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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青雙劍錄

作者:還珠樓主 倪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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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回 再探妖洞 險死還生

第二十一回 再探妖洞 險死還生

輕雲笑道:「你兩個說話總是這般性急,像這般沒頭沒尾的問答,別人怎會清楚?蟬弟你祇靜聽,由她從頭說吧!」說時無意中與人英目光相對,二人都覺心中似有什麼感覺,彼此都把臉一歪,避將過去。這裏英瓊也將救余英男涉險盜玉之事說出。
定眼一看,正是那妖物文蛛!四隻長爪連腹下無數小足,緊抓住在那面網上,似要破網飛去。這時辛辰子已然現身出來,離窟口三五丈遠近立定,身上衣服業已脫淨。正在赤身倒立,唸咒行法。那文蛛一見生人到來,早又張開尖嘴闊腮,露出滿嘴獠牙,「呱呱」怪叫起來,聲音尖銳,非常刺耳,金蟬尚是初見這種醜惡狀態,不禁駭然!
金蟬笑著答應,二人略歇片刻,又走出洞去,穿過一大片密林,忽見前面峭壁之上,似有銀光一閃。
他和金蟬,俱是一般心理,沒有成功,不願再回凝碧崖去。見絕緣嶺風景甚好,可惜並無適當的洞穴可以打坐凝神,尋了幾處不大合意,笑和尚猛想起莽蒼山藏有兩口長眉真人煉魔飛劍,一口叫作「紫郢」,已被李英瓊得去,連許多前輩劍仙的飛劍都不能及,尤其是不假修煉便能出手神化。還有一口尚未出世,何不趕到那裏,順便尋訪?即或自己與此劍無緣,也可先行默祝,暫借一用。如能到手,豈不比分用靂霹劍要強得多?金蟬因李英瓊現正尋找余英男,不知已否尋到,她為人甚好,又有神鵰,說不定她能背著靈雲乘機助笑和尚一臂之力,聞言甚為贊同。
眼看天幕越低,將及臨頭,煙火中綠袍老祖用一隻手擋著頭面,另一隻長手不住搖晃,就要抓到!四外妖人也都包圍上來,二人祇憑一個天遁鏡護住全身,顧了前後,顧不了左右,稍一疏虞,被妖火打上,便有性命之憂!情勢業已萬分險急,一落妖人之手,便無倖理!
笑和尚和金蟬見後面滿天黃煙妖霧綠火星光,如風捲殘雲般趕來,哪敢遲延!急忙催動劍光如飛遁走。無奈笑和尚飛劍被污,不能隱形潛跡,靂霹劍雖然迅速,雲空中現出紅紫兩道光華,正是敵人絕好目標。綠袍老祖哪裏肯捨,祇管死命追趕,轉瞬之間,已追離昨晚投宿山洞不遠。
二人在空中偶一回望。別的妖人飛行沒有綠袍老祖迅速,俱都落後。祇剩綠袍老祖一人業已越追越近。煙光中怪聲啾啾,長臂搖晃,眼看不消片時就要追上!正在危急萬分,忽見腳下面腥風起處一片紅霞,放過二人,直往後面飛去。二人又飛出去有百十里遠近,漸漸聽不見後面聲息,覺著奇怪,這才回身一看。遙見遠遠天空中適才所見那一片紅霞已和後面追來的綠火黃煙絞住一團。光煙歛艷,翻騰繚繞,宛如海市蜃樓,瞬息千變,知道妖人又遇勁敵。適才所見紅霞,雖然逃走匆忙不及細看,但是色含暗赤,光影暗黃,隱聞奇腥之氣,定是一個妖邪之輩,不知為何幫助二人,反與妖人火併,甚是不解!金蟬還想稍往回飛看個動靜,笑和尚飛劍被污,心亂如麻。急於尋覓地方拆看第二封柬帖,那一片紅霞雖說相助自己,也不一定是好相與,再要抵敵不過,又生意外!當下催著金蟬飛走。
笑和尚忙拉了金蟬一把,悄悄飛身過去。金蟬早已看出一些形像,猛伸手將壁上藤蔓揭起,現出一個極狹小的洞口。一個秀眉虎目、隆準豐額的白衣少年,長身玉立,英姿颯爽,滿臉笑容站在那裏。二人未及發言,那少年已開口問道:「二位敢莫是峨嵋同道麼?」二人見那少年一臉正氣,雖不認識,知非異教中人,甚是心喜。
洪長豹白白為了辛辰子犧牲一個肉身,又喪失了幾件法寶,元神回得山去。紅髮老祖見傳衣缽的心愛門人吃了大虧,對於綠袍老祖當然不肯干休!不過他為人比較持重,不肯輕舉妄動,機會一到,自然會去代徒報仇,這且留為後敘。
人英詫道:「那光華正和師兄所說一樣,怎便知曉?」
就在此際,綠袍老祖也已發動妖法,耳聽綠袍老祖發出兩聲怪嘯,四外妖人忽然分退。由綠袍老祖身旁飛出三道灰黃色匹練,直往二人捲去。天幕也快要罩到二人頭上。笑和尚知道再不冒險沖網而去,絕沒活路!口中唸起護身神咒。說時遲,那時快,金蟬也是怕兩口飛劍被妖人彩幕所污,及見存亡頃刻,把心一橫,用丹田真氣大喝一聲,駕著紅紫兩道劍光,沖霄便起!劍光觸到網上,彷彿耳邊「嘶嘶」幾聲,及至飛起上空,那天幕竟被靂霹劍刺穿了一個丈許大洞,彩絲似斷綃破絹般四外飄拂!
笑和尚已被妖人大手束得周身生疼,喘息不止。金蟬忙著跑了過來,剛將笑和尚扶好,地下鬼聲又起。先是一叢綠火彩煙過處,那封藏文蛛的怪洞忽然往地裏陷落下去,如石沉水,一點聲息全無。接著滿洞綠火飛揚,四壁亂晃,腳底虛浮,似要往下陷落。笑和尚見事危急,忙喊:「蟬弟快帶著我將身飛起,我飛劍已被邪法污損了!」
二人和*圖*書見勢不佳,因知妖網一定厲害,想起昨日曾經看妖網在生門上留有空隙,欲待尋著飛出。定睛細看,果然四面角上有一個小洞沒有封閉,祇是相隔甚遠。正要駕劍光飛衝過去,忽聽後面怪聲,回頭一看,綠袍老祖同了幾個手下妖人已從穴內飛出,現身追來。一叢綠火黃煙,如飆風一般湧至,相隔祇有二十丈遠近!
猛一眼瞥見洞口左近地面上,似有一個四五尺長短的東西隆起,通體俱被黑霜遮沒,祇一頭微微露出一塊白色。定睛一看,不由心中大喜,立覺透體冰寒,身體麻木!
英瓊在鵰背上微微被風中黑點掃了一片在臉上,覺著奇冷刺骨,機伶伶打了個寒顫。取下一看,色如墨晶,形同花瓣,薄比蟬翼,似雪非雪。再看神鵰袁星,均各自著了幾點,袁星固是喊冷不已,連那神鵰也不住抖翎長鳴,片刻方止,不由暗自心驚!
及至越過莽蒼山陽,漸及山陰,忽聽尖厲之聲起自山後,恍如萬竅呼號,狂濤澎湃。隱隱看見前面愁雲漠漠,慘霧霏霏,時覺尖風刺骨,寒氣侵人。英瓊駕著神鵰往陰雲之中飛去,憑著自己與神鵰兩雙神目,仔細尋找英男失陷的洞穴。
一句話將笑和尚提醒,猛想起自己身邊現有天遁寶鏡,何不取出應用?想到這裏,剛要用手取鏡,那辛辰子百忙中聞得黑暗中有人說話,嚇了一跳,以為中了綠袍老祖的道兒,把心一橫,先收回那道綠光,咬破舌尖,一口血噴起,化成一道黃煙籠罩全身,直往窟口撲去,伸手便要摘網!
金蟬忽然靈機一動,插口問道:「你說那道寶光,可是顏色金黃,雜有烏光,飛時光芒閃爍變幻不定的麼?」
英瓊好不著急,神鵰被狂風激盪了一陣,倒不怎樣,袁星已有些禁受不住。雖在強自支持,上下牙齒,卻不住在那裏打戰。英瓊暗想這也難怪,他不過是一個畜類,通靈未久,怎比神鵰受過真傳,道行深厚。柬上原說趁風出穴之際才能入穴救人,看風勢一次比一次激烈,想必還早,何不先著她和神鵰離去?
且說笑和尚、金蟬兩人,直飛到雲南絕緣嶺,未見有人追來,才按落劍光,笑和尚急著開拆苦行頭陀交下的第二封柬帖。
神鵰早有防備,不等旋風黑霜從穴中捲起,先自沖霄直上。這次飛得較高,祇見鵰足下千百根風柱中墨霜翻騰,飛花四濺,怪聲囂號,萬壑齊吼。比先前聲勢還要來得駭人!英瓊雖在風的上面,有時鵰翼被風頭掃著一下,竟覺鐵羽鋼翎,都有些排馭不住,等二次旋風吹散,重又沖霄下視,才及穴|口,三次旋風又起。似這樣循環上下飛行了十來次,以英瓊的本領,實無法在下面落腳,休說再想入穴救人!
這時地洞中形位變易,已不知何處是出口。相持了好一會,笑和尚知道妖人厲害,暫時雖擒不住自己,必然另有妖法,遲則生變,好不著急!及見四外火煙雖然越聚越濃,卻祇在二人離身兩三丈以外圍繞,並不近前,情急智生,悄聲囑咐金蟬道:「火煙不前,說不定便是靂霹劍的功效。你一雙慧眼能燭見幽冥,何不權拚萬一之想,冒險覓路逃生,死中求活?」
笑和尚道:「若論那七修劍中的青蛇劍,收時頗為容易。後來我和大師姐入穴去收其餘五口,卻是那般繁雜,祇不知這口如何?要和那五口一樣,我們三人不一定能收不能呢!這劍原為三次峨嵋破妖人五毒之用,不能缺少,既經發現,關係重大,現在就去找吧。」
笑和尚金蟬二人連忙跟蹤而入,祇見下面黑沉沉,腥風撲鼻,深有千尋。二人初入虎穴,莫測高深,祇跟定前面那溜綠火在黑暗中轉了不少彎子。末後轉入一個形如壙穴的甬道,忽聞奇腥刺鼻,盡頭處有一個深崖,崖口掛著一面不知什麼東西織成的妖網,彩霧蒸騰,紅綠火星,不住吞吐!
她口中連喊「英男」,毫無應聲,反覺穴底風吼雷鳴越來越緊。紫光影裏眼看穴內黑氛越聚越濃,冷得渾身直打抖戰,危機轉瞬將臨!心想今日不將英男救出,休說對不起朋友,屢次出山失敗,有何面目去見凝碧同門?不由把心一橫,咬緊銀牙,準備駕劍光犯著奇險到穴底探看一番。身臨穴|口,還未下入,倏見一絲黃光在洞壁上閃了一閃。回身一看,洞口黑氛聚處隱隱見有一道黃光退去。
就在這時,他眼前又陡地起了一陣綠火彩焰,聞見奇腥刺鼻,自己飛劍竟失效用!身子卻被幾根蛇一般的東西束住,才知飛劍被污,身已被人擒住!剛喊:「我已失陷,蟬弟快照昨日所說,逃往東海!」一言未了,一道金色長虹照將過來,金光影裏看清那地穴中現出一個碧眼蓬頭的大腦袋,伸出一隻瘦長大手臂,正是妖人綠袍老祖!束身黑影,便是妖人邪法變化的大手,而金蟬天遁鏡照在他的臉上,眼看妖人綠眼閉處,手也隨著一鬆,笑和尚連忙用力掙脫。那大手想也畏懼鏡上金光,竟自疾如蛇行,收了回去。
他說和-圖-書時,臉上微微一紅,略頓了一頓又說道:「那人該要明日才來,祕助她得一口長眉真人遺留的『青索劍』,到手以後再和她一同去助一位李英瓊師姐同盜溫玉。來時師父曾說妖人厲害,就是明日那二位師姐,藉紫郢青索二劍之力,也不過將他逐走,並不能就此除去,小弟道淺才疏,到此潛伏。昨晚小弟也曾冒險到北山一探,果然妖人布置嚴密,難以下手。彼時曾見月光下一團紫光,護著一隻大黑鵰往東飛去。小弟劍光在黑夜中極為顯目,也幸妖人祇顧追趕那道紫光,不曾發現小弟,不敢逗留,就回來了!」
笑和尚忙喊:「快走!」金蟬運用真氣,大喝一聲,直往外面飛起。才飛走了不遠,便聽後面山崩地裂一聲大震。二人哪敢回頭,慌不擇路,有路便走,居然飛離穴|口不遠。金蟬慧眼已看見穴外天光,心中大喜!
人英聞言臉上又是一紅,微現忸怩之色,答道:「得青索劍的是周輕雲周師姐。若論此劍原與李師妹所得紫郢功用大同小異,祇是取時比較紫郢要難得多。倒是我日前曾見到一道光華飛墮此間,定是極好的飛劍,遍尋無著。並非小弟心貪,既經發現,或許有緣,此時如果放棄,異日落入外人之手,豈不可惜?何不我們三人一同細加搜尋,徼幸得到手中,豈非快事!」
他知辛辰子必在百蠻山左近一路尋蹤追跡。洪長豹尋到一處,見下面有一岩谷,地勢隱祕,離百蠻山主峰不過二百里左右,甚是合用。正心疑辛辰子在此施為,停了遁光仔細留神一看,果然聞見「五婬兜」的氣味。忙即下來,找到辛辰子昨晚行法的洞穴,一進門便知「五婬兜」業已被人破去,又驚又怒,好生痛惜。再唸了現形魔咒一看,七根妖旛不知被什麼東西嚼咬粉碎,兩樣至寶全都被毀,如何不恨!正要趕往百蠻山陰風洞,忽聽頭上雷聲隱隱,夾著一陣破空之聲,一紅一紫兩道光華如電閃星馳一般由遠處空中打頭上飛過。洪長豹暗想綠袍老祖妖法高強,這裏是他老巢,如何會有別派之人到此?剛想借遁光飛起迎上前去看個動靜,身才起在空中,來人劍光迅速,已打他頭上飛出好遠。猛一抬頭,看見綠袍老祖發出萬點綠火星,煙霧圍繞中,伸出鳥爪一般的長臂大手,風捲殘雲,趕將過來。
英瓊說道:「再也休提,連我都幾乎吃了大虧,牠至今死活還不能一定呢?」
金蟬原是全神貫注綠袍老祖,恐他乘隙飛起,抵敵不住,驚慌忙亂之中竟忘了逃走一事!被笑和尚提醒,才定睛往四外一看。火煙中依稀祇左側有一條彎曲仄徑,彷彿來時經行路,餘者到處都已陷落,四外都是火海煙林,一片迷茫,無路可通。忙挾著笑和尚,身與劍合,一面將寶鏡舞起一團金光,光照處火煙消逝,路更分明。可是後面地下異聲大作,也隨著追了上來!
到巳末午初,果然英瓊同了輕雲並駕神鵰摩空穿雲而來。金蟬早在空中等候,連忙上前招呼,彼此都不及談話,由金蟬領導到了洞前,停鵰下地,任神鵰自行飛去。見著笑和尚與人英,大家敘禮之後,一同入洞落坐。
笑和尚一見人英,便看出他語言純摯,胸襟開朗,不愧峨嵋門下之士,心中甚是敬愛。及見他兩次提著得劍之人,都是面紅遲疑,末後又拿先時發見的那道光華岔開,情知內中必有隱情,等他說完,見金蟬還要追問,便使了個眼色止住金蟬道:「嚴師弟之言極是,我們先助他尋那寶物吧!」
綠袍老祖未施解法,一任那千百殘骨碎肉纏繞著化血神刀,電閃星馳破空飛去。想起今日連連傷失許多法寶門人,看看手上洪長豹屍身,越想越恨,猛的張開血盆大口,咬斷咽喉,就著顱腔,先將鮮血吸了一陣。算計那兩個敵人無法追尋,厲聲命將已死門人帶回去享用,手持殘屍,一路叫囂嚼吃,駕起妖雲,回去拿辛辰子洩忿去了。
在陰雲中飛行了一會,忽聽神鵰長嘯一聲,倏地左翼微偏,一個轉側斜飛上去。英瓊情知有異,連忙定眼下視,祇見下面愁雲籠罩中隱隱現出一座懸崖,崖根凹處旋起一陣陰風。風中一片片黑氣似開了鍋的沸水一般。骨朵朵湧沫噴潮,正往鵰腳冒起。神鵰想是知道厲害,剛將身側轉避過,那旋風已捲起萬千片黑影,沖霄而上!飛起半空,微一激盪,便發出一種極尖銳的怪聲。怪聲倏地分散,化成千百股風柱,捲風中滿天黑點,往四面分散開去。
這時手下妖人正在紛紛敗退,化血神刀劈面飛來。綠袍老祖把心一橫,一聲怪嘯,伸出簸箕般的大手,就近抓起近身一個門人迎上前去。祇聽一聲慘呼,那道暗赤光華接著那人祇一繞,便斬成兩段。綠袍老祖更不怠慢,將手一指,一陣陰風起處,從那門人血腔子裏冒出一股綠煙,將那暗赤光華繞住。兩半截殘軀並不下落,不住空中飛舞,刀光過處,血雨飛舞,一霎時盡變殘肢碎骨,仍是隨著綠煙與刀光糾結和_圖_書,兀自不退!雖然幾次被化血神刀沖散,怎耐那是妖人陰魂及綠袍老祖妖法催動,隨聚隨散,緊緊圍住刀光。
洪長豹見綠袍老祖竟是這般殘忍,不惜犧牲門人生命,用「小藏煉魂卻敵大法」將飛刀裹住,不由大吃一驚。正要另想別的妖法施為,對面一閃,綠袍老祖蹤跡不見。還未及仔細觀看,忽覺眼前一團綠陰陰的光影罩向頭上,才暗道得一聲「不好」,已被綠影裏綠袍老祖元神「玄牝珠」幻化大手抓個正著!頓覺奇痛徹骨,知道想要全身退後已來不及,祇得咬緊鋼牙,厲聲喝道:「我與你這老妖,今生今世,不死不休!」說罷,玄功內歛,怪嘯一聲,震破天靈,一點紅星一閃,身軀死在綠袍老祖手上,元神業已遁走!
笑和尚又向人英道:「適才師弟說明先助一位道友去得那口長眉真人遺留的青索劍,後來又提起二位師妹。那得劍的人不知是誰?我日前在百蠻山失敗,也曾有借劍一用妄想,現在知道物各有主,未便妄借,頗願一聞究竟,可能說否?」
遍尋那道銀光下落,已無蹤跡,又等了一會,並不見二次飛起,心中好生納悶。猜他不曾去遠,必在附近岩穴之中隱身,雖然事不關己,因那道銀光正而不邪,不是同門,也是同道之士。惺惺相惜,總想尋出一個下落,與那人見上一面,看看到底何如人也!
金蟬道:「誰說不是,李英瓊師姐明明在此山中,我們前後尋了這幾日,連個影子都未找見,真是古怪!我們還是先找師祖遺藏的那口寶劍吧。」
似這樣尋了三四日,俱未尋見。猛想起英瓊救人盜玉,身在山中,漫說她用紫郢劍和妖人爭鬪,不會不現形跡。就是那一鵰一猿,俱是龐然大物,焉有不見蹤跡之理?定是日裏潛伏,夜晚才去動手也說不定,想到這裏,決定晚間再去尋找。連日飛行,笑和尚皆運用向金蟬借來的一口霹靂劍,運用也漸純熟。
二人打定了主意,離開絕緣嶺,直飛莽蒼山,到時業已深夜,先尋了一處樹林打坐,養神歛息,不久天明起身,看了看地勢並不中意,重又飛身空中留神觀察。無奈此山面積大,路徑不熟,飛了許多地方,一些朕兆都沒有。明知此山太大,要尋覓那口飛劍,無殊大海撈針!
這一幕驚心慘劇,把手下一干妖人嚇得魂飛魄散。積威之下雖不敢彼此商量,兔死狐悲,物傷其類,先見他用自己人去抵擋化血神刀,臨死還遭消魂碎骨之慘,邪教入門時本有,「捨命全師」誓言,還可說臨危救急,不得不爾。及見最初那幾個為他禦敵而死的同門,都要將屍身帶回山去嚼吃,未免觸目驚心,一個個都有了異圖。那不見機的十來個還誠惶誠恐奉命惟謹的帶了那幾口死屍回去,見機一點的彼此存心落後,覷一個便,紛紛逃走。即或被同類發現,俱有心照,誰也裝作不知。這一天工夫,綠袍老祖手下妖人連死和逃叛,倒去了一半多,共祇剩下十來個膽子較小的妖人回轉。
這日晚間,二人由黃昏時分直找到半夜,猛見西北方遠處有一道銀光,疾如流星直往正北山凹裏飛投下去。笑和尚見那劍光非比尋常,雖看不出是何派中人,絕非異教所有,好生驚奇,急忙同駕劍光跟蹤飛去。
金蟬忍不住先答道:「正是峨嵋掌教之子齊金蟬,這位是東海三仙苦行禪師門下弟子笑和尚。道友何以知我二人來歷?」
笑和尚道:「人都尋找不見,那口寶劍外面必有法術符籙封鎖,更是可遇而不可求了。適才我在空中見此山有許多地方甚是靈奇幽奧,還有極隱祕之處,莫如從今日起,我們實事求是,步行尋找,那藏溫玉的古洞想和凝碧崖一般,別有洞天,就連那口寶劍也在無心中發見都說不定!」
兩人回山洞中一同坐下,互相談說。笑和尚道:「想不到昨晚看得那般仔細,相隔又不甚遠,竟找不到那道銀光,我近來真是越修越往後退了!」
在第二封柬帖上,苦行頭陀口氣已比較緩和,且勉勵笑和尚先覓地休養,再接再厲。笑和尚想起失去無形劍遁,隱不住身,硬要冒險再入虎口,豈不比初上百蠻山還要難上十倍?一手拿著柬帖,望著這口被污了的飛劍,雖然晶瑩鋒利,不比凡鐵,但是靈氣已失,不能使用,前途危難正多,絲毫沒有把握,好不傷心!
那少年聞言,慌忙下拜道:「原來是二位師兄,小弟乃是太湖西洞庭山、妙真觀方丈嚴師婆的姪孫,賤名嚴人英。新近拜在峨嵋醉道人門下,奉師尊之命,來此等候一人!」
心想妙一夫人柬上原說英男被妖道所算,入穴便倒,如今不見在此,萬一陷入無底深穴之內,怎生下去尋找?正在傷心焦急,忽聽穴底隱隱又起異聲,洞外怪嘯也彷彿由遠而近,遙相應合。暗喊:「不好」,倘如狂飆歸洞與霜霾出穴兩下夾攻,萬一這旛不能支持,豈不連自己也葬身穴內!又因柬上指定今日,時機稍縱即逝,想起英男,不忍就去,徘徊瞻顧,https://m.hetubook•com•com好不驚惶失措!
笑和尚一聽那少年是長眉真人同輩的劍仙碧雯仙子嚴師婆的姪孫,又是醉道人新收弟子,同門一家,越發忻喜。一面忙著還禮,聽完答道:「昨晚銀光竟是你麼?真正門下無虛,我二人找了一夜也未發現,不想無心相遇,真妙極了!」金蟬也喜得不住拍手。
金蟬聞言大驚,剛剛扶著笑和尚將身飛起,果然立腳之處又陷深坑。腳底火花如同潮湧,光影中隱隱看見綠袍老祖齜開一張血盆大口,眼露凶饞,舞搖長臂,伸出比簸箕還大形如鳥爪的大手,要攫人而噬。金蟬不敢怠慢,運用靂霹劍護著全身,手持寶鏡照住坑穴。穴內萬千火花被金光一照,便即消滅。叵耐妖法厲害,滅了又起,下面綠火彩煙雖被天遁鏡制住,可是四外妖火毒煙,又漸漸圍繞上來!
一會工夫,後面手下妖人一齊追到,一片妖雲綠火將洪長豹圍了個風雨不透。洪長豹見人孤勢薄,寡不敵眾,長嘯一聲,將化血神刀放起。一道赤陰陰冷森森的光華才一飛出手去,滿天綠火星,掃著一點便如隕星紛紛下墜,近身妖人早死了好幾個,平空變成數段殘軀落下地去!
辛辰子想是知道時光緊迫,祇急得搓耳撓腮,滿頭大汗。笑和尚見辛辰子不能得手,雖說潛形遁跡,不怕妖人看見,到底身居危境,也是非常著急。祇有金蟬年幼心高,並不怎麼顧忌,反倒看著好玩,猛的失聲說道:「師兄這樣等到幾時,我們還不下手?」
找來找去,找著一個山洞,甚是寬敞潔淨。連外面風景都比前幾日所居要強得多,便決定移居在此,就便尋訪那道銀光的下落。商議既定,同出洞外飛身上空,四外觀察。這時朗月疏星,猶自隱現雲際,東方已現了魚肚色。一會日出天明,四圍山色蒼翠如染,遠遠高山尖上的積雪與朝霞相映,變成濃紫,空山寂寂,到處都是靜蕩蕩的。二人飛行巡視了一陣,那道銀光,竟如神龍見首,不再出現。
因為時間湊巧,便猜前面逃走的紅紫光華許是辛辰子請來幫手,被綠袍老祖戰敗追來,已然快到面前,百忙中並未尋思邪正不能並立,峨嵋教下豈能與辛辰子一黨!心疼法寶,怒發千丈,仗著本領高強,學會「身外化身」,又有綠袍老祖的剋星天魔化血刀在身,不問青紅皂白,劈頭迎上前去,厲聲喝道:「辛辰子何在?我的五婬兜是否被你所毀?」
這裏笑和尚全神貫注辛辰子,準備他從妖網之內將文蛛抱出,便飛劍過去一齊腰斬。忽聞異聲起自地中,陷出一個地穴,冒起一叢火花,將辛辰子捲了進去,便知不妙。正喚金蟬小心在意,猛覺眼前有五根粗如人臂的黑影,屈曲如蚓,並列著飛舞過來!正待先將身形隱起,身子已被那五條黑影絞住,笑和尚一著急,大喝一聲,索性用劍光分出迎敵。
祇見綠袍老祖長臂伸處,發出千百朵綠火星,同時那五彩天幕已離二人頭上不過兩丈。金蟬用天遁鏡上下左右一陣亂晃,後面綠火雖能暫時抵住,鏡上金光照向天幕,卻並無動靜,越發心忙意亂!
綠袍老祖催動妖雲,正在追敵心急,忽見一片紅霞中現出一個身高丈許,相貌猙獰的赤身紅人攔住去路。擋住妖火已是不快,及聽來人發話,定眼一看,認得是辛辰子莫逆好友紅髮老祖門人洪長豹,不由勃然大怒,兩下連話都未多說,就在空中爭鬪起來。
綠袍老祖以為兩個敵人已成甕中之魚,自己可得著兩個生具仙根的真男作一頓飽餐,還可得那面寶鏡,正在大喜,萬沒料到來人雖然年幼,飛劍卻這般厲害,竟然不怕邪污,破網而去,出其不意又驚又恨,暴跳如雷,怪嘯一聲,率了手下妖人,破空便追!
原來英瓊那日讀罷妙一夫人飛劍傳書,允許她獨往莽蒼山救回英男,為友血誠,早已關心。又加入門未久,師尊竟許以這般重任,不由喜出望外,急匆匆辭別了凝碧諸同門,獨自帶了一鵰一猿星馳電掣般直往莽蒼山趕去。
綠袍老祖原因化血神刀厲害,自己並不能破,所以用一個門人去做替死鬼,糾住刀光,暗運玄功擒到洪長豹,心中大喜。滿想擒回山去用極惡毒的妖法消遣報仇,不想洪長豹竟學會「身外化身」之法,將元神遁走!人一個未擒到,反與紅髮老祖結下血海深仇,將來平添一個勁敵,又驚又怒,再看化血神刀時,那刀究是靈物,主人一去,失了主持,竟也隨了飛去。
及至身臨穴|口,剛要飛起,一眼看見外面天空似穿梭一般飛翔著二十四個妖人,為首之人是紅衣番僧雅谷達。各拿一個妖旛,彩絲似雨一般從旛上噴起,已組成了一面密密層層的天幕。見二人出穴,齊聲怪嘯,二十四面妖旛同時招展,那面五彩天幕映著當天紅日,格外鮮明,被妖法一催動,迅速往二人頭上網蓋下來!
綠袍老祖先見洪長豹放過笑和尚和金蟬,將他攔住,本想就下毒手。到底有些顧忌著來人的師父紅髮老祖,打算使洪長豹知難而退和-圖-書,自己好去追趕兩個逃走的肥羊。誰知洪長豹本領竟是不弱,一片紅霞裹住了滿天綠火,絲毫不能前進一步。眼看先前兩個仇敵逃走已遠,已是咬牙切齒忿恨,及至洪長豹放起天魔化血神刀,一出手先破了妖雲綠火,死了四五個門人,不由怒從心上起,惡向膽邊生!
那辛辰子忽見一道金光一閃,現出一個小和尚和一個幼童。認得那小和尚曾在天蠶嶺盜文蛛時見過,那幼童手上拿著一面寶鏡,出手便似一道五彩金虹,照得滿洞通明,煙霧潛消,知道來者不善,未免有些心驚,猛一轉念:何不趁著眼前時機,搶了文蛛逃走?
辛辰子原知綠袍老祖妖法厲害,及見陰火無功,時機轉瞬即逝,不得不拚死命想連網帶妖物一齊盜走,逃出之後再作計較。手將伸到網上,金蟬也已口唸真言一道「疾」!一道五彩金光,匹練長虹般罩向網上。登時煙雲盡滅,光焰全消。那妖物文蛛似遇見剋星,抓伏網上,閉著一雙綠黝黝的雙目,不住怪叫,毫不動彈!
金蟬又問明發見時日,拍手笑道:「恭喜師兄,這寶劍是峨嵋凝碧崖青井穴七口飛劍當中的元龜劍。而且這劍終也歸你所得無疑了!」人英忙問何故?金蟬便將青井穴封鎖被靈猿無心污穢,又該是七修劍出世之時,遁走了一口等情形一一說出。
金蟬想起袁星,不由衝口問道:「小師妹,你不是將袁星也帶來了麼?牠呢?」
過不多久,怪聲漸遠,風勢漸小。下面景物略可辨認。才看出那岩背倚山陰,色黑如漆,窮幽極暗,寸草不生。岩根有一百十丈方圓的深洞,滾滾翻翻,直冒黑氣。彷彿巨物獅蹲,怪獸負隅,闊吻怒張,欲吞天日,形勢險惡,令人目眩!正要下去看個詳細,忽聽巨洞中怪聲又起!
眼看辛辰子並未覺察二人跟在身後,逕投中洞,望著煙霧環繞中的綠袍老祖咬牙切齒,戟指低罵了兩句,急匆匆轉過身後,鑽入一個形如七星的小洞下面去了。
說時遲,那時快,辛辰子已將鮫網揭起半邊,一見文蛛和死去一般,並不轉動,心中大喜!正要往前撲去,忽聽腳底下鬼聲咻咻,冒起一叢碧綠火花,知道中了仇人暗算,顧不得再搶文蛛,正待飛身逃走,已來不及!被那一叢綠火湧起來,當頭罩住。同時覺著腳底下一軟,地下憑空陷出一個地穴,似有什麼大力吸住,無法掙脫。活生生將辛辰子陷入地內去了。
笑和尚情知這種毒鮫蛇涎結成的妖網,專污正教法寶飛劍,不敢下手,祇好靜等。祇等辛辰子將妖網一破,便在暗中出其不意連辛辰子帶妖物一齊斬去!眼看辛辰子使完了法,站起身來,手指處一道綠光火焰,粗如人臂,直往網上燒去。文蛛正在怪叫掙扎,一見綠光飛到,嘯聲愈加淒厲,猛的口一張,從網眼中噴出萬朵火花,將那綠光迎住,兩下相持約有半個時辰。
說罷,互相分頭搜尋,別人不說,如有寶光,須瞞不過金蟬慧眼,結果仍是一無所獲!他們既知是七修劍中之一,哪肯死心!直找到第二日清早,恐怕英瓊等要來,彼此相左,才廢然停手。由笑和尚與嚴人英在澗前等候,著金蟬順她二人來路飛身迎上前去。
當下英瓊令佛奴負了袁星,遠離風穴,以便自己可以身劍合一,相機行事。神鵰飛走後,英瓊率性飛身上空靜候。直等到正午時分,風勢才漸漸減小。救人心急,不顧寒冷,決計用彌塵旛和劍光護體冒險衝入。主意打定,恰好旋風黑霜漸漸停歇,祇穴|口黑氣似澗中山泉微微起伏翻滾。英瓊先不使彌塵旛,身與劍合成一道紫虹,從天下注,直往洞內穿去。飛臨洞口,覺著那洞口黑氣竟似千萬斤阻力,攔住去路!
畢竟紫郢劍不比尋常,被英瓊嬌叱一聲,運用玄功,衝破千層黑氣。入洞一看,紫光影裏照見洞口內祇有不到五六尺寬的石地,過去這數尺便是一個廣有百尋的無底深穴,黑氛冥冥,奇寒凜冽,森人毛髮。這還是寒氣業已出淨之時,連英瓊這般身具仙根仙骨,多服靈藥靈丹,已有半仙之體,都覺禁受不住!不敢怠慢,便將彌塵旛展開護身,再尋英男,那有蹤跡?
那陡然間飛來,擋住了綠袍老祖的一片紅霞,正是紅髮老祖門人洪長豹所發。原來洪長豹因和辛辰子交情深厚,當時有事不能分身,及至將法寶借與辛辰子,又後悔起來。恐自己法寶有什麼失閃,拚著冒險,瞞了紅髮老祖,盜了天魔化血神刀。借著採藥為名,偷偷趕往百蠻山。
落地一看,竟是一片廣崖,崇崗環抱,稀稀落落的生著數十根大楠樹,古榦撐天,濃陰匝地,月明如水,光影浮動,時有三四飛鶴歸巢,鳴聲唳天,越顯景物幽靜。
金蟬勸道:「勝負乃兵家常事,這有何妨?柬帖上教你我先覓地修養十餘日,將我的飛劍分一口給你,練習純熟。祇須謹慎小心,仍有機緣成功,此時悔恨,有何用處?」笑和尚也明知除了奮鬪成功,不能回山再修正果了,祇得打起精神,照柬帖所言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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