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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劍懺情記

作者:雲中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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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母女相逢

第二十一章 母女相逢

「呔!」春虹的震天大吼接著發生,震得旁觀的人心中發毛,耳膜欲裂。
「這傢伙可怕!」九疑老人緊張地叫。
惡煞大喜,腳下全力縱出,這剎那間,便追近了八尺左右,已到了兩丈內了。
春虹一咬牙,力貫指尖,在惡煞的眉心上點了一指,吁出一口長氣,扭頭便走。
「錚錚錚!」金鐵交鳴聲震耳,人影急旋。
「貧道的幾顆牙齒……」
灰影冉冉遠去,卻飄來他的聲音:「要想找九幽天魔,到青城九頂域找貧道青城丹士。這人我帶走,他身上有九幽天魔域的入堡秘圖。小伙子,向南脫困,狂儒皇甫小輩在那兒接應,好自為之。」
兩人繞了一匝,第二照面時,屠龍客伸手緩緩按上了刀靶,金芒漸顯,龍刀出鞘,刀身明亮如鏡映著朝霞,反射出耀目光華,刺目生花。
「站住!」九疑老人神色肅穆地叫。
停住了,刀劍齊飛,聲響震耳欲聾,把旁觀的人驚得閉住了氣,掌心直冒汗,心往口腔提。
「哈哈!瞧,這小輩渾身是血,昨晚大概是闖過鬼谷坪,碰了黑僵屍的硬釘子,已經半條命了,你我堂堂一代老名宿,打落水狗已不夠光彩,你難道還不敢用真本事硬功夫取勝,還用得著蛇?未免太小看自己了,日後不貽笑武林才怪。」
旋身、出劍,接下了從後面撲下的黑衣人。
春虹拍拍她的手,道:「好現象,少林武當的聖藥果然名不虛傳,你得救了。渾身痠軟,這是骨內經過寒冷和高燒之後元氣損傷,只須調養十天半月便可復原,不必擔心。」
人影倏分中,兩人同向側方斜飄八尺外。一方黑袖被劍氣迫射丈外,然後飄然下墜。
「貧道從不放過冒犯我的人。」
春虹背上有人,肋下有傷,而惡煞的輕功也出類拔萃。林中轉折出乎意外,不能放開腳程,所以他雖有武林中的輕功絕學,很難拉近距離,追了三五十丈,保持三丈左右。
兩老魔你看我,我看你,沒做聲,春虹已大踏步走了。
金芒穿入劍虹,要將劍影排開切下。進,再進,又再進,片刻間便迫近了兩丈餘,依然勇猛絕倫。
惡煞連退三步,哼了一聲,又向奔出丈外的青雲兄追去,喝聲刺身:「叛徒,你去得了麼?」
春虹怎肯讓他如意?一聲厲吼,如影附形截出,狂濤八掌的「亂石崩雲」出手,奮起狂攻,截住了。
春虹身劍合一,殺到,要殺開一道血路突圍。
他抓住許姑娘的手,一蹦而起,立即挽住姑娘的柳腰,一聲長嘯,挺劍向山下撲去。
春虹在八尺外止步,一字一吐地問:「你們是九幽天魔的走狗?」
天色大明,第一道朝霞灑下了金黃的色彩,照在霞影上,反映出五彩光華。
春虹收劍熄了火摺子,向青城丹士的去向拜了兩拜,將紙包中的金丹納入懷中。
「你是不是廣信葛家的人?」九疑老人反問。
「小妹,你我之間,還用得著謝?」
「我……我……」
春虹待青羊羽的劍尖將近胸口,方向左略閃,一聲怒吼,絕塵慧劍發似驚雷,「錚」一聲暴響,將刺來的劍尖震偏,閃電似的切入,絕塵慧劍已搶得最有利時機出手,行雷霆一擊。
他不走小道,向西繞走,他打算倚靠狂儒,狂儒雖名列八怪,論真才實學,並不比他高明,何必寄望?
他的旋形怪鏢釘在惡煞的右臂側,傷肉而未傷骨。一錐還一鏢。
春虹如影般迫進,一聲長嘯,劍影一閃。
屠龍客包秋山挪了挪腰間震懾江湖的龍刀,大踏步向前迎去。他手下一群錦衣大漢也同時舉步,一群人踏著同一樣的步伐,威風凜凜,殺氣騰騰,向上走去。
蛇魔臉色難看已極,嘆口涼氣自語道:「這是什麼劍法?這是什麼劍法?」
潛翁哼了一聲,伸兩指將兩把飛刀藏入囊中,哈哈一笑,仍靠在樹上道:「小輩,我老人家不屑和你動手。」
姑娘長嘆一聲,苦笑道:「傷口僅麻麻的,骨內已無異狀,只是渾身軟綿綿的,力道全無,可能我已失去苦練有成的先天真氣。」
鬼女扭頭便走,一面大叫道:「有人要投降,有人要一意孤行,五兇的名號,從今取消,各行其事,散也!」
「不錯。你為何要問這些?」
刀化長虹,一閃即至。潛翁若無其事地挪開身軀,「嗤噗」兩聲輕響,飛刀打入林中。
這些人中,只那一群黑綢子輕裝的人最搶眼,一個個雄壯如獅,慓悍兇狠,共有八十名之多,並排而立,黑壓壓一片,令人望之心中發冷。
「為了救龍虎山的老道,我要將青城丹士前輩的話留在這兒,借惡煞的口傳信給二堡主,豈不甚好?」
「是的,有人要管咱們。」青羊羽士陰森森地發口。
鬼女發出一聲怪笑,道:「我的天,看來,咱們這些三不管的人,過幾天要活不下去了?」
四周寂然無聲,數十雙眼睛齊向他集中,空氣像是凝結了,緊張的氣氛壓得人透不過氣來。
晚了,黑影一腳踢出。「噗」一聲劍飛走了,手腕挨了一擊,接著,黑影第二腳又到。
紅綃電劍不敢遠追,掠回照顧愛女。
「你可是屠龍客姓包的?」他冷冷地問。
俏狐狸纖手一帶,匹練飛回,寒星是從黑衣大漢的胸口飛回的,下她的毒手。
春虹至潛翁還有五丈左右,突然在囊中掏出兩把飛刀,一聲怒吼向潛翁擲去。
「晚輩將專程前行叩請老神仙道安。」他回聲道,青城丹士卻早已不見了。
先前在山下出現的老太和村姑,出現小杉林最下端,隱身在林緣的樹木中,向這兒注視。
阻路的人紛紛向側讓,誰也不敢阻攔。
他向山腳走去,降下一座楠竹林。竹林的每株竹皆粗逾海碗,參天直上,微風吹過,吱嘎作響。人走其中不礙事,而且視度可以遠及數十丈外,地面只有及膝的蔓草枯藤;按理,走在竹林中十分安全,不虞人埋伏暗襲。
散落在前面的人,慌不迭向側急讓。
由蛇魔提起用蛇的情景,他想起了曾和他結了孽緣的如霜。在雲嶁中,如霜給了他一顆龍珠,那次不但驚走了上千條毒蛇和金角螣蛇,也嚇走了蛇魔和九疑老人。這顆珠,他仍帶在貼身內衣,捨不得丟掉,如霜在他的心中,仍然有分量,雖則她已是他殺兄屠弟的生死對頭。在口中,他恨死了如霜;但在內心深處,強烈的仇恨之火,烙不掉如霜在他心中的愛恨。
事到如今,他仍難相信往日對他深情款款的如霜,會做得那麼絕情。愛得那麼真,怎能在他假死之後,便下手殺他的兄弟?這鬼女人為何變得那麼快?
黑衣大漢們一一溜走了,走得匆忙,但仍帶走了屍體。
「哈哈哈哈!等著了,鳥兒進了籠,魚兒入了網。」右側雜樹林中,傳出了令他心中狂跳的聲音。
「咱們無法和他們論短長,誰不怕死?我怕,我只好上九幽天魔這條賊船。」白弔客答,扭頭便走。
刀如猛虎,劍似狂龍,兇猛纏鬥片刻,金芒開始向後退,快退近原處,又開始停住。
九疑老人語塞,正難以作答,左右林中倏揚人影,接二連三出現。
兩人已接近至丈二左右了,已到了最佳時機。
惡煞窮追灰影,正追得心中冒煙,也正想使用奪魂無常錐,喝聲傳到,他全力前行。他是暗器行家,根本不睬春虹喝叫,雙方以奇快的輕功前掠。相距三丈,從後面發射的暗器是無法追上的,即使追上了,力道也不足以傷人hetubook.com.com。他的注意力完全放在前面的灰影上,手中共抓三枚追魂無常錐,找機會出手。
「無仇,無怨。」九疑老人直率地答。
黑衣人向側衝出兩步,上身一仰,「噗」一聲長劍落地,左眼成了一個大血洞,左手剛按上眼眶,驚天動地的慘叫聲,已從他口中發出,「砰」一聲跌倒在地,手腳一陣抽搐,死了。這一劍貫穿了頭顱,怎能不死?
「哎……」春虹驚叫,左胸挨了一錐,胸肌劃中,鮮血如注。假使他不見機轉身軀,無常錐必定貫入胸中,不死才怪,危極險極,他一隻腳已踏入了鬼門關。無常錐仍向後飛,「得」一聲鑽入後面一株合抱粗的樹幹上,入木五寸,發射的勁道駭人之極。
「你會死在葛某劍下的,這一天也為時不遠。」春虹也咬牙切齒地說。
春虹吃了一驚,做夢也沒有想到一向不問武林是非,已臻至登峰造極之境的青城丹士,九頂仙域的主人,會突然在江西龍虎山附近出現。
人太多,春虹心中暗叫苦,但他一咬牙,泰然舉步從兩老鬼讓出的空隙中向山下走去。
「錚錚!」兩把寶刀不住撞擊,「嗤嗤!」錯刀聲尖厲刺耳,令人頭皮發炸。
屠龍客更是愕然,弄不清媳婦的名字,為何竟會讓外人知道?春虹又怎會知道他和花魔是兒女親家?這些事除了自己人之外,不可能被外人知道的。
「叭叭叭叭!」人影倏分時接掌聲幾乎同時傳出,可見兩個高手速度之快,委實駭人聽聞。
兩個人都身懷戒心,一步步繞走。
他一面追,他一面想:「我非擊倒他不可,我要取那人要給我的小布包。」
「呔!」黑衣人怒吼,衝上、拔劍、出招,「白虹貫日」砍向春虹的後腦骨。
所有的錦衣大漢同時舉步,然後雁翎分裂。包少堡主立站在雁翅之中,惡狠狠地死盯著春虹。
春虹退遠些,旋出丈五六,左胸沁出血,背帶斷了一根,背上的許姑娘搖搖欲墜,危極險極。
「小子拔劍!」屠龍客怒叫。他有自知之明,鬥口他絕佔不了便宜,事實上他確是九幽天魔的走狗嘛。
他在惡煞昏倒的樹幹上,用劍刻出一行字:「唇亡齒寒,焉能袖手?青城丹士。」
接著是一聲震天長嘯,在四周人群變色住目之下,他瘋也似地撲上,劍以排山倒海的聲勢湧出。剛才的激鬥,他用了兩次絕塵慧劍,但屠龍客的內力太過精純渾厚,近身不得勞而無功,明明已擊中胸脊各一劍,卻無法貫入,太可惜了。這一次,他不再向胸腹要害下手,料想老狗必有龍蛟軟甲護身,加上精純的內家氣功,他功力不夠,無法用絕塵慧劍攻入,須改攻四肢了。
「那麼,為何找我?」
春虹第一次和屠龍客會面,但從包少堡主的行動看來,這個人當然是屠龍客,用不著猜。
他痛苦地吁出一口長氣,咬緊牙關,雙手的肌肉不住抽動,他感到手指甲快要嵌入掌肉中了,握得太緊啦。
「兔崽子們,我老人家也算一份,殺啊!」下面傳來了如雷暴喝,狂儒從林中飛射而出,左手疾伸。
「殺!」春虹神智已昏,躺在地上揮劍,把小秋嚇了一大跳,向後躍退。
春虹人緩緩往後退,退了十來丈並非不可能,在屠龍客手下喪命也是意料中事。
安慶五義中,老大翻江龍死了,四個人眼中怨毒之火熾盛,老二大叫一聲,拔出分水刀大吼道:「為大哥復仇,向這小狗索回血債,上!」
右面最先出現的傢伙,正是乾猴似的九疑老人,火眼金睛精光四射,不住獰笑,也走出林外,接口道:「玩蛇的,你他媽的別再獻世。」
鑽出杉林,沐浴在朝陽中,到了一處丘陵起伏,杉樹苗高僅尺餘的新林區。新林區廣約三四十畝,向東南兩端延伸,最寬處約有三十丈左右,窄小處也有二十三四丈,中間小丘起伏,但丘高不過五六尺而已,視野極廣。
如果身形迫近,不用問,拼命單刀居然佔盡優勢。果然不錯,屠龍客一聲長嘯,突然斜身迫近,「錚」一聲輕響,劍影外張,龍刀順勢貼身,身形猛旋,「玉帶圍腰」,猛地欺進猛旋而出,身刀合一楔入。
突然出現的幽靈,發出一聲奇異的怪笑,一閃身便到了青雲兄的身側。
「這……狂儒昨晚在馬鞍山和我們分手,他說李文良已得到消息,撤回十面埋伏,在生命谷佈下天羅地網等我們上當。我們實力委實太薄弱,只好通知張天師小心戒備然後退出。他為了尋找廣信葛家那位小道士,已繞回貴溪。他鬼精靈,不會上當的,那嘯聲不是他所發!」
「葛春虹,後會有期。」她嬌叫,向北急射,紅影冉冉而去,消失在林木深處。
「啊……」惡煞在同一瞬間狂叫出聲,黑影打出的兩枚無常錐,一枚鑽入他的左腿,一枚在他腰背擦破一條血槽,貼脊骨擦過,傷得不輕,叫聲中,他向前仆倒。
「小婢看清了,正是絕塵慧劍。」
老太婆聽到姑娘的叫聲,心膽俱裂,叫:「小秋,救人,雯丫頭給我。」
突然間,人影倏止。
黑衣大漢伸手拔劍,大喝道:「小狗納命!」
春虹呵呵一笑,道:「小妹,別誤會,我不會殺半條性命的。鬼谷坪只有這個兇魔,不會有旁人,火摺子絕不會引來惡賊,如果附近有人,早就該來了。」
劍影閃電式的突然下收,「錚」一聲暴響,刀砍在劍身下端近鍔處,人影倏分,這剎那間,劍影脫刀時,尖端似一震一點,方行分開。
到了鬼谷坪南面石碑附近,仍不見有人出面阻攔,不住嗅到嘔人的血腥,可能龍虎山的老道在這兒斷送了多人。
「那麼,你……」
三人幾乎是同時打出暗器的,也幾乎是同時止步,同用暗器襲擊,快得令人無法看清。
「有人遭殃了。」村姑搖頭嘆息。
春虹怎可放過?他已瘋了,一聲大吼,迫近揮劍。
在震天大吼中,拔劍從春虹身後飛撲而上。但青羊羽士比他快了一步,佔了先。
罡風怒吼,勁道如山,兩入硬各揮五掌,乍合乍分,腳下的枯草斷枝向八方激射,氣流發出了刺身厲嘯。
鮮血灑在杉葉枯草上。銀白色的濃霜染上猩紅的鮮血特別扎眼。兩條斷胳膊拋出三丈外,兵刃跌散在鮮血上。
青羊羽士沒忘掉被踢掉兩顆牙齒的仇恨,一聲怒叫,飛撲而上。
「大哥,該走了。」姑娘輕叫。
「大哥!」姑娘尖叫,伸手急抓。
不再直進直退了,金芒劍影開始飛旋撲擊,愈來愈近,身形快接觸,危機來了。
「七星高照,受命於天!」所有的人皆同聲大吼。
春虹站在中間,頭上的道髻已被打散,長髮披頭,髻尾垂至腰帶,乍看去像個披頭散髮的女人,加上了渾身血跡,他成了一個怪物厲鬼。
「山的那一邊,是西華山鬼谷坪,全是李文良的人。」
人影一閃,劍虹飛射。春虹拔劍、轉身、出招、傷人,再突然轉正身形。「砰」一聲,他擲劍入鞘,再從容舉步,似乎剛才並未發生任何事。快!快得令人眼花,誰也未看出他是如何出招傷人的。
春虹也突然止步,旋形怪鏢在他一聲沉喝中出手。
絕塵慧劍仍緩緩滑出,無聲無息。兩尺,兩尺……
「得」一聲響,他擲劍入鞘,大踏步向不遠處倚在小杉林外緣樟樹上的潛翁走去。
最後一個人右手斷了,踉蹌站穩,死盯著春虹,眼和-圖-書珠子漸向外突。良久,突然吁出一口長氣,像一截木頭般突然倒地,瞪大眼張大著嘴,好像在向蒼天呼叫,氣息已絕。
「啊……」兩人同聲狂叫,「砰砰」兩聲滾倒在地上,兩隻金釵分射入他們的右眼中。
「但上次……」
春虹被震二丈外,但他受得了。為了搶救青雲兄,他毫不考慮自身的安危,身形未定,人已再次前衝,大吼道:「老狗該死!」
愛與恨糾纏不清,難遣難排。春虹一肚子愛恨交煎的怒火毒焰,竟找到兩個老鬼發洩了。他挪了挪絕塵慧劍,拭掉眼角淚水,突然仰天長嘯,嘯聲如殷雷狂震,遠傳十數里,將他的感情傳入天宇之中。
春虹渾身是血,披頭散髮看不見他的臉孔。背上的許姑娘梳了三個髻,穿了破道袍,臉上污穢變了本來面目,任何人也難看出他倆的身分了。
春虹是左跨步,左旋身,身形未完全轉過劍已出手。劍影一閃,黑衣人嗯了一聲,全力撤劍自救。
黑影毫髮無傷,兩枚無常錐擦樹而過,全部落空。接著,黑影一閃,到了惡煞身旁。
「錚」一聲,他的劍尖突然飛走了,向後急退。
可惜,她晚了一些,光華一旋之下,四枚勁弩全被震碎,最外側一枚卻射入春虹的右脅,春虹腳下一虛,「砰」一聲栽倒在地,也把娘姑帶倒了。
春虹眼中掛下了兩行清淚,繼續大叫道:「死了的人不算,墳墓裏的屍體等在候著你們!你們為何不來?為何不來?為何不來?」
「上次咱們錯了,一錯豈可再錯?」
包少堡主站住了,咬牙切齒道:「姓葛的,你會有被大爺活剝的一天,這一天絕不會太遠的。」
屠龍客到了,站在兩丈外沉聲道:「小輩,你好狂。」
劍揮出,他感到虎口一震,身軀晃到惡煞的背後,對方劍上傳來的渾雄力道兇猛絕倫,攻勢一緩一震,身形已震動。他立即借力飄出,劍上傳出了沉雷似的震鳴,連人帶劍向右飄。
「嚓!嚓!嚓!」他一步一踏實向前走。
繞過第三座山腰,往西看,五六里的丘陵星羅棋佈,合抱的大松樹散落其間。更遠處,冬耕後的田野死氣沉沉,一些村落零落地出現在遠處,炊煙裊裊上升,雞犬聲隱隱可聞。風止了,又是一個大晴天。
左面,出現了安慶五義的四個人。再就是一群黑衣大漢,一身黑綢子輕裝。右側,嚇壞人,有奇醜無比的鬼女人廖春萍,陰陽怪氣的青羊羽士、慘白無色的白弔客寇天風,另一個使一根大狼棒兇猛獰惡的大個兒,一看便可猜出是五兇的老四天狼蔚良臣。再一名是女的,千嬌百媚貌美如花,穿一身紅色綢勁裝,火辣辣的,手中握住一把紅綢,有兩支小劍尖伸出掌心,見兵刃如見其人,她是五兇的老五,俏狐狸文蕙芬。她的綢帶劍是活招牌,使用這種怪兵器的人,世間並不多見。五兇全來了,將有好戲上場。
春虹發現九疑老人和蛇魔之後,按理他該急衝下山,兩個老惡賊想將他攔住,恐怕不會太容易。但他沒走,站在那兒發怔,抬頭向天,虎目中突然滾下兩行清淚。
「為了救龍虎山的老道,我要將青城丹士老前輩的名號留在這兒,借惡煞的口傳信給二堡主,豈不甚好?」
「呔!還有哪一位自命不凡的英雄好漢上?一比一,在下敢接下任何人。叫九幽天魔來!叫李文良來!」
「在下是廣信葛家的老二。」
先例了兩個人,第三個人衝出丈外,「嗯」一聲輕叫,以手掩住胸口,晃了兩晃,「砰」一聲仆倒在地,雙腳不住抽搐,雙手一陣亂抓,幾次似乎掙起了身軀,前後卻突靜止下來。
刻到最後一筆,「嚓」一聲輕響,一段松枝插入「唇」字的上方,微風凜然。松枝上,吊著一個小紙包,奇香撲鼻。接著,熟悉的聲音入耳:「小伙子,你很壞。殺了那狗東西,不然後患無窮,將會送圖人前功盡棄,日後進九幽魔域難比登天,切不可存婦人之仁。貧道跟蹤這位送圖人已有三月之久,才知他確是真心。目下不得不帶走,如果將圖留給你,時機未至反而僨事。給你兩顆金丹做見面禮,最好能用龍骨煎湯送服,你將受用不淺,小小內外傷更見成效。好自為之。」
「不!那個叫青雲兄的人我必須替他盡力。」春虹說著掠入林中。
春虹伸手摸了摸左頸,摸了一手血,木然地輕問:「小妹,你沒事吧?」
「廣信葛家與你們有仇有怨?」春虹厲聲問。
「呔!」響起春虹一聲震天怒吼,劍影飛騰,冷電四射,劍氣排山倒海似的湧到,劍影夭矯如龍,如同電光一閃,劈胸刺到。
可惜,惡煞卻半途收招,怒叫如雷飛射入林,追蹤灰影去了,接著叫吼聲震耳:「留下人,誰敢在我惡煞朱東海頭上動土?」
「嚓!」他擲劍入鞘,腦袋一扭,長髮飛蕩。他冷冷地陰森森地向四周搜視一遍,然後仰天吸入一口氣,拔出腿上的兩隻銀鏢瞧了瞧,手一鬆,讓鏢墜地。
人影止住,屠龍客旋出丈外,雙目噴火,額角上出現了血痕,掉下一層油皮,左頸旁也受傷了,錦衣的衣領裂口,血影出現,他竟然受了輕傷,額上青筋跳動,大汗滾滾。
包少堡主一聲長嘯,從側方截出。
喝聲中,他一掌迫出。
「殺」!四人怒吼,撲上了,同時飛魚刺、銀鏢、神箭等,一剎那出手齊向春虹集中攢射,四人不顧一切地瘋狂上撲。
俏狐狸向春虹格格嬌笑,伸左手虛引,意思是想請春虹走,同時向左跨步,同一瞬間,她右手的紅綢帶化成一道火紅匹練,匹練前一點寒星耀目,向後急撤,嬌喝聲:「納命!」
屠龍客拍拍金光閃閃,刀鞘全嵌有金龍的龍刀,木然地道:「你眼睛沒有瞎,何用多問?」
「留這個惡賊活命,不知會牽連多少人,一路哭不如一次哭,殺一個可以多救幾個呀!」
灰影挾著青雲兄,冉冉而去,速度駭人,在林木中輕輕飄動,始終保持距惡煞三丈左右,不讓惡煞有發射出無常錐的機會。
一連串的變化,說來話長,其實是剎那間發生的事,變化太快了。
「怎麼?九疑老鬼。」蛇魔怪叫。
機會來了,前面有兩顆大樹阻道,灰影向右稍移,這是灰影必定會從右面繞的徵兆,極難得了。
「接著!」他怒吼了,絕塵三劍終於抓住了出招的好機會。
春虹向北一折,避開錦衣大漢,然後向下衝。迎面站著五兇文蕙芬,紅狐的左後方,是一名黑衣大漢。
他一把抓住兩根斷帶頭,低吼道:「小妹,抓緊我。」
果然不錯,灰影向右跨出。
「五兇大概不得不見風轉舵了。」白弔客也陰陰怪氣地叫。
春虹抓一把藥掩上創口,苦笑道:「這傢伙的暗器可怕極了,他也挨了我一記,我不要緊,皮毛之傷而已。」
青雲兄被掌勁推翻,傷上加傷,雖強忍痛楚爬起逃命,但只奔出兩步便不支倒地。
「葛春帆是……」
「你帶著,走!」
四周的人紛紛往後移,讓出一個十丈方圓的大圈子,眼睜睜注視著兩人的神色。他們心中明白,武林罕見的高手狠拼即將登場了。
屠龍客逼近至兩丈左右,沉聲喝道:「拔劍!」喝聲中他手按刀靶向左繞手。薑是老的辣,他知道飛撲而下是最下乘的打法,固然聲勢嚇人,但在高手面前卻嚇不了人,反而在猛衝搶中,暴露了自己的弱點,與人可乘之機。剛才春虹連斃七個人,都是以靜制動一擊得手的。他不上和圖書當,操之過急是送命的根源,他犯不著也拿者命作賭注往上押。
他背上的許姑娘,驚得不敢發出任何聲音。她知道,任何聲音皆可擾亂他的神意。他手中的絕塵慧劍,血在劍尖凝集,一滴滴往下掉,片刻間便血跡全消。
龍骨,也就是出土的古代獸類化石,據說可以治跌打損傷,藥材店裏可以買得到。
四周鴉雀無聲,死一般的靜。所有的人,全被他超塵拔俗的身法震懾住了,更被他三劍斬死的快速劍術和殘酷的舉動,嚇得個個倒抽涼氣。
春虹已轉過身來,徐徐高舉絕塵慧劍,劍身上的血往下流,從手臂淌流至肩膀。
「嚓!嚓!嚓!」春虹正向她接近。他的右手五指輕微屈曲,冷厲的目光,從垂下的頭髮空隙中死盯著將接接近的鬼女。
先前揚七星旗發令的黑衣人,這時他所站處已在春虹身後四丈左右,春虹已走過他的站立處。他一聲怪叫,從後面衝上,一面大吼:「斃了這小畜牲!」
面對大名鼎鼎的龍刀主人和耀目生花的龍刀,春虹毫無所懼,他成了一個毫無感情的動物。
也字一落去如星飛電射,走了。其餘三兇站在原地,但也退了幾步。
追人,手上有兵刃會礙事,他的劍早已入鞘,便在百寶囊中掏出黑僵屍打他的旋形怪鏢,叫喝道:「打!」其實他並未打出,腳下加勁。
從頭髮的空隙中,可以看到它蒼白的臉孔,雙腮的肌肉在輕微痙攣,依稀可以看到大眼睛的兇光,從髮髻隙中射出,陰森森的令人望之生悸。
青雲兄人向前撲,右手抓緊從肩上撥起擊來的無常錐,向後扔去。真巧,飛射向連連進攻的惡煞後心,但力道全無。
包少堡主扭頭便跑,像是喪家之犬。
他拔出絕塵慧劍,左手擦亮火摺子。
「你在何人口中知道的?」
遠處的老太婆和村姑,視線已被人群擋住,不得不向前接近,正式出現亮相了。她們來得很慢,外表看不出是練家子,倒像是到山上看莊稼的山中的村婦。
一切都明白了,九疑老人和蛇魔,都是九幽堡主的走狗,連屠龍客也不例外。
春虹已經衝出,遠出五六丈外去了,他腳步零亂,但去勢仍疾。
並不見有暗器追來,他心中冷笑,認定春虹年紀輕輕,發暗器的力道有限,定然追不上他的輕功。
「哎……」青雲兄厲叫,被掌風拍翻在地。
金芒飛舞中,人影乍合,罡風八方飛射,草葉紛飛,看不清人影劍影,分辨不出招式。
人影如電,疾升疾沉,他發動了,在暗器快近身時身形上升,暗器像一群蝗蟲從他腳下飛過。後出手的兩枚亮銀鏢,卻釘在他的大腿外側,他仍未能完全躲過成群暗器的襲擊,原因是他要殺人,並不想完全躲避暗器,以最少的創傷,換最大的代價。
山腳下,有一條古道,從西北蜿蜒而來,折向西南。西北至饒州府管轄的安仁縣,西南至積翠巖。積翠巖也就是望姑山,據說張大師張鎮曾在這兒棲止,與一些仙侶在山上迎接麻姑,經常在峰頂翹首而望,所以叫做望姑山。山距龍虎山有六十里,是安仁貴溪兩地古徑會合之處。
黑影不見了,並非從樹右繞走,而是貼在樹幹上,兩枚無常錐亦同時打出,一閃即至。
機會來了,果然等到了空隙。
地面冒起了白煙,枯草和小杉樹吱吱作響,泛起灰色的泡沫,辛辣奇味刺鼻,原來是他們手中的白瓷管失手墮地,神水堡可怕的神水噴濺而出。
春虹卻一咬牙,哼了一聲,大聲道:「不!我自己會找她。」
惡煞正待抓人,春虹已到了他的身後,劍影近身,龍吟震耳,他已知道春虹有絕塵慧劍不想用肉掌冒險,冷哼一聲,大旋身長劍已經出鞘,「回頭望月」以攻還攻,劍尖從春虹的劍影右側射入,快極,似乎已遞近春虹的耳根了。
「啊……」慘叫聲刺耳。「噗噗!」有人倒下了。
遠處,老太婆向村姑道:「這個奇異的人,身上背了一個女人哩!他腰帶上所插的劍,你看像不像絕塵慧劍?」
古徑中,一個穿了破棉襖包了頭巾的老村婦,點著一根小竹杖,和一名中年村姑走在一塊了。村姑是棉褲棉襖,花巾包頭,手中挽了一個長包裹,一手挽著老太婆,一步步從望姑山方向往這兒走,剛到山腳下。
走了一半,後面突然傳來竹哨聲。這種嘯聲他不陌生,吃了一驚,心說:「他們追來了,光天化日,不易逃脫,我得快走!」
也難怪他們,春虹已經倒地,豈能不死?用不著留意。卻沒料到春虹仍能躍起,而且帶了姑娘突圍。
九疑老人哼了一聲道:「那就對了。」
青羊羽士身形倏止,手中劍發出陣陣龍吟,訝然問道:「醜女人,你叫什麼?」
「嗤嗤嗤」三聲厲嘯,三枚五虎斷魂釘擦春虹左頰側而過,劃出一道血槽,最後一枚幾乎得手,也幾乎將春虹背上的許姑娘的耳朵射穿。
春虹站住了,冷冷地道:「諸位,咱們無冤無仇,你們雖一再來找在下的麻煩,在下並不在意計較。告訴你們,在下與九幽天魔勢不兩立,不想和其他江湖朋友為敵。你們,假如是九幽天魔的走狗,可以動手了。如果不是,請讓在下走路。」
斷頭的黑衣人死屍,卻在片刻後倒地。
「大哥,我很好。小心你自己。」姑娘恐怖地輕說。她感到自己虛弱得連話也不易說出了。
「該死!」惡煞厲吼,雙掌幻起三五個虛虛實實的幻影,向攻來的掌影猛封硬搶,下手不留情。
「是在下的大哥。」
「你來得好。」春虹點頭笑。
他面對昏厥的惡煞朱東海,心中為難。他能向毫無抵抗力的人下手?
楠竹林與苦竹麻竹不同,每一株皆參天直上,而且每年的春冬兩季,皆由林主挖出售賣,極少有成叢迫生長的情形,人在林中行走,毫無困難。春虹必須下山,走竹林取為安全。
「大哥!」他背上的許姑娘顫聲叫。
春虹已橫下心,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一個看破了生死而不怕死的人,面臨必死的危境,將是最可怕的人;所謂困獸之鬥,這頭獸必是最兇猛具危險性的獸,除非斷了氣,絕不會聽由宰割的。他目下的心情便是如此,誰接近他都會受到他兇猛無比的瘋狂襲擊,不是你死便是我活,他會不顧一切將對方置之於死地。
沒有人回答。前面三丈左右,站著一名黑衣人,一觸春虹的眼神,恐怖地往後退。
「殺!」四個人狂呼,揮舞著兵刃向前了,像一群瘋子,也像一群餓狼,吶喊著飛撲而上。
包少堡主忍無可忍,一聲怒嘯,打斷了春虹的話,飛撲而上。
屠龍客心中吃驚,也一聲怒吼,揮刀直撲而上。
左側樟木林中,人影又現,灰綠色外袍,是一雙似乎森森眨動的怪眼,是外面繞了布的拐杖蛇魔衛心照。老傢伙大踏步往外走,道:「上次你小子不怕蛇,老夫確實被你搞糊塗了。這次試試,我老人家不信邪。冬天了,這地方召不到蛇,蛇都睡了覺,我老人家這兩條金角螣蛇卻不會睡覺的。哈哈,小子,別來無恙?」
春虹也站住了,扭頭向屠龍客瞥了一眼。屠龍客脫下罩袍,扔給一名手下,銅鈴兇光暴射,死盯著春虹,也一步一踏實,向著春虹走去。
四個人同時衝來,吶喊聲驚心動魄。但他似若未見,仍大踏步向前走,虎目中寒光四射,臉上的肌肉繃得緊緊的,緊閉著雙唇,一雙虎掌的十個指頭不住收放,看去像一頭正待撲出的受傷金錢大豹,和圖書兇狠、刻毒、陰險、殘忍,各種可怕的危險表情,都可以從他沉靜冷酷的神色中看出,他身上每一顆細胞都具有可怕的爆炸性。
更遠些,潛翁司空平懶洋洋地倚樹而立。一群錦衣大漢擁著屠龍客包秋山父子,攔住下方的去向,虎視眈眈,包少堡主的眼中,冒出了怨毒的火花。
灰影雙手已到,右手拂出,惡煞打出射向青雲兄後心以及青雲兄扔出的兩枚無常錐,同被他三個指頭夾住了。右手同時抓住了青雲兄的腰帶,一把提起道:「你的身手差得太遠,怎能應付黑道第一巨魁。乖乖別動,我帶你離開險境。」
惡煞仆倒在地,火速拔劍側滾。
包少堡主沒命似的飛跑,兩個手下救了他一條狗命。
「如霜,你既是奉九幽天魔之命來殺我全家的人,為何要給我一段情來折磨我?」他痛苦地低呼。
嘯聲傳到,老太婆站住了,眼中神光一閃,道:「嘯聲凌厲,上面可能有人動手。」
鬼女突然搖搖頭,吁出一口長氣,向側悄然舉步,讓至一旁,低低地自語:「這種英雄豪傑,殺之不祥;再說,我也不一定能勝得了他。」
擋在前面的是鬼女,這鬼女死盯著春虹,眼中泛出複雜神色。也許,她想起了在雲嶁山和春虹滾地相搏的事,也許,她對春虹目下的處境惋惜。
黑色的人群中,走出一個半百年紀的兇猛大漢,「唰」一聲抖出一面黑色七星旗,高舉過頭頂大聲道:「今天是十一月初一,本堡的英雄開始大舉,今後不必隱藏身分。奉堡主金諭,著本堡弟子勇往直前,無畏無懼,眾志成城,共謀富貴。七星高照,受命於天!」
說完,挾著人往林中去,在林緣略一停頓,扭頭注視在拼鬥的兩人,片刻重新舉步入林,自言自語道:「不錯!姓朱的可能真遇上對手了。」聲落人已隱入林中不見,如同幽靈幻影。
「錚錚!」龍吟虎嘯的金鐵交鳴聲中,最後一聲即是裂帛響。
灰影大概認為滿意了,扭頭便走。
春虹機警萬分,嘯聲一起,他便撒腿狂奔,向山下如飛而去。他必須找到村鎮藏身,通都大邑更好;諒九幽天魔的惡賊爪牙,也不敢在人煙稠密處橫行霸道驚世駭俗。
「小妹,快……快逃……」他絕望地叫。
雙方愈來愈近,他的手徐徐伸向劍靶。
「花魔的女兒,你的媳婦,可是叫白璧?」
「怎麼?你要投降?」鬼女問。
聲音漸傳漸小,顯然青城丹士一面走一面說,最後幾字,可能已遠出半里外了。
老太婆一聲嬌嘯,一閃即至,從中截入。
老太婆突然離開了地面,道:「小秋,上去瞧瞧,不聽招呼不許動。」
他沒站起,錦衣大漢們呼嘯爭先恐後地搶到,架起了他,所以人群大亂。
春虹置之不理,仍泰然舉步。
春虹仰天長嘯後,不理睬九疑老人的話,突然大踏步向山下走去,步履沉著堅定,旁若無人。他料定兩個老鬼必定會阻攔,誰攔他誰便是第一個死對頭。
「站住!」一名黑衣人大叫。
竹嘯的響聲此起彼落,愈來愈急,危機來了!他一面展開輕功急趕,一面問:「小妹,傷口和骨內有何感覺?」
「糟了,姓葛的松明道人完了,不然劍怎會落在這人手中?」
「稟主母,要上去看看麼?」
春虹的手,也按上了劍靶。
「不可妄動!屠龍客蛇魔等人都在,九疑老人的功力也不可輕視,先看看再說。怪!他們都不是九幽堡的人,為何聚在一處聯手合擊一個受了傷的人?」
「當然來得好。小輩,你就是廣信……」
「那麼,你幹什麼?」
絕塵慧劍出鞘極慢,隨著腳步移動,一分分地滑出鞘口。劍身長兩尺二寸,逐分滑出,滑至一尺八左右,已換至第三次照面。
老疑老人和蛇魔臉色難看已極,叫了之後,悄然兩側退出丈外。
春虹滾了兩轉,恰好滾向姑娘。
「啊……哎喲……」兩個倒了的錦衣大漢,在神水中翻滾哀號。
所有的人除了五兇之外,全都舉起了右手。
青羊羽士怪眼一翻,輕叫道:「貧道,一人做事一人當,從不寄望任何人相助一臂。」
鬼女冷哼一聲道:「咱們在江湖揚名立功,怎可找上後生晚輩?」
「有份,但我鬼女敢作敢為,也勇於認錯。」
九疑老人火眼亂翻,愕然問:「咦!你小子窮叫什麼?是召集黨羽麼?」
「嚓!嚓!嚓……」他一步一頓,向山下走去,每一步似乎重似千斤,杉葉枯草在他腳下發出輕響。
屠龍客退出丈外,站不牢跌倒。然後以刀靶拄地,吃力地要站起。他的左腿出現了劍孔,鮮血急流,把褲管染成一片猩紅。
春虹掠縱如飛,急射入林,小杉不礙事,他全力急趕。經過一夜廝殺狠拼的他,一縱之下仍可遠達三丈左右,不片刻便趕了數十丈,登上一處高起的臺地。
屠龍客的眼中,兇光漸盛。他看不清春虹臉上的表情。春虹的頭髮擋住了他的視線,令他不易抓住春虹的眼神變化,看不出春虹發招的先兆。
接近至五丈內,屠龍客舉手一揮,沉聲喝道:「退!列陣等候。」
「你該死!」她向包少堡主怒叫,飛撲而上。
四個人衝近至身左丈五以內了,他眼中兇光更厲,但仍未轉頭,腳下沉重地舉步,對即將近身的四個人似若未見,他走他的路。事實上,四個人所接近的方位,只可能出手的距離,他已經心中有數了。
「打!」他怒吼,扭身雙手一揮,兩枚暗器分襲前面的黑影,和後面的春虹。
兩人身形皆被震出,落地後腳下一亂,身軀急轉,然後退兩步方行站穩。
九疑老人和蛇魔略一遲疑,但仍不情願地將手舉了起來。
「大爺葛春虹。剛才你舉手高叫七星高照,受命於天,堂堂神水堡堡主龍刀主人,卻甘心做九幽天魔的走狗,你比任何人都無恥!」
「那是你自己不行,怪你自己。」
說著趕著,他已到了山下竹林邊沿。竹林外,是一座杉樹林。昨晚狂風大作,天空中有雲層,按理地上便會有霜。但山下其實並未颳風,地勢低水氣沉,竹林邊緣已可看到霜影,掠入杉林,看到杉葉上結了白白的一層濃霜,腳踏到樹葉上,「克嚓嚓」,響聲震耳。
春虹一步一步向前走,一步一步踏實。血,從他的傷口流出,但他似乎已一無感覺。
春虹的驚叫聲,令姑娘心膽俱裂,急問道:「哥,怎樣了?」
蛇魔老臉微紅,訕訕地道:「好吧!不用蛇並無不可。」
春虹確想將他和許姑娘的事抖開,聽姑娘一叫,心中一軟,道:「在下與令郎有不解之仇,叫他上來嚐嚐絕塵寶劍的滋味,你不會珍惜吧?」
「貧道絕不甘休!」青羊羽士斷然地答。
兩丈,丈五,丈二……
「夫人,可否……」
對方即以兇狠見長,他採用詭異靈巧應付,迅捷閃避。他靈活進招,十分險惡地接下了七八次狂攻,右胯刮掉了一層布帛,危極險極。先前出奇招削掉對方的長袖,這時再也沒有這種機會了。惡煞已全力進攻,不敢絲毫大意,幾乎令他抓不住進擊回敬的機會。惡煞的修為果然驚人,掏出了真才實學。劍上所發的內勁,使他的劍尖不時外揚,準頭極難抓住,所以接了七劍他只能回敬了三劍,沒有機會用上絕塵三劍,時機未至,他也不想過早使用。
大漢將七星旗連揮三次,大吼道:「七星高照,受命於天!」
「也許有老爺的朋友上面和圖書被困哩。」
枯草中,突然升起一個灰色的幽靈。
「娘!救我大哥!」姑娘叫道。
人群大亂,驚叫聲、吸氣吁氣聲,叫嚷聲亂成一片,鬥場中似乎全是人。
小秋已挽起姑娘,聞聲放手去扶春虹。
「不會的,沒有人會幫張天師的忙。」
「呔!」惡煞第八劍出手,一點寒星迎面飛射而至。假使往後退,寒星必定下沉追襲,定會刺入胸口。如果往左讓手,寒星定會化為虹影,跟蹤折射,十分兇狠霸道。
「會不會是狂儒?」
春虹面對惡煞瘋狂的進擊,一步步向後退。他感到惡煞的劍法兇狠有餘,靈巧卻不足。與宇文書麒比較,書麒的攻勢迅捷絕倫,詭異靈巧。而惡煞出力沉猛,潛勁如山,兇狠潑辣為前所未見,每一劍都是致命一擊,不易招架,銳不可擋。短短兩天半,他總算遇上了兩個異常高明的劍術名家。
他心中漸定,心說:「先找一處市鎮安頓,看看小妹的掌傷有何變化。再就是買些龍骨來煎湯。」
兩個老鬼一打眼色,兩面一分,繞旁側越過,劈面擋住了,蛇魔怪叫:「小子,你不能走。」
黑衣人的劍,射出五道如虛似幻的銀芒的劍尖,像五顆銀星射向春虹的背心。可是,銀虹和銀星全部落空。春虹旋身太快,劍尖像似擦著春虹的右肩而過。
黑衣人的腦袋飛起三尺,斷了。
春虹的吼聲亦響,劍影又閃,斷了頭屍身還未倒下,胸前又中一劍,直貫後心。
許姑娘被拋出八丈外,一聲驚叫,向春虹走來。生死關頭,她竟然恢復了精力,手腳已可活動了。
春虹的劍尖已被震飄至右外側,惡煞竟敢放膽直迫中宮而進,力貫掌心,扭身轉向右移。
惡煞果然了得,反往回滾,但沒有灰影快,只逃過致命一擊。原踢向肋下的腳尖,踢在他的後背左琵琶骨上,兇猛沉重的力道,將他踢得飛滾八尺外,「砰」一聲暴響,腦袋撞在一株樹幹上,昏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這傢伙惱羞成怒,被春虹一劍劃斷了他的衣袖,他總算開了眼界,狂傲之心消失,眼中透出了重重殺機,要殺春虹找回臉面了。同時,他知道已遇上了真正的高手,必有一番惡鬥,怎可讓堡中的叛徒乘機逃走?所以決定先取叛徒的性命,再對付春虹。
「大哥,不可自誤。」姑娘低叫。
天色不早,東方天色已泛出淡淡朝霞的光芒。空中,還不時可聽到隱隱的暗號聲。
「呔!」他發出了震天大吼,劍影漫天。
「錚錚錚錚!」暴響似連珠,龍吟震耳,罡風裂肌。
青羊羽士一聲長嘯,向春虹撲去。
村姑將包裹打開,問:「主母要用鳳劍麼?」
四周的人群,零落地向前緩緩接近,以春虹為圓心,一步步向圓心集中,並且跟著移動。
「錚錚!錚!」人影合而後分,勝負已判。
「怪我?在嶁山難道你沒有份?」
他心中一動,大踏步向惡煞走去。惡煞已經昏厥,躺在那兒像條死狗。
俏狐狸的聲音,把已到了十丈外的老太婆驚得輕呼出聲,一把搶過村姑的長包囊,叫道:「是他!松明老道,上!」
無常錐到了,他背後沒有眼,不知死期已至。
鬼女往後退,道:「你將後悔,可不能怪我們不助你一臂之力,也不必怨咱們不替你報仇。你要自尋死路,請便。」
一升一沉,恰巧四個人已經衝到,兵刃齊集,他落在四人的中間。
竹林視界廣闊,他能看到有人。這些人是早已藏在林緣等候的高手,老遠便發現了渾身血跡背著人逃命的春虹,等春虹下去不久,便發出了警訊,通知附近的人趕來攔截,想得到要糟。
說完,從容舉步。
老太婆正是紅綃電劍所扮,手中光華殷殷的鳳劍耀目生花,身上的小鳳清晰入目。
姑娘並不知他從蛇魔想起了如霜,大感訝異,大敵已至他卻不走,最後卻叫出這些話,她也感到慘然,低聲道:「大哥,如果我沒料錯,你對白姐姐並未能忘情。不要折磨自己,找白姐姐問問原因,好麼?大哥,我願伴你走一趟天涯,找到白姐姐……」
已走近至三丈從左右接近的兩老鬼,被他這兩聲大叫嚇了一跳,站住了。
「司空老狗,你暗殺鄱陽漁隱和瘋丐,無恥已極,你給我滾出來!」
雙方皆全力相搏,行雷霆一擊。人影飛退,「砰」一聲暴響,春虹仆倒在五六丈外,右大腿鮮血泉湧而出。
矮杉樹中全是枯草,鋪上一層潔白如銀的濃霜。林區兩側,是已凋的雜木林和樟木林。這是山麓的林區,都是附近村民的產業。
包少堡主來晚了,他差了三丈左右。
「啊……」黑衣大漢叫,向上一蹦,「砰」一聲摜倒在地。
惡煞吃驚地盯了右手下方的斷袖一眼,一聲怪叫,左手在左腰間一抄一扔,一支奪魂無常鏢射向剛爬起奔去的青雲兄,同時瘋狂地撲向春虹,連攻七劍之多。
黑衣人「啊」一聲慘叫,右肩丟了,臨死反噬,左手飛出三枚五虎斷魂釘。
「站住!」鬼女的嬌喝聲震耳膜。
劍影一閃即發,龍吟虎嘯似的震鳴動人心弦,快,快得如同電火流光明滅,人影急分。
屠龍客心中雪亮,他的寶貝兒子絕難接下春虹的絕塵慧劍。他不能讓寶貝兒子冒險,大喝道:「退下去!」
「完了,這小子!」包少堡主惋惜地叫,深以未輪到他出手活剝春虹為憾。
同一瞬間,遠處人群中有人大叫:「鳳劍!鳳劍!」
「但願如此。大哥,我不知怎樣感謝你才好。」
「上!」四人拔兵刃同聲大吼。
「大哥,你幹什麼?」姑娘問。
同一時間,在遙遠的饒州府,如霜也陷入絕境之中,也仰天悲號,哀傷地叫喚著他的名字,淚濕衣襟。她已落九幽天魔的魔掌中,求生不得,求死不得。其中詳情,下文自有交代。
「九幽天魔的人到了,今天我大難臨頭。」春虹心中暗叫。
青羊羽士劍尖向天斜指,左手掩住胸,向後急退,吃力地想穩住身形,但穩不住,退了五六步,劍已脫手。左手顫抖著,五指如鉤的抓入衣內,鮮血自掌中激流。「格崩!」剩下的幾顆牙齒咬碎了。他雙眼似要突出眶外,抬頭向天,一退,再退。「啊……」他叫,身軀前俯、上仰,「砰」一聲倒下,在地上掙扎。
這些黑綢子衣衫春虹不陌生,昨晚見得太多了。
惡煞迫近春虹,還來不及出手,一聲怪叫,丟了春虹,閃電似的撲向乘機逃走的青雲兄。
「你要一意孤行?」
「站住!廣信餘孽。」安慶五義之一也同聲大叫。
春虹抬起被頭髮掩住的臉面,目光透過髮隙,冷厲地注視四周,徐徐轉身。
春虹迎上,冷冷地問:「你和花魔可是兒女親家?」
驀地,他站住了,臺地是山腳的一道地層,是小杉林的一部分,杉樹枯草中,出現了不少靴印,被踏中之處,霜溶得快些,所以一看便知,這兒不久以前有人在這一帶活動。
「哈哈哈哈!」春虹仰天狂笑,笑完道:「包老狗,叫你的寶貝兒子上來吧!」
假使人群不亂,春虹想脫身勢比登天還難,他們為救自己的主人,把春虹忽略了。
惡煞果然變點為拂,如影附形襲到,劍劃一道虹影,一閃即至。
春虹疾衝而下,包少堡主一聲怒吼,左手疾伸,梅花神弩發射了。
說完便走,兩人似電光一閃,便隱入路側林中不見,好俊的輕功,好美妙的身法,怎像是土老太婆村姑?
灰影一閃即至,兩人齊出。
驀地,山上傳來一聲淒厲的慘叫,破空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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