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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青雙劍錄

作者:還珠樓主 倪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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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回 盜玉救人 誤放妖屍

第二十二回 盜玉救人 誤放妖屍

英瓊叱道:「慢慢從頭說!」
飛過北面山巖,往下一看,不由大吃一驚!原來下面是一個極隱祕的幽谷,由上到下何止千尋,四圍古木森森,遮蔽天日。那霧遠望還不甚濃,這時身臨切近,簡直是百十條尺寬、數十丈長的黑氣,在那裏盤繞飛舞。隱隱看見袁星騎在鵰背上舞動兩道劍光,神鵰飛到那裏,黑氣也拋到那裏,交組成一面黑網,將神鵰袁星罩住。袁星兩道劍光有時雖然將黑氣揮斷,叵耐那黑氣竟似活的一般,隨散隨聚,剛被劍光衝散,重又凝成一條條黑色匹練當頭罩到,休想脫出重圍!
英瓊猛想起袁星平素極為靈敏,怎會今日不在此相候,莫不是中了妖物暗算?不過袁星身佩雙劍不比尋常,似這般蠢物,豈有不能抵禦之理!想到這裏,忽然頸後又是一股涼氣吹來,回頭一看,也是一個白東西,與先前所見一般無二,正在自己身後相離不到二尺,兩下一伸手便可將自己抱住!怪不得先前一個並不著急,祇是緩緩跟隨,原來是想將自己逼到一處,兩下夾攻!暗罵:「大膽妖物,你也不知我的厲害,竟敢暗算於我!」
姓米的苦笑著,道:「如今我們倒是每日可見那亙古至寶,陽氣所鍾的『溫玉』,祇不過那玉被他終日拿在手上,我們近身不得,雖說每日黃昏前後與天明前後有個把時辰,回死入定,有那孩子在側守護,也難近身,要想盜玉更是休想!早晚他元神煉就,我們便死無葬身之地了!」
這黑夜空山之中,看了這種奇形怪狀的東西,英瓊雖是一身本領,乍見之下也不免嚇了一跳!
英瓊陡地打了一個寒噤,情知有異,連忙回身一看,不由吃了一驚。祇見離身三二尺遠近,站定一個形如骷髏的怪人,頭骨粗大,臉上無肉,鼻塌孔張,目眶深陷,一雙怪眼時紅時綠,閃閃放光,轉幻不定。瘦如枯木,極少見肉,胸前掛著一團紫焰,渾身上下黑煙籠罩,走路和騰雲一般,不見腳動,緩緩前移,正伸出兩隻根根見骨的大手往她頭上抓來!英瓊覺得心煩頭暈,寒毛倒立,機伶伶直打寒戰,知道妖屍出現,自己恐不是他的對手,不敢再顧那少年。少年劍光也非弱者,誠恐腹背受敵,連忙將手一招,招回劍光護住全身,百忙中一看那少年,業已收劍旁立,面帶憂容,並未上前助戰。
英瓊跟蹤追進,裏面是一個天井,方圓約有數十丈。庭中有一株大可十抱的枯樹年深久遠,已成石質。左右石室紛列,玉柱丹庭,株纓四垂,光幻陸離,美麗已極。到了這裏,那少年越發|情急,拚命運用玄功迎敵英瓊飛劍,手裏直比!不到萬分無奈,不肯退後一步。英瓊早變了先前主意,暗想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這啞少年又非自己敵手,既已顯露形跡,樂得追到妖屍存身所在,乘他未醒時將他除去,豈不一舉兩得!正在舉棋不定之際,忽見那少年顏色慘變,猛覺腦後微微有兩絲冷氣襲來。
飛到山麓,業已深夜。空山寂寂,四無人聲,英瓊在鵰背上藉著星月光輝憑虛下視,四外都是靜蕩蕩的,除泉鳴樹響外,什麼動靜都沒有。英瓊暗想,那溫玉在妖人巢穴之中,更深入妖穴,總得有一番安排才是。袁星祇是畜類,功力不深,更不可令牠亂闖,先等見了牠再說。當下按下神鵰,喊了幾聲「袁星」,神鵰連作長鳴,俱都不見回應。
英瓊情知火雲鏈已被紫郢劍絞斷,好生後悔。同時那妖屍早狂嘯一聲,破空飛起。英瓊不知妖屍深淺,見他想逃,惦著那塊溫玉,一時情急,忘了危險,竟將手上紫光一指,朝空追去!紫光升起約有二三十丈,英瓊正待跟蹤直上,猛覺腦後寒風,毛髮直豎,急忙回身,又一個妖屍,與前一般無二,和_圖_書周身黑氣環繞,直撲過來!離身不過數尺,便覺腦暈冷戰,支持不住,知道中了妖人分身暗算,收回劍光護身,絕來不及!
同時英瓊也飛身上了鵰背,忙問:「妖人何在?」袁星氣喘吁吁的答道:「是兩個鬼小孩,就在那旁巖石上面!」
英瓊哪裏肯捨?忙駕劍光隨後追趕。眼看一道黑煙中含著一點烏光,比電閃還快,往正北方疾駛而去。追過兩三處山巒,忽然烏光一隱,便沒了蹤影。上面碧空無雲,下面雖有坡陀,也無藏身之處。又未見烏光落下,不知被他用什麼法兒隱去,仔細往四外一看,晚照餘霞,映得四外清明。祇有北山後面如下霧一般,灰濛濛籠罩了二三里方圓地面,飛近前去一看,頗與袁星所說地形相似,按劍光落下,尋著了袁星所說的石洞仄徑。
那鬼聲越聽越真,現出形相。英瓊知難抵禦,仍用那「木石潛蹤」之法避個暫時。叢叢綠火中隱隱看見許多惡魔厲鬼,幢幢往來,似在搜尋敵人。那地下響聲更如萬馬奔騰,轟隆不絕,聽了心驚。英瓊強忍奇寒,咬緊牙關,和捉迷藏一般與這些惡鬼穿來避去。
且說英瓊當下飛劍直取妖屍,眼看紫光飛到妖屍頭上,那妖屍忽然一聲獰笑,從頭上飛起一條紅紫火焰直敵紫光,一顆骷髏般的大腦袋撐在細頸子上。那紅紫火光宛如龍蛇,和英瓊紫光絞在一齊,舞到疾處,有時妖屍頸上也冒起火來,燒得他身上綠毛焦臭,觸鼻欲嘔。那妖屍滿嘴獠牙,挫得山響,好似他也怕火非凡,祇不知他自己煉的法寶,何以用時連他本人也要傷害!似這般相持了個把時辰,漸漸那條紅紫火光被英瓊劍光壓制得芒煙銳減。那妖屍卻怪笑連聲,英瓊暗忖原來妖屍不過如此,除了那條火光並無別的本領,正在心中高興,猛聽兩個矮子在暗中說道:「你看師父頸上的火雲鏈,祇要一被這女子的紫光燒斷,便可出世了!」
情知袁星適才祇顧迎敵,神智不清,又問神鵰:「可知妖人去處?」神鵰也搖頭表示不知,英瓊無法,默忖妖人知難而退,必在暗處弄鬼,自己現在明處,不可大意,還是暫時離去的好!當下策鵰遠飛,在一處崖谷落下。
英瓊嫉惡如仇,一向追盡殺絕,紫郢劍疾若閃電,饒是少年萬分謹慎,且敵且退,就在收劍遁走的當兒,還被紫光飛將過來,微微掃著一點紫芒,祇覺頭上一涼,情知不妙,飛起時一摸頭上,後腦髮際已掃去一大片!嚇得亡魂皆冒,不敢再顧旁的,催動遁法,飛星墜流般逃命去了。
英瓊暗罵:「蠢東西,日裏雖不曾明白吩咐,難道就不知等在原處!」先在附近找了一遍,仍未找著,二次上了鵰背,憑著神鵰一雙神目仔細搜查,哪有些微蹤跡!觀看星色,已離天明不遠,一賭氣命神鵰重又降下,唯恐離開了袁星尋找不見,祇得仍在原處候至天明再作計較。
當此危機一髮,忽然急中生智,猛想起昔日與若蘭同赴青螺,芷仙一人留守峨嵋凝碧崖,心中害怕,若蘭曾傳芷仙「木石潛蹤」之法護身,自己當時好奇,將之學會,從未用過。如今事在危急,何不試它一試?當下一面將身縱開,百忙中竟忘了收回紫郢劍,心中默念真言,就地一滾,剛要將身形隱起,對面妖屍已噴出一口黑氣,總算英瓊一身仙骨,秉賦過人,逃避又快,雖然沾妖氣,立時跌倒,身已隱去!
靈雲等見將英男救回,甚是心喜,連忙接入洞內。這時英男服了丹藥,一路上受了和風暖日,自腹以上已不似先時寒冷,祇四肢手足還是冰涼。
英瓊定睛注視,才看出那東西一張臉白如死灰,眉眼口鼻一派模糊,望著自己直噴冷氣,行起路來祇見身子緩緩https://www.hetubook.com.com前移,不見走動。英瓊猜是深山鬼魅之類,估量他未必有多大能為。一面暗中準備,且不下手,看看他玩些什麼花樣!見他前進一步,自己也往後退一步。那東西也不急進,仍是跟英瓊緩緩往前移動。似這樣一進一退約有二十多步。
英瓊年來行功精進,已能辨別出一些朕兆。情知袁星失蹤,昨晚又看見那兩個白色怪物,神鵰一去不歸,吉凶難測。附近一帶縱非妖人窟穴,也非善地!那團灰霧說不定便是妖人在弄玄虛!想到這裏,便往那有霧之處飛去。
英瓊若趁此時遁走,本可無事,無奈素常好高,貪功心切,總以為紫郢劍萬邪不侵,目前已煉得身劍合一,即使不能取勝,再走也還不遲。祇這恃強一念,幾乎命喪妖窟!這且不提。
她正在委決不定,猛覺靈機一動:現放著兩個絕好內應,何不現身出去和他二人說明?不提盜玉之事,祇說奉了長眉真人遺命來此除妖,情願助他二人盜寶脫身,叫他說出那孩子詳情,諒無不從之理!想到這裏,才要舉步走出,忽聽洞內傳來一陣異聲,那兩個矮子一聽,立刻顯出慌張的神氣,互相拉了一把,一言不發,起身便走。
姓劉的也嘆了一聲,道:「我們是沒有辦法,最奇的是日前登門拜師的那孩子,一身仙骨。那種好質地,又值各派收徒之際。何愁沒人物色,偏投到他的門下,又會得妖屍寵信!」
英瓊當時覺著一陣頭暈眼花,渾身冷戰,倒在就地。耳旁祇聽雷聲殷殷,地肺齊鳴,身體宛如一葉小舟在海洋之中遇見驚濤駭浪一般,搖晃不定。昏沉沉過了好一會,所幸生具仙根,真靈未泯,心中尚還明白,強自支持坐起身來。從身畔取出靈雲給的丹藥嚥了下去,才覺神智清醒。猛想起那口飛劍還未曾飛回,知道那劍是通靈異寶,除了自己,別人無法駕馭,即使勉強收了去,一經自己運用吐納玄功,一樣可以收回。誰知連用幾次收劍之法,毫無影響,猜是入了妖屍之手,這才著急起來!
靈雲對英瓊道:「瓊妹竟如此神速將人救回,真是可喜。據我觀察,必有更生之望。不過她在玄晶洞多受風霜之厄,已然凍得周身麻木。此時將她救轉,必然痛苦非凡,還是由瓊妹急速去將溫玉盜來,方可施救!事不宜遲,快去快回吧!」
這少年來歷後文自有交代。
這時朝陽正漸漸升起,遠山凝紫,近嶺含青,晴空萬里,四下清明。惟獨北面山背後有數十丈方圓灰氣沉沉,彷彿下霧一般,氣團中隱隱似有光影閃動。
英瓊一聽,猛想起適才在洞外所聞之言,那道火光便是長眉真人的「火雲鏈」,怪不得妖屍忍受火燒,也不用別的法寶和自己對敵,原來是想借自己紫郢劍去破火雲鏈!若不是這兩個矮子從旁提醒,險些上了妖屍的大當!這妖屍本就凶惡,火雲鏈一去,更是如虎生翼,那還了得!但是既不能用飛劍除他,難道和他徒手相搏不成?就在這稍一遲疑之際,那妖屍好似忻喜萬狀,怪笑連聲,跳躍不停,頸上火光逐漸低弱,眼看就要消滅!
說時遲,那時快,那兩個白東西倏地身上「鏘鏘」響了兩下,風起雲湧般圍了上來。英瓊早已防備,腳點處先將身縱開,正待將身旁飛劍放起,忽見那兩個白東西竟自扭結一團滾將起來。祇覺冷氣侵人,飛砂走石,合抱粗樹被他們一碰就折,力量倒也著實驚人!有時滾離英瓊身旁不遠,竟好似不曾看見一般,仍自扭結不開。
英瓊決定好了主意,便將身隱入山洞缺口以內,待時而動。身才立定,忽聞人語,悄悄探頭往外一看,由側面大洞中走出兩個幼童打扮的人來。及至近前,細看容貌,一個生得和_圖_書豹頭塌鼻,鼠耳鷹腮,一雙三角怪眼閃閃發光,看去倒似年紀不大,另一個生得枯瘦如柴,頭似狼形,面色白如死灰,鼠目鷹隼,有三旬上下,都和先前所見青衣少年一樣,道袍長祇及膝,袖子甚短,頭梳童髻,赤足芒鞋。
英瓊因為救人要緊,自己雖有旛劍護身,仍恐失閃。忙喊:「你們快來!」神鵰聞聲回飛,英瓊在彩雲擁護之中,命往山陽飛去。行未片刻,後面狂飆大作,黑眚遮天,又是剛才陰慘氣象,不一會飛過山陰,尋了一個有陽光之處落下,一看自己周身,業已濕透。再看懷中英男,全身僵硬。玄冰數寸包沒全身,祇微微露出一些口鼻,不由一陣心酸,流下淚來,急於想將英男身上堅冰化去,看看胸前是否還溫?
那妖屍原知紫郢劍來歷,拚著忍受痛苦,借它斬斷了火雲鏈後,知道敵人有此異寶護身,絕難擒到。且喜鎖身羈絆已去,便將元神幻化,先將紫郢劍引走。然後趁敵人身未飛起,從她身後暗下毒手。偏偏英瓊十分機警,竟自避開,將身隱去。妖屍也看出敵人用的是隱身之法,必然尚在旁邊。因為不知敵人本領虛實,又因敵人既然身帶長眉真人當年煉魔的第一口寶劍,必是峨嵋門下嫡傳得意弟子。不論來人功行如何,就這口飛劍先難抵擋,明知敵人尚在洞中受傷未去,顧不得擒人,不如趁她暫時昏暈之際,來一個迅雷不及掩耳,先使著法術將她困住,將那口寶劍隔斷,然後用「冷焰搜形」之法慢慢將她煉化,以除後患!
英瓊懷中抱著一人,渾身冷戰,正愁無法抵禦,忽然又見一團黑影翩然下投,英瓊仗著紫郢劍剛剛讓開,耳聽一聲慘叫,兩道光華同時閃處,那黃光如隕星墜流落下地去。回頭一看,那團黑影正是神鵰,上面袁星舞著兩口長劍,發出兩道光華,已將敵人擊落。
神鵰放下英瓊,便自飛走。祇剩英瓊一人獨坐巖石旁邊,正在調息凝神之際,忽聽遠遠風吹樹梢,簌簌作響,聲音由遠而近。祇顧盤算盜玉之事,當時聽了並未在意。一會工夫,忽覺一股冷氣吹到臉上,登時不由機伶伶打了個冷戰,毛髮根根欲豎。定睛一看,離身三尺以外站定一個白東西,形如芻靈,長有丈許,似人非人,周身俱是白氣籠罩,冷霧森森,寒氣襲人,正緩緩往自己身前走來!
且說英瓊滿以為紫郢劍天下無敵,少年怕不身首異處!誰知敵人並非弱者,那道劍光烏中帶著金彩,閃幻不定,與自己紫光糾結一起,暫時竟難分高下!暗想妖屍手下餘孽已自如此難勝,少時身入妖穴,勢孤力薄,豈不更難!不由又急又怒,一面留神看那少年,也不張口,祇管朝自己用手比劃,恐他另用妖法,又和以前一樣吃苦,將腳一頓,飛身上去,用峨嵋真傳「身劍合一」,迎敵上去。
問起袁星這半日何往,袁星仍有餘悸,道:「我已見過那妖人了,原是一個大殭屍,頸上還有鏈子鎖著!」
同時向四外看去,都是黑漆一片,彷彿身在地獄。用盡目力也看不出是什麼境界。又過了一會,雷聲漸止,已不似先前天旋地轉,還想逃出,後來見無論走往何方,俱如鐵壁鋼牆一般。飛劍在手尚可勉強想法,利器一失,更是束手無策!情知已被妖法困住,不能脫身,祇急得渾身香汗淋漓,心如油煎。正在無計可施,忽聽四壁鬼聲啾啾,時遠時近,平空一陣陣冷氣侵來,砭人肌骨。地底也在那裏隆隆作響,先前還可以禁受,幾個時辰過去,漸漸凍得身搖齒震起來。
袁星忙道:「是,主人昨日走後,我在山中隨便走動,發現一個山洞,洞外甚窄,擠進去,裏面竟是一個大洞,祇見一個塌鼻凹口,紅眼綠毛,一身枯骨,滿嘴白牙外露的https://m.hetubook.com.com殭屍,頸上有一條鏈子鎖著,雙腳底下,又套著一個鐵環,殭屍走不遠,一到鐵鏈拉盡,鏈上便發出火星,燒得他綠毛發臭,我正在看著,殭屍忽有所覺,怪叫起來,奔出兩個鬼小孩,就用黑煙傷人!幸而佛奴、主人相繼趕來!」
果然長眉真人煉魔之寶不比尋常,一道紫色匹練往黑氣影裏略一迴翔,便聽一陣鬼聲啾啾,漫天黑氛都化作陰魂四散。英瓊大喜,精神勇氣為之一振。袁星在鵰背上殺了半夜,已殺得力盡精疲,神昏顛倒,祇顧舞那兩道劍光,竟未看見主人到來。妖法已破,仍不停手,還是神鵰看見主人從空飛降,不住昂首長鳴,才將牠驚覺。
英瓊見鵰猿正在危急,心中大怒,不問青紅皂白,也未看清對面妖人存身之所,嬌叱一聲:「袁星休急,我來救你!」一言未了,連人帶劍直往黑氣叢中穿去!
英瓊聞言才知道這兩個矮子,不是妖屍本來黨羽,出於暴力壓迫,為他服役,心中並不甘願,無形中要少卻多少阻力,頗為心喜。不過溫玉現在妖屍身旁,片刻不離,不能近身,這兩個矮子,雖不知他道行如何,聽他二人說話語氣,也非弱者,竟被妖屍制得行動不能自如,妖屍本領厲害可以想見。下手盜玉,絕非易事!且喜已從二人口中得知妖屍黃昏黎明前後有一兩個時辰回死,這二人已抱了坐山觀虎鬪之心,祇須制得住那妖屍寵信的少年,便可下手,此時想是妖屍回死之時,所以這二人在洞前這般暢言無忌。適才趕走的少年如是他們所說的孩子,正好趁此時機前往洞內探個明白,祇是自己不會隱形之法,如要出去,又恐被這兩個矮子覺察,到底也有不便!
英瓊一見不好,連忙將手一招,剛要將劍光收回時,那妖屍已似有了覺察。未容劍光退去,倏地將長頸一搖,口中噴起一口黑氣,催動那條火光,如風捲殘雲般飛將上去。火光裹住紫郢光尾祇一絞,英瓊收劍已來不及,耳聽「錚錚」兩聲紫光過處,將那條整的火光絞斷,爆起萬千朵火星,散落地面。
那姓米的聞言嘆了一口氣答道:「劉道兄,憑良心說我二人並非善良之輩,可是一到他的手內,才覺出世上惡人還多!這還是長眉真人的火雲鏈尚未被他弄斷,他的元神尚未練得來去自如,已然如此厲害!」
妖屍忌憚紫郢劍,便宜了英瓊,英瓊才一隱身,妖屍便口中唸唸有詞,黑氣連噴,頃刻之間,地上隱隱起了一陣雷聲過去,偌大山洞全變了位置。妖屍知道紫郢通靈,外人無法收用,敵人已被自己用「玄天移形」大法困住,不易脫身,仍回地穴之內去施展那「冷焰搜形」之法去了。
英瓊聽了,正在皺眉沉思,忽見身旁不遠的石縫處,似有烏光一閃,不假思索,指揮劍光往那石縫臺射去。一道紫虹閃過,震開石縫,再連人帶劍飛將出去,落在岩頂上面。祇見一道烏光過處,面前站定一個青衣少年,猿臂蜂腰,面如冠玉,丰神挺秀,站在那裏,似帶驚異之容。
英瓊一見這兩人,便知是妖屍一黨,想先從這二人口中聽一些虛實,便輕輕移了兩步,正當二人身後,相隔不過數尺。二人雖是悄聲低語,也聽得清楚。
同時,洞前一點烏光從空飛墜,現出適才所見青衣少年,才一現身,便指著那兩個矮子直比手勢,口中喃喃,單見嘴動,不見出聲。那兩個矮子好似和他分辯,隱約聽見「師父入定,我二人因洞中煩悶,又以為你在洞中守護,出來閒眺,並未遠離」等語,那少年仍是戟指頓足,比說不休。
英瓊已看出矮子所說的孩子果是適才所見少年,不由又增了幾分膽氣。看神氣甚是向著妖屍,又和自己想定的主意作梗,心中有氣!暗罵:「看你一表人才,卻去作那hetubook.com.com妖屍手下鷹犬!」何不趁此時機將他除去,去了妖屍爪牙,乘機入洞除妖盜玉便了。隨想隨即將手一指,一道紫虹直往少年頂上飛去。那少年猛不提防,大吃一驚,一面仍用那道烏光迎敵,一面往洞中退走,兩手不住朝著英瓊連揮,那兩個矮子早一道黑煙直往洞內飛去。英瓊也不明白那少年揮手用意,趁妖屍未醒,索性一不作二不休,緊緊追逐不捨。那少年見英瓊進洞,滿臉驚疑之容,不住比手頓腳,英瓊也不理他。追入洞中一看,那少年已從石門中退入。
英瓊久聞靈雲等常說,異派劍光顏色大都駁雜不純,離不了青黃灰綠紅諸色。這人用的劍光烏中帶著金色,雖未聽過,估量不是什麼好人。來人年紀至多不過十七八歲,穿著似僧非道,赤足芒鞋,也與袁星所說「鬼小孩」相似,不由分說,一聲叱嬌:「大膽妖孽,敢來窺探!」一言未了,手指處一道紫虹直往那青衣少年飛去!
英瓊好奇,便停了手靜作旁觀,心中好生奇怪,祇不解是什麼來歷用意。眼看東方已見曙色,這兩個白東西仍是滾作一團,不分勝負。英瓊不耐再看,手指處紫郢劍化成一道紫虹,直往那兩個白東西飛去。紫光影裏祇見白影一晃,蹤跡不見,竟未看出是怎麼走的!
所幸山陰山陽一冷一熱宛如隔世,又值盛夏期中,陽光不消片時將玄冰化淨,現出英男全身。面容如生,祇是顏色青白,雙目緊閉,上下牙關緊咬,通體僵直。解開濕衣一摸,果然前胸方寸雖不溫熱,卻也不似別處觸手冰涼。知還有救,先將身帶靈丹,強撬開口,塞了進去。
英瓊手指劍光護著全體,從袁星手指處一看,半巖腰上有一塊突出險峻崖石,石上放著一個葫蘆,餘外什麼都沒有。不敢大意,先將劍光飛過去,祇一繞間,葫蘆粉碎。近前觀察,並無什麼奇異之處。
英瓊專注英男,不願將袁星帶來帶去,便命牠暫留莽蒼山,等自己救人回來,一同去盜溫玉。匆匆抱起英男上了鵰背,直往峨嵋飛回,到了凝碧崖落下。
先聽那瘦子對他同伴道:「米道兄,我們兩人,也修道多年,為了想盜溫玉,結果卻落在妖屍手裏,被他收去法寶,破了飛劍,強逼著我二人做他的奴隸,打扮得大人不像、孩子不像,休說見著同道,即使將來法寶盜回,脫身逃走,傳將出去,也是笑話!」
英瓊心想,偷盜終是黑夜的事,自己又不知溫玉形相,天已不早,索性等到天黑再行入內,先看明了溫玉所在,能下手便盜,不能再退出另打主意,因此不即入洞。
英瓊聞言,急匆匆換了濕衣。又向靈雲要了幾粒丹藥在身旁備用。見英男秀目緊閉,仍未醒轉,抱著滿腹熱望,二次別了眾人,駕起神鵰直往莽蒼山飛去。
這時將近黃昏,倦鳥在天際成群結隊飛過。適才所見灰色濃霧已不知何時收去。峰巒插雲,峭壁參天,山環水抱,嚴壑幽奇。洞旁綠柳高槐上,知了一遍一聲叫喚,鳴聲聒耳。花草松蘿隨著晚風飄拂,越顯清靜幽麗,令人到此意遠神恬。誰又料到這奧區古洞中,潛伏著一個窮凶極惡的妖屍?
那少年先見紫虹宛如飛龍,甚是害怕,及見自己烏光竟能敵住,略放寬心。正用手比勢,招呼敵人住手,忽見敵人飛入紫光之內,身劍相合,憑空添了許多威勢。祇得停了手勢,聚精會神迎敵,仍是不支。漸漸覺著自己劍光芒彩頓減,再不逃走,眼看危機頃刻,無可奈何,嘆了一口氣,將手一招,收回飛劍,借遁光便往回路逃走。
這時穴內異聲大作,黑氛已自衝起,知道危機一髮,不敢絲毫怠慢,也不暇再顧身上寒冷,戰戰兢兢捨死忘生,駕起劍光從洞口千層黑氛中破空飛起。身才離地不過十丈高下,忽見一道黃光,直從對面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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