
「有蒙人,又該動手了。」姑娘說,稍頓又道:「今夜我們有牛皮帳睡了。」
中原也笑道:「不錯,任何帳幕皆可留客,這客卻不是指漢人。」
「哎……」他驚叫一聲,只覺左肩一震,接著一陣麻木,左臂力道全失,一支狼牙射入他的左肩貼骨處,頭腦一陣昏眩。
「錚錚!」兩聲脆響,兩把長刀同時讓弓鞘擊中,兇猛潛力將鋼刀擊落褥上,兩男女同聲驚叫,踉蹌後退,臉色泛灰,幾乎坐倒。
這一族蒙人,他們的上一代曾隨也先進犯京師,在懷來西北二十里土木堡,屠殺明軍三十餘萬之多,那時,他們長驅鐵騎衝陣,用斬馬長刀奮擊,一面狂叫解甲棄刀者不殺,事實上,雖解甲投刀的人也被屠殺淨盡,那一仗,幾乎打垮了大明皇朝,活捉了英宗皇帝。這些故事和他的祖先的英雄事蹟,長留在他們這一代人的腦中,所以要他們投降,那是不可能之事。
沒有再問廢話的必要了,中原心中暗驚,這是民族的仇恨,沒有任何理由,今後,他倆在這茫茫草原中,必將是蒙人都是死敵,除了拼個你死我活,並無別路走了。
「還有草原黑龍,他與大喇嘛拼了半日,這傢伙定然是哈倫活佛。」姑娘答。
不久,外面響起沙沙的踏草聲,不輕不重,不像是一個人,帳中燈火一熄,父子三人都各自攤被假睡,帳門外的人聽了許久,最後仍撩帳而入,伸入一盞暗黃色的風燈,帳中一亮。
姑娘向山丘打量許久,指著那一叢叢枯黃的小樹暗影,訝然說:「怪,那山丘上似乎在動呢。」
「天,怎麼死了這許多人畜?」海蕙驚惶地發話。
「這兩個人不知是人是鬼,一閃便不見了。」
兩少女剛走出兩步,想撲上去拼小命,中年蒙人一聲輕喝,將他們喝住了。
整個草原中胡笳聲雷動,西南天際的兵馬,看到了紅旗,便向南徐移。
中原心懸姑娘安危,不管其餘的人,向這兒狂掠。
中年人搖頭苦笑,說:「尊駕所說確是事實,但也不盡然,自從可汗脫脫不花升天後,各族都有野心勃勃的人,但其中不乏願與漢人和平相處的明智之士,想當年也先謀舉,可汗就曾經說過:『吾儕服食,多資大明,何忍為此?』以本帳來說,就從未興兵進關與你們作對。」
哈倫兩膀酸麻,不敢再接,一退,再退,第三刀他不能不接,來不及,太快了,「泰山壓頂」在下一砸,想砸斷長刀。
「什麼人?」中原低問。
另一名喇嘛正在中原身後,趁他的身形一晃之下,一聲不吭一刀削出,攻至小腿。
中原只覺渾身一震,早年的模糊形影在腦中出現了,似真似假,如真似幻。同時,他想起多耽擱了將近四年的歲月,切齒道:「這妖婦!哼!耽擱了我父子相逢的漫長歲月,也幾乎要了我的命。她,不遇上便罷,如果……」
沒有座騎,不易在草原中脫身,但相距尚遠,一雙愛侶卻不在乎,中原向姑娘叫:「蕙,請替我收集箭壺,我先問口供。」
黑暗中,傳來大女兒的笑聲:「怎麼?這是我姐妹的床,你以為這是內地麼?」
「原兒四年前與總督軍務王大人攀上了交情,或可致書王大人請進兵。」
姑娘轉身出外拿了馬包,兩人便在左右寢褥上盤膝坐了,中原說:「我姓祝,名中原,這位是敝義兄諸葛海蕙。」
「小輩,你為何要與本聖僧作對?上門欺人?」
聽了海蕙的話,五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臉上現出恐怖的神色,不敢回話。
逃,怎能快過勁矢?中原的箭,三百步內可貫重甲,想來定當夠糟,但中原不想多殺,他叫:「跪下投降,要不然都得死。」
兩人依然無懼,策馬向丘脊上趕,丘脊的西面,二十餘健馬向上急衝,丘脊北面,二十名紅衣大喇嘛,騎在光背馬上狂風似的向下趕來。
姑娘看了許久,道:「你的眼力真好,豈知那是廟,距帳僅遠著哩!恐有五里?」
「這附近她曾來過麼?」中原進一步探索。
「少廢話,躲好些,不然,送你入寺。」阿巴克低喝。
「我確是不知。」
說是最好的陝茶,其實就是極普通的茶葉,只不過加以壓緊成塊,比一般的易馬官茶品質要好得多,老枝兒不摻在內而已,如果是國內的真正名茶,反而沒人問津,中原已早有出塞準備,馬包內裹有十塊茶磚,每一塊是十斤,他大方的送了一包,裏面盛了一塊,足足十斤。
蒙人面色死灰,拼命想閃開喉間的刀尖,大叫道:「我確是不知,那鬼女人是十猛獸之一,行蹤飄忽,時而率兵橫行,時而單身亂闖,誰也不知她在何處。你殺了我也沒有用,確是沒有人能告知你她的下落,不僅是草原黑龍,十猛獸中誰都不易讓人知道落腳何方。」
祝永春一刀擋住了兩把匕首,救了草原黑龍,這鬼女人又恢復了人性,低聲向永春請求他不必再刺|激她!
兩人向左一抄,飛馳下山,中原發出一聲狂笑,笑完方朗聲說:「旋風虎,你名列十猛獸,今天竟然怕死不追,未免太辜負了你的名號,浪得虛名,來吧!山下草原中見。」
姑娘指著西天的斜陽,道:「看那古怪的日暈,風恐快來了。」
中原在包裹內取出一大包茶葉,送給阿巴克說:「這是最好的陝茶,打擾賢夫婦,無以為報,區區微物略表寸心,請接受我兄弟的小心意。」
兩人在右側寢具上落身,卸下了兵刃掛囊,中原問:「外面有危險麼?」
另一面,上官罡接住了兩名喇嘛狠拚。
「向左衝,先到左面。」中原沉聲喝,兩人向左前急衝。
「你爹的消息我已探出,他目下尚算健朗,只是脫身不易,有驚無險。」
中原不等對方再取箭,弓弦轟鳴,待對方銀星射到,對面馬兒兩聲狂嘶,兩大漢跌落馬下去了。箭到,他大弓一撥一挑,兩支箭先後向上一揚,落入他掌中。
「就算妄想,我給你三聲思考的時辰……」
「不!你無法阻止我,我也沒有理由阻止我和你並肩廝殺。」她板起臉,惱啦!
後面先到了五個人,一看兩人在片刻間幹掉了他們八個同伙,驚得臉色死灰,全站住了,相距不足十步,尤以中原臉上的冷酷笑容,令他們更是心膽俱裂。
中原的馬逐漸放慢,相距只有半里地了,他讓姑娘先走,直待追兵接近兩百步之內方行發箭,兩百步,一進一退之間,雙方都快,箭到之時,定可拉近三十步左右。如果追者發箭,則要多射五十步方能夠上https://www•hetubook•com.com
「是為了我們麼?」中原再問。
「還有這許多老少婦孺。」他冷然地答。
中年人笑了,說:「草原中任何一個帳幕,皆可留宿客人,算不了一件事。」
「怪哉!大爺路過這兒,你是截住亂殺一氣,怎又怪我?別慌,反正你這一帶將成屍山血海,不久大軍壓境,你們將死得更慘。」
箭發如連珠,誰也無法看箭,太快,等到看箭的寒芒,想避已經來不及。
「第一件事,想借一席之地,住上一宵,我們的馬死了,帳幕也丟了。」
到了平原,中原的狂笑聲向四面八方轟傳,上面半山中金碧輝煌的阿卡寺中,狂風似的奔下三十多匹健馬,活佛們出動了,左寺近的蒙古包中,也衝出三十多匹健馬,吶喊聲雷動,六十多匹健馬上的人,高舉刀槍向下趕,聲勢駭人。
「滿都魯即將稱汗,雄心勃勃,他的族人見到漢人,不敢設想,他手下的十猛獸,在大漠中可力敵百人,你們前往……唉!不說也可知道。」
旋風虎怒從心上起,惡向膽邊生,早年中原根本不是他的敵手,被言語一激,那受得了?一聲長嘯,十五匹健馬一分,狂風暴雨似的向下狂趕。
接著,破空銳嘯傳到,接著,方是一陣令人心魄下沉的弦鳴,聲如殷雷。
騎士落馬,旋風虎吃了一驚,一怔之下,第二個人又拋飛下馬,接著,是第三個,「吆……」他發出一聲震耳狂吼,著眾人緩下座騎。
兩人將自己的馬留下,韁繩挽在草中,躍上奪來的座騎,向阿卡寺馳去。這期間,中原將拔來的長草,挽成一條粗大的草棍兒,準備作為引火物。
中原不傻,驀地向右前急射,長刀後撇,乘進勢反削對方左肩。
胡笳聲遠遠傳來,中原向姑娘說:「蕙,前面有北人,小心些。」
姑娘忽然貼著他,挽住他的胳膊,臉蛋紅紅的,眼中泛起了一種異樣的神光,輕聲笑問:「原,如果遇上了白妖狐,你……你下得了手嗎?」
中原何等乖巧?在馬上早將情形看清,一聲狂笑,連發三箭,將正東一個老喇嘛釘死在地,六十餘人中,剩下不到三十五人了。
「蕙,不說那些,他們來了,是迎上去呢,抑或在此等他們?」
旋風虎狂叫一聲,揮舞著寬大的劍,和死剩的兩名騎士迎面而來,第三支箭恰將左後方的騎士射倒了。
中原到了帳門,伸手一撩簾子,兩人一閃而入,帳門重行合上了。
五名喇嘛中,有一名高舉一支火紅大旗,迎風招展,獵獵有聲。
姑娘是男裝,五個蒙人中其中一個用漢語叫:「你是關內派來的奸細,快投降。」
身後紅影一閃,九錫禪杖已快接近背心,壓力潛勁著體,危極險極!
「先趕到那兒住上一宵再說,這一千里路真不容易趕哩。」中原指著山丘說。
「鞍子們真會那麼殘忍?」
海蕙叫,逕自將毛氈推掉,自己往中原的寢具裏鑽去。
他靈智一清,說:「上馬,先解決其餘的人。」
對面,阿巴克呵呵笑,向女兒說:「別打擾客人,丫頭,另外找蓋被,內地的人不習慣哩。」
二十三人前來,除了五名被摔下馬跌得半死不活外還算不錯,還剩下三個活的被擄。
「你說不說?」他厲聲問。
「也許與活佛一樣,可以神出鬼沒的人。」大女兒伸出頭來回答。
「今晚我如果不在,你想,那兩個丫頭……」
由阿卡寺奔下的六十餘騎士,最前五匹健馬快了近一里地,最前方是三名紅衣喇嘛,長相十分兇猛,年約古稀,手挾九錫禪杖,看去十分沉重,已接近至半里地了。
「錚」一聲暴響,火花四射,中原上身向後一晃,哈倫一聲怪叫蹬蹬蹬蹬連退四步,臉上成了紫色,額上青筋暴跳動,踉蹌站穩。
「中原,先收拾後邊的人,不能心亂,亂必敗事。」她急忙提醒他。
「等會兒!本聖僧答應了。」哈倫氣結地叫。
中原心中大急說:「如不解決後面的七個人,我們無法脫身。目前軍馬相距還在十里外,正好動手,遲恐不及。」
「不!要去一起去。」姑娘懍然地說。
「不光是妖法,他們的大印掌確是武林絕學,不可輕侮,可以隔物溶金呢!承影劍可以克邪,妖法無可奈何,所以你必須用劍。」
「原弟,要動手麼?」她不在意地問。
帳幕中奔出一個老蒙人,剛叫一聲,盤龍槍已劃過頸旁,槍尖火焰一閃,屍體飛跌兩丈外,她狂野地尖叫,往一名斜刺裏衝出,刺倒一名親軍向裏突入的蒙人衝去。
哈倫蒙舉盾右挺九錫禪杖,咬牙切齒衝到。
祝永春不由自主,也隨著人潮前衝,黑夜中視線不清,不知由何處射來一陣箭雨,附近的人發出了慘叫,紛紛落馬。
兩匹馬順山脊向南奔,後邊的二十餘騎狂衝而下,更遠半里地則還有二十多名紅衣喇嘛。在草原中追逐,如果不是夜間,不易脫身,除非有一方死了。
姑娘本想撤劍,聽中原一叫,便運弓擊箭,她如果用劍,危矣!劍毀得了箭桿,箭鏃仍會向前疾射,豈不完蛋?
選馬中原不感興趣,他總算知道了一些想知道的消息,阿巴克替他選了兩匹棗紅色駿駒,牽回帳幕上了鞍轡,兩個少女敬上乳酪和熱羊肉,讓兩人飽餐一頓,在其他帳幕的蒙人未出來之前,中原留下了三塊茶磚和二十兩白銀,一聲珍重,揚鞭策馬向西南揚長而去。
五雙眼睛都向他瞧,他更為了然,又道:「我們不想殺你們,但你們必須消去敵意,免得雙方誤會,死了太冤。」
「沒有理由,我不願殺你。」他仍木然地答!。
山坡上阿卡寺呈現在目前,那是佔地約十畝的數十幢建築物,遠看去,如同一列列平台,從山下有條小徑,通向中間兩層高大殿,殿頂脊上的飾物,不像內地佛寺,倒有點像日本的神社頂,多了五個金碧輝煌的大肚子葫蘆形佛塔,兩邊偏殿上層,都是閣樓式建築物,美侖美奐,氣象萬千。
「我叫阿克巴,屬於烏珂圖可汗的一支。」
姑娘早得中原的警告,先不動聲色,直待紅雲下撲,忽然一聲嬌笑,掛上弓也凌空縱起相迎,一聲龍吟,承影劍出鞘,但見白虹乍閃,血肉橫飛。
遠處胡笳聲起,河旁地大小蒙人開始聚集,弓上弦,斬馬刀映日生輝,共有百五六十騎之多,在胡笳長鳴聲中,紛紛向這兒急馳。
中原急忙打斷她的話,說:「蕙,馬等是無法保全了,四面八方攢射,防不勝防,保馬力不從心,等會兒再奪馬。」
「不,諒他們……」姑娘堅決地拒絕。
兩大漢同聲怒吼,雙刀一左一右攻出,來勢洶洶。
「錚錚」兩聲,兩把鋼刀立被弓臂擊飛,兩大漢虎口迸裂,齊向後退。
「是祝賢侄?」
兩人食物包和水囊全是滿的,無所懼的向山梁馳去,梁的那一邊靠北三五里,金色的阿卡寺寺頂飾物,在朝陽下閃閃生光,豪光萬丈。光天日之下,莽莽草原之中,兩人兩馬怎能逃得過人們的眼下?還未到達山下,山上早已響起了胡笳聲,阿卡寺中,鐘鼓之聲也悠揚地傳出了。
驀地,姑娘一聲驚叫,策馬倒退,變色道:「原弟,那是什麼?」
兩個紅衣喇嘛回身策馬便走,阿卡寺中,寺頂出現了十一兩名手持胡笳的人,淒厲的聲音破空而起。寺門口,出現了哈倫活佛,他和五名同伴各騎一匹健馬,各挾鐵盾,旋風虎也在後面出現,也執了一具長盾,顯然他們要拼命了。
五個老小全喜形於色,呆住了。茶葉,那時是最貴重的禮物,每年為了邊區以茶易馬的交易,不知發生了多少的糾紛,死了多少無辜,承平時,在邊關互市之地,上馬每匹易茶六十斤左右,這種茶是最糟的茶葉,最高可換一百二十斤,幾乎難以入口,自從烽火連天之後,茶馬市已經取消,全靠漢人冒生命之險將茶走私出境,不要馬,要金銀,價格之昂,一般小民不敢奢望,論馬價,每匹馬還換不到十斤苦茶葉。
中原在帳幕外圍百步勒馬,高舉火把大吼道:「把你們昨日擒的老和尚放出,不然沒有商量。」
思量再三,中原決定冒險越山,希望利用山上的高大草原隱住形跡,圖個僥倖。
箭無法近身,全被她震落,有兩支擦過她的膝旁,但毛髮無傷。
右首騎士射出最後一箭,掛上弓拔出鞍旁長刀,刀鞘剛出。「咻」一聲,一支狼牙已貫入他的面門,立即丟掉身軀飛跌下馬。
相距二十餘步,「錚」一聲,鐵盾冒出了火花,箭尖沒入鐵盾三分,向旁一滑,劃過了一道五寸長深糟,向外飛走了。
他不追,中原可不饒他,便折向返抄,繞著他們往來旋轉,中原身上有五壺箭,掛滿兩旁,腰下掛了一壺半,足足有五百多支箭,盡夠用,他大吼:「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旋風虎,你活不成了,看箭!」
「你是誰?」老和尚大聲問。
中原一面走,一面留心觀望,道:「七座牛皮帳的南面山脊後,有一座廟哩!帳僅六座,人不多,馬和羊倒不少,唔,還有十二頭駱駝,等會兒他們如果行兇,我們方可動手。」
當晚,他們搶入一座蒙古包,奪了筆墨和一卷羊皮,由中原修書呈上王大人,與上官罡約定在紅鹽池見面,珍重辭別。
旋風虎奸似鬼,早年在雪山荒原他吃過敗仗,心中早虛,再被他認出了承影劍,他能不害怕?他的左手就是因此而丟的,再不走腦袋也得留下,哈倫活佛一走,而是騎了他的馬跑了,他把活佛恨得牙癢癢的,抽空隙掠出圈外,放開了飛毛腿,跑啦!
上官罡力敵兩名喇嘛,有點力不從心,被兩把七尺長的馬刀迫得八方遊走,岌岌可危。
中原和海蕙,第一次睡在一張被下了,接觸那麼貼切,兩人心中怦怦地猛地猛跳,中原鼻中嗅入姑娘的體氣,只覺有些不能自持,不久,他低聲問:「蕙,你睡著了麼?」
老和尚大叫一聲,驅馬前衝,同時,西北面草原遠處,塵頭大起,胡笳聲隱隱傳來,西南天邊之下,也現出了無數人馬的身影,東北山梁後面也是笳聲雷動。
中原點頭,恍然地說:「是的,我們該八方遊走,或者引他們來追,然後逐個解決。」
「也是你的意思。」他一口咬定!
「有六十餘名,三名活佛,哈倫活佛是這一帶大各鼎鼎的聖僧,三五百里內的人都怕……都敬畏他。」
他沒有左手,韁繩咬在口中,控韁未免有些不靈活,當然,這比掛在判官頭上要好些,他心中一寒牙一鬆,韁繩突然落下,馬收蹄,頭向下一搭,恰在這時,寒星一閃即至,射向他的右肩。
阿卡寺中傳來哈倫活佛的千里傳音術:「你們太過分了,住手!有話好說。」
中原海蕙度過草原的第一夜,次日和-圖-書拾掇行囊,先往西走,再折向西南而行,在莽莽草原中奔馳。
在夜色朦朧,夜露凝結的時光中,他兩人接近了山丘下的帳幕,這是罡風將起前,罕有的一個良宵之後,可能進入風季,寒冬也將接著而來了。
「我們慢慢走,天黑時趕到方便得多,免得驚動大批的人,還怕引來廟中的喇嘛僧。原弟,聽說喇嘛可以吞刀吐火,驅神役鬼,不知真否?」
「也不一定,也許我們遇上一族和善的人呢。」中原似乎有點不願動刀弄劍,所以希望能遇到些和善的人,問清草原黑龍的下落便算了。
海蕙一劍突襲得手,禪杖傳來的反震力也使她心驚,人落地火速衝前躍上馬背,中原正回頭對她微笑,她說:「原,喇嘛功力之高,出人意料,如果不是神劍,危矣!」
人群一散,中原向哈倫活佛衝去,弓上搭了兩支箭惡狠狠地狂衝而至。
兩人以不徐不疾地身法,向南追趕。中原解下自己的馬包背上了,這些東西可不能完全丟了,南行十餘里,追來的人馬已經不見了,只看到被大風颳起的煙塵,往東南方飄散而升沒。
姑娘被兩支箭擦過膝旁,無名火起,一聲嬌叱,展開輕功狂追。
海蕙對弓箭是外行,但仍能管用,在百步之內,她仍可發揮威力,只是不易命中,如果中了,可以將人射穿,她內力驚人哩,便也開始準備。
中原地大弓已收,抓住弓弦,弓鞘直點在大漢胸骨上,向下一按,「咔嚓」一聲胸骨盡裂。他扔下人,搭上了一支箭,「嗡」一聲弦響,將二十步外一名撲來的大漢射倒了,箭透腹而出,人向後擲倒。
「為何不問情由,便向我放箭!」
「是的,我們這一族人已經凋零,我這一支從克魯河遷來,想進關依附大明。可惜,目下來的不是時候,便在這兒暫住,等風聲不緊時,再為打算。」
兩人在附近搜了一匝,不見有守夜人,便向第一座帳幕而去,帳幕中有燈光,且傳出隱隱人聲,天剛黑不久,人還未睡。
中原搶前拜倒在地,淚灑胸襟,泣道:「公公!苦了你老人家了,你老人家對先父母恩重如山,十年來……」
同一瞬間,中原已到,他截住右首兩個人喝道:「殺!納命。」
姑娘冷哼一聲,弓鞘疾升,「啪」一聲擊中一名大漢左腿,再疾退三步,弓從刀上吐出,恰中另一人的右肩井穴,只一照面間,兩人都倒了。
當她揮軍北進時,中原與海蕙一雙愛侶,正在向已廢了的東勝城東北一帶沙地上梁探索,逐漸地向西南而行。
十八個人一面狂叫,一面向西狂奔,要會合在一塊兒,姑娘向右折,截住了五個人,她收了承影劍,鬆掉弓弦,閃電似地迎面擋住。叱道:「往那兒走?你們該死。」
「咦!我為何下不了手?」他訝然問。
這時姑娘已提起了五個箭壺前來,接口道:「人馬快到了,斃了他們算了,該走了。」
「滿都魯在西南,毛里孩在西北,這一帶往東,則是零星各族的臨時居所,我們曾向滿都魯納了駝馬,也向阿卡寺納了金珠,已得哈倫活佛的恩准,可在這兒停留至明年秋間,這期間不會有人騷擾我們。」
中原向姑娘說:「向西山下,引他們到下面草原逐個收拾,你先走,小心他們的箭。」
對面馬嘶震耳,又倒了三匹,剩下的八人八騎,驚得膽落魂飛,向側一衝,火速逃跑。
「男丁三十六,孺婦四十。」
上官罡不但救了他的母親,更不惜戴月披星遠出漠外找他父親的下落,一別將近十年,今天才得到他老人家的消息,這一段可感天地而泣鬼神的恩情,他祝中原殺身難報,一聽老人家落在喇嘛手中,能不心急如焚?
後面的十七名喇嘛,吶喊著急衝而上,五十步,四十步了。
兩人久久方重新踏著枯草起程,向遠處山丘下攜手奔去,看去約有十里地,其實將有二十里,兩人皆展開輕功絕學,像怒馬絕塵而馳,後面卻不見點塵。
五十名鼓手將鼓槌舉起了,六名女號手忽將畫角背在背上,舉起了二尺四寸煙斗一般的胡笳,吹出三短一長,令人心弦震顫的笳音。
兩個少女急不及待,撕開了紙包,看到了茶,捧住一陣猛嗅,小娃娃更是毛手毛腳用手去挖,挖不動他去拿匕首,要動刀啦!
中原善意的一笑,說:「我們是到這兒找人的,有兩件事找你們商量請教。」
「原弟,我想,我們下次可不能像這次一般死拼,該用你的神箭四面遊走,一一射殺才是。」海蕙若有所得地答。
「你不敢,大爺先毀帳幕,再在這兒大殺一月,寺廟成廢墟,別想有一人活命。」
阿巴克囁嚅著說:「你不必為我們擔心,你們可先避一避,免得使我們為難。」
中原勒著馬,緩緩引弓,向左方騎士看準,等他們接近,臉上現出殘忍的笑容。
他倆在外面結紮停當,練了一回拳掌,天色已經大明了,帳後升起了裊裊輕煙,阿巴克方衣履整齊地出帳,互道早安。
「謝謝你,尚有鞍轡,請一併見賜,兄弟即將進入紅鹽池,需馬極殷。」
中原放下大弓,雙手支在弓鞘上,笑道:「你們的神色已告知我們,你們不但聽漢語,也會說漢語。」
中原心中一懍,因為他看清蒙人全張起大弓,蒙人以騎射為第一絕技,近身肉搏則兇悍絕倫,二十餘人箭矢齊發,銳不可擋,他立即將最重要的小包囊掛上,說:「蕙,準備棄馬,如果他們用箭遠射,注意下馬伏地趨避,我打發他們。」
最前面的大喇嘛用殷雷也似的嗓子,以千里傳音之術叫:「站住,活佛要活剝了你們。」
中原大喝一聲,沉左手右臂稍抬,「揮鞭斷流」硬接禪杖,他用了十成真力。
寺地左右山坡下,建有上百座大小蒙古包,那是在這一帶生活的蒙古族人,可能遷來這兒為期甚久了。
「遠著哩,往西南行,約有八百里左右,如果找人,從這兒往北,約百餘里路就是原來的東勝城,那兒住有不少人,打聽比較容易,兩位請座,還未請教過兩位貴姓大名呢。」
哈倫在百忙中離鞍縱起,怒嘯一聲,飛撲前衝來的中原,中原不理他,反而向側衝出,到了另一名喇嘛身前。
「啪啪啪拍」,中原連抽四鞭,把蒙人打得衣裂肉綻。
姑娘飛躍下馬,向旋風虎叫:「旋風虎!認得我麼?納命!」
祝永春也使用斬馬長刀,這是蒙人最擅長的兵器,又長又重,硬砍硬拚,一照面不是你死便是我活,沒有花招可用,就看誰的誰猛,他在草原黑龍的左側,奮力死戰!
身後,一名喇嘛狂叫一聲,箭射中馬眉心,「轟」一聲巨響,人馬倒了。
「老弟,如果我是你,絕不輕易進入紅鹽池。」
中原收簫搶長刀,就是想速戰速決,雙手掄刀向左略閃,人出如電閃,兩儀相成大真力注於刀身揮刀硬架。
中原一面打開馬包,一面說:「我兄弟打擾你們一宵,明日一早起程西行,有一事向阿巴克情商,可否讓兩匹健馬代步?」
人吼,馬嘶,蹄聲如雷,弓弦狂鳴,草原中煙塵滾滾,亂得一塌糊塗。
由紅鹽池到鹽海子,約有三百餘里,他們預定夜半趕到,明日破曉即向毛里孩的千乘鐵騎進兵,來一次迅雷不及掩耳的襲擊。
叫聲中「白虹經天」飛射而至,旋風虎沒有左手,忙去掉長盾,撤出寬劍,飛躍下馬,不接白虹由左一旋,貼地盤出三劍。兩人拚上了。另一名喇嘛,也挺長刀從旁急攻而至。
中原用力指向大漢的咽喉,沉聲道:「你說不說?」
中原一聲長嘯,忽然升立鞍上,震人心魄的弦聲狂震,箭出似連珠,並大喝道:「蕙,下馬舞弓自衛,最好是先伏地一避。」
「不!在貴廟見,著!」叫聲傳到,箭已前一步到達,後邊一名喇嘛翻身落馬。
一面走,中原一面自怨自嘆地道:「我真傻,竟將馬兒全行射殺掉,這不苦了你,蕙。」
她的大黑駒也夠兇,前蹄一踹,竟將對方的馬兒踢倒了,連馬也不簡單,槍尖的火熄掉了,她衝近烈火熊熊的帳幕,伸槍點燃,衝向另一處有光的帳幕。
「為什麼?」
海蕙大驚,伸手一抓,果然又抓住一條細滑的粉腿,便向裏一扳,在二女兒驚叫聲中,將她帶倒在內,左手一推,推在彈性極佳的乳|房上,推入裏面去了,說:「規矩些,不許過來。」
以哈倫為首的五個人功力最高,但近身不得,只有乾著急,五人五方一分,伏身向五方散去,想趁機會將兩人截住。
「哦!你們是真正達達可汗族人。」
「有一個草原黑龍成天威,是個女的,目下何在?」
「小輩,你了不起,為何逃走?與本聖僧見過真章。」哈倫站在那兒,臉色鐵青地大叫。
「為什麼?」她惑然問。
「你……你怎麼不|穿衣褲往裏鑽?」海蕙的語氣,充滿了火藥味。
「走!誘他們遠追。」中原說,立即驅馬南奔。
「原兒是四年前出險的,立即找到了安大師,已知家中變故,便前來尋找父親。你老人家不知好麼?」
「不是的,那是像樹一樣的枯草,雪化時抽芽。秋間風起便枯,來年再抽芽,生長甚速,枯了也快,看去確是像樹,其實不是的。」
中原突然扔掉馬包,將她瘋狂的抱住,一陣深吻,千言萬語,盡在這一親之中。
大漢沒理他,咬牙切齒怒視。
阿巴克一躍而起,搶到帳門,撩帳伸頭外出,貼地靜聽,不久,忽然伸手向後一揮,低聲用蒙語急促地說了幾句,兩少女臉色一變,搶入內室,內室中全是家具,發出一陣響聲。
叫聲中,他扣了三支箭,挾馬前衝,長嘯如同怒海龍吟,鶴唳於九天。
中原向前撲倒,人著地立即左翻,長刀上揮,硬碰硬下手不容情。「錚」一聲刀杖再次相交,哈倫右飄八尺,人未站穩,中原已飛躍而起,「唰唰唰」連攻三刀。
中原與姑娘不為所動,讓他們亂,所有的刀全出了鞘,中原方沉靜的問:「有人會漢語麼……」
「當然可能,這數十年來,邊關一帶死的人確是太多了,朝廷無力北進,不能守土,焉能安民?」
「大印掌真有那麼厲害麼?」她意似不信。
「好的,真該好好治她。」
他將馬包塞入裏間,向姑娘說:「蕙,先進一避,走!」
「是的,十猛獸中,她與火眼狻猊史域合流,名義上還是一對情人,兩人的武藝,同樣凌駕其他八人之上。」
「天知道,這鬼女人形如神龍,出沒無定,她的兵馬確在紅鹽池,但不知她是否在軍中坐鎮。」
兩人反而向阿卡寺趕,所有喇嘛都大吃一驚,哈倫活佛便是心驚膽跳,瘋地狂跳上馬背,隨後飛趕。
「小輩,往那兒走?」他轟雷也似的大吼。
「你無法防箭,我不放心,和*圖*書夜裏我們一起去,目前先讓我走一趟,你在這兒看守馬匹,我前往只是嚇嚇他們,如果有人前來攔截,你可帶座騎往西南走,我定可脫身前去會合。」
「正是原兒。」
這時後面親軍鐵騎已經趕上來了,四面的吶喊呼號聲驚天動地,血肉橫飛,永春淡淡一笑,說:「從昨日起,你已經瘋狂了,用不著再等那一天!」
「其實論仇恨,我們該誅絕他們才是,想想看,邊關年年有警,無辜死傷的,大多是我們漢人,我們一退再退,可想見已經到了容忍的極限了,他們唯一恨我們的理由與藉口,是被我們推翻了他們建立的大元皇朝,哼!惱得我火起,見一個殺一個。」
中原拔劍遞給上官罡說,「公公!我們拚!」
她忽然垂下槍,抖韁靠近,掛了盾,伸手握住他持刀右手,黯然地問:「永春,是捨不得我是嗎?」
「哎……喲……」大漢狂叫,屈右膝跪下,用左手急劈中原的臂彎,想劈斷中原的手臂解困,可是掌還未落,力道已經全部消失了。
他在她掌心中親了一下,歉疚說道:「蕙,我真不想說,可是,心中委實難安。」
水,是生命的泉源,也是財富,這說明了為何人類的發展是靠河流,而不是在山地或缺水地區高原上,遠遠地,更看到河流兩旁馬群和牛羊,在草叢中奔馳跳躍,間或可以看到三兩個牧馬蒙人的身影出沒其中。
哈倫丟掉盾,雙手掄杖大吼一聲,攻出一招「沉香劈山」,這傢伙力可挽奔馬,九錫禪杖沉重,這一記猛擊,風雷驟發,兇猛狂野,無人能擋,像一座杖山往下壓到。
旋風虎大吃一驚,怒叫道:「你還未死?過來一決。」
「怎沒看到兵器?恐怕是瘟疫哩。」姑娘不以為然地說。
聽說是最上品的陝茶,兩個小姑娘丟下了刀,喜悅地膝行搶近,四隻手同時伸出了,用漢語不住道謝。
「漢人進入附近,該死。」蒙人據實答。
阿巴克也將妻小向兩人引見了,他的妻子,與兩個女兒,小兒子是唯一的後代,他說:「其餘的五家,人丁也不多,壯年人大多已經戰死草原,在另一處山腳下,還有另五家,距這兒還有二十里。」
「你得死!」中原大吼,搶進三步長刀疾揮,刀光一閃,紅光崩現,喇嘛被攔腰揮成兩段。
中原兩人的馬,已繞到第三圈,驀地正南草叢間飛起一條紅影,在姑娘馬旁三丈遠處升起,像一朵紅雲,向姑娘凌空捲到,金色的禪杖化成無數虛影,兜頭罩下了。
阿巴克舉手亂搖,驚恐地低聲說:「罪過罪過,老弟,千萬別干涉到阿卡寺,他們……哦!我們的馬,就事論事,我們的馬,論品質不及西域吐魯番,但仍是馬中上駟,我這兒確實有幾匹良駒,五歲,正是發育完成的好馬,我送你兩匹。」
大喇嘛只顧砍馬足,身軀掩在盾後,沒料到中原會自天而降,「砰」一聲暴響,中原一腳踹在盾上,龍簫疾落,八音齊鳴。人從喇嘛頭上飛過,簫已敲破了喇嘛的腦袋,他向下疾落,旋身收刀,一進抓起地上的長刀,一聲長嘯向剛搶到的哈倫活佛迎去。
「噹」一聲暴響,長刀將禪杖震出圈外,趁勢搶進,接著是一連串暴響,火花飛射,哈倫連退三丈餘,臉色死灰,臉上大汗如雨,兩手不住抖索,最後一聲怪叫,連人帶杖飛退兩丈外,仰面便倒,不等中原追到,拚全力向旁一滾,落到了旋風虎留下的座騎旁,飛身上馬如飛而去。
眼看命在須臾,身左忽然伸過一把長刀,一髮之差,貼上了她的腰帶,「叮叮」,兩聲脆鳴,匕首打中長刀,翩然墜地,險極!
「是原兒。」
二十餘匹棗紅健馬,從對面狂風似地向這兒捲來,相距約五里地,逐漸近了。
她玉手一動,握住了中原熾熱的手,也聽到了他那不平靜的呼吸,情不自禁偎近了他,附耳說道:「原,我……我也是。」
中原心中一懍,說:「這賊和尚好渾厚的內力,修為已臻化境,倒是一大勁敵,試一試再說。」
還未趕至山下,短短的兩里斜坡,有五名騎士連人帶馬向下飛滾,發出了震人心魄的慘號,二十名喇嘛中,也倒了三名,馬落荒而走,紅色的身影直向外飛挪兩丈多,方向下滾跌。
追的人是旋風虎德蘇泰,他的左手已斷,不能發箭,即使能發,也可望不可及。
大和尚仍在追,但不敢大過迫近,大概也在箭上試出少年人定有不凡的超人造詣,不敢大意,他叫:「你是老賊禿惠寧的同伴麼?」
十六名喇嘛怒叫如雷,潮水般湧到,中原若是想捉旋風虎,定然陷進重圍,勝負難料,至少,馬兒確是無法保全,他一聲長笑,再發一劍射倒了一個喇嘛,策馬回頭返奔,向姑娘奔去。
中原與姑娘連夜西上,晝伏夜行往紅鹽池兼趕。
旋風虎畢竟不凡,他向右狂叫:「諾克,伏下!」
一個老喇嘛沉喝一聲,搶刀猛砍,想得到要糟,寺中第一高手哈倫活佛也逃了,他能成?
「原弟,其實你先前射殺馬匹,也是一番好意,想嚇跑他們了事,哎,確也想不到雙方仇恨如此之深。」
中原拾起一支刀,說:「好,看你死還是我死。」
凡是在邊關出沒的蒙人,大多是曾在中土久耽的蒙人後代,或多或少能會兩句漢話,但這兩位一聽中原的漢語,便沒有再多說,忽然同時發箭,兩顆銀星脫弦而飛。
語聲未落,小娃娃一聲怪吼,奇快地衝到,一刀向中原腹下扎到。
中原猛地旋身,「尉遲拉鞭」貼身揮出,「錚」一聲火花飛濺,喇嘛長刀向左上方飛擲三丈以外。
兩蒙人用中原不懂的蒙語,吱哩咕嚕窮叫了一陣,中原沒聽懂,他叫:「我是漢人,會說漢語的出來答話。」
可是晚了,右邊一名騎士發出一聲瀕死哀號,飛墜下馬,滾了幾滾便寂然不動。
大喇嘛舉盾相迎,單手運長刀猛劈馬足。
不久之後,三人五馬向南急馳,中原手中多了一把七八尺長的斬馬刀。
這時,北面胡笳聲震天,一隊數百鐵騎潮水似的衝到,那是對方援軍趕到了。
中原記憶力超人,聲音入耳便覺一震,突然喜悅的叫:「是十猛獸的旋風虎,找對了。」
「呸!不和你廢說,咱們等會兒便可一決你死我活。」
事實上近身的人不多,因為四面八方全有她的親軍,她向帳幕裏衝,盤龍槍一伸,帳幕立即著火,槍桿一撥,帳幕垮下了。
不久,兩名喇嘛各騎一匹健馬,牽了另一匹,那匹馬上安坐著一名老和尚,一身青便袍已經成了灰色,破爛不堪,但精神仍然健旺,三匹馬向中原奔來,中原說:「是上官公公麼?」
兩人重新躍上馬背,後邊的哈倫活佛已到了三十步內了。
「好小輩,留下大名,本聖僧哈倫,要追你上天入地。」
「那更好,草原上的虛實我全摸清了,我就此走一趟榆林,王大人目下在那兒駐節,該走了,四面八方全是人馬,我們向前衝。」
前面里許,立刻傳來三短一長的笳音,三群鐵騎先後移動,草原中湧起了輕塵,逐漸去遠。
河流下游更遠處,模糊地可以看到一些蒙古包,疏落地散處在小河兩岸,土梁中,也可以看到兩個蒙人,站在上面向四方瞭望,在二十里內可以看到人馬的奔馳。
「著!著!著!」中原發出了連珠大吼,弓弦的狂震聲,令人聞之血為之凝,又有三匹馬倒了,三個蒙人在狂叫聲中,滾倒在地。
中原第二支狼牙箭又扣上了弓弦,緩緩後引。
「你們豈敢在這兒停留?這兒是滿都魯的地盤吧。」
同一瞬間馬兒一聲長嘶,前蹄失閃向地面猛栽,「砰」一聲大震,塵土四揚。
火光中,草原黑龍帶領著祝永春一群人,突入了帳幕形成的海濱營地,她的盤龍槍前端繫了油布,但見槍尖後火光熊熊,韁繩掛在判官頭上,左手不仗劍,卻挾了一具黃光閃閃,上畫一條黑龍的長盾衝入了木柵,踏屍堆踹入營幕之中。
中原瘋狂似地捲到,大喝說:「你們都得死。」
他木然良久,最後一無表情地說:「不!你別誤會!」
箭由四面八方射來,人即能自保,馬兒可無法護住,想人馬兩全幾乎是不可能之事。
二三十匹健馬已快合圍,形成一個黑圓形的包圍圈,吶喊之聲雷動,正欲往內衝入,中原安坐雕鞍,左手大弓徐舉,右手三支狼牙箭緩緩搭上弓,箭尾扣上弓弦。
雙方折向之後,無形中已拉近至一百五十步之內,其他十四名騎士,開始取弓還手,可是人馬向下衝,準頭驟失,反之,中原向上射,奇準無比。
中原突然掩上馬包,火速抓起大弓,低聲問:「阿巴克兄,外面有人,快到了。」
「你想到哪兒去了?親親,即使是你,我仍能懸崖勒……」
中原飛身下馬,半空裏撤下了龍簫凌空下撲。
「由此往西南行,在草原與沙漠交界地,約有一千里。」
笳音剛落,五十面皮鼓忽然響起輕雷似的低沉鼓聲,逐漸加重高亢,像從天邊響起一陣密鼓,越傳越遠,逐漸震耳,連綿不斷,終於,突然停止了。
後邊的人馬還未聽著,已有人馬倒地,海蕙姑娘的箭勁已夠,唯一缺點是不準,射單人獨馬,她不行,但射人叢,她卻能派上用場,兩人箭出如穿魚,繞著圈子猛射。
「不一定,先看他們的態度而定,當然,希望他們對我們友好些。」
中原不知就裏,將氈子替她蓋好,低聲說:「蕙,別大驚小怪,她們……」
他拖翻一名蒙族大漢,拾起馬鞭,沉聲道:「你會說漢語麼?」
中原伸兩個指頭兒一夾,夾住了刀身,信手一抖,小娃娃觔斗跌回原先所坐處,趴在地上張目結舌,中原左手一彈,匕首「得」一聲輕響,插入帳柱上,齊偃而沒,帳柱僅輕微地略為顫動。
「二!」他大吼,火把更旺了。
姑娘不以為然,說:「這幾十年來,沿邊關這四十餘里的廣大地域中,先後死於北人血刀之下的無辜邊民,數量何止百萬?他們以為我們好欺,定會搶先向我們動手,不信等著看就是。」
中原轉頭狂笑,笑完說:「你的寺廟裏珍寶似山,我要替你用火化掉。」
兩人緩下座騎,慢慢穿越廢墟,密密麻麻的枯骨,令人看了毛骨悚然,冷氣從背梁直往上爬升。
他吸了一口氣,低聲說:「惠寧大師是我的大恩人,恩比天高海深,我粉身難報,焉能不管?」
她扭頭一看,笑道:「謝謝你,永春。」
「你是內地派來的奸細?」
「著著著!著」中原發出一連串暴響,箭似暴雨,以無窮罡勁連發七箭,箭出風雷響,弦聲如怒濤洶湧,向哈倫活佛連珠射到。
中原知道無法勉強她,只好說:「好!留下我們的馬,我們毀他們帳幕,再對付寺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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