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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嘯荒原

作者:雲中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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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太行山顯威

第二十二章 太行山顯威

「閣下乃是武林中頂尖的高手,應該坦誠相待,即使先交出劍簫,本山主也無奈你何,反之,在下如果將人質交出來,也許偷雞不著蝕把米,本山主也不是初出道的孩子,絕不會將人質先交出來。」
「叭」一聲,電芒被他冒險拍中了,可惜力道不夠,「嗤」一聲,劍擦過他的右肩,冷冰冰地,劍背帶走了肩緣一塊皮肉,當堂掛彩。
「免了,在下無妨。」
「施主之意……」玉清觀主不悅地說。
火眼狻猊將太行山主交給手下頭目,掠出道:「在下史域,太行山的弟弟,道長有何指教。」
中原轉面向他,用劍一指道:「夜遊鷹,咱們不用磨牙,你要不相信,上啦!祝某等著你,咱們四年前的債,牽纏至今,也該算算了。」
百丈老人拋過三具,道:「別怪我小氣,我還想用來玩玩,難得你提醒我,唔!巧妙著哩,關閉自如,真花了不少心機。」
右側另一部分悍賊,也搶上了山頂。
海蕙一聲大叫,像狂風似的捲出,相距半里地,沒等她奔出一二十丈,三個人已經動手攻擊。
「接著!」獨眼龍發出震天大吼,在中原未落地時閃電似撲上,鉤鐮拐風雷俱發,一招「刀劈天門」在臂頭直劈而下,兇猛狂野恍如天雷下擊。
山頂寬約半里,長有里餘,對面山脊上,是數十名黑衣悍賊,最年輕的也有三十歲,老的約有七十餘齡。
「原弟,接劍。」海蕙在後叫。
賽吳剛從右後方迫近,開山大斧橫揮,這傢伙心中燃燒著仇恨之火,但心中卻是有點害怕。
雲棲逸簫夫婦在前,老奶奶卻牽著中原,怪親熱地泰然而行,一面走一面不住問東問西,笑容一直沒有平息過。
「尊駕可是獨眼龍甘輝前輩?」祝中原問。
中原吁一口長氣,再問:「五場之內,在下如勝了呢?」
「爺爺!」飛掠搶前面叫,奔近了。
他向前迫近,沉喝道:「住口!你敢借借師父唬人,亂人耳目麼?」
他這幾句夠刻薄,登時激怒了許多人,紛紛怒叫,也要紛紛舉劍搶出。中原又高叫道:「自認為是無名英雄,或者是欺世盜名的英雄,快上。」
「你既使用下三濫的迷香彈,死拼硬打的話似非由衷之言。」中原用話刺他,如果事先沒有得到笑閻羅的關照,中原不立下殺了他才怪。
「家師到還健朗,託福……」
「三弟,退!」獨眼龍厲聲道。
他只覺手中一緊,蛟筋鞭要在他掌中滑出,鞭是他的生命,他不能失手,拼全力抓牢,寧可送命也不丟鞭。
獨眼龍左腳一沾地,忽然旋身飛起一腳,將一叢草根和碎土踢起,向中原急射。
中原順手摘下一把枝葉,大喝道:「擋我者死,接我的摘葉飛花。」
百丈老人收集了六具鋼管,洞庭鬼叟卻叫:「老不死,不可賣弄絕學,用絕陽真火獻寶麼?留給我鬼叟大有用,夜遊鷹完蛋了,我還用不著找他了,我可用這玩意收幾個鬼卒做伴。」
其實他已看出三人中,以賽吳剛最弱,他的想法與人不同,武林中有些自以為了不起的人,認為在群鬥之中如果能將強者擊倒,其他弱者定然不打自垮,卻不知如果一舉未能將強者擊倒,自己也將精疲力盡,原先認為是弱者的人,也變成強者了,這種觀念最糟,相反地,如果先將弱者擊倒,當然不會費多少精力,弱者一死,原來是強者的人,心中必定產生恐懼心理,強者也就成弱者了。
中原本待向下三劍,劍鋒必定從夜遊鷹的右肺削下。不死才怪?恰在這時,吳姑娘的叫聲傳到,他想起在武昌被她抬入香閨搭救的情形,手一軟,向外拔劍,向右抖腕晃身退出。
一把碎枝全化成要人命的玩意,用兩儀相成大真力打出,沾上不死即傷,這是內家最高明的絕學,一枝一葉皆可傷人。
夜遊鷹大怒,厲叫道:「當年你父親親自上雪山找林老鬼夫婦,我並未跟隨。你父親午夜返回,說是已殺了女飛衛,他也被女飛衛的天罡掌擊中要害,死在靜樂城雪裏,我剛剛好趕上替他收屍,你如不信我的話,也就是不信任你父親的話!」
「哥哥,退回來。」王玉貞厲聲大叫。
海蕙恨之切齒,豈肯干休?要不是爺喝上她,她要將騷妖狐追到天涯海角,人不追,暗器不能不追,她向白妖狐的背影,打出一朵金梅花。
簫音乍斂,他像是大夢初醒,這些鬼音符,一入耳中,便可令人身上某一部分神經起了很大的震撼,刺|激著神經,再往下聽,可能要緊張得變成瘋狂,即是掩住耳朵,也感到肌肉和神經,隨著音符的跳動而震顫。
夜遊鷹奮不顧身,連攻五劍,兇猛狂野,劍氣將四周的茅草迫得八方飛射,懾人心魄的劍嘯,如同風雷乍起。
「令師果是冰魄神劍?」
「那老鬼的霸靂毒火彈太過歹毒,怪不得老夫下毒手,今天光天化日之下,老夫要與你拼真才實學,絕不使用迷香彈計算你。」
「家師已仙逝多年,怒難奉告。」
他心中在後悔,臉色瞬息萬變,在綠林英雄之中,他素以雄才大略見稱,為何今天如此失常?為何表現得如此窩囊?簡直比小人還低三級,未免太不像話了。他仔細思量,恍然大悟,那是冰魄神劍的名頭震撼了他,月前賽吳剛返來的消息,使他心中震驚,以致處事反常,心中大亂。
老道中,有玉清觀主清淨在內,不用猜,他們是北方長春派的老道,長春道人丘處機的後代門人了。
他只感一軟昏眩,大叫道:「快退!退!」
海文和風雷金刀牛俊傑,仍在你來我往比劃,功力相當,大概百招之內不會有著落,風雷金刀的養母縹緲三娘正一步步走出,海文的父親雲棲莊主也泰然舉步。
這瞬間,夜遊鷹突向安天龍打了一眼色,他知道,雲棲逸簫如果出面,想要中原的性命不太容易了。
這三句話,卻發出了極大的效果,這些綠林巨賊們,絕大多數是玩命的好漢,自視甚高的狂妄之徒,從刀山劍海中掙來的名號,在江湖中兜得轉叫得開,誰肯自認是無名英雄?誰又肯自認是盜世欺名之徒?武林中人,對於名位極為重視,寧可頭飛,不敢名墜,日後傳出江湖,說他們兩百人圍攻一個敢闖太行山的少年人,自認是無名英雄,像話?教他們日後有何臉面與江湖朋友見面?
雲棲逸簫哈哈大笑道:「山主未免太幼稚了,可笑之至,武林中人,本身也日處生死之日,自顧不暇,管不了那麼多,我替你可憐,以老夫的孫兒輩要脅,你打錯主意了,睜開你的狗眼看祝哥兒,他萬里迢迢走江湖出大漠,九死一生為的是尋找生父,就要為在天地間堂堂正正做人,他父親被充軍邊塞,子孫已無臉見人,而你,卻不以做賊為苦,也不以子孫做賊為恥,你這是為了子孫打算麼?你再不醒悟,日下下場不問可知了,姓史的,你如果今天不將人交出來,休怪老夫晚年仍不惜折壽大開殺戒,你說,交與不交,老夫等著一個字,或者是兩個字也行。不然,不再多說。」
「胡說,這慘劇是我一手造成的。」
「在下留你一命。」
「咱們一起上。」
「滾!」這是中原的暴喝。
笑聲中,奔出咬牙切齒的秋菡姑娘,便待撲向引路的六名黑衣大漢,空間裏,蕩漾著淺淺酒香,她上過當,所以殺機立生。
「雲棲逸簫!」有人突然大叫。
「狗東西,小爺要戳你一百劍,洗掉這被你出賣的恥辱。」喝聲中,兩人立即拼上。
老奶奶也看了龍簫,一面拍醒海蕙,一面倒抽一口涼氣問:「明,祝哥兒呢?這龍簫?」
雙方由兩丈拉近至四丈、五丈、六丈了。
「噹」一聲,夜遊鷹的劍被抖落地面,人向後退,踉蹌五六步,他胸前鮮血如泉,仍切齒道:「只要我不死,我會再……」
海蕙心中如焚,遠遠地,看清了爺爺弟弟,還有秋菡表姐,可是沒有中原在內,她心向下一沉,一聲尖叫,向前飛撲。
隨著喝聲,他後面響起三聲金鑼的震鳴,四周上下嘍囉,潮水般向下退去。
中原插劍於地,抱拳長揖道:「前輩是秦白衣,大同多蒙援手,晚輩……」
雲棲逸簫一行十餘人,除了雲棲逸簫和祝中原外,全都坐下了,正在閉目垂簾,靜靜行功抗拒簫音。
姓冷的還未出來,姥姥提著一條大木棍搶出,將姑娘拉回身後道:「他是江湖前輩,讓我折了他的骨,冷升,滾出來!天下第一狠人在等你。」
太行山主臉色一變,問:「說過,尊駕有何用意?」
「說!老夫等你回答。」老人家再厲聲相迫。
中原一面解,一面道:「令嬡背上挨了夜遊鷹一枚飛虹匕,幸虧晚輩及時趕到,目下極需調養。」
後面雖沒有人,但夜遊鷹一群人正瘋狂上撲。
中原倒垂著血跡斑斑的長劍,大步走出。
夫婦倆立即雙簫合奏,震撼心弦的簫音向鬥場傳來,人的名,樹的影,那可降龍伏虎的嘯聲,把賊人嚇了一大跳,聽便知是雲棲逸簫來了。
這一場兇狠的搏殺,是力與力的硬拼,是速度與速度的比賽,是機智與機智的賭博,其中變化說來話長,其中乃是片刻間事。
中原等賽吳剛他們立下門戶,三面合圍,方立下門戶平靜地說:「下場之人,不是你死便是我活的,不必拖延,請記住,這兒不是印證之所,用不著遊鬥三天三夜,三五招生死立判,用不著客氣,小心,在下出招了。」
天下第一狠人顧大娘,在白妖狐撤走時,終於扳住了她,一棍崩開醉仙的長劍,兜心搗入,再變橫掃「噗噗噗」三聲急響,將醉仙打得自腰中分,肚腸流一地。
說完,他轉身舉手一揮,朗聲說:「諸位兄台,史某無能,愧對諸位肝膽朋友,請聽我說,九山十八寨即行封山,望諸位不要在刀山劍林裏浪費餘生,祝諸位珍重。」
夫婦倆大吃一驚,抱著女兒說聲謝謝,一同回到人叢中。
中原左撇劍,再右飄一崩,「噹」一聲對方空門大開,劍勢突進,銀芒一吐一吞,劍再向前迫。
鞭梢向上一揚,劍影突然從他下頷收回,兇猛的劍氣,已震得他臉部和胸口一陣麻木,接著,他清晰地看到中原從旁飄落,伸手扳住他剛起的鞭梢,如果對方不手下留情,他的頸早已貫穿,鞭梢仍未抽回,根本攻不到中原的下陰。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該善後!」
「原兒,稍等。」是雲棲逸簫的聲音。
海文突然一聲長嘯,向青龍嶺狂奔。
驀地裏搶出百丈老人,搖手叫:「丫頭,別亂來,我老不死視酒如命,酒蟲都被引出來了,讓我向他們討杯酒喝。」
他認為,夜遊鷹既也去,也該負殺師之責,雖則那時自己並未拜師,便問夜遊鷹冷喝道:「夜遊鷹,你當然是雪山的侵入者之一,是嗎?」
他額上青筋暴起,眼珠向上翻,牙關緊咬,hetubook.com.com胸前劇烈的喘息,終於冷汗順腮跌落在胸襟上。
中原環顧四周,心中大定,也就收起狂態,亮聲道:「諸位皆是武林中成名人物,在江湖上大名鼎鼎,在下料錯了,抱歉之至。」
圍是合了,太行山主從南面緩步而出,他的左面是火眼狻猊,右是獨眼龍,後面,是五名健壯如獅的小寨主。
三人在回答間,不啻揭開二十一年前寰宇四侶之首,冰魄神劍林鴻與女衛飛衛的死亡秘辛,都在議論紛紛,卻忘了場中之事。
「三至五場。」太行山主有自信地回答。
「我兄弟被活埋寶窟,你為何騙我?」他問。
他含怒衝出,太行山主大吃一驚。
「吁吁吁」三聲朗響,三枚飛虹匕被震成百十段,指風擊中第四枚,翩然落地。
「閣下這九山十八寨的弟兄,如何善後?」
雲棲逸簫大驚,沉喝道:「不許妄動,一起走,抄小道直搗大寨。」
火眼狻猊還未下令撤走,有一名悍賊大叫:「京師以北,長春派高手如雲,聲勢如日中天,門人子弟,一向目內無人,對南方人諸多侮眨,自命不凡,傲氣干雲,咱們先別走,看看他們怎樣對付雲棲逸簫和祝中原,看一場激鬥增加見聞,豈不太妙?」
姑娘不好硬接承影劍,她撤劍走出,向遠處穿一身白的白妖狐叫:「白妖狐,你給本姑娘滾出來領死。」
激鬥中,人影不易分清,招式更難分辨,驀地,響起了中原清晰平靜的語音:「你準備了,小心太過冒進。將成強弩之末。」
太行山主眼內兇光暴射,怒聲道:「什麼?你要史某棄劍投降?」
「雷火神叟是被你用迷香彈擒住的麼?」
雲棲逸簫故意沉吟不語,略一思索,道:「老朽答應了,請將人質讓老朽過目,免得貴山的寨主爺暗中弄手腳,防人之心不可無,山主當不會拒絕吧?」
「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每場終了,可以調息半寸香,半寸香,足以運功調息三周天。」
中原踏進第二步,冷冷地道:「那你將後悔莫及。」
天宇中,裊裊簫聲徐引,向四面八方傳去,每一個音符,皆令人心中狂跳,逐漸提高,音符跳動轉劇。
那王大榮身形一緩,他看到濛濛的光華,卻看不到劍身,心中早寒,進退不得。
兩人左右一分,洞庭鬼叟陰森森地向六名賊人叫道:「快走!不然會變鬼,不要你們迎引,咱們自己開路,滾!」
祝中原將姑娘背上,她還在嚕嗦:「大哥,不行,放我下來,太行山高手如雲,你雙拳敵不過四手,放下我……」她在掙扎著。
獨眼龍呼吸已不平靜,一聲虎吼,發瘋地衝上,「泰山壓頂」迎頭砸下。
驀地,山下奔上一個怒氣沖天的高大人影,那是小腹被灰衣人踢中的奪魂槍符奎,他冒失地奔入場中,挺著金槍大叫道:「稟山主,死刑室是被人在內所毀的,無法挖掘,出屍口猛獸死傷極多,定然是被這些王八蛋所搗毀,拼了。」
玉清觀主先行掠出,高聲道:「長春派第四代掌門人,請見太行山主。」
「小侄一概不知家師生前恩怨。」
「符賢弟,不可!」太行山主驚叫,奮起猛追。
「叭」一聲爆響,火花激射,獨眼龍向右橫飛丈外,雙足落地,下陷三寸,踉蹌兩步方能站穩,額上大汗如雨。
槍尖突然吐出兩尺四,透虛影而過,奪魂槍一怔,怎麼?人刺中了,怎麼手上不著力?一怔之下,對面被刺中的虛影突然消失了,什麼也沒刺中,可是,槍桿上卻多了一個手,不錯,槍桿上連他自己的手算上,共有三個,邪門!
「你不信任我麼?」
果是雲棲逸簫,人不少哩。
西北,是青龍山寨寨主神鞭伍天奇,右手握著八尺長明亮的蛟筋大長鞭,他後面,是五名大名鼎鼎的綠林巨擘,江北的兇魔。
「恭送閣下出山,不追究你入侵之罪。」
「冰魄神劍」四個字,像一聲焦雷乍響,所有的賊人,全都駭然變色,這四個字似有無窮魔力,震撼著他們的心靈。
「沒有機會嘛,我太不行了。」
「目下是光天化日之下,不是做夢之時,山主請別忘了。當年楚漢相爭,張子房竟用簫聲吹散了第一條好漢的八千子弟兵,也請別忘了老朽這支龍簫,當年曾在巫山神女峰,吹散了武林六大門派的大火拼。山主請慎量三思,還是叫他們速散去為妙,當簫音起,老朽夫婦固不願大開殺戒,但怎能禁止小兒女輩殺人洩恨,等到玉石俱毀時,悔之晚矣。」
雲棲逸簫一行人,也向西飄然而退。
「我也有,是海蕙相送的。」
中原已到了,說:「再接一劍。」劍已迎頭劈落。
距蘄州還有十餘里地,劈面撞上了易容而來的老奶奶散花仙子岳如霜,父親雲棲山主諸葛青虹,祖姑婆雲棲師太,表叔岳天祥……一家子全來啦!此外,還有十餘名雲棲逸簫的好朋友,全都掩去面目向北趕。
老太婆大吃一驚,責備她太過放心,怎可讓中原一個人進入龍潭虎穴?更糟的是,雲棲逸簫已經先行暗中前往救人,弄得不好,暴露了意圖,豈不全都陷身在內?
秦白衣夫婦不見愛女鳳珠出現,臉色全變了。
王貞玉突然飄掠而出,經過四年歲月,這鬼女人還沒顯老,她對中原十分好感,一度要招他為女婿,可惜被死鬼一枝花于春一鬧,中原逃出了臨江園,不但她心中難過,她的女兒筱衡姑娘更是傷透了心。
說完,舉劍轉身前導,向鬥場中心走去。
「明老是為令孫而來的麼?」
兩個傢伙吃了一驚,沒料到中原竟然不掩形跡一射而到,齊發驚嘯,挺劍接上。
雙方剛退了半里地,南面山林中紅影飄飄,出現了三十餘名紅衣老道,在五名黑衣大漢率領下,奔上了山頂。
背上的姑娘驚惶地急叫:「哥,為何不突圍?」
「明老不久前說過,自顧不暇,管不了那麼多。」
對面青龍寨的人左右一散,有一個冒失鬼大叫道:「什麼人,留下姓名。」
四十餘人身法奇快,片刻間便到了山頂中。
說完,眼珠一翻,只見白而不見黑,向後便倒,「蓬」一聲,他的左手鬆開了,腸子向外擠。
太行山主呵呵大笑道:「他既然敢冒冰魄神劍的門人,自然輩分極高,比咱們都高,一起上沒有人會笑話我們,上啊!」說完,撤劍徐徐迫上。
東面,夜遊鷹陰沉地走出,左是安天龍,右是飛虹劍客不成材的兒子王大榮,和他的妹妹王貞玉,後面,是幾名男女,赫然是王大榮的兒子粉面狼王安鈞,王貞玉的女兒吳筱衡,還有四名江南綠林好漢。
雲棲逸簫看他臉色難看,魂不守舍,言詞極為勉強,趕快接口道:「小老弟心中有事,不必客氣,有事請說。」
神鞭伍天奇心膽俱裂,兩同伴的慘叫聲中間僅差剎那,像是連續響起,令他魂飛天外,好不容易將斧震開,劍已到了,他怎不害怕。
火眼狻猊也搶出,舉劍大喝道:「這小王八蛋毀了我漠外的基業,抓住他碎屍萬段。」
似乎是同一瞬間,龍吟輕震,無憂老道的寶劍像一條白虹,飛向空中上升三四丈,翻然下落,「哎……」他狂叫一聲,手掩住胸口,血如噴泉,手掩不住了退了兩步,倒了。
「用意極為明顯,貴山的人相信絕無蒙人的數千騎厲害。」
獨眼龍見對方不動,那出奇平靜的冷靜表情,像是泰山倒在眼前也不為所動的化石人,他心中暗叫:「這是我一生中,第一次碰上的硬對頭,今日我可能遇上了真對手,也可能在這兒掉頭顱也不一定。」
可惜金梅花在三丈外爆炸,只有一片花瓣劃過了白妖狐的左耳垂,徒勞無功。
獨眼龍正勉強站起,丟了劍痕斑斑的鉤鐮拐,吸入一口長氣,向這兒叫:「大哥,我走了,今後無臉見人,希望你珍重,我發現在枉死城中逃出的人,對生命有奇異的體會與留戀,咱們兄弟一場,請聽我說兩句話,自己不想死,萬不可叫別人死,珍重!」說完,他那孤零零的身影,腳步蹣跚地向山下走去,他那高大的身軀不再挺直,顯得有點淒涼,經過這次兇狠的搏擊,在死亡留得殘生,他似乎一下子老了五十歲。
「噹!」獨眼龍飛退兩丈,「叮」,他又飛退了兩丈,雙足剛沾地,右足一軟,跪下一條腿。
四周的人,發出了驚嘆之聲,海蕙和秋菡幾乎忍不住,早已驚叫出來,意欲搶出,但被雲棲逸簫抓住了。
他的神色一弛,暗叫僥倖不止,也暗中慶幸自己能及時生出這明智的決定,不然真難收拾,不僅要失去許多朋友,更能引起山寨兄弟的離心背德啊!
中原朗朗道來,太行山主心中一懼,他也知道這些嘍囉絕擋不住一流高手,但功力未臻化境的人來說,還是無法逃出性命的。雲棲逸簫一行二十餘人,真能脫身的人不會太多。便道:「以一比一,太行山比蒙人強多了。」
十丈外的王大榮一聲不吭,挺劍便上。
「如果我是你,定然叫太行山主兄弟倆一起上。」他徐徐踏出一步說。
雲棲逸簫抱著孫女兒,還不知她為何昏倒呢,趕過來先與一眾好友道勞,將人交給老伴,道:「這丫頭四年不見,大概興奮過度啦!」
聲落,人去勢如電,三兩閃便投身在林木之間,向龍尾山急升,到了半山,正面擋上兩個黑衣人來。
「李兄有何見教?」太行山主在遠處發聲高問。
三十名老道之後,有十餘名身穿勁裝的俗家弟子,其中就有白衣狂生方士傑,他的奇異兵刃陰陽扇極為扎眼。
「山主請將條件說出,老朽還得斟酌斟酌。」
「在下可能濺血在祝小哥劍下,已無他求。」
不久,簫聲徐落,片刻之間,林緣出現了不少男女,分兩列魚貫而行。
「不!我要問清這段公案。」她頑強地說。
「就西面陣列,迎客!」太行山主突然大喝。
「叮噹」兩聲暴響,獨眼龍向右飛退八尺,他的拐上月牙鉤,被中原含憤連擊兩劍,已經斷了一半,另一半斷截月牙鉤,直飛出四丈外,「噗」一聲跌入草叢中不見。
第二圈,他氣血窒沉,奇猛無比的離心力,將他向外拉,掌心出血,掌皮要完蛋了,手上的皮肉也象要片片縷縷向外飛。
身後的海文和秋菡,歡叫著撲向奶奶,一家子終於會合在一處了。
「謝謝你,兄弟,我會冷靜處置這件事。」太行山主也低聲答。
「哎……」夜遊鷹狂叫,向後退倒。
「糟!人太多。」他心中暗叫。
他這幾句話,像暮鼓晨鐘,所有的人,全都呆在當地。
「你在做夢麼?」
「叮叮叮」一陣清鳴乍響,兩人只擊中鋼鐵般的枝葉,劍鋒出現了缺口,人的胸腹也挨了幾下葉子。
附近,響起風雷金刀的一聲慘叫,接著人影疾閃,掌勁怒吼那是雲棲莊主和縹緲三娘接了。
「咦,你中匕hetubook.com.com時,為何不吞食呢?」
中原突然撤回一尺,劍尖下八寸鋒口,「噹」一聲砍中拐身,拐向下一沉,獨眼龍跪坐在地,劍尖掠過獨眼龍鼻尖,假使他不撤回一尺,定將獨眼龍的腦袋,一下子劈成兩半。
左側,是蜂湧而至的太行山主,有許多熟面孔。
三個賊人都是宇內大名鼎鼎的綠林豪客,聊手合攻聲勢駭人,第一個突起發難攻近的是神鞭伍天奇,他那蛟筋絞成的長鞭,敢於硬碰寶刀寶劍而不損傷,鞭聲厲嘯中,一招「狂龍擺尾」,向下盤捲襲而到,風雷俱發,兇猛絕倫。
中原也缺德,他恨死了夜遊鷹主僕,用話相激,就是要夜遊鷹拼命,不留退步的。
太行山主舉劍一揮,人影急閃,四面八方圍成一個大圈子,兵刃前伸,令人看了心驚膽跳。
火眼狻猊也說:「後會。」率眾人緩慢向東退去。
她渾身一熱,生死同命四個字,令她激動得熱淚盈眶,猛地親吻他的脖頸,顫聲說:「哥,千刀萬剮我不在意,但我不願損傷你一根汗毛。」
「山主擬定幾場之內,可以送在下見閻王?」
「全力突圍,不可硬拼。」
那是雲棲逸簫的老伴散花仙子岳如霜,和一群宇內知名的老怪物。
「令兄說帶有承影劍的人在這兒生事,請問目下何在?」
可是,都來不及了,中原直持槍花到了胸前,突然似幽靈幻影般向右一閃。
驀地,傳來吳筱衡的尖叫:「祝公子,手下留情。」
太行山主心中叫苦,他做夢也沒想到雲棲逸簫來得那麼快,一切皆未佈置好,措手不及,他本想在大寨佈下天羅地網,客舍中已經定好秘密的鐵造複壁,要等雲棲逸簫前來投帖拜山談條件的,再將人質放在死刑台上,凌|辱之後一網打盡,可是不但雲棲逸簫來得快,死刑室也在他抵返山寨時出事毀了,一切陰謀全成泡影,死刑室仍在加緊挖掘中,十天半月是否能挖開,大有疑問,他怎能這時亮人質。
場中的另三對狠拼,比較起來不啻小巫見大巫,真不值得一看,因為他們像是在演招,稍值得一看的,是天下第一狠人與醉仙冷升這一對。
「明公必須將簫先行留下。」
「你上!」
話未完,後面老奶奶大叫道:「丫頭,不可亂動,免得亂了章法……」
中原步步追近:「剛才那場不算,還有五場,諸位小心,在下進招了。」
火眼狻猊抱著人,誠懇地說:「晚輩定遵家兄之囑立即封山,一月後火焚山寨。」
「小侄知無不言,伯母請問。」
說話中,他左手一扔,五把歹毒的飛虹匕挾著奇異的嘯聲,向五六丈外的中原飛去。
「放屁!」獨眼龍怒叫,也踏出第二步。
左手中一劍觸物一震中,他向右前急射,撲向無憂老道,一聲長嘯,最兇最霸的雷電三劍倏出,攻出了第一招「電閃雷鳴」,但聽到雷鳴似的音爆震耳,只見血跡斑斑的劍芒如電乍閃,幻出千萬道帶紅色的銀蛇。
夜遊鷹舉步走出,陰森森地道:「這事用不著你來問,那時你還沒有出世呢!小狗,你竟然敢冒充冰魄神劍的門人,當然你也敢招攬冰魄神劍的恩怨,是嗎?」
夜遊鷹一聲怒嘯,身劍合一的向前飛撲。
中原以快速絕倫的手法,制住了奪魂槍符奎,手下留情將人拋出,立即揚劍向三人迎去。
雲棲逸簫信任中原的功力,讓他前來救應,一行人飛快地出了青龍嶺,海文在這一帶潛伏了好幾年,數次大鬧太行,幾乎對地形和暗樁埋伏之處,瞭若指掌,老人家也逗留了好些天了,也十分熟悉,飛快地離開山區,直奔潞安府。
太行山主冷哼一聲,右手徐徐上舉,人群後退,他自己也向後退。
「其一將龍鳳二簫留下,其二,承影劍也留下。」
到了山脊上,便從林中的空隙中,看到了大批人影,圍成環形。相距太遠無法看清,但已夠眾人吃驚了,雲棲逸簫恐怕趕不及,忙道:「事急矣!且先亮名號。」
夜遊鷹飛撲而上,這次只有他一個人,除了拼命,別無他途,眾目睽睽之下,被個小後生削他作為標幟的耳朵,更宰了安天龍,他怎有臉認輸退回?中原那短短的三句話,像在他胸前扎了百十劍般,如何忍得?他狂怒之下,頓忘厲害,挺劍疾衝而上,要作孤注一擲。
海蕙趕到,在他的左側站住了,手按在承影劍把上,似乎在替他戒備,鳳目卻緊視著背部有血跡的鳳珠姑娘。
安天龍退了二三丈,腳一沾地,踉蹌向後退倒,他仍勉強要用千斤墜穩住身形。
「天啊,弟弟……」她哀叫一聲,昏倒在地。
「正是,也特請山主打發老朽等下山!」
她要問問中原有關她爹爹的消息,不徵求夜遊鷹的同意,飄然掠出,正色道:「祝哥兒,認得老身麼?」
「祝哥兒,請坦誠回答老身一些事。」
海文和秋菡只站住等候,卻不回轉。
領先的老道年紀近百,頭上的九梁冠是鐵造的,腰懸長劍,袍袂飄飄,近了,已可看清面型了,方面大耳,臉色紅潤,鬚眉雪白,虎目神光外射,不怒而威,配上修偉的身材,十分神氣。
四周的人,全被這快速狂攻給鎮住了。
夜遊鷹飛退丈外,他頭頂上掉了一隻假耳朵,那是右耳,人落地,假耳朵掉落在地,他站在那兒,臉上的表情雖然無法看清,但鷹目中厲光一斂,泛上了驚恐神色,持劍的手顫抖著徐徐下降,渾身霧氣升騰,雙膝也有顫抖之象。
可是,秋菡姑娘不願意,一路上嘀嘀咕咕,還想偷空兒溜走,事不關心,關心則亂,她怎放心中原一個人留在後面?當然不高興。
「但你得答應我。」
夜遊鷹怪眼厲光外射,緩緩撤劍。
雲棲逸簫擺手止住他,向老伴打一個眼色。
中原仰天長笑,聲如巨雷狂震,令人聞之心向下一沉,賊人們臉色大變,笑完,朗聲道:「好一個一起上,無恥已極,也可笑之至,諸位總數不下兩百人,如何一起上?祝某單人獨劍,你們不慚愧麼?天下間最無恥的人,就是諸位。」
太行山主嘿嘿笑道:「人質共五名,有交換條件。」
「小畜生,為何不硬接?」是獨眼龍的叱喝。
「噹」一聲,他的劍斜搭在中原的劍背上,中原的劍尖已貫入他的右肩骨,他的左肩,在先前一吞一吐間,已經現出了劍孔,這時兩肩同時完蛋。
龍尾山山頂上,兩處趕來的賊人會合了。
「哥兄該認得我,是嗎?快放下我女兒來。」鳳凰夫人含笑替他解帶。
他不飛步進擊,寒著臉一步步迫近。
「這次真是兇猛的拼鬥了,難在我不能傷他。」中原對自己說,緩緩迎上。
雲棲逸簫臉色一沉,聲色俱厲地說:「叫他們退去。」
百餘名賊人全驚得呆了,全用難以置信的目光,注視仗劍肅立的中原。
「鬥兵刃,決一死戰。」
鉤鐮拐前指如戟,長劍發出風雷似的鳴嘯,近了,八尺正是出招的好時機。
「我已救了他。」
「你下,老夫等你先毀人質,再取你性命。」
半路上,會合了百丈老人和秦白衣夫婦正為愛女焦慮,一行人便向潞安府飛趕,五里長亭之下,沒有中原的留字,海蕙姑娘心膽俱裂,連夜要獨自入山,老奶奶也知道事態嚴重,潞安府不可久留,恐怕走漏了風聲,索性立即起程入山。
只有一條活路,伸掌拍劍,鞭已無法收回了,軟長鞭對近身之物,比廢物差不了多少,遠攻卻是利器,他一咬牙,身軀一斜,伸左手拍劍。
「小妹,你說。」
「要打發不難,請看看這些皆是天下綠林道中知名之士,恭送諸位自無問題,再請諸位向四面瞧瞧。」太行山主一面說,一面舉手向四周一指。
中原在片刻間宰了兩個,摔昏了一個,白妖狐知道完了,如果落在中原手中她怎能活命?四年前的深仇大恨,中原不剝了她的皮才怪,她在這剎那間,突然向北急射,拼全力狂奔。
九山十八寨的人應聲而退,各地趕來的綠林群豪,臉上重又泛出安慰的神色。
他早已存心先斃了最弱的賽吳剛,以便震撼老道和神鞭伍天奇,人向神鞭折向飛撲,引賽吳剛放膽出手。
可是聲音太小,傳不遠。
雲棲逸簫掀鬚微笑,輕搖著龍簫道:「山主,老朽有一言相勸,希能三思。」
秦白衣夫婦始終沒看清中原背上的是鳳珠,因為兩人都是背向著,心中正因為女兒的安全而焦慮,聽到叫聲,像是拾了天上的月亮,骨肉連心,不約而同雙雙搶出接住中原。
所有的老道,飛掠而至,成半弧形將人堵住了,玉清觀主向火眼狻猊稽首行了一禮說:「請上覆山主,待敝掌門處理敝派寶劍與三岔口門人被殺之事後,再拜望山主虎駕,恕罪恕罪。」
海蕙也莫名其妙,也呆在那兒。
「噗」一聲巨響,縹緲三娘向右後方飛退兩丈,「噗」一聲坐倒在地,差點兒躺下了。
「小妹,你曾看過這種羊陣,能困住猛虎麼?」
白妖狐鬼靈精,一上來便用上了仙狐暗香,但海蕙姑娘根本渾如未覺,正用七煞散手劍法狂攻,她知道厲害,左閃右避不接招,是游鬥八方遊走,這樣鬥下去,鬥三天三夜並非奇事,因為她奸滑如狐,身法之快與海蕙一般高明。
老人家向奶奶懷中的海蕙叫:「蕙丫頭,將鳳簫交給你奶奶。」
海文拉掉面巾向右掠出,指著右角一個相當漂亮的年輕人道:「姓牛的,你這卑鄙無恥的騙子,你給我滾出來,看看你的風雷金刀是否和你的人一樣不值錢。」
吼聲中,劍出如電,竟用「砍」字訣使出一招「力劈華山」,他將劍當刀使,下乘得緊。
雲棲逸簫飛射而至,驚叫道:「孩子,你怎麼了?」
他大喝一聲向地下急倒,拼全力抽鞭,逃過一死。
一群人悄悄地越了青龍嶺西麓,向裏急掠,老遠便聽到人聲洶洶,中原的狂笑破空傳到。
中原接著豪氣飛揚地叫:「在下接八場,每場一至三人為限。」
這個身練一身金鐘罩,刀槍不入的太湖悍賊,終於禁不起兩儀相成大真力的全力一擊,神奇的劍法擊中了他的丹田穴,直透內腑。
但她難以按下心中的慌亂,不住向海文使眼色,海文也不是個傻瓜,他也想溜走。
中原突然向後飄退,向左走去,仰天長笑,笑完說:「史山主,你兄弟倆早該出來了,教別人送死,於心何忍。」
夜遊鷹忽然大喝:「玉貞,回來!」
料對了,賽吳剛大斧橫揮,欺身搶進。
正說間,東面山脊上三里左右密林間,突然傳來一縷簫聲,裊裊傳出,令人聞之心神一鬆,仔細分辨,那是兩簫合奏,不只一簫。
六名久候在那兒的持劍大漢上前獻劍,同聲高叫:「奉山主金諭,迎接諸位客人大駕,請!」
中原冷哼一聲,等彩虹飛到,方緩緩伸劍,左手戟指便點。
六大漢正要走,百丈老人hetubook.com.com咯咯大笑,道:「放下手中的鋼管兒,咱們有商量,老兄們,真要我百丈老人伸手討,未免太小氣了,放下!」
雲棲逸簫緩緩舉簫,厲聲道:「雙簫合一,慘劇立生,希望你明智,叫他們撤。」
老人愈說愈火,最後聲色俱厲,顯然已無商量餘地,他這一番闡明厲害的說詞,真有些分量,二百餘名悍賊中,悄悄溜走了近五十名,當然並不完全是這番說詞的效果,要折服武林朋友,唯一可靠的是要拿出真才實學,剛才那陣可降龍伏虎的簫聲便是最有效的後盾。
喝聲剛落,人影急射而出,好快的獨眼龍,但看到來人飛掠的身法,心中一懍,心想:「是那晚和我在樹頂上幾乎拼成平手的人,勁敵到了。」
賊人中,射出六條黑影,在一個紅光滿面的人身旁掠出的,到了東西山脊進入山頂的樹林旁,六個人手中仗劍,但握劍的掌心中,藏了一具銅管兒,管口在下,兩面方列,似在迎客。
太行山主冷汗直流,對方不上當,不到大寨上鉤,而目前又無法使對方屈服,怎麼辦?他硬著頭皮道:「尊駕真不為令孫打算,日後傳出江湖……」
接著,他感到身軀凌空而起,耳旁風聲呼呼,天旋地轉,他本能地知道,他正被鞭帶得在空中旋飛。
六個黑衣賊渾身一震,雙腿發軟,用絕望的眼光,盯視遠處的太行山主。
「呵呵,山主笑話了,我諸葛明二十歲出道,至今在江湖上混了整整一百年,俗話說,人老變成精,這一百年中別是學,就是睜著眼看,也看得乖巧了,在未看到人質之前,閣下認為老朽便貿然將簫劍交與你麼?呵呵!你未免把諸葛明看得太不值錢了,太嫩了。」
但老人家笑她離不開中原,告訴她五天前中原暗中較量的事,也告訴她中原破鐵柵的無窮神力,告訴她大可放心,憑中原那超人的身手,天下大可去得,太行山除了倚仗人多勢眾之外,一無所恃,人多,攔不住絕頂高手,即使是千萬羊群,也攔不住一頭猛虎哩!
「哥,真是雲棲逸簫老爺子麼?」背上的鳳珠輕聲問。
太行山主心中一懍,看情形,如果他下令群鬥,今後他別想在綠林中叫名號,更不能在武林中抬頭挺胸了。說不定九山十八寨的人,也會逐漸離開他啦!大半生在刀尖上掙來的綠林巨魁名頭,必將毀於一旦,即使他腆顏硬撐,也無法消除人們對他的輕視。
兩個黑衣人見枝葉急射而至,只看到無數青色光線劈面射來,心中大駭,同聲暴叱向左右急飄去,並舞劍自衛,想用劍氣將青芒迫開,居然劍吟有聲,功力不弱。
兩人立下門戶,獨眼龍的獨眼中,兇光暴射,單手提拐,踏進了第一步,他的鉤鐮拐乃是百練金鋼打造,全長五尺六寸,粗可合握,全重不下八十斤,拐尖彎變半月形,鉤刃兩面開鋒,前端有一個圓球針般的雞蛋大著地刃柱,可作為點穴手,如果雙手使用,嫌短了些,可當鉤鐮槍使用,算是外門兵刃,由於兵刃沉重,所以他要硬拼。
中原心中一動,他想起師父草屋之前和廳房前,皆倒斃了不少屍體,骨灰之間,確也有鏽腐了的鐵銹跡,他不知其中詳情,認為是飛虹劍客帶人進擊雪山,因而擊斃了冰魄神劍夫婦,他卻不知飛虹劍客根本未上雪山,死在草堂的人,是貪心侵入室中,心地不正因而死去了,致命的原因,就是冰魄神劍留下的羊皮紙,上面沾有劇毒,沾了即丟掉性命。
「尊駕不為令孫打算嗎?」
驚嘯聲一起,山谷有了回嘯,在下面搜的人,會向山上飛趕。
中原知道自己修為已臻化境,除了雙方功力相等須仗兵刃取勝外,比他差的人,根本用不著倚仗兵刃,即使折下一根樹枝,他也敢和任何傢伙硬拼,那夜在樹上拼掌,他仍佔了上風,加上地穴的全力苦練,功力更上一層樓,他有絕對把握取勝。
「在後面,還得等會兒。」老人家回答,又向秦白衣笑道:「你是泰山神尼的門人秦白衣,怎不記得,啊!令師一向可好?老朽與令師二十餘年未通音訊了。」
第一圈,他不放手,咬牙強忍。
「你說對了。」中原一字一吐地說。
「早些走吧,哥!」
「哥,他們不是羊,是了不起的武林高手。」
老人家頂隨和,但卻含笑止住他們搗鬼。
秦白衣鐵青著臉,驚惶著行禮道:「諸葛前輩,近二十年未向你老人家問好,可記得晚輩山東秦臻麼?」
中原冷哼一下,長劍猛地斜揮。
中原高舉長劍,大聲道:「一言既出。」
無憂老道的寶劍幻化千朵白蓮,龍吟震耳,在前面搶近,走在中宮迫身進招,劍山般湧到。
說完,他向眾老朋友們含笑走去。
山上人影依稀,密密麻麻地,看不真切,但已可猜到賊人已經將中原圍在上面了,雲棲逸簫道:「上山,大事無妨,菡丫頭五個人,快用青巾掩去本來面目。」
小姑娘大喜之下,投入祖母懷中喜極而泣,叩拜了眾人,便將經過一一稟明。
他再一想,目下的他敢於和雲棲逸簫叫陣,雲棲逸簫也是寰宇四侶之一,活的他敢碰,死的怕什麼呢?即使冰魄神劍在世,以天下綠林群雄的勢力,井不見得怕了那老鬼,何況是老鬼的門人?憑祝中原一個小後生,且曾是他的手下敗將,何用害怕呢?
「免了,誰不知九宮山大寨中是機關密佈的龍潭虎穴?這裏也好,談不成決一生死。」
五名黑衣人是九宮大寨的信使,其中之一便是曾出現在太行山主身旁,奉山主之命,將客人請到龍尾山之人,客人趕來了,可是太行山主已經昏迷不醒。
「噹」一聲狂鳴,火花飛濺,雙方兵刃同時向外一盪,隨又再次相觸,中原雖在虛空使劍,總算接下了,像是平手,之後,一連暴響,茅草紛飛中,兩人時進時退,中原一著失機,被獨眼龍一陣兇猛無比的猛攻,迫退了丈五六,始終未能搶回主動。
海蕙交出鳳簫,向這兒抹眼淚道:「爺爺,饒恕蕙兒,饒恕蕙兒。」
最後一聲大叫,震得人耳鼓欲裂,同時伸出赫紅如火的左掌似乎熱流四溢。
話也未說完,卻響起了海蕙的聲音:「不!奶奶,讓我走!蕙兒被原弟把我攆走,奶奶責備我妄動,不該留下原弟獨闖龍潭虎穴,好了,原弟把人救出了,爺爺卻讓他獨闖龍潭虎穴,原弟該死,他不該身有俠骨,不該懷有英雄膽肝,放我走,我要和他死在一塊兒,你們該慚愧,該……」她放聲的大哭了。
海蕙姑娘離開了三岔口,取道急奔蘄州,晝夜兼程,急如星火。
除了太行山十八寨的人之外,全都臉色大變,紛紛退出,他們是大江南北與黃河兩岸的成名巨盜,他們珍惜羽毛,不願群鬥,四面八方,均有兵劍入鞘之聲傳出。
中原屹立中間,長劍在前胸斜舉,運功戒備,像個石人,防備賊人突起發難。
「狗東西,老夫要砸扁你,鉤掉你一對狗腿……」
「你功力不行,卻要來冒險,日後要好好罰你,小心了,我走啦!」
獨眼龍咬牙切齒,兩手運拐,挫身上揮,「噹」一聲爆響,火星四射,他貼地挫退丈外,地下出現了五個三寸深履痕,草根被帶翻一大片,他站住了,兩手顫抖,額上青筋跳動,肌肉痙攣扭曲,大汗濕透衣衫,獨眼龍厲光像是火焰,紅絲密佈,手上鉤鐮拐,被劍砍入三分深。
伍天奇見大斧飛到,吃了一驚,長鞭一帶,鞭中段向上一彈,「噗」一聲將大斧彈起。
「老夫只有一眼,誰不知我叫獨眼龍甘輝?」
「你又該打了,請記住,大哥不是那種人,你我生死同命,該走了。」
要動手,目下勝負難料,想制止兩簫合奏,事實上也不可能,他思之再三,暗中一咬牙,決定先將人誘入山寨客舍,冒大寨被毀的風險孤注一擲,便說:「好,請至大寨一行,本山主先盡地主之意。」
青虹,是雲棲莊主的名字,對外,人稱他的號,叫宗堂公。
四周的人,全被他那神奇的手法驚得發出了驚呼,奪魂槍也是太行山主的拜弟,這人的功力比太行山主相離不遠,在山寨中有名兒的兇橫人物,一照面便被他制住,委實令人難以置信。
太行山主臉色鐵青,冷冷地道:「你要迫我下令毀人質麼?」
站在一旁靜立的中原突然發道:「請問山主,令弟火眼狻猊曾將在下大漠的事說過了麼?」
「承影劍!承影劍!」賊人中響起了驚呼。
「好說好說,山主說得極為中肯。」中原泰然地答話。
這剎那間,中原已遠出十丈外,向山上急掠。
「雲棲逸簫!」所有的賊人突然齊聲大叫。
身後,高大的獨眼龍,他那獨眼龍眼中流露著欣慰的神色低聲道:「大哥,剛才你已經到身敗名裂的邊緣,好險!請定下心神,冷靜思索,我們寧可暗中計算他,也不可能在天下英雄豪傑前失了風度。」
身後「哎」一聲慘叫,賽吳剛的腦袋在鼻梁上挨了一劍,直貫腦後,大斧飛出,射向左方的神鞭伍天奇。
中原退出十丈,方向海蕙道:「退!已至安全地帶了。」
「令師目下何在?師母何在?」
太行山主微微笑道:「人死留名,豹死留皮,在下已無路可走。」
獨眼龍並不感到突然,因為他已看到中原留下的墓碑刻文,冷哼一聲道:「不錯,正是老夫,老夫也看到你替老鬼留下的墓碑。」
對面,太行山主的聲音傳到:「孩子,退!」
王大榮正欲搶出,貞玉卻急急而退,向他打一眼色,他身形倏止。
「哎……喲」兩人都在叫,半空中忽然墜下,長劍脫手,用手掩腹胸,晃了幾晃,嘭然倒地。
獨眼龍緩緩撤下鉤鐮拐,冷笑道:「祝中原,咱們死拼硬打。你敢?」
太行山主一聲長嘯,飛撲而上。
雲棲逸簫苦笑著搖頭,向眾人道:「諸位老弟台,咱們這就走自己兄弟,幸勿見笑,愚夫婦在前引路。」
「不見得,如果是高手,不會用這種陣勢來嚇唬人,不是太丟人麼?我敢斷言,定能突圍而走,你放心吧!」
雲棲莊主退出鬥場,場中,只有中原和獨眼龍兩個人了,一個是西北第一魔君,一個是武林後起俊秀,所以在場的人全神緊張地注視著兩人的舉動,一個個手心冒汗,心已提至口中了。
在眾人驚聲中,灰影一閃,一根小簫伸到他的天靈蓋上,「叭」一聲響,掌簫接實,兇猛無匹的掌力,雖未擊實天靈蓋,餘力卻將他擊得挫倒在地,立即昏厥。
火眼狻猊略一思索,大聲說:「好,咱們見識見識,但不許插手,散開。」
當面叫陣,白妖狐怎能不出,她早年曾和海蕙交過手,但並未拼真力,而且仙狐暗香也曾將海蕙迷昏倒過,所以並不怕,撤劍掠出。
太行山主神色嚴肅地踱出,道:「小兄弟,你勝了第一場,請退下歇息,本和_圖_書山主有事與雲棲逸簫相商,等會再完成咱們的交易,請退。」
秦白衣長嘆一聲,將愛女留書出走的事說了,最後道:「小女定然已入山區,至今不見形影,前輩與祝哥兒既然平安將人救出,但不知可曾見過小女麼?」
中原不理他,緊盯著對方眼神,六合如一,找機會進擊。
奪魂槍看清了海文五個人,也看清了用樹枝揍他的祝中原,無名孽火沖上三千丈,一聲長嘯,閃電似向中原猛撲,金槍突伸。
火眼狻猊和笑判官也拔劍搶出。
他不進反退,讓長鞭一招落空,身形如電光乍現,便在賽吳剛大斧使到的空隙中,一閃而入,七煞散手劍法中,向後出招的最後一招「七煞奪魂」出手,身形並未轉過,劍向後灑了七道劍影。
「正相反,是勸山主放貴山兄弟一條生路。」
雲棲莊主正要追上,遠處雲棲逸簫叫:「青虹,回來!」
兩人回身奔向雲棲逸簫,背上的鳳珠姑娘突然大叫道:「爹,娘,女兒還好。」
東面,是太行山主一群二百餘名綠林群豪,正面雲棲逸簫等人後方,緩緩出現了黑黝黝的人影,刀槍映日生光,最前面是二十座弩車,六尺長的弩箭,箭尖寒芒閃閃,左右也是無數人群,最前面是弓箭手,稍後是標槍手,弓上弦,刀出鞘,看總數不下千人,太行山九山十八寨的人,大概全都趕來了。
中原仰天大笑,笑完道:「祝某早知你們要一湧而上,何必白說這許多廢話?太行山號稱江湖綠林聖地,沒有什麼可驕傲的,唯一驕傲之處,便是倚仗人多,九山十八寨的英雄,都是螞蟻英雄是麼?你們的名頭是憑一窩峰而上得來的麼?怪事,你們上,不用報名號,你們欺世盜名得來的名號,說出來不但丟人而且污我之耳。」
「咱們留下瞧瞧,史二哥意下如何?」另一個附和叫。
太行山主呵呵一笑道:「小弟,剛才試試你的膽氣,不錯,你不愧是寰宇四侶的門下,佩服佩服,今天是你死我亡的關頭,你如果敗了,定然死在太行山,但死得光彩,值得後人懷念,如果你勝利了,自然可以活著離開,今後武林中,你祝中原的大名,必將轟傳天下,盛譽如日中天。」
六大漢左右一分,要出劍啦!
中原身形倏止,緩緩舉劍,隨又緩緩向中心走,彈劍作龍吟,舌綻春雷大喝:「祝中原,湖廣祝中原。」
這霎那間,他想起了曾被他殺死過的許多人,他想:「當劍透心而過時,不知是何滋味?心血能將劍灼軟麼?」
「山主且慢!」在後面縱上的夜遊鷹大叫。
第兩個逃掉的是秋菡,她沒做聲,一躍三四丈,去勢如電,比海文跑得更快。
中原直等到兩人近身,一聲冷叱,劍尖向下除降,突然幻出七道劍芒,左右分射,龍吟震耳,劍氣飛蕩丈外,從一刀一劍中錯出了八尺外,劍鋒急轉,突然展開搶攻,銀芒八方飛射,從右方旋身,七煞手劍的「旋龍遁影」出手,人不見了,只看到一團銀蛇飛舞的光球,先滾向左方的夜遊鷹。
「叮叮!噹噹噹!」清越而令人心血下沉的金鐵交鳴,像大年夜的鞭炮轟響,人影乍隱乍現,倏現倏退,纏鬥片刻,最後兩聲,令人毛骨悚然的震鳴響起,終人影乍分。
太行山主淺淺一笑,道:「不必了,諸位高人的名望聲譽,在我等綠林朋友眼耳之中,不僅曾有過一面之緣,也耳熟能詳,而且本山今日參與之人太多,如果兩方引見,不僅記不清,也耽誤了太多的時光,尊駕以為然否?」
中原屹立中心,泰然從容,面對近百名武林高手,他夷然無懼,英氣勃發,豪情萬丈,舉劍大吼道:「自命英雄的人站出來,祝某劍下替你們招魂,眾打群鬥,祝某不在乎,冰魄神劍的弟子,刀山劍海一無所懼。」
火眼狻猊冷笑一聲,搶著說:「在下無意干涉貴派行事,但請聽在下一言,太行山九山十八寨人馬上千,天下綠林群雄不下三百之數,亦難如意,請看這兒的打鬥痕跡,便知在下所言不虛,言盡於此,請道長珍惜貴派門人的性命。」說完,抱拳行禮離去。
年輕人約二十三歲,好一表人才,他拔出紫金厚背刀,掠出大笑道:「你的斤兩我知道,少現寶了,我真不想和你鬥,殺雞用牛刀真不好意思,小弟。」
「壯哉,好個少年人,你先去歇息,為公平起見,你可以放下背上的人。」
他心中大定,突然舉手一揮,大喝道:「大家退!」
安天龍飛步而出,大叫道:「主人,奴才一起上。」
太行山主是走途無路,暗忖:「我得先拖延時間,也許挖掘死刑室,並不如所想的那麼困難,希望三寨主能在這時挖出通路,大事定矣。」
說完,盈盈下拜,地下,灑下她無數淚珠。
雲棲逸簫一怔,道:「按行程,令嬡在這兩天中該已入山,但老朽這幾天來,僅知金蛟伍政夫婦在金鶯山大鬧山寨,卻未見到令嬡之面……」
聲落,金槍似被人拋出,巨闕穴上的劍尖不見了,他捨不得丟槍,人被槍帶得飛拋丈外,「噗」一聲落在草叢裏,只感到眼前星斗滿天。
從山下奔上一個黑衣人,到了太行山主身邊,低聲稟告片刻,太行山主面色露喜色,揮手道:「快去,說本山主不克分身,專程請他們到此一會。」
想到這兒,心中略定道:「明公正在火頭,所以不計厲害,本山主且先與祝中原了決訂約,再和閣下磋商,屆時彼此也許會冷靜些兒,明公意下如何?」
老道們出現,太行山的人轉身站住了。
「是夔龍涎麼?」她一面抹一面問。
中原未料到獨眼龍玩這套把戲,立即向左飄。
「是的,他老人家來了。」他也輕聲答。
「是的,你知道?」
終於,他的牙關鬆了,呼出一口長氣,稍頓力竭地道:「我……我好恨!死……不瞑目,他……本來不如我,我恨四年前沒……殺……了他。」
中原雖搶不回主動,迫得太緊,無法搶攻,但從容揮劍,用輕靈詭異的鬼影功相輔,將攻來的狠招一一化解,並未八方遊走,如果他真要取對方性命,早用上了雷電三劍,但他不能,劍出兇猛絕倫,生死立判,為了遵守對笑閻羅的諾言,他只好暫時停止反擊,這一來,幾乎驚壞了雲棲逸簫一群人,卻喜壞了太行山主一群悍賊。
百丈老人挪了挪酒葫蘆,狂笑道:「這才像話,這才像當年的雲棲逸簫,婆婆媽媽的未免討厭,走啊!這條路我也認得。」
中原莫名其妙,怔怔看她拜罷站起,與乃母退出場中,離開了山頭下而去,一家人全走了。
雲棲逸簫深深一笑道:「不!老朽率人退出,讓山主善後,請勿誤會。」
「小老弟,以一敵一或是以一敵二,你能接下幾場?」
「晚輩返山寨之後,即將他們放出。」
「給他們。」太行山主知道不給不行,只好下令。
海蕙如受催眠,一步步向後退。
太行山主見他們走到人叢中後,方向這兒大聲道:「請諸位在山頂中心廝見,孩兒們,迎客。」
火眼狻猊淡淡一笑說:「家兄已決定封山,不再過問武林是非,道長遠來未克接待,尚望海涵,在下因重責在身,奉命約束敝山兄弟,未敢擅專,無法助道長一臂之力,希好自為之,再者,寶劍得主祝中原,獲劍時九死一生,乃是以生命換來之物,請上覆貴掌門,不可意氣用事任性而為,如果想用武力解決,貴派必須考慮後果。」
小姑娘思前想後,大驚失色,不由心如火烙,老太婆更為著急,立即率領眾人晝夜兼程北上。
人影倏止,看了他兇猛獰惡的臉容,與一隻右眼,和腰帶上奇形的鉤鐮拐,便知道是獨眼龍甘輝,太行山主的拜弟,笑閣羅甘弘的親哥。
獨眼龍眼中兇光盡斂,站不起來,他除了抬拐招架之外,別無他途。
秋菡也不落人後,她指著躲在一角的醉仙冷升叫:「姓冷的,你出來再使用醉仙香。」
「小兄弟但請放心,本山主絕不損及貴伴一毫一髮。」
中原淡淡一笑,又道:「難道,會比鹽澤死域的洪荒異獸厲害?數百頭可生裂虎豹的怪物,也無奈我祝中原何。」
不錯,五六步後,他穩住了,「噹」一聲,紫金刀落地,他的左手掩住丹田穴,鮮血從指縫中流出,往下流,流至小腹,染污了一褲襠。
中原仍是大步迫進,道:「再接我兩劍,聽著,兩劍。」語聲中,劍已出手砍到。
黑衣人行禮退後,向山下行如飛而去。
劍尖快近心窩了,他無力抬拐,長嘆一聲,準備放棄徒勞掙扎了,驀地,他耳中響起了傳音入密的聲音:「答應我,不再在江湖橫行,回太原府隱修,你的兄弟笑閻羅已經改邪歸正,你也該反省反省了。」
老人家語氣越來越強硬,聲音與稱謂逐漸在變。
太行山主突然收劍,苦笑說:「史某無緣交你這位朋友,但心裏對你永存謝意,你殺了我許多兄弟,如果和你論交,不但天下人要罵我,我也無臉在泉下相見死難兄弟。」
中原知道大援到了,便一步步向後退,長劍當胸直立,六合如一,隨時準備反擊。
姥姥自報名號,太行山的人全都駭然變色,天!他們都出來了。
「老夫修為一甲子以上,鬥你這少年毛頭,已經感到面上無光,何用幫忙。」
太行山主晃頭苦笑道:「符奎弟,你料得不錯,瞧,五個人質都在這兒了!」
中原不能躲,說過硬拼,他怎能不接?兩儀相成大真力功行劍尖,不向左移反向右飄,一聲沉喝,向左揮劍。
海蕙醒來放聲大哭,尖叫道:「他……他一定遭了不幸,天啊!」
雲棲逸簫等賊人退完,道:「山主,老朽這次前來闖,本是抱著息事寧人的宗旨而來,請將人質賜還,不知山主意下如何?」
太行山主三人,倒抽了一口冷氣,站住了,用奇異的眼神,死盯著緩步仗劍迎來的中原。
他將人抱起,送入火眼狻猊懷中,黯然地道:「令兄為人雖壞,但可算是武林好男兒,他短期間絕難復元,希望你遵他囑咐,為江湖造福,也不枉令兄以死明志的向善苦心,老朽打擾貴山,鬧出無窮風波,歉甚,尚望海涵,他日有緣,當致無窮歉意,老夫告辭。」
「本山主對尊駕已經夠客氣了,不然……」
「任何人也難以相信。」她仍無退讓之意。
「接下。」
太行山主舉劍大喝道:「如白染皂。」
兩方徐徐後退,讓出中間二十丈地方的中心鬥場,中原屹立中間,舉劍微笑道:「武林後學祝中原,請諸位下場請教。」
獨眼龍的鉤鐮拐罡風怒號,劈、點、挑、鉤全是硬點子,時而單手時而雙手,一記連一記,緊迫不捨進如狂風暴雨,轉瞬間連攻八招之多,可見兇猛潑野的程度。
接著,槍被人一帶,一柄帶有鮮血的劍尖,已經點在他的鳩尾上一寸的巨闕穴上,耳中響和*圖*書起了中原的語音:「我不殺你,好自為之。」
中原怎不認得,臨江園他確也對她心存謝念,派王安鈞替他打聽父親的消息,卻是銘感於心,立即將劍收於肘後道:「你是吳伯母,一別四年餘,伯母仍記得小侄,你老人家好。」
中原大步欺近,吼道:「你也接我一劍。」
中原逐漸下壓,劍尖徐送,劍緩緩擦過鋼拐發出尖銳的嘶嘶之聲,令人聞之頭皮發炸。
「在下隨時恭候,告退。」中原抱劍行禮徐徐退回,海蕙也喜得後退。
中原長劍一伸,便待撲上。
她一聽中原自稱是冰魄神劍的弟子,心中一動,她想起了死了二十餘年的父親,要向中原詢問,當年她父親帶夜遊鷹上雪山尋仇,卻只有夜遊鷹回到漢陽,說她父親被冰魄神劍林鴻的老伴女飛衛所殺。第二天霸王硬上弓污辱了她,她兄妹對夜遊鷹的話不予置信,可惜死無對證,夜遊鷹的功力非她兄妹所能敵,折辱了二十年,刻骨銘心,都在找機會報復,卻苦無機緣。
「謝謝你,老弟,再會了。」老人家退出,向四周群豪抱拳一禮,又說:「老夫多有得罪,諸位海涵一二,再會。」
「哈哈!是勸本山主放你們走麼?」
火眼狻猊聳聳肩,只好轉身退走。
他雖沒有後悔,但有些兒心痛往日之非。
獨眼龍突然左右一晃,似要撲上。
「很好,咱們可以將蛇山搗亂一併結算,你的承影劍呢?」
「你仍想繼續佔山為盜,繼續殺人?」
兩人突然踏進一步,突然又向左飄退。
遠處,上千嘍囉兵搖搖晃晃,像要找人拼命,陣腳混亂。
「我理會得,大哥,你千萬小心,危急時不必顧我。」
第三圈,他只覺右手一震,兇猛的力道震得五指俱折,一陣昏旋,恐怖的感覺令他麻木,他昏沉沉的,直覺自己像在雲端飛行,不久,心向上一升,「蓬」一聲大震,一陣猛烈的痛楚無情地向他襲擊,神遊太虛,知覺全無,在知覺行將失去的剎那,他聽到耳邊有人喊:「第二場終了,不必歇息,第三場的人請出場指教。」
「山主卓裁,極為中肯,老朽自當從命,客隨主便,老朽冒昧來了,未知山莊何以教我?」
太行山主回頭低聲發話,先後出來三個人,第一個便是賽吳剛,他的大斧又沉又重,第兩個便是青龍山寨主伍天奇,他的八尺長的粗大蛟筋鞭,雖是彈性奇佳的軟兵刃,因為太過粗大,所以也是重傢伙,沒有五六百斤神力,絕難運用自如,第三個是紅衣老道,乃是朱雀山寨主無憂道人,他的寶劍光華如電,是可洞壁穿銅的神刃,三種兵刃亮出,中原的沾血長劍未免顯得太差勁了。
海蕙不知厲害,脫口道:「在這兒,瞧!」龍吟震耳,光華如電,她撤劍一晃。
中原吸入一口氣,向夜遊鷹平靜地道:「第一場,如果閣下認為還沒結束,上,蕙姊,退出五丈外。」
雲棲逸簫一行人,也回身站住了。
安天龍左手一舉,兩人同時狂野撲上了。
「你用機智取得機會,不錯。」
海蕙立即截住,一聲龍吟,光華如電,白芒見光不見影的承影劍出鞘,粉面殺機怒洶,指向飛射而來的王大榮,專等來人送死。
三人捨死狂攻,先後五次盤旋四次衝錯,交換了八招以上,在第九次乍合中,終於倏然分開。
他徐徐抽劍,將鞘插入土中,不要了,將一包夔龍涎解毒散吞下大半包,抹一些在鼻端,遞給她道:「抹一些在鼻端,可以辟毒。」
海蕙一聽到中原的狂笑,只感到心花怒放,向奶奶悄悄催道:「奶奶,聽!他在狂笑,笑聲中沒有絲毫恐懼,快些啊!」
老奶奶散花仙子岳如霜,早年是個心狠手辣的母大蟲,年紀大了,但並不像老伴雲棲逸簫好說話兒,早已心中火起,立時退後盤膝坐下,舉簫就唇。
驀地,她在十丈外打了一個踉蹌,鳳目幾乎脫眶而出,她看到了爺爺的手中的龍簫,只道大事不好了。
中原被罵得起火,所以一有空隙,乘對方鉤向下盤時,終於抓住機會硬擊兩劍,不能用神奇劍法,就用劍狠拼碰並無不可。
太行山主功力足深厚,怪!他感到簫聲似乎將他血往頭上吸,先天真氣也向上湧,環顧左右群雄時,他們臉上皆有充血現象,步履不穩。
重字一落,突然一掌朝天靈蓋打去。
中原等了片刻,還沒有人出場,便揚劍大喝道:「誰敢下場!」
太行山主也感好奇,未加阻止。
他猛地抓住她的小手,緊緊一握,並輕拍她道:「小妹,我聽你的話,珍重自己。」
東北南三面的人,齊發向西急射,片刻間,便列成了半弧,嚴陣以待。
一面說,一面奔到大漢們的面前,伸手一攔,右手酒葫蘆往前一遞,瞇著眼道:「老兄們,拜託拜託,打發酒鬼一點好酒,周濟周濟酒蟲兒。」
「謝謝你,蕙姊,用不著,你留著自用。」他頭也不回地答。
玉清觀主面色漸變,還了一禮掠向人群。
「老夫並未要求先將人質交出,只想看人質是否健在,如果有三長兩短,咱們不用談了。」
雲棲逸簫緩步而出,道:「史山主,獨眼龍甘輝老弟的話,不值得三思麼?」
一行人直至鬥場中心站住了,太行山主率領一群賊人迎出,兩方距離五尺餘,抱拳行禮,太行山主朗聲道:「寰宇四侶與諸位大駕光臨敝山,山寨為之生輝,本山主未得遠迎,恕罪恕罪。」
「殺你,用不著承影劍。」中原傲然答道。
「等會兒,早晚要見真章,先試試他們的實力如何。」
山頂是光禿禿的茅草地,山頂之下全是遠古森林。黑影就是中原,剛由密林穿出,躍上了山頂。
出山不久,還未走上壺關小山徑,對面已來了大群瘋虎,狂奔而至,兩下裏迎住了。
中原站在那兒,屹立如石像,臉上沒有表情,每一條肌肉似都凍結了,手中的長劍,劍尖六寸血跡斑斑,舉劍的手,沒有絲毫顫動,呼吸似乎停止了,俊目中神光閃閃。
「小侄怎敢妄語?」
糟,人又在上空衝到,沾有血跡斑斑的劍影已光臨面門。
但他在她的腰帶上拍了一掌道:「你再說這些廢話,小心我點了你的穴。」
「何必哪?老兄們,真不給,我老不死委實要憋死啦,要到閻王爺告你一告。」
「老朽來得魯莽,山主海涵,前些日子,山主將老朽的不肖孫女一併擒來,在江湖傳出要老朽前來貴山相商的消息,老朽不敢不來,特冒昧前來應約,隨來的幾位朋友,乃是老朽的知友,在江湖略具微名,老朽可為山主引見。」雲棲逸簫極有風度地答話。
太行山主沉吟不語,內心在天人交戰,中原插劍於地,朗聲說:「山主如能轉而造福江湖,小可願交你這位朋友。」
劍砍入拐身半寸,仍緩緩向下壓,獨眼龍跪坐在地,拼命想將劍抬起,或者推出一旁,因為劍尖已從頸下逐漸下降,快指向胸間了。
黑影一閃,從山下躍登山頂。
「好吧!姑且信任你一次,但在下知告你,你可以使用迷香彈,你的陰煞掌可算得是武林一絕了,是拼掌呢?抑或是鬥兵刃?」
中原本來搶先出手,人向前面的無憂老人迫劍,其實卻在發招後的剎那間,反而向左右方飛撲,一般不說,用劍之人通常攻擊右後方的敵人,比較迅疾,也易得手應心,他反而捨近求遠,轉攻左右後方的伍天奇,看去極為失策,而且鞭長八尺,身形未動,下面鞭梢已如狂龍襲到了。
中原直待他們消失在眼簾中,方舉起血跡斑斑的長劍,朗聲大叫道:「在下幸勝第一場,第二場誰上?在下恭候大駕。」
「老朽祝福你們,再者,死刑室的人,尚請老弟網開一面,可將猛獸驅散,由高手從出屍口爬出去,將人由孔中滑出,不必挖掘了。」
雲棲逸簫恍然,笑道:「丫頭,急什麼?他好好地哩,龍簫是祝哥兒與我進入死刑室救人之時,暫時交給我使用的,這孩子心細如髮,真叫人憐愛,如果他不將龍簫暫交我使用,後果不堪設想,事情經過,讓小搗蛋告訴你們。」
夜遊鷹臉色大變,似乎身軀略一顫動,安天龍返報時,他仍不予置信,認為是他危言聳聽,目下中原公然當天下綠林群豪之面報出師門,他不得不信了。
可是他不便扔出了,夜遊鷹已昏跌在王玉貞母女倆身上,兩女人對他慘然一笑,點點頭,將人拖走了,尤其是吳姑娘,她那一笑簡直比哭還難看百倍,她仍等乃母先走,回過頭來道:「謝謝你,此恩此德沒齒不忘,來生犬馬相報。」
雲棲逸簫掏出一顆奪命金丹塞入他的口裏,伸掌在他的天靈蓋上輕撫,向四周圍攏而來的群豪說:「老朽搶救不及,慚愧,他胸部震盪甚劇,需修養兩三個月方能復元。」
綠林群豪中,皆未聽說過鹽澤死域和洪荒異獸,全都竊竊私語,不大相信。
雲棲逸簫注視著中原,中原躬身道:「原兒與史山主訂下八場之約,已勝一場,請爺爺俯允。」
雲棲逸簫含笑一揖,還未發話,後面姑娘尖叫道:「爺爺,中原弟呢?」
「完了!這老鬼果然名不虛傳,如果讓他進入大寨行兇,豈不糟了?」他心狂叫,等神智鎮定之後,他大聲叫:「退!各回本寨。」
「完了,完了,想不到我獨眼龍橫行於世,卻死在這一少年之手。」獨眼龍心中在狂叫,死盯住向心坎迫進的劍尖,劍身上的血跡令他心膽亂動,血腥也往鼻上部沖,使聞著寒流遍佈全身。
同一瞬間中原騰身而起,一手抄住無憂老道的長劍,脫手向伍天奇遙擲,人亦凌空下撲,像一頭大鷹俯衝而下。
「賢侄可知令師在二十一年前,與家父飛虹劍客的一段公案麼?」
「呵呵!祝哥兄,認得我麼?」秦白衣含笑問。
「救人也是我一手造成的,目前你兄弟已動身返回河南,要在師父墳前懺悔一年,不信你可去找他。」。
走了百十步,雲棲逸簫向半里上的太行山主笑道:「史山主,我雲棲逸簫並沒有死,何用香煙接引?叫他們走開,不然有人不願意哩。」
「如果是真,我答應你洗手歸隱,如果騙我,我會找你來拚,你,還是殺我永除後患,不然你會睡不安眠。」
也在同一瞬間,大斧被鞭震得向上騰升,劍卻化一條白虹從飛斧下射入,快!快得眼中見光時劍已到了。
中原身形一沉,衝勢立止,硬生生將急衝的去勢止住,釘牢在地。
太行山主冷哼一聲,道:「別人相信鬼話,史某卻是不信。」
王大榮尷尬地站住,呆住了。
「也好,就讓他們拖延一會兒。」老人家答應了。
「是車輪戰麼?」
「依你,小妹,請替我留意暗器,也看大哥的劍上功夫,不可慌張亂叫,以免亂我心神。」
「日後再說,別廢話!說,交與不交?」老人家步步逼人,手一揮,眾人立刻圍成半弧形,老奶奶舉簫就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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