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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嘯荒原

作者:雲中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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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死刑室搏鬥

第二十一章 死刑室搏鬥

到大樹附近,一長二短的梟啼又起,她起出千里火勒住馬,往上勒了三次。
山下奔上的群豪到了,同時怒吼搶到。
「噹」一聲,劍向右一盪,將他震得向右急飄,也救了他一條狗命,他的功力比奪魂槍高得太多了,樹枝被劍震斷,前一截樹枝也從他先前立身處射過,厲嘯刺耳,貫穿了一株合抱巨木,他自己雖被震得飄退丈外,可不是完全被樹枝震退,而是他一腳懸空而無力之處,用不上勁,也有存心借力飄掠,他不敢輕估發射暗器之人。
行刑室中,刑具不多,這兒是處決死囚之所,用不著用刑迫供,或者施刑作術,只消將人宰了就成。左壁間,一排插著十把巨斧,那是斷頭斧,中間,是一根合抱大小的木裝斷頭樁,人跪在地下,腦袋剛好擱上。
天空中,蛇焰箭亂飛,從東面轉向西面,人卻早已丟了,只摸到中原逸走的方向。
金剛陶邑嘿嘿一笑道:「在下正在談,別焦急,看那兒……」他用手由旁一指。
「好好地,像是頂安靜。」
「天啊,我不是做夢。」
他站在刑室中央,雙手抱胸,向管理四間囚房的十餘名小賊,與及八名行刑刀斧手,張開洪鐘也似的大嗓門道:「天快亮了,咱們必須好好清理這些犯人,等總管前來查驗,誰要誤事,我剝他的皮,小趙!」
金剛陶邑向側急滾,到了排列大斧之處,抓起一把大斧,回身一招「力劈華山」迎頭斜揮,大斧是長傢伙,重傢伙,注入了混元真氣,威勢兇猛,勢若驚雷。
「查明了,是獨山湖的金蛟伍政公母倆。」余老弟答。
「叮叮」監視海文的兩個賊人丟了刀,往牆上一靠,緩緩坐下了,緩緩閉上雙目睡著了。
姑娘心中大喜下馬,一面裝作向懷裏掏,雙膝略曲似地下跪,伸出手說:「請驗腰牌。」她的雙手扣指一彈,她父親所授的天禪指出手。
「放心,他被制住丹田穴,無法行兇,逃不了的,鐵扣鐵環可以制住大象,不必擔心,梁老三呢?」
倒地的灰影右肩骨雖傷,且被震倒在地,金槍的百忙從他腹上撤走,他知道五行有救了。奪魂槍也在這剎那間,倒向他的身側,好機會,妙極!他猛一足踹出,並切齒大吼:「狗娘養的。」
「叮叮」監視四女的賊人,也先後丟了刀,先坐下來再躺倒,與周公打交道去了。
一群青龍嶺的高手,正沿龍頂往龍尾趕,向蛇焰箭升起處急奔。
秋菡姑娘的隋珠未被搜走,她尚貼身藏著,便亮出隋珠照路,由中原領先,急急到了出口小孔旁邊。
「在下帶你們出死囚室。」
老人家笑道:「金鶯山在後面,不在東方。」
這位單身黑影,身形突然加快,三兩起步,便將左右的人拋向身後,晃了兩晃,不見了。
姑娘略一沉吟,道:「好吧,晚輩願前往一行,聊盡心力。」
「是的,沒有爺爺,我們都在泉下相聚了。」
「信使,信號有何不對?」她壓住嗓子硬著頭皮答。
「哦!是大名鼎鼎祝中原,了不起,那次你在蛇山一舉成名,江湖中對你的評價是推崇備至,嘿!你替江湖保全了許多精英……」
三小賊齊發慘叫,扔刀後倒,每人的後肩井穴,開了一個劍孔,直透背後琵琶骨,焉能不倒?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往前走,要在天亮時趕到忠義大寨,如果他們策馬飛馳,死囚室的光景可能截然不同。
金剛陶邑駭然大震,電芒剛發,他的護體神功混元真氣已經像要瓦解,劍氣中傳來的兩儀相成大真力,可化鐵溶金;他金剛陶邑並非真正的金剛,混元真氣絕擋不住劍氣的兇猛襲擊,接不得。
她沒想到賊人數量有那麼多,等到發覺先頭有十餘名引路賊,便知道壞了,想收回已來不及。
「他們在水裏鬧到咱們山上來,確也不像話。」
「你的心意我知道,但太……唉!危極險極,我怎忍心責備你呢?天色不早?快,動手救人。」
「慢著!」雲棲逸簫低喝,龍簫已搭在他的左肩上,他想運足混元氣功相抗,但不可能,龍簫像一座山往下壓,他乖乖跪倒。
「太安靜的人最鬼怪,你得小心。」
她在五丈外草叢伏下,從樹下用目光往上搜,不錯,有人,第三枝橫枝上爬伏著兩人,有一個正緩慢坐起,似有所見。
「不錯!」
先前帶路的惡賊,被奪刀閘之下,成了肉餅,真是罪有應得。
「哈哈!但願能把他們擒住交我手,據說,伍水鬼的老伴泰山神女,正值半老徐娘之年,要命哩,哈哈!」
這人就是九宮後寨刑房總管,太行山主一劍三絕史超的拜弟奪魂槍符奎,一個心硬如鋼的綠林兇魔,死在他手上的人,多得不可勝數,不僅是武林中人對他視如魔鬼,太行山的大小賊也一樣視之如虎。
兩賊全惑然相顧,大概真迷惑住了,一個說:「怎麼從未見過?這兒任誰也進不來的,腰牌拿來我看著,邪門。」
「這人目下何處?」
這兒囚犯多,無法將他們救走,必須問這傢伙找入室門戶,將門封死,而後救他們才對。
「前輩與雲棲逸簫老前輩同來,為什麼不知他老人的下落?」姑娘一聽金蛟伍政夫婦,吃了一驚,但不願問。
「咱們趕快一步去看看。」
「你是在下劍下亡魂,該聽在下的談判條件。」
他大喝一聲,拔出鬼頭刀,卻不向前撲,由小賊倒斃的光景中,他心中一懍,知道來了勁敵,大喝道:「各回本位,進囚房,有人進入,先毀囚犯。」
「不,天亮了,不是夢。」
「小弟!」兩人同時叫,突然張臂地抱住了,良久良久,他們聽到隔室死囚室秋菡的尖叫:「爺爺,菡兒不信,他呢?他……」
他心中一動,喃喃自語:「四年多了,她沒將我忘懷,瀕死之時,還在呼喚我的名字,你好癡心啊!姑娘,我已有心愛的人,不止一個,你……唉,我只好負你了。」
他想再跨一步,中原伸劍擋住了,說:「閣下如想耍花招,咱們沒談的必要的。」
那是左近人在林中急掠的聲音,擦枝拔草,隱隱可聞,他附耳低聲道:「是搜尋我們的人,他們快搜到這兒了。」
金剛陶邑無法接近,只好舉步,雲棲逸簫說:「文兒,隨我來,就在這兒不遠。」
說做就做,便大踏步走向小門,他人影出現,便被人發覺了。燈光太暗,看不真切,一個守衛低喝道:「誰?怎麼這個時候上來?站住!」
他奸似鬼,不願上當接招,突然大吼一聲,將鬼頭刀注入全力,向飛舞而來的無數電芒扔去,人向後一仰,背脊還未接地,雙足已一踹,人向後貼地飛射,再向旁滑滾,到了繩索與槍架一面壁根下面。
兩人向外急退,不但石室垮了,連廊道上半段也開始塌陷,直至下面囚室附近,方被兩旁的石室頂住。
「用不著,總管回山,後寨定然有一陣忙,一兩個跳樑小丑,還用得著總管費心?」余老弟近乎奉承地說。
中原不顧厲害,飲鴆止渴,為了交換海文和四女的性命,他揮劍向左手砍去。
他心中一急,便向藤蔓如網,不見空隙的暗影中竄去,他要先察看姑娘的傷勢。
中原驚出一身冷汗,但不許他退縮,返身回路急奔,轉向右面通道奔去。
他心中大急,還以為她是迴光返照的地步,抽出一手先按她的脈息,大有轉機,不要緊,再伸手去觸她的腰部,她渾身一震,扭動身軀尖叫:「不,不,不許動我的身軀。」
也好,先救人再說,他已看出被夜遊鷹擊倒的受傷不輕,但還不知是挨了一記飛虹匕,一把拉起鳳珠的小手,急道:「朋友,能走麼?」
死刑室是指整座地底秘室而言,人被送入這兒之後,便永遠沒有活著離開的可能了,執行的小賊也不例外,連重見天日的機會也沒有了。
她立時現身,掠近急問:「前輩,請問有何見教?」
「不!原……」秋菡絕望地叫。
老人家敲了許久,對中原說:「原兒,不易哩,石壁太厚,無法使機關陷死。」
可是過了一個又一天,不見兩人現身,他們心中大定,便更不願提起此事,便宜了中原,如果他們說出中原已經入山,整座太行山必將加強戒備,問題大了。他兩人似乎在間接地助了中原一臂之力。
機輪格格響聲傳出,四所囚室門升起了,現出裏面四座酒杯粗的鐵柵,裏面人聲鼎沸。
可是晚了,中原的修為已經至五氣朝元之境,不怕簫聲,反而心中狂喜,爺爺來得真是恰到好處,猛地旋身跟進,戟指便點。
寒光一吐,嬌喝一聲,攻出一招「纖女投梭」三道淡淡劍影,倏然吐出。
除了這些簡單的殺人傢伙外,沒有其他行刑迫供的刑具,四盞燈光朦朧的燈籠,令人感到渾身奇冷。
同一瞬間,姑娘也一聲尖聲,剛站起的嬌軀,撞上一株巨樹。
姑娘一聽長嘯,便知大事不妙,這大鳥般的人,定然是夜遊鷹,功力相去太遠,她知道厲害,拼不得,她的極樂暗香已經遺在山下,已無法制賊人的死命了,便向右一竄,鑽入荊棘叢中,玉手一揚,三枚繡花針出手。
奪魂槍在三里外,會合了趕上來的夜遊鷹一群人,還有另一群從江南來的綠林群豪,先後有三十六騎健馬,聲勢浩大,蹄聲雷動向大寨走。
來人是祝中原,他也終於趕到了。
中原心中一緊,未及答話,他目光移向四女,也看清了依然分辨面容的諸葛海文,所有鋼刀,都在五人頭頸後擱著,看樣子,一切都完了,所謂關心則亂,他面上的表情,都逃不過金剛陶邑的一對銅鈴眼。
金剛陶邑一聲叱喝,將手高舉。
「是的,原弟是冰魄神劍林老爺的門人。」
「哈哈,凡是在死囚牢的人包括在下在內,皆沒有活著離開的,死,不過是早晚而已,你拿不拿開?拿開!」
他突然俯身,伸手去抓大斧。
他心潮激盪,也記起自己入水後所說的話:「我該仔細地想想其中緣故,我欠你一分情,姑娘。」
後面,是極樂宮,裏面有三十間小室,共有三十名略具姿色的婦女,那是死刑室五十名小賊的尋樂處所,死掉一個,便補上一個。
山峰上,是一座平坦的山頭,這是青龍嶺的東尾,也叫龍尾山,沿山頭龍背上西行,共有三座起伏不大的峰脊,便可到達青龍嶺大寨的東麓下。
他們出了獸谷,往北走,要出壺關奔往潞安府,剛走上兩里地,東面三十里群山之中,接二連三的升起了一蛇焰箭,沖天而起,中原失驚道:「咦!金蛟伍政夫婦難道撤不出危境不成?」
在奪魂槍硬接樹枝的同時,夜遊鷹也是一聲沉喝,踏下的腳向側跨開,身形急旋,舉劍猛揮。
在她失驚中,大道中人影一閃,座騎旁突然出現了一個灰衣hetubook.com.com黑影,身法之快,世上罕見。
這一腳來得太突然,「咦」一聲踹在奪魂槍的小腹上,如山力道驟發,灰影雖受傷躺地,這一腳力道不小,奪魂槍驟不及防,而且一被震倒,怎吃得消?狂叫一聲,身形飛起,手中的金槍差點兒脫手拋掉。
這瞬那間,金剛陶邑以奇快的身法,向相反方向掠出,只一閃便脫身丈外之處,不再受對方的控制了。
她人輕似風,往後撤,展開輕功狂趕,在半里外上了大路,向已遠出二十丈遠的人叫:「等一等呀!」
走字一出,隱向路旁樹林,姑娘急起直追,去勢如電,路旁草叢中,也飛起一條淡淡灰影,與先前的灰影並肩急速飛射,姑娘看了兩人鬼魅般的輕靈身法,心中暗驚。
「先叫你的手下離開囚室,咱們公平一談。」
中原不理他們,凜然再叫:「叫他們退開!」他的劍舉起了。
黎明前的陣黑已去,天色破曉了,但黑影已越出五個關卡,他的臉孔沒讓賊人看清,到了一個奇峰之下,左面有五條黑影飛射,右面有三條黑影急掠,但相距不到十餘丈,並排兒往山上搜,誰也沒有注意到左近的這個黑影,到底是不是山上的同伙,衣著都是一樣的黑勁裝。
夜遊鷹毫不遲疑,一聲長嘯,急起便追,閃電似追蹤灰影而去,灰影的兩把小劍,救了姑娘一命了。
「我知道,帶路。」
正說間,火光大明,十兩名小賊趕到,「蓬蓬叭叭」連響,倒下了四個人,火把仍在路側,路側本有許多枯枝萎草,立即起火燃燒。
驀地,他耳中突聽一聲細如蚊蚋,但只震耳鼓的沉喝:「且慢!」
「在下有腰牌為證,兩位不信請過目。」中原取出腰牌伸出,又踏進三步,又欺近七丈內了。
叫聲未落,人影已到,一掌空下拍,潛勁一衝,兩小賊嗯了一聲,軟躺坑內。
「其一,帶咱們出死囚室。」
中原真是到了山窮水盡之境了,硬著頭皮說:「放了囚犯咱們交換。」
姑娘本身是攻向奪魂槍的右腿,突然發現危機,事急矣!她只好玉手急抬,長劍脫手飛射。
中原所退方向稍斜,他大喝一聲,將巨斧全力扔去。
他想退,但似乎不可能,如果能平安退出,怎配稱稀世奇學?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大事不好,這小子太可怕了,假使要接,危險,還是不試得好。
金剛陶邑冷冰冰地說道:「你如果不斷一手,咱們怎知你在救人之後如何不對咱們出手?這筆交易,做不做隨便。」
金剛陶邑見有機可乘,突然一掌向老人家背後拍去。
賊人心膽俱裂,但他也知道在單身探山的好漢中,活命的機會太少太少了,即使他坦白說出來,日後他仍然逃不出山寨戒律的處置。穴道一解,他緩過一口氣,猛地向側一滾,飛起一腳,踢姑娘下陰。
中原還是經驗欠缺,他一眼便看到了秋菡四女,臉色一變,表情全落在金剛陶邑眼中。
喝聲中,手中鐵槍連續飛出,向中原飛擲,風雷聲大起,他的手上功夫確是厲害,中原冒槍雨而進,槍觸劍即折,一聲長嘯,身劍合一射到。
「原兒理會得,再見。」說完,去勢如閃電,一閃不見。
他將她伏倒在地,兩指挾住匕柄往外一拔,血已經呈冰凝之象,沒有血往外流,他將藥末撒上,填了傷口,撕衣將創口裹實。
「那麼閣下的條件如何?」中原只好讓步。
老人家對受刑的武林朋友說明了目下的情況,叫他們安心等待,刑室中有食物,可以支持一段時日,千萬不可由出口滑下,下面猛獸可慮,在十天半月中,再接他們出險。
「咦!尚來?沒聽過這個名字,你……」
姥姥大斧一偏,「喀」一聲砍入石地中,盡刃而沒,火花四濺,她扭頭問:「這人留他作甚?」
奪魂槍和夜遊鷹,並不是被喝聲所嚇倒,而被閃電似襲來淡淡黑影所驚,那是兩條分叉的怪物飛來,長有兩尺左右,罡風厲嘯,張牙舞爪而至,不知是什麼玩意。
她無法一下子趕上,所以亮聲叫,前面兩騎聽到叫聲,突然勒住座騎,來得突然,他們下得不停下來,還弄不清楚身後是誰在叫,馬兒衝前五六步,人立而起,驀地往後兜轉,八隻馬蹄往下落實。
警哨之聲狂起,埋伏各地的暗樁,皆將警號傳出,各處關卡內的高手,紛紛向這兒趕來。
中原向西穿過低谷,向嶺脊爬升,林太密,人在下面走,不見天日,身後,追的不知何處呢。
金剛陶邑畢竟不凡,造詣超人一等,看來人飛掠而上,便知不妙,在死刑室中,那是絕無僅有的事,那一聲:「無常駕到」出自這人口中,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事,不像話,不用猜,準不是他的手下。
所有的人全下來了,雲棲逸簫走在最後,他將石洞的巨石堵上,方躍下山底。
他得到正是時候,遠隔十丈外便已看出危機,有兩個人在性命呼吸間,該出手了。他順手折兩段樹枝,閃電似的撲上,左右手齊出,並用沉雷似的嗓音大喝:「打!」喝音未出現之前,樹枝已經出手。事急矣!他顧不了先招呼後發暗器的規矩了。
「大娘不可。」雲棲逸簫急叫。
「叭」一聲暴響,黑影被擊得略偏些兒。「呼」一聲擦過他的右肩,一根杈枝兒擦過他的右耳垂,右肩和耳垂如被火烙,護身真氣急散。一股渾雄的無比力道,從槍桿上經右臂直震心脈,兇猛的潛勁,將他震得向右下方急衝,不由自主叫出聲。
「其三,跪到囚室前,自斷一臂。」
他們正要動手,上面陶邑已在叫了。
中原轉身,下面一條人影電射而上。他只覺渾身脫力,便像洩了氣的皮球,經過這次變化,他幾乎精神崩潰了,膝蓋一軟,丟掉劍,跪倒,淚流雨下,顫聲說:「爺爺!爺……」
他身法太疾,林中樹多,必須轉折繞走,才繞過一株大樹,白光一閃,射向他的腦袋,劍勢也太快,聽不到風聲,比聲音快得多,一閃即過,幸而他眼睛黑夜中能在五七丈內明察秋毫,一見白芒早已警覺,百忙中向下一挫,「嗤」一聲厲嘯,劍從他的頭頂一擦而過,釘在後方巨樹上,發出一陣的清鳴。
喝聲中,絕招雷電三劍的「電閃雷鳴」出手,他不能拖延,出手便是宇內無雙的絕招。招出,千百道銀蛇飛舞,一連串殷殷雷鳴動人心弦,每一條電芒,皆在從內向外狂舞而出。
「六尺。」
雲棲逸簫在洞外等待,愈等愈心焦,天空中斗星轉移,每移動一分,他的心向下沉落一分,如坐針毯,像熱鍋上的螞蟻,他想進入洞中,但又怕被人將洞口出路堵死,豈不危險?人沒救成,說不定會全都失陷在內。
她只看到出山的信號,卻不知入山的信號皆有所不同,由於心中焦急要前去助中原救人,沒向報信的人詢問清楚,其實也枉然。她一出手,便用暗器打入賊人心窩,心中太急了。
「爺爺來了!」海文鑽出驚問。
她身形還無法站住,奪魂槍已經陰沉沉地踏出,冷然伸出金槍向她腿上扎去。
「大爺一死,他們也活不成。」
他將神功運至大斧,神力倏發,「噹」一聲,火花四濺,粗鐵柵被巨斧砍斷一根,接著是一連串的震聲,鐵柵砍掉三根,已可鑽入了。
他無名火起,左手一招,一道彩虹飛出,剛擊中姑娘右肩,由於相距四丈外,力道大減,釘在右肩上,外面像小劍一般的匕柄,露出約三寸,發出五彩奪目的光華。
真要命,左面恰好有一根下垂的斷樹枝,「噗」一聲,剛好撞上灰影的左肩,灰影身形一頓。
「左右各有四隻大絞盤,開關絞盤室的機關,在下不知,只有山主和刑室總管知道。」
夜遊鷹一聲長笑,左手大袖一揚,繡花針飛飄五尺,打入樹中,他跟蹤撲入,大笑道:「有多少玩意,一起放來,繡花針不行,你,定然是個女人,留下吧,咦!好傢伙……」
「不,我不要他們捲入這一宗渾水中,人多了反而誤事,爺爺太過自信,如果不是遇到你,這次栽到家,也栽得太慘了……」
「拿開你的劍,不然他們都得死。」金剛陶邑厲聲答。
「咱們在這兒是死,出去一樣是死,你的條件可笑之至。」
金剛陶邑提起大斧,要在他手斷之時撲上,斬草除根,一網打盡。
「著著著!」他沉喝,劍氣震鳴中,人已穿林而入,銀芒一發即斂,一閃不見。
「大事不好,他們人太多,快跑。」
「哎……」兩人突然怪叫一聲,「噹啷」單刀落地,人向前猛栽,正跌入姑娘手下,她把刀踢飛了,把人提至樹下,把一名賊人期門穴解開,低喝道:「要活,回答我的話。要死,你可閉上嘴。」
中原看對方大斧很重,但不容許他不接,拖不得,一聲叱喊,一招七煞散手劍法的「赤煞幻形」出手,人似乎由三面攻到。
中原赧然一笑,說:「爺爺,請不必挖苦原兒了,匹夫之勇,何足道哉。」他又去砍開另一道鐵柵,自己鑽入,在賊人身上搜出扣環鐵鎖鑰匙,七手八腳打開海文的鎖扣,並順手替他取出口中麻核桃,拍背心捏人中,一面叫:「小弟,醒醒。」
斷刀去勢如電,後面「哎喲」兩聲,貫入兩賊的胸膛,人仍向前衝到,倒在中原的腳下。
兩人向隔鄰死囚室奔去,死囚室內秋菡第一眼看見中原,一聲尖叫,不顧一切地鑽出來,張臂猛撲,並大叫聲道:「原弟,你……你……」
二十餘丈距離,三五起落人已經到了,快如閃電,喝聲出黑影已到,小姑娘左手一抖,叫:「下來說話。」
海文悠悠醒來,耳聽中原的叫聲,還沒分辨人影,本能地大叫道:「大哥,大哥,你……」
「那四個母貨怎樣了?」
「閣下請動手。」金剛陶邑陰森森地叫。
「我是中原,湖廣祝中原。」他一字一吐地叫。
「其二,永遠不向咱們尋仇。」
四年多日子,並沒有將她改變多少,稍為清減的臉蛋,並未減去她昔日絕代的容光,改變的是她成熟了,也長高了許多,修長豐盈,是個成長的少女了。
話一出,他吃了一驚,哦!手凝滑如脂,嬌小玲瓏,但冷冰冰地,是個女人,不錯,是女人,他已聞到少女身上特有的芳香。
而且分襲的兩人的小怪物後面,一個鬼魅般的高大人影,正用令人膽寒的神奇速度,一閃即至,銀芒乍現,劍影飛舞,似在扭曲閃動,劍氣直追八尺外,人劍相距仍在兩丈外,但似乎已感到劍氣壓體了。
小姑娘鬼精靈,她不走大路,卻沿路旁小溝和草叢蛇行而進,她要進入九宮山大寨再動手,在路上犯不著和伏在路上的小賊計較,慢慢往裏行進。
兩條灰影沒見姑娘上來,火https://www.hetubook•com•com速向下趕,低聲說:「姑娘?」
「哎……」小賊狂叫,向前倒下,樹枝貫腹而入,怎能不死?
右壁,是一綑拇指粗細的牛筋索,那是綑人的傢伙,旁邊,是十把鐵槍,那也是刺入囚犯心窩的狠傢伙。
「天啊,是她!」他驚叫出聲。
在她身後不到五里地,有一伙嘍囉簇擁著五名黑色勁裝,雄赳赳氣昂昂高大的人影,蹄聲得得,正往九宮山不徐不疾的走著,火把通明,甚是氣派。
中原長嘆一聲:「爺爺,原兒已無路可走,明知飲鴆止渴,但不得不為。」
「不可,不……」秋菡絕望地叫道。
夜遊鷹趕到,惡狠狠地提起右足,往她腰背踩下,要把她踩扁,一消方才被長劍所驚的惡氣。
雲棲逸簫走近金剛陶邑,伸掌在他身上的七坎穴上一推,片刻,金剛陶邑悠悠醒來,一躍而起。
老人家搖搖頭說:「這不啻於五丁開山,但事實卻是徒勞無功……」
奪魂槍仍屹立不動,愛理不理地,伸出金槍輕輕一撥,「噹」一聲清鳴,火花飛濺,姑娘被劍上傳來的雄渾力道,震得往左飛撞丈外,「蓬」一聲撞倒了一株碗大巨樹,身軀再被震得向右便倒。
先頭開路的賊人共有十兩名,火把通明,急步趕快,快接近山嘴了。
獨眼龍和乾坤掌,在破廟中殺了雷火神叟,天將破曉時回到廟中,他們要找雷火神叟的霹靂火彈彈囊,失望而歸,發覺雷火神叟被中原埋在殿後枯井,留下的人又被宰了,心中又驚又恐,便毀了中原留下的石碑,逕奔太行九宮山忠義大寨。
金剛陶邑功力了得,由「力劈華山」忽然變「野戰八方」,他後面有牆,只消攻向三方便行了。
這一來,金剛陶邑看個清楚,忽地大叫:「砍!」
喝聲如同在石洞中起一聲焦雷,宛如晴空霹靂,威力如石破天驚,令人聽之心向下一沉,氣血為之浮動,附近先後有五六十名高手,被這聲沉雷震得腳下一緩,駭然失色。
三人在一處山嘴密林前停下,大道就在山腳下經過,灰影向另一個人低聲道:「先除後顧之憂,清樁。」又向姑娘道:「小姑娘,請在這兒先察看形勢與及退路,愚兄弟將暗樁鏟除,前面火把通明的,定是大批人馬趕來了,八成是姓符的惡賊,咱們在這兒纏住他。」說完左右一分,走了。
中原心中一酸,淚珠奪眶而出,雙手一緊,感情的低喚:「鳳珠姑娘,你醒醒。」
中原渾身一震,乖乖地收了劍,沉聲道:「叫他們的人先將刀放下。」
中原向上趕,乘出聲的霎那間,雙手齊揚,樹枝以滿天花雨手法向上灑出,拔劍衝上,並大聲道:「無常駕到。」
兩人駭然失驚,怪物來勢太快了,如果想傷人,他們也得丟掉老命,這筆買賣本大利小,划不來的,除了硬住頭皮接之外,已沒有閃避的機會了。
賊人放起蛇焰劍,是招引賊黨合圍的信號,四面八方的人皆向這兒集合,忙亂中,誰也分不清是敵是友,反正全向這兒趕,全穿了黑衣,身法奇快,半路上碰到,都來不及發出喝問辨明身分。
話未完,中原一斧砸在另一塊大石上,突然,大地搖撼,巨石向下轟然而倒,裏面一根鐵樑突然向下一沉,轟然一聲,砸在一個鐵輪上,鐵輪也往下沉。
「天啊!」他一聲哀叫,爬伏在地。
「沒那麼好的事,不談算了,你下手,我金剛陶邑如果皺一皺眉頭,就不是父母養的。」
「噹」一聲金鐵交鳴,劍未能將槍撥開,槍尖倏吐,兜胸一閃便至。
「你笑什麼?丫頭。」老人惑然問。
且說死囚室內的事。
「是!」所有的賊人都大聲應允。
「他們跑得快,真攔不住他們。」
就在這時,不知厲害的秋菡姑娘尖叫道:「原弟,宰了他們!」
室中共分九間,範圍極廣,中間是行刑室,是處死囚犯肉票之所,那些與綠林好漢作對的人,以及無人贖走的肉票,全在這兒斬掉腦袋,或者割斷手腳筋絡,再抬到下面的屍台,滑出屍口落至豢獸谷餵猛獸。
「爺爺讓原兒先下,先誅猛獸,天色不早,不能用簫聲耽誤了。」中原伏下坑口說。
「原弟,我們一起走。」秋菡接口。
中原不想隱形,他要引開眾賊來追,以便讓灰衣人由東面脫身,卻向西面青龍嶺飛掠,在樹梢上踏枝而行,有時穿枝入伏,故意現身,甚至不時出聲狂嘯,可是,真能盯住他的人不多,愈拉愈遠。
「中原,你愚蠢,你……」姥姥掙扎地厲叫。
「休問來龍去脈?一句話,要追取你們這一群毫無人性的惡賊性命,納命!」
兩個大漢的刀作勢砍下,中原大喝聲:「不許動手。」
姑娘人似一陣狂風捲到,雙手齊出,抓住兩人的後頸,五指用勁,頸骨立碎,她把屍體丟入路溝旁,再牽一匹座騎而出,一掌擊中馬兒前額,馬兒撲地便倒。
海文這才神魂入竅,死死地瞪住他,兩人的眼中,湧起泉水般的淚水,大串向下掉。
姑娘大喜,心道:「中原大哥大概已經動手了,我不能讓他們把消息傳到。」
「什麼人?」馬上大漢不等馬兒停妥,扭頭沉喝。
「從何種機關開啟?」老人家一面用手敲打,一面問。
「這幾個母的最有大用,千萬小心,如有三長兩短,讓她們損了,你們的各個人休想活命。」
姑娘竄四丈餘,突然黑影一閃,一個高大的人劈面截住了,他奪魂槍符奎,他伸出金槍,冷叱道:「好大的狗膽,跪下,聽候發落。」
囚室內的賊人,鋼刀全舉起了。踏出第二步的中原,腳僵在那兒了。
「叫我中原,但願我真是你的大哥哥。」他感情地叫。
「好,你去吧!不可輕敵,不可死拼,再見。」
近了,人影逐漸清晰,到了十丈外,看得真切了。
「不知道,死囚室沒有人知道進入。我奉命前往催請刑室總管爺。」
他急捏她的人中穴,用先天真氣輕輕在她靈台穴上推運。
他這一飄,一髮之差,脫出中原瘋狂地遞來的長劍,危極險極,這就是歷練江湖所獲的經驗,常可以助自己逃出死亡之境,如果敢硬接,也許能接下,但真力必虛,身形必定不穩,怎能逃出中原撲到的目下?除非他會土遁,或者是有九條命。
「還有,咱們忍著些兒,不必和他計較,讓他罵罵無所謂。等到談判完畢,老匹夫被擒我們再慢慢消遣他,目下卻不能使他身上有傷。」
「不,目下能公然出面的人,只有我可以任所欲為。」
「前輩請便。」她向山腳前掠下,向左右急搜。
左邊男囚室中,十餘名武林人物,被鐵扣環貼壁扣住,做聲不得,更不能移動。諸葛海文衫零落,披頭散髮,就扣在最後靠近柵門之處,卻不能動彈。
「在下不會與你們江湖人來往,用不著尋仇報復。」
出劍救人的是另一條黑影,身形未定便叫:「姑娘,快退!」
這時,中原已解下腰帶,將姑娘背好了,雙手都空著,他要準備出手啦!
「閣下不是前來搭救諸葛匹夫的後人嗎?」
金剛陶邑也恰在這時衝上,大斧前伸。
金槍被姑娘全力一擊,向右上方一震,刺入灰影右肩骨,長劍墜地。
她投入他懷中,忘情地又哭又笑,口中模糊地叫喚,不知她說些什麼,只能聽出原弟兩個字。
正在出動大批人手挖掘通道時,警訊已傳到,大怒之下,立即帶領大群綠林群豪,向青龍嶺速趕而去。賊人中,赫然有他的八拜兄弟獨眼龍甘輝、親弟火眼狻猊史域、白妖狐令狐蘭等等,笑判官花雲,失去了好伴的笑閻羅,一個人走在最後顯得無精打彩。
「大爺如此死法,不打緊,我就是不信,拿開你的劍,咱們平心氣靜談談。」
中原驚入室中,長劍如狂龍肆虐,一衝錯間,立即有五名小賊濺血劍下,金剛陶邑的話,果然把他驚得冷汗直流,一聲長嘯,追殺東奔西跑的小賊們。
「站住!你不要他們死吧!」金剛陶邑大喝,忽然又退回原地,順手抄起一把大斧。
刀閘合上了,機輪聲停止,閘下緣,並未與地面吻合,現出一條寸的細縫,顯然下面有人被壓扁,也被尖刀戮得七零八落了。
他收了劍,將人背到背上,一聲長嘯,在夜遊鷹發射三顆飛虹匕的同時,他閃電似的向山嘴東部飛掠而去,飛虹匕追他不上,他也不知道賊人就在他身後發射歹毒的暗器。
左一間,有近三十名老少村夫紳士們,他們沒有上扣,全擠在柵旁,用恐怖萬狀的眼神,注視著四名大漢高舉的鋼刀,形如待宰的羔羊。
夜遊鷹已落後半里地,遠著哩,看都看不見。
中原怎敢不停?投鼠忌器,一著錯,滿盤皆輸,他真是到山窮水盡的地步了,站住憤怒地說:「你這傢伙根本毫無誠意,真要迫在下豁出去啦!對你並沒有好處。」
中原怒火如焚,狂暴地叫道:「狗東西!你想把祝某也埋葬在這兒?你真做得好夢,天下的如意算盤都被你打盡了。」
先前放下刀閘,出現在閘口後扔出鏢槍的人,胸中七坎穴貫入一段樹枝,倒斃在那兒,斷氣多時了。
「不,諸葛老哥哥不許有人參與,所以我們暗中前來下手,山區各地都有朋友暗伏,時機未至,故未動手,你是個女孩,是麼?」
雲棲逸簫抱起他,也老淚縱橫,輕喚說:「孩子,難為你了,唉,幸虧我早來了一步。」
「請說條件。」
他音雖低,但直入耳鼓,她渾身一震,緩緩睜開雙眼,藤茂草深,光線不夠明亮,她無法看清他的臉容,因為視力還未完全恢復,她茫然問:「你是誰,我……你怎……麼知道我……叫鳳珠。」
不久,前面出現了綠色的燈光,那是一扇小門,門後是向上走的石級通道,門旁叉手直立著兩個黑衣大漢。耳中,金剛陶邑的洪鐘大嗓門,字字入耳,他心中大喜。
奪魂槍被踢中小腹,飛拋丈外,「叭」一聲撞著一棵大樹,撞得他滿天星斗,人落地趕快掏丹藥來服食,一面拼命大叫道:「追,抓住那王八蛋碎屍萬段。」
「我和父親在武勝關南三岔口遇到她,她告訴你已經到太行山,我中心一急,便趕來了。」她把經過略予說明,最後道:「哥,我已見到你了,雖死無憾,我祝福你和海蕙姊幸福,她配得上你……咦!是什麼聲音?」
他一面高據雕鞍顧盼自雄,一面向左首稍後半乘的中年大漢問:「余老弟,金鶯山鬧事的人察明了麼?」
中原的劍刺入賊人胸中肉半分,厲聲道:「我要你寸斷而死,你信是不信。」
中原不走,他皺起眉頭說:「爺爺,原兒要去看看入侵的人,助他一臂之力,也許是前來助拳的朋友哩。」
秋菡發現了中原,激動的和_圖_書掙扎。
金剛陶邑在丈外作勢撲上,一面向左繞,要搶空門,一面厲聲道:「小輩,我會的,你等著就是了。通名,你是怎樣進來的?」
她正要閃入樹下,忽然心中一動,心道:「樹下寸草不生,十分光滑,可能平時有人在這兒留連的樣子,晚間定然也不會沒有人,我得留意。」
依稀,他正往湖中飛墜,她絕望的嬌喚如在耳畔:「祝公子,你確是誤會了……」
兩個灰影人如鬼魅,一閃不見,可是姑娘修為相去甚遠,趕上百十丈,後面追兵已追近。
姑娘大概是抱定決心一拼,她用上了極樂暗香,將兩個小銅管插|進道旁叢中,自己閃到道旁。
山頂密林中,又升起一支蛇焰箭,這是說,入侵地強敵在這兒了。
兩個灰衣人像極為熟悉伏樁所在,左盤右折繞過暗樁隱藏之處向東快走。不久,看到火光閃爍。
一行人全都是宇內一等一的好手,總數不下四十名,像大漠中的一陣風沙,被大風捲向龍尾上蛇焰箭升起處,好快!這些人在武林中地位,全是跺跺腳地為之動的高人,聲勢之浩大,令人聞之變色。
「好,等會我剁碎這狗囚。」
「退!」老人大驚而叫。
「如果你再不拿開,我將先下令割下他們一隻耳朵。」金剛陶邑發話了。
這瞬間,灰影往左便倒,想閃開槍尖,長劍上撥。
中原乘勢向上答:「上來了。」他說的前兩個字,正是他的名字「尚來」;兩守衛剛一怔,七坎穴一麻,乖乖靠在門邊了。
中原被他的沉喝所驚,心向下沉。
室中央,站立一名肥頭大耳,頂上光光,軀體雄偉的巨人,年約四十上下,留著兩撇八字鬍,一雙奇大的銅鈴眼,光芒凌厲,赤著上身,混身小山丘也似的肌肉,令人望之心驚。胸毛從頭向下鎖骨交會處長起,直延至腰帶下,像個巨大的人熊,叫金剛陶邑,兩膀上有千斤神力,練了一身好混元氣功,運起功來渾身刀槍不入,酒杯粗的鐵枝,他可以用雙手扭斷,不僅在死刑室中稱雄。在九山十八寨中,他也算得了不起的高手,為人殘忍,十分可怕。
金剛陶邑一掌沒擊中雲棲逸簫,老人家身法太快,兇猛地混元掌力跟不上,大斧可到了,他已領教過中原的神力,不敢硬接,便往左一閃。
「在下誠意相談,閣下真要被寸斷而死,但也是無法勉強之事,好吧!你只消說出不談兩個字,在下不再嚕嗦了。」中原絕望地說,左手戟併二指準備下手了。
在中原與雲棲逸簫會合,進入猛獸谷的同時,九宮山東面三十里,一個嬌小的人影穿一身墨綠勁裝,晚間看去是黑色的,她是情急趕來的秦鳳珠姑娘。
驀時,秋菡用力大叫道:「原弟動手,不能都死在這兒。」
金剛陶邑嘿嘿怪笑,笑完道:「拿開你的劍,陶邑不在被劍尖抵著心窩上談條件。」
兩匹健馬停住了,先頭一匹馬上的黑衣人,在袖底掏出千里火,連晃三次,收了千里火,沉喝道:「死囚室有警,小心了。」
還未認出,大道灰影向她搖手,低聲道:「且慢,是友非敵,你我都是同道。」
「哈哈!憑他們也敢前來討野火,真不像話!」
「叫他們放人。」中原暴躁地叫。
「憑什麼?」金剛陶邑惡意地問。
中原心中狂跳,厲聲道:「在下不信你不怕死……」
「我看錯了?」
海文還沒有認出中原,因為中原長得太高大,身影也太快,無法看清,但由中原的嘯聲中,他感到十分的耳熟,他想叫,可是口中塞住了麻核桃,叫不出聲,丹田被制,無力將麻核桃吐出。
「上來,什麼人?」他向下問。
「追!」夜遊鷹叫,特製的鷹衣一振,從馬上飛掠五丈外,向山上急射。
姑娘離開雪山山區,便在太原途中落在醉仙嶺冷升師兄弟之手,並未與家人會面,中原的一切,並未讓外人知道,笑判官、笑閻羅等惡賊,也不敢將消息傳出,所以老人家並不知道內情,姑娘忍住笑,道:「你老人家看錯了。」
眼看姑娘的大腿就要開孔,毀定了,在這千鈞一髮的時間,一支長劍在一個灰影之前,向奪魂槍後心便點。
灰影一怔,但一看下面全是人,只好向後急射,一閃不見。
太行山主在破曉時分到了九宮山大寨,親自到死刑室察看,可是不得其門而入,進口的機關全毀了,送食物的小孔也是傳話的通道,任憑上面的人叫破喉嚨,也沒有人回答。
「你說。」
她吃了一驚,仍挺劍掠出,低聲問:「尊駕是誰?」
中原一咬牙,劍向下一落。
「哎……喲!」灰影驚叫,向後便倒。
「有何消息?什麼人在死囚室裏鬧事?」樹上的人問。
中原心中一驚,但轉念一想,卻哈哈大笑道:「哈哈哈!我倒要看你如何下令,你的死囚與我何干?你下令啦!等會我再殺光你們。」
黑影一閃即至,劍芒一閃,黑色細小淡影亂飛,同時聲音也傳到:「無常駕到。」聲落,室中慘叫乍起,劍芒如電,迎面射到。
「鳳珠妹,你怎麼知道海蕙姊姊的事。」
「這……這倒沒聽說過。」
「那是你的事,我金剛陶邑根本沒想好處。小子,你聽著,他們的性命,在你一念之間。」
中原看準方向,到了東面大道上,便看到第一批從大寨趕去的高手,心中大喜,他立即找到暗樁飛撲而上。
金剛陶邑身軀前衝,直衝去三丈牆角,「蓬」一聲大斧撞在牆上,火花四濺,也由於這一震,他沒被簫聲所迷倒,猛地旋身,想運足功力大喝,以便驚醒同伴。
快到了,已可看清龍尾山飛掠的青龍嶺人馬了。
「爺爺,如果沒有你老人家,原兒將萬死不足以蔽……」
姑娘心中一驚,看了那支金槍,便知奪魂槍到了,但她也知道,必須拼全力奪路,因為後來了更多的高手,沒有退路。
「你把事情鬧大了,怎麼可以手殺暗樁?時機未到麼!目下死囚室有警,入侵是誰?海文小少爺就在死囚室中,可能是諸葛老哥哥,死囚室歸後寨刑室總管奪魂槍負責,只有他可以進去,我們怎不阻他一阻?」
「前輩,可曾看見祝公子中原?」
另一囚柵中,也有十餘名武林人物,同樣被四個賊人守住,形勢險惡。
「你胡說!」
奪魂槍不願用老命去換灰影人性命,大喝一聲,順勢半旋身軀,金槍如狂龍,向飛射而來的黑色怪物猛掃,同時挫身一閃。
「嗆啷」兩聲,大斧急向左右上方疾飛,電芒疾入。
「大哥!」
小海文殺了兩頭猛虎,吁了一口長氣,道:「重見天日了,天啊!簡直是場惡夢,爺爺不殺上九宮山,此恨難消。」
「好,試試看。」
巨斧去勢兇猛絕倫,「蓬」一聲巨震,石頂和石壁,紛紛以雷霆萬鈞之勢下砸,把金剛陶邑活埋在內了。
前面林中一聲長嘯,出現了三名伏路小賊,他們不知死活;三把單刀一分,中間小賊大喝:「好朋友,留下了!大爺不叫你失望。」
「好,你們多小心就是,我到下面走走,咦!」金剛陶邑說到這兒,突然咦了一聲,從前面往下看,精眉一皺。
他魂飛魄散,心往下沉,迎面,站著一個手持龍簫的老頭兒,老者之後,是中原和海文,還有手持大斧虎目直瞪的天下第一狠人姥姥顧大娘,三個少女則站在中原身邊。
老人家沉吟良久,也搖頭道:「孩子,敵勢過強,不可冒險,犯不著在火中取栗。」
死刑室每一間秘室,都有人專司其責。這裏面是地底死域,除了只可從外面開啟的室門之外,其他各處機關並不多,用不著,死刑室的刀閘,其實並不算機關,而是人控制的閘門,用來阻止死刑室的人逃出來鬧事而已,凡是被送入刑室的人,即使不氣息奄奄,也成了殘廢,用不著多費勁,只消放下刀閘,全得閉死在內。所以刀閘雖放下了,其他室中的人,並不知道死刑室已有變化,各司其事也不用管他人閒事。
「好,你最好用劍,左手折樹枝,同時下手,下!」
不久,獸吼四起,豢獸谷中的猛獸,重新開始活躍。
左側一個粗眉大眼的大個兒,閃身笑說:「梁三在,請你陶爺吩咐。」
金剛陶邑冷笑道:「咱們的命早晚要完了,換了。」
「哈哈!你搶救人的也是刀下死囚,該聽我的。」
中原察看石壁左右,說:「不難,這是巨石壘砌而成,可一塊塊撬落。」
她正被冷得昏厥,陷於遊魂太虛中,丹田中突然湧起一道暖流,將已侵入心坎的冰寒漸漸驅散,漸覺百脈回春,知覺漸復,恍惚中,她虛弱地叫:「中原哥,中原……」
雲棲逸簫在一旁,一直搖頭,微笑說:「看來,你比我強多了,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孩子,我為你驕傲。」
中原身劍合一飛撲,絕招「異虹化影」出手,這是七煞散手劍甚有分量的一招,迅速無倫,銳不可當,可是,夜遊鷹這幾年的苦練,也大非昔比,經驗也夠老到,在千鈞一髮中借力飄走,一劍無功效。
「菡兒絕不胡說,待菡兒仔細稟明。」
金剛陶邑叉起腰,抬頭向上,不在乎地說:「談與不談,悉聽尊便,反正陶某不在乎,我不信你能將死救活。」
奪魂槍太大意,沒想到來人的身手如此高明,被震飄丈外,無名起火,一聲厲叱,反身猛撲。
「在下可以辦到。」
中間小賊在地上滾了兩滾,掙扎著掏出蛇焰箭,用火把子點上,伸到外面,蛇焰箭引線上的火花嗤嗤作響,燒著他顫抖的手,他拼命咬牙強忍,慢慢將尾桿放正。終於,他放了手,蛇焰箭搖曳上升著,他喘息著艱難地抬頭,注視著箭向上爬轉上升,臉上現出一絲淒慘的笑容,似乎為了自己能盡責而微笑。
「下令放人。」中原沉喝。
「小心了。」馬上人說,策馬上路。
「貴姓大名?」
「走,在路上再說。」
中原一跳而起,到牆角抓起一把大斧,縱向鐵柵,雲棲逸簫低喝:「先用指風打穴術將賊人制住再動手。」
「我是雲棲逸簫。」
眼看劍到手斷,立陷萬劫不復之地了。
中原硬住頭皮站住道:「我,姓尚名來。」
「已用麻核桃堵上他的嘴,他罵不出來了。」
「蓬」一聲,蛇焰箭到半空爆炸,紅色火星紛墜,他臉上的笑容冰結了,吁出最後一口氣,怪眼一翻,口內鮮血溢出,頭向下一搭,死了,這是個好漢,可惜,他走錯了道路,太行山倒真有些人才。
降下一處谷地,距青龍嶺還有三座小峰頂,驀地,一朵花旗在青龍嶺寨上沖天而起,這可說,青龍嶺的高手已經準備停當,要開始攔截了。
「你要我下令割耳麼?」金剛陶邑的話似一聲巨雷。
「那諸葛小狗怎樣了?」金剛陶邑問。
她不再掙扎和-圖-書,突然睜大眼睛,她看清了,真是他,雖然稚容已退,不再是十四歲的孩子,但眉目五官並沒有多大的改變,真是他。
「目下金鶯山有金蛟伍政夫婦出面大鬧,死囚室可能有外人侵入,不知侵入死囚室之人是誰?」
這時,鐘聲大鳴,驚鐘響起了。
驀地,突變倏生,一縷令人迷醉的簫聲,繞室裊裊傳到,令人聞之渾身發軟,神經一弛,昏昏欲睡。
「是個勁敵,該拼了。」她想,火速拔劍。
中原大吃一驚,慌忙把她翻轉抱在臂間,她仍在模糊中,鳳目閉得緊緊,蒼白臉色漸漸回復紅潤,呼吸漸漸沉重,先前氣若游絲的險象已經消失。
她突然伸出雙手,顫抖著雙肩,眼中光芒漸盛,呼吸逐漸加速,結結巴巴地道:「你果然……是……祝公子。」
她走出路中,手上多了賊人袖中藏伏的千里火,飛身上馬,往九宮山急趕。
中原相準右首一塊大石,突然用斧頭全力向大石縫上猛砸,咚咚巨響中,石屑如粉,開了尺大的一處缺口,他奮起神威,一連十餘斧,火花四射,整塊三尺見方的巨石,化成百十塊紛紛崩開。
「那就成,他老人家的門下不會逃避的。」他動手把她背起了。
雲棲逸簫收了龍簫,冷冷地說:「好朋友,起來,希望你自愛些,不再魯莽撿斧頭,走,帶老朽進入死囚室的門戶瞧瞧。」
中原也知不妙,頂壁要倒下了,聞聲倒掠出室。
「鬼話,這裏沒聽說過。」另一人插口。
「石壁有多少厚?」
前面是一條斜坡,約有三二十丈長短,暗沉沉地,遠處下方秘道口,出現一個人影,正和秘道口那個守衛低聲說話。太遠太黑,看不真切。
不是發現她,而是四面大道上有人馬,來了兩匹健馬似狂風般奔來蹄聲如雷,相距半里,快到了。
四人齊發狂叫,閉上了眼,秋菡慘叫,哇一聲噴出血來,也昏倒了。
他只好退,因為投鼠忌器,他不能斃了這狗賊,有人質在對方的手中。
鳳珠氣息奄奄,她知道來了救星,還以為另一灰影前來救她哩,虛弱地說:「我……我完……完了。」
「天啊!這……這怎麼好?」姑娘絕望地叫道。
他的聲音如巨雷狂震,想喚起秋菡的注意,如果能出聲招呼,大事定矣!
她再去搬弄第兩個賊人,發覺賊人已經斷了氣,口中全是血,可能是嚼舌而亡,救之不及。
奪魂槍在迫近兩步,金芒再吐,沉喝道:「你得死!」
可是他又心中一緊,上面人太多,如果在下面動手,豈不驚動上面的人?而兩個守衛站在門旁,可以清晰地遠看十丈外,監視著進口,想在十丈外下將人制住,太不可能了。
他火速脫下賊人的黑衣穿上,黑頭巾也暫借一用,展開輕功猛追,盯住前面的五個黑衣人,口信一一聽個真切,讓賊人帶他趕赴現場。
他竄入藤蔓之中,火速將人解下,第一眼便看出鳳珠蒼白如紙的秀臉十分熟悉,還來不及想,第二眼便看到她背上的飛虹匕,柄上正發出閃閃光華,他脫口而叫:「天!飛虹匕,難怪她身上冰冷,幸而還來得及,再遲片刻,一切都晚了。」
前面一亂,十兩名大漢已倒下了十名,另兩名向後退,知道前面有麻煩,長嘯聲中,三十六匹健馬四面一分,領先的奪魂槍一聲大喝,向山上抄捷徑趕到,因為起火之時,火光照耀之下,三人的形跡略現,這怎瞞得十丈後的綠林高手?
中原一把將他拉起,拍開他的穴道,大聲說:「小弟,清醒清醒。」
第兩個鑽出來的是姥姥,她似一頭瘋虎,在壁上取出一把大斧子向牆角的金剛陶邑撲去。
先前倒下的四個人,忽然一蹬而起,瘋狂地大叫,掠過了路側密林之間。
「不行,自有計較,過些天堂而皇之拜山,毀了他們的垛子窟,走,你奶奶大概快到潞安府去了。」
正是作難,金剛陶邑已是挺刀趕到,大喝道:「棄劍投降,不然大爺下令將囚室全毀。」
左右兩方,是四間囚房,囚禁著一群男女,男在左,女在右,全被鎖在堅牢的扣環上,扣在環壁上,兩腿分張分別扣牢,動彈不得,手在進食時一手被解開,食完又被扣上,但一般手無縛雞之力的肉票,則用不著如此,囚在室中便算了,不用扣環。
「晚輩……」她囁嚅地回答,卻未往下說。
鳳珠單人獨劍,不顧一切往裏闖,這是一條直通九宮山大寨的馳道,可通至山腳下,三騎並行亦可飛馳,但因為起伏相差太大,翻山越嶺,所以車輪無法通行,在這條路上,因為每隔五里便設有關卡,是接待江湖朋友的大路,每一關卡駐有上百名嘍囉,實力雄厚,強弓、硬弩、滾雷……不一而足,誰也不能由關卡內入侵,只有伏路小賊暗中監視。
金鶯山的金蛟伍政夫婦,直鬧至天將破曉,在高手雲集中,仗鬼影功悄然溜走,達成了他們擾亂太行山,吸引山寨群雄的目的,飄然而去。
中原一驚,鬆臂道:「走!去看爺爺。」
奪魂槍無暇傷人,猛地向後大旋身,金槍急閃,向前踏進,「噹」一聲,槍劍相交,兩人同時被震得往左退,帶倒了不少草木。
裏面是空的,支柱和控制的機輪全毀,地面搖撼,頂壁石屑如雨般灑下,他無意擊毀了機關,毀了樑柱。
「他們可能快啦,請便。」
灰影一躍而起,火速拾起長劍,正想追襲,耳內竟聽到一聲沉喝:「朋友,謝謝你,快走!」
最後,他實在忍不住,骨肉連心,他決定冒險進入,便掖好龍簫,向洞中一鑽。
「梁三知道,特別留意哩。」
「我殺的兩個騎馬報訊之人,就是前往催請符賊的人。我們向前迎去,不許有人進去,或許可以碰上,姑娘意下怎樣?進山不易,事情鬧大了反而誤事,趕吧!」
他淡淡一笑,問:「小妹,你曾聽海蕙姊說過我身分,可曾說過我師父生前,曾經逃避過誰來麼?」
柵內四五名兇猛地行刑手,正用鋼刀守住囚犯,作勢下砍,柵門已閉上了,要破柵而入,不是瞬息可就的事。
但當她踉蹌兩步之後,便發覺一道奇冷的冰流,向全身侵襲,渾身真氣欲散。
他一把拔出五支槍,大喝道:「升起囚室門。」
「好了,好了,彼此,彼此,日後再彼此道謝,呵呵!死囚房堵死,史狗賊定然不知文兒和菡丫頭已經脫險,咱們不容許他們在這幾天中將囚房挖出通路,五天後大舉拜山,從潞安府走青龍嶺進入,毀他們的基業,走!」
真妙,是機會了,只要近身,問題就可以迎刃而解啦!中原喜的走近,雙手奉上腰牌說:「兩位大哥請過目。」
賊人距鐵柵不過丈餘,兩儀相成大力化成金剛般的氣流,一一擊破他們的腦袋。
「目下怎沒聽叫罵聲?」
這些變故,似在那瞬間發生,灰衣人喝聲:「走!」三人便向山上急馳。
這些人中,有一個淡淡黑影盯著前面五個黑影,尾隨不捨,如影附形急掠,這五名黑影,是九宮山東麓第一座寨外的高手,五名極有地位外寨寨主爺,他們輕功委實高明,起落間遠及四丈以上之遠,也像勁矢脫弦,沿大道飛趕,每一所關卡的大門,前後皆都打開,只消從內外趕的人,發出一長兩短的厲喝,便可急掠過關,因為蛇焰劍平時極少使用,用時定是發現功力奇高的硬對頭,大寨的高手必須趕時間,用不著盤問,好趕往現場攔截,平時是必須報關、驗牌、請令,不然是絕難出關的。
金剛陶邑提起大斧,右腳提起了。
「每天罵不絕口,頑強得緊。」
他棄刀救命,快極,但劍氣仍掠過他的腹前,幾乎震散了他的混元氣功。
在死刑室中,四處燈火輝煌,賊人們準備停當,要迎接刑室總管奪魂槍符奎。死刑室各地,各就各位。
「是,陶爺。」
在前一聲金鐵交鳴聲乍起的同時,長劍到了,「噹」一聲擊中了金槍,火花飛射中,長劍突向後飛,發出刺耳嘯風飛行之聲。
且說秦鳳珠姑娘,她拼全力往山上急逃,只竄出百十丈,糟!追的人到了。第一個近身是夜遊鷹,他掠風而行,鷹目如電突然在山林上往下落,迎頭撲下叫:「閣下,留下來。」喝聲中,劍氣狂鳴,像一頭怒鷹,往林下猛墜,長劍劃出一條長虹,急射姑娘天靈蓋。
可是,賊人四散而走,分別奔向四所囚室,推開房門撲入裏面去了。他不知海文和四女在那一間囚房,推開房門撲入裏面去了。他不知海文和四女在那一間囚房,不知究竟該向何處追。
姑娘一咬牙,拼全力往下撇劍,「叮」一聲,劍一接金槍,便被震出往上一盪,金槍仍往她大腳點到。
「爺爺,請信任原兒。」中原神色嚴肅地答。
飛虹一擊而中,雪山冰虺毒立即發生效能,姑娘被勁力震得向前一衝,只覺身後一震,還不知自己受致命之傷,利器剛入體,剎那間是不會有感覺的。
他的兩儀相成大真力神功已經練至化境,收發回心,劍氣觸肘的瞬間,聞身突然停在肘上,真力突發,他已經聽出這是雲棲逸簫的聲音,正以千里傳聲入密的絕世神功對他發出警告,千里傳音與千里入密,本是兩種截然不同而性質各異的絕學,能加以融合,百年修為也不見會成功,老人的這一手真令人佩服。
「你要特別小心,不可將他弄啞了,別等到與雲棲逸簫老匹夫談判之時,聽不到他的聲音就麻煩啦!」
「祝中原。」他答挺乾脆,時辰不早,心中憂急如焚,聲音中飽含焦慮。
「你必須先死。」
「孩子,你的功夫我絕對放心,只是……」
五人騎了五匹紅色健馬,意氣飛揚地走在中間,中間那人年約半百,赤面虯鬚,鬢角已現小斑灰,精神卻很健壯,大環暴目,朝天鼻,一口白森森狼牙般的利齒,不時露出口外,腰帶上斜插著一柄三尺六寸長的金槍,這是一柄套筒槍,可以令槍尖吐出兩尺四寸,在激鬥中,如果兵刃可以忽然吐出兩尺四,試想其中景況,足以令人不寒而慄。
金剛陶邑在前領路,穿過一條廊道,向上爬升,到了一間石室,室中點了八盞黃色大燈籠,兩側有石級,是列隊用的地方,他指住前方石壁,說:「石壁便是門戶,外面是向下走的十丈石級,開啟與關閉的機關全在外面,可將石壁向左移入牆外。」
警鐘大鳴,上面後寨已得到了信息,可是無法進入下面的死刑室,乾著急,代山主已派人火速出發,催刑房總管追魂槍符奎趕來,還不知下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他有的是夔龍涎,正是他解天山冰毒無上妙品,立即扳開她咬得緊緊的牙關,倒一包入她的咽喉,度口真氣藥末直下丹田。
「你……你是誰?」他竭力驚惶地問。
那是一https://www.hetubook.com.com身灰夜行衣,背著劍,以巾蒙面地修長人影,看不見本來面目,低聲道:「恕老朽目下不便說,助諸葛老哥哥一臂之力,四出剷除暗樁之人。」
灰影向路旁揮手道:「切記不可與符賊起身相搏,他那金槍可突吐二尺四寸槍尖,金鐘罩鐵布衫也禁受不起,我們是聲東擊西,遊鬥相阻,用不著拼命,走!」
「咦!你們怎麼?」後面的一名大漢,向前急搶,話未完,突然扔掉火把,「蓬」一聲栽倒在地。
「哥你一人走吧!我會帶累你的。」她驚惶地說。
「那……那……死刑室的事……」
由於他關心背上人的生死,逗留的結果,是墜入群雄包圍中,幾乎血濺龍尾山。
他也知道,既然進入死刑室,定非泛泛庸手,大意不得,令人難覺的小黑影將到,他不敢硬接下,向旁一閃,正好閃在一名小賊身後。
「噗嗤」一聲,一枝蛇焰劍排空而上,直沖九霄,「蓬」一聲在高空爆炸,紅色的火珠紛紛向下墜落。
姑娘喘息漸起,聲音高些:「中原哥……我……沒見到你的……一面,死不瞑目。」
這期間,姑娘緩慢甦醒,藥力相剋,入腹便被腸壁吸收輸入血管,向奇經百脈舒暢流去。
「子母金環文老弟應該對付得了,怎麼連大寨的人,也趕去作甚?」奪魂槍翻著怪眼問。
黎明前的黑夜已過,曉色微現,太白金星已升起老高,光芒越來越暗淡,天快亮了。
中原一面急趕,心中嘀咕,怎麼?背上的姑娘,身軀越來越涼,天啊!是死了麼?這許久沒聽到聲音,莫非真的……
「尊駕可否即談正題?」中原急急打岔。
「爺爺是否有朋友前來……」
他們知道中原和海蕙已經入山,但因為破廟事件太丟人,便隱下這樁事,靜待其變。
山谷中,群賊大至。夜遊鷹與三名高手上了龍尾山,看到了青龍寨和大寨主的人向這兒趕,知道所追的人還未上山,人定還躲在谷底,便返回谷底急搜。
正走間,前面路旁有一株大可三人合抱的松樹,樹下寸草不生,上面樹枝如怒龍張鬣,枝濃葉茂的非常繁盛。
祖孫六人怔住了,老人家嘆口氣道:「這孩子了不起,爺爺老了,玄陰書生能調|教出這樣高明傑出的弟子,真是不可思議的事。」
「原兒可引走他們,我們怎能等看朋友陷於死境?爺爺,在潞安府東五里長亭再見。」
中原怎敢動手,他伸出左手,冷然地道:「在下斷手,叫他們退。」
姑娘一掌削出,賊人筋骨立折,還來不及叫痛,腹上挨了一掌,內腹盡裂。
下面三個人影又低聲說了幾句,有一個在向上答:「上來了!」接著向上邁步。兩個守衛靠在門邊,像是分左右戒備般。
秋菡掩住櫻口出了一聲輕笑,狀極得意。
依稀,他似乎用薄衾向她輕輕蓋上。
「要他們的命。」中原想叫,戟指便點。
「我們哪能半途而廢?」她好像有點不以為然,遲疑著問。
太行山主知道諸葛海文討厭,所以將他送入死刑室,本來後寨有囚房,但恐怕雲棲逸簫和他們的朋友前來將人救走,為策萬全,連秋菡四女也送入死刑室中了。這死刑室深入地底,只有他自己和囚房總管奪魂槍符奎知道進出的通道和開啟的機關,根本就不怕有人前來搶救。
海文被核桃塞住,叫不出聲,心裏一急,立即昏倒。
金剛陶邑已看清形勢,知道已控制了大局,憑中原單人隻劍,想一舉接近鐵柵後分別救人,那是絕不可能的事,落得大方,叫道:「收刀,小心戒備,陶某如有三長兩短,把他們的腦袋都砍下來。」
這一聲大喝,果真生效,中原的劍尖,正停在他的胸正中,劍尖四周的胸毛,似被罡風向外迫飄一樣。
凡是進入死囚房的人,定然是為死囚而來,只消控制死囚,來人便無可奈何了。
不等他叫完,夜遊鷹已經一聲長嘯上了樹,展開鷹形大氅,拼命追之不捨。
當刀閘閃電似的下擊時,他正用掌擊向鏢槍,趕快趁拍擊鏢槍出掌之力,身形挫低暴退,在千鈞一髮間,退出刀閘控制之地,他快則快矣,但仍被波及些兒,護住頂門的左手,碰折了兩把尖刀,好險!
金剛陶邑的右手,總找到另一把大斧的木柄,電芒到了,沒有機會再發出啦!他心膽俱裂,大吼道:「住手!」
功入化境的夜遊鷹起步慢了三丈,追了五六里,已經拉遠至十餘丈了,越追心裏越發毛,後面最快的同伴,相距也在三五十丈外,如果對方突然回身,向他下殺手,他真有點心虛,信心早失,對方那一樹枝,想起就覺得餘悸猶在。
那是路左樹林中的伏路小賊,路上的中原突然現身,兩人吃了一驚,一個小小賊站起大喝道:「站住?什麼……」
金剛陶邑剛張口,中原已到了丈外,指風先到,不偏不倚地正中七坎大穴,他只覺渾身一震,眼前烏天黑地,吁出一聲長氣,「噗」一聲大斧落地,人直挺挺地倒了。
同一瞬間,沉重的鬼頭刀化成寸斷,八方飛散,把他嚇了個膽裂魂飛。
姑娘還未起步,奪魂槍已經迫近灰影,正從他身側丈餘掠過,金槍吐疾,林中黑暗,冬天的破曉光芒照不下密林,但仍可看到金槍的閃光,幻成十餘根槍影,攻向剛站穩的黑影,她怎能走?想也沒想,長劍從側方貼地攻出,人也貼地急射,從樹根草縫中撲向奪魂槍的下盤。
天色大明,紅日快爬上了東山頭。
秘道只有一盞暗綠色的小燈籠,看去模模糊糊地,人走到通道上,更看不清楚,通道太黑,只能看到一個高大的人影。
「是的,陶爺,只是那鐵環恐怕……」
兩賊只覺脅下一麻,嗯了一聲,「蓬蓬」兩聲跌下馬來。
「完了,我中了歹毒的暗器。」人向前一衝,撞在一株大樹上,癱倒在樹下。
「你是什麼人?信號不對?」樹上沉喝。
這瞬間,身後現出兩人向他搶來,他想也沒想,順手撈住還未落地的兩把斷刀,向後扔出。
雲棲逸簫對海文道:「文兒,去解救那些武林朋友,鎖匙就在死賊身上,大娘和菡丫頭也去,原兒跟我來,帶著大斧。」
「是的,陶爺請放心。」
「唔!他們也許發現我了。」她想。
中原往下急滑,腹部和靴與光滑的地面磨擦,火辣辣的,比往上爬舒服多了,到了洞口,外面的猛獸吼聲震人心弦,他像一頭大鳥,急衝而下,劍芒飛舞,連斃五頭虎狼,掠上大樹,收劍袖手折取樹枝,全力急射,將在屍骨附近徘徊的猛獸,殺得七零八落。
兩賊有刃在手,不疑有他,向前奔到,伸刃戒備。
他想起了腰牌,心道:「且利用這腰牌僥倖,只要接近兩至三丈內便行了。」
「中原,不可,我們算了什麼,不能全留在這兒。」姥姥也沉聲大喝。
中原踏進一步,緩緩舉劍說:「你的狼子野心,昭然欲揭,祝某又豈能信你?看來,你真要找死了,閻王爺也無法拒絕,咱們只好放手濺血在此了。」
姑娘再次醒來,抱住中原頸項,哀哀地飲泣,繼繼續續地道:「中原哥,四年多了,好……漫長啊!」
右側一個短小精悍的中年小賊恭身道:「趙天成在,恭聽陶爺吩咐。」
金剛陶邑獰惡的陰笑,向左跨了一步道:「條件嗎,很簡單,只消……」
「好了,這才真正閉死了,走!」雲棲逸簫鼓掌而笑,兩人在硝煙中,回到死刑室。
他立即掩住她的櫻口,在她的耳邊道:「鳳珠姑娘,我確是中原,你中了夜遊鷹的飛虹匕,我恰好趕到救你,你仔細看看我。」
中原六神無主,心中大亂,如被催眠,順陶邑所指的方向扭頭看去。
中原踏進幾步,搶著說:「在下由金鶯山才調過來不久,兩位也許健忘了。」
中原臉上殺機湧現,衝到三大漢跟前,長劍在三把單刀同時搶攻的瞬那間,一聲劍嘯突然出鞘。
她渾身一震,鳳目拼命眨動,隨又神情一鬆,苦笑道:「不必愚弄我了,也許我已經死了!請告祝公子,我只想著他一面,可是不可能了,並請告訴他的未婚夫人海蕙姊姊,說我無緣一見,含恨九泉,請她和祝公子為我焚一爐好香,不……」
在右面,也有兩間囚房,最右一間,四女也被鐵環扣住,有兩個大漢在看守。
「我終於見到你了,天啊,中原哥。」說完,她暈了過去。
黎明前的陣黑剛開始,這時候天色最黑,黑得伸手不見五指,正是脫身的大好時機。
陶邑也知不能操之過急,不要命的人畢竟不多,目前並非非死不可,而且活定了,他當然不想放棄活的機會,便鬆了口風道:「陶某也是誠意相談,閣下一再用劍相逼,過錯在你。」
金剛陶邑兇焰盡消,狼狽的爬起來說:「老前輩,瞧也枉然,開啟的機關在外面,不可能……」
金剛陶邑畢竟了得,是個老江湖,一眼便看出不對,來人雖也是黑衣黑包頭,但背上繫著長劍,與死刑室中佩刀劍的人不同,他大喝:「什麼人?報名!」
話未完,他身形落地,往左疾轉,寒光化成一道光環,「噹噹」兩聲,兩把小劍被他的長劍擊成四段,四丈外光環一閃,有人悄然逸走了。
「顧不得那多了,犯不著走險,走!」
兩個伏樁也不知死活,攀下樹來拔刀縱出,大喝道:「既是信使,為何弄錯了信號?下馬,跪下呈上腰牌。」
原來夜遊鷹扔了姑娘,去追發小劍暗算的灰影,一追十餘丈,灰影已經不見了,他無名火起,心中一顫,能在他手中用輕功脫身的人,少著哩!林中太黑,他知道灰影的功力比他差不了多少,再用暗器招呼,吃不消,便迅急趕回。
金剛陶邑一面運氣行功,準備劍下斷手之時揮斧撲上,看情形,即使人全離開囚犯,中原也不可能同時衝入兩所死囚室救人,何況囚籠的鐵柵粗如酒杯,進不去的,他把手一揮,說:「免跪,動手!」賊人們紛紛退至死囚室一側,作勢撲上。
中原不管三七二十一,道:「不要緊,我背你走。」
健馬將近,樹上突然飛起三聲梟蹄,一長兩短。
中原因諸葛海文在旁,本想讓開,卻被海文在後推一把,他只好張臂將姑娘接住了。
他記憶力超人,已看出她正是他初出江湖時,飽受她所賜的虛驚與凌|辱,也受她溫情照顧與成全的鳳珠姑娘,依稀,他記起她服侍他兩天兩夜零三個時辰,衣不解帶疲極之後,和衣靠在床前枕畔的天真無邪的笑容,此情此景,在他腦中湧現。
姑娘身後不遠處,站著只露一雙鷹目的夜遊鷹,他身後一株大樹上,插著姑娘被金槍震回的長劍,光芒閃閃。
中原一失神,知道上當,立即晃身急截,截是截住了,可是他不敢下手傷人。
「沒看到,目下連諸葛老哥哥也失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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