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他沒動，也沒再說話！
先一個話聲截口道：「那是你的事，我們是做生意，不是開善堂，不能老這麼供你吃住，再不給，今天晚上你就搬出去，幫他收拾收拾。」
原在廳裡的四個人都微一怔。
轉身往城裡行去。
清瘦老者定過了神，忙抬手道：「三少請上車。」
此言一出，中年壯漢猛為之一怔，脫口叫道：「什麼？她是——」
白袍老者道：「中不中，真不真，雪翁何妨等回程自己去求證。不過，有他們兩個之中的任何一個結伴同行，在旁護衛，可保雪翁平安回京。」
敢情白雪庵腦筋還沒轉過來。
笑聲剎時收斂，瘦總管臉色一沉冰冷道：「你出什麼氣，衝著誰出氣，女人兩個字我也說了。」
三少李紀珠聽得忍無可忍雙眉倏揚，目中威棱直逼過去，道：「我可以不顧一切的出手，但是我尊重總管，總管可容我出口氣？」
年輕的那兩位，眉梢軒動，欲言又止。
進了大門，好大的一個院子，一條石板路直通上房，路兩旁一直到兩邊廂房前，鋪的都是細砂，練家子一看就知道，這個院子還兼做練武場。
轉眼看，屋門口站著西貝小伙子車把式，手上正拿著一個空盆子，似乎她也有著一剎那之間的錯愕。
客座上那位，略嫌清瘦海青色長袍，外罩團花黑馬褂兒，文質彬彬，一臉的書卷氣但是舉止之間卻隱透一份宦海公門的歷練。
一念及此，俊逸人物三少爺旋身出房，撩衣竄上屋面，不夠高，看不遠，目力可及的附近看不出什麼來。
「我敢說，雪翁此次遠來遼東，一來是秘密出京，為什麼，一為怕洩漏貴上的機密，二來也是為怕遭人截殺，如果我沒有料錯，雪翁這秘密出京，很可能已不是秘密，來是固然平安，但是歸途，說不定已有人埋伏，在候著雪翁——」
身後兩名漢子，那左邊一名道：「人也長得像個女人。」
中年漢子立即住了口，叫是沒叫出聲，可是兩眼瞪圓了。
兩個伙計恭應聲中。俊逸人物三少爺先下了車，西貝小伙子車把式取下墊腳凳放好，把白雪庵也扶下了車。
這還了得，另兩個抬手就要摸腰。
李紀珠冷笑道：「說這話你也不怕笑掉人的大牙，就憑你這樣的，能替二阿哥做什麼，簡直糟塌銀子糧食，這回讓你先出手。」
俊逸人物三少爺道：「是的。」
這時候，主座白袍老者抬起了手，他手指修長，根根似玉，一指旁立那兩個年輕人道：「雪翁，如何，認可麼？」
清瘦老者賠上滿臉強笑：「是，是，您老說得是，您老說得是，只是您老既然念舊，就應該顧念故人——」
「大膽。」
車外，西貝小伙子車把式道：「不知道，他們一定經過改頭換面了，不過準是那幾個之中的一個的人，是錯不了的。」
大宅院，宏偉的門頭，朱紅的兩扇大門，丈高的一圈圍牆，一對栩栩如生的石獅子——是誰在這種遠離人煙的地方，建這麼一座大宅院，誰又會住在這種地方？
那名步軍趕車趕得不錯，車快，也相當平穩。
清瘦老者急了，頭一偏，眉一皺，道：「這我就不明白了，都是您的少爺，為什麼這兩位可以，行三的那位，您就執意不答應？」
清瘦老者的臉色又為之一苦，說道：「你老，我既然膺此重任，奉命出京，自知此行的艱苦了，為報知遇，也早就將生死置之度外，但是，唯一怕的是，行前誇下海口，回去時卻難以覆命——」
清瘦老者來時坐的是輛馬車，馬車高蓬單套，就停在跨院裡，如今正在餵食草料，連牲口都沒卸。
小鬍子武官傲微一笑道：「恐怕你還不知道，我們軍門大人是二阿哥的人，要不然白雪老出京的時候，我不會知道，如今就憑你一句話，我不會讓你進城。」
身後站著兩個跟帶領漢子和兩邊廂房前漢子一模一樣的便裝，抱著胳膊，腰裡鼓鼓的，正虎視眈眈的望著李三少。
清瘦老者自是明白，向著白袍老者一拱手道：「您老，白雪庵告辭。」
白袍老者站了起來，一抬手，道：「既是雪翁急著要回京覆命我也不便多留，我送雪翁出去，請！」
瘦總管截口道：「你想要怎麼樣，凡進這個門的，都要從最下層下起，難道想這個門裡上下拿你當上賓把你高高供起？」
隨即，銀影一片，疾掠入廳，直射清瘦老者頭頂。
站在花木之間，剛舒服地吸口氣，東邊屋門開了，「嘩——」地一盆水潑了出來，水星兒濺滿了俊逸人物三少爺的袍子下襬。
藍翎武官臉色稍緩道：「你跟我進城一趟——」
清瘦老者驚得臉色一變：「真的？」
白袍老者道：「我不多說什麼了，你去吧。」
白袍老者微一抬手。
白袍老者再轉眼打量站在車旁的那個車把式這一看，看得他兩眼異采飛閃。
白雪庵道：「三少爺，足證主子對此行的重視啊！」
清瘦老者立然住口。
白袍老者站著沒動，目送馬車馳去，臉上沒有表情。
院子裡還有點風，涼快多了。
進了所住的最後一進，西貝小伙子車把式住的那間房已熄了燈，想必是已入睡了。
話聲一頓，倏作長嘯，嘯聲清越裂石穿雲，直逼長空。
他推開門，走了進去。
俊逸人物三少爺猛然推開，一步跨了進去。
俊逸人物三少爺當即喝道：「慢著。」
上房屋裡，傳出了帶著冷意的低沉話聲：「帶他進來。」
俊逸人物三少爺深深地看了西貝小伙子車把式兩眼，把手裡提的一具皮筒子也似的簡單行囊先放上了車，然後伸手掀起了車簾。
李三少爺可不怕這個，也正求之不得，道：「那最好不過，謝謝。」
俊逸人物三少爺本不打算停步回身的，可是他聽見威猛漢子起來了，他只得停步回身。
西貝小伙子車把式高坐車轅抖韁揮鞭，脆喝聲中馬車馳動，捲起一地尖沙，疾快無比的馳了出去。
一剎那間的遲疑，變成了這樣：「姑——你——開門。」
飛步過去，開了跨院門。
兩個伙計，一個登上車轅趕走了馬車，另一個帶著三個人往裡走。
俊逸人物三少爺定了定神道：「別
ｈｅｔubｏok.cｏm•cｏm客氣，出門在外，行走江湖，誰沒個難處——」
畢竟他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在京裡，由於職務的關係，滿朝文武也好，地面上的龍蛇也好，不管心裡如何，表面上總對他有一份敬畏，可是身入江湖，這還是生平首次，半月前的驚險，儘管是談不上什麼險，他卻是餘悸猶存，如今見俊逸人物三少爺望著山海關那雄偉的城門樓面有異色，還當是又發現什麼驚兆了呢？
車裡的白雪庵一怔，忙轉身掀起後車窗一角。
藍翎武官臉上變色，剛要喝令拿下，一名步軍從城正快步的走到，附耳向藍翎武官嘀咕了兩句。
俊逸人物道：「看您老人家的意思。」
劍是防身利器，那個武林人不帶兵刃，可是不明底細的往內城裡帶就不行，不但不行，而且論罪還不輕。
說話的沒笑聽的人都笑了。
白雪庵頓有所悟，忙掀後車窗望去，只見雪羽一點，閃電下去，後面四人四騎頓時人仰馬翻，激起滿天塵霧。
俊逸人物三少爺跟白雪庵在北上房吃，那一位西貝小伙子車把式，則一個人在東邊房裡吃。
過了半天工夫，進去的那個大漢才從門裡出來，衝著李三少一招手，道：「跟我進來！」
俊逸人物定睛望白袍老者，沒說話。
只聽威猛漢子一聲：「閣下，等一等。」
果然，威猛漢子支撐欲起。
俊逸人物三少爺為之一怔。
倏聽白袍老者揚起輕喝：「不許驚擾貴客。」
他向白袍老者一躬身，轉身出廳去了。
瘦總管忙喝道：「收拾他！」
白雪庵忙放下車後窗簾道：「三少，府上的玉翎鵰跟咱們一起上京？」
西貝小伙子車把式芳蹤縹緲，沒回來。
六條漢子要動。
赫然竟是白雪庵跟西貝小伙子車把式。
俊逸人物三少爺沒說話。
那漢子停在上房門外恭謹躬身：「稟總座，人帶到了！」
剛一句「她是」，跨院裡來了大少、二少跟那位俊逸的三少爺。
清瘦老者忙拱手：「不敢，不敢！」
俊逸人物三少爺定定神，眉梢幾為之一揚，可是旋即他又忍了下去，伸手一拍下襬上的水星地邁步向前行去。
瘦總管冷冷道：「李什麼？」
白袍老者道：「既然李奇說了，他說的就絕不只這一點了，我懶得再說一遍，只問你願不願意去？」
俊逸三少爺搶步過去點上了燈，藉著燈光再看。
忽然車轅上傳來了西貝小伙子車把式的話聲：「雪老，後面追來了四人四騎。」
人家不願提，似乎是把俊逸人物三少爺當成了登徒子。
他沒聽錯，藉著些微光，可以隱約看出，炕上東西在，就是沒人。
一時之間，他沒能說上話來。
白雪庵轉臉道：「三少——」
話聲一頓，轉向兩個年輕人，賠上一臉的強笑：「兩位世兄千萬別介意——」
清瘦老者定了定神，強笑道：「殺身之險？您老說得太嚴重了吧。」
不只是愧疚而已，簡直就羞人。
俊逸人物三少爺道：「我姓李，至於從哪兒來，恕我不便奉告。」
他轉身外行，白袍老者邁步跟了出去。
躺在炕上的那個病客道：「您這位，萍水相逢，素不相識，您叫我怎麼能，又怎麼敢受。」
此刻兩邊廂房門前，站著七八個便裝漢子，都緊盯著李三少，李三少他也跟沒看見似的，跟著那漢子直到上房門口。
退進了屋，砰然關上了門。
白袍老者一指清瘦老者還沒說話。
白雪庵忙一定神，卻還有些心不在焉：「呃，好就是那一家，就是那一家。」
那位俊逸人物三少爺已經換了一身行頭，大花暗紅的長袍，外罩一件錦緞面兒的馬褂兒，腳底下是雪白的布襪子跟一雙千層底黑絨布面兒的新布鞋，更顯得俊逸，也襯托出儒雅斯文跟片刻前判若兩人。
另兩個漢子掣出了傢伙，都是軟傢伙，鋼絲軟鞭，頭上還有著一個能伸縮吞吐的尖刃。
俊逸人物三少爺道：「不，我去住東邊那間吧！」
只聽俊逸人物道：「白雪老，什麼時候回京？」
「可是您老知道，我任職幕府，居於人下，您又叫我——」
俊逸人物三少爺聞言淡然一笑，搖頭說道：「白老未必願意聽，不說也罷！」
白袍老者一聲輕咳道：「雪翁，小三兒已經到了，請吧！」
俊逸人物目光凝注，道：「您老人家能不能明示理由？」
俊逸人物三少爺沒多問，兩個人也沒再多說什麼，伙計送來了茶水，洗把臉、喝口茶，伙計又把晚飯送了進來。
小鬍子武官帶著李三少爺下了城，馬車就停在梯下，只有那名傳話步軍站在馬車旁，他當即命那名步軍趕車跟李三少一起登上了馬車。
他知道了，就算西貝小伙子車把式是追去救人了，不是跟白雪庵一起被劫擄了，不管是不是能把人救下來，她是不會再回來。
白袍老者道：「雪翁，我話說得還不夠清楚麼？」
揮手招呼道：「來個人，把他的車拉進去。」
清瘦老者一聲不敢，又向大少、二少打了個招呼，走過去登上了馬車，進了車篷。
看看炕上，他自己的簡單行囊還在，提起行囊，熄了燈，去了櫃房二話沒說，會了賬，去跨院套下馬車，趕著走了。
是昔日顯赫廟堂的退職人員？是富甲一方的巨紳豪門？
白袍老者沒站起，又微微抬了抬手，清瘦老者就硬是跪不下去，他臉都漲紅了，道：「您老——」
俊逸人物三少爺「呃！」地一聲道：「那麼，白老這一趟出關，讓她充當車把式，豈不就太委屈她了。」
瘦總管跟六條漢子立即能下身去：「趙爺。」
轉眼間，直上高空不見。
清瘦老者忙道：「您老，咱們說好的，當面問三少。」
二阿哥允礽是當今的皇太子，自是非同小可。
馬車馳出客棧，馳進了「山海關」，從客棧旁邊的一條黑暗的小衚衕裡，突然出現了兩個人影。
清瘦老者忙道：「哎喲，您老這麼說，可就冤枉我了，我毫無輕看兩位世兄的意思，我怎麼敢，我對這方面是十足的門外漢，根本也不知道幾位世兄的深淺，不了解幾位世兄的才能，我怎麼會、又怎麼敢中意那一位，輕看hetubook.com.com那一位？您是知道的，我完全奉命行事，上頭的主子指明要行三的那一位，我怎麼敢擅做主張另請別人，真要是請了這兩位中的一位，您又叫我怎麼回京去覆命呢？」
俊逸人物三少爺原本是心裡有些懊惱，打算信步出去走走的，經此一岔，心裡的那點小氣也就消了。
就停在關口外街右一家招牌「關東」的客棧前。
「來，見面就衝你作半截揖。告訴你，壓根兒我就不贊成上哪兒去找什麼人去，你最好也弄清楚，不管你是誰，你進的是當今太子，他日皇上的二阿哥的門，何況，你一個人趕著馬車回來，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還沒弄清楚。」
這天進入「北京城」的時候，日頭剛剛偏西，天還亮著，內城九門還沒關城門，他趕著馬車直馳內城。
清瘦老者大喜，先是一揖至地，繼而連連拱手，道：「謝謝您老，謝謝您老，謝謝三少，謝謝三少。」
「這——」
遼東，摩天嶺下。
只聽車轅上西貝小伙子車把式冷冷道：「師爺，還在來時住過的那一家？」
這座大宅院的後停、如今就在這座大花廳裡。
小鬍子武官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姓什麼，從哪兒來？」
他頹然地回到了客棧，頹然進了北上房坐下。
而就在這時候，門竟開了，原來是虛掩著的。
俊逸人物三少爺一個人背著手出了屋。
清瘦老者在旁賠笑道：「她是——」
顯然，他知書達禮，是等清瘦老者先上車。
白雪庵看在眼內，不由問道：「三少爺，怎麼了？」
他想到了，剛才他往前去這段工夫不能算多，但是對武道高手來說，這段工夫已是夠走出很遠的了。
俊逸人物兩眼之中閃過兩道明亮的異采，道：「謝謝您，我願意去。」
白袍老者淡然的說道：「雪翁，你還不知道，他們都是我的兒子，但只有小三兒不是我的親生——」
清瘦老者一怔！
這座大宅院像家豪門，但卻不像是官宦人家的府邸，因為站門的只是兩個穿便衣的漢子，便裝是便裝，腰裡頭都鼓鼓的。
可不，車後百丈左右之處，塵頭大起，四人四騎，清一色的黑衣黑馬，飛也似的向他們追了過來。
屋裡點著燈，卻不見人影，白雪庵竟不在屋裡。
「給這位請大夫看病，住多久，算多久，多了的退給這位做盤纏。」
也不知道是因為多了這麼個「外人」還是怎麼，似乎非屬必要，西貝小伙子車把式不願意跟人在一起。
那片銀影射勢一頓，方向疾折射向白袍老者，只一閃，影斂形現，白袍老者右肩之上挺立著一隻鵰鳥，雪羽玉翎，鋼啄金睛，威武異常。
就在這時候，勁風襲人，廳裡突然多了一個人，這個人，使得清瘦老者為之眼前一亮。
小鬍子武官道：「你趕的這輛馬車，幾天前出去的時候我知道，也見過，當時你並沒有在車上。」
白雪庵一怔，旋即清瘦的老臉上出現尷尬窘迫之色，乾咳兩聲，竟沒接上話。
一路沒再說話。
事實上，這座雄關的關裡關外，大多是酒肆客棧之流，為過往行旅客商而開設，屈指算算，也不過那麼十幾家。
這一聲引來了六道目光，瘦老頭兒馬上賠上笑臉：「您……」
塵霧之中，銀光一閃，又自不見。
「埋伏？不。」俊逸人物三少爺又搖了搖頭道：「只是車抵此地，入眼山海雄關，心裡頓生感觸而已！」
俊逸人物三少爺這才轉眼過去，看看躺在炕上的那個人，那個人，看得俊逸人物三少爺他一怔。
最後一進院子不大，只兩間客房，正北一間，靠東一間，院子裡種了一些花木挺清靜清爽。
白袍老者淡然一笑道：「此地離京稱遠有千里，雪翁你也是我幾十年來頭一個接觸的官家之人，但是貴朝的動靜，京裡的情勢，仍然在我指掌之間，這位皇上有三十五位皇子，人人各養奇人異士，個個遍設秘密機關，既明爭、或暗鬥，為爭寵立儲而不擇手段，皇族親貴，王公大臣，為自己以後的利害得失而各有所擁，各有所附，幾方面相互對峙，鉤心鬥角，處在這麼一個情勢下，雪翁能說這殺身之險說得嚴重？」
白袍老者眉鋒又皺深了三分，略一遲疑，點點頭道：「好吧，不過我不能不為我這兩個兒子感到委屈。」
用是那名藍翎武官卻不能輕易相信，滿臉疑惑地打量著俊逸人物三少爺，剛要說話。
白袍老者道：「你知道了？」
只聽那漢子道：「上頭坐著的是我們的總管。」
白袍老者淡然一笑，道：「雪翁，恕我直言一句，我人在江湖，置身世外，我無求於人，是人來求我，朝廷的大計，京裡的爭鬥，那是你們愛新覺羅氏的事，跟我無關，要不是看在故人份上，這種事我絕不會答應，絕不頷首，貴上還能挑能揀麼？我能點頭答應派出一個去，貴上他就應該知足。」
西貝小伙子車把式臉一繃：「不，我住。」
剎時，西貝小伙子車把式那白裡透紅的臉上又現冷意：「我不知道你在這兒站著，也為濺你一身水致歉。」
車抵山海關俊逸人物三少爺掀開了前面的車簾，望著離眼前越來越近的雄偉城門樓，面有異容。
俊逸人物道：「聽李奇說了！」
白袍老者皺皺眉，道：「雪翁奈何——雪翁，別說是小三兒不在就是在，他也未必願意跟你去——」
壯漢李奇恭應一聲：「是。」
白雪庵道：「那倒不是，不過三少爺也別小看她，在府裡，她跟我平起平坐，甚至有些時候我還得讓著她點兒。」
清瘦老者賠著滿臉強笑，向著兩個年輕人拱拱手，他剛一句：「兩位——」
俊逸人物三少爺道：「不，它也就送到這兒了已經折回去了！」
清瘦老者忙道：「是是，是，承蒙成全，我永銘五內，永銘五內。」
馬車停在外頭小鬍子武官跟那名步軍則沒跟進去。
那威猛漢子道：「大恩不言謝，閣下高名上姓，要往何處去——」
話聲方落，一聲鵰鳴起自長空，緊接著是一陣劇烈犬吠跟急促蹄聲。
內城是各大府邸所在地，也更近皇家居處「紫禁城」，是以鑰匙歸「九門提和*圖*書督」掌管，警衛森嚴，不是閒雜人等可以隨便進出的，車是輛普通的馬車，人又是個陌生人，所以一到城門口，就被攔住了。
簡直就是位典型的公子哥兒俊書生，那裡有一點像武道中的高手？
白袍老者面無表情，沒說話。
「是，是，是，我知道我知道。」
清瘦老者白雪庵的確是歸心似箭，西貝小伙子車把式不含糊，皮鞭脆響聲中，把個馬車趕得飛快，但是人在車裡卻覺不出什麼顛簸。
從小長這麼大，在家裡的三兄弟中，他稱最，在這個家裡稱最，站將出去，即便不是數一，也是數二，從沒栽過這種觔斗。
俊逸人物三少爺說道：「往返這麼遠的路，江湖道上步步難行，白老那邊，沒有比她強的能人了？」
白地老者微一皺眉：「他好快的嘴。」
車把式已應聲走了過來，臉上沒表情，垂著眼簾一躬身道：「見過老爺子。」
「感觸，什麼感觸？」
俊逸人物三少爺聽到這兒，明白了幾分，快步向西邊開著門，裡面透著燈光的那間屋走了過去。
坐著的兩個人，年紀都在五十開外，主座上是位身材頎長，身穿白袍的老者，長眉鳳目，威儀逼人，還帶一份飄逸超拔，想當初年輕的時候必是位風度翩翩的俊逸人物。
白雪庵平素以計謀機智著稱，如今他的腦筋硬是沒轉過來，神情一緊又問道：「三少爺，是不是又發現了什麼埋伏？」
李紀珠目中威棱為之一盛，道：「總管最好弄清楚，白雪老千里迢迢把我請到京裡來，我不是來找羞辱的——」
俊逸人物三少爺道：「我為剛才跟你搶東屋住的事致歉。」
車把式發現白鬍老者在打量他，也不知道是生怯還是窘迫，人一低轉過身去了。
瘦老頭兒忙道：「多了，太多了！」
先一聲劃破長空的鵰鳴，白袍老者眉鋒深皺，清瘦老者還未在意，緊接著的劇烈犬吠跟急促蹄聲，使得清瘦老者悟出了幾分，立即喜道：「您老，莫非是三少——」
白袍老者微微一抬手，說道：「有這麼一位車把式隨行，對於雪翁一路上的安危，我是多慮了。」
白袍老者道：「雪翁可要記住他不像老大、老二，未必全聽我的，從不敢稍違。」
清瘦老者連忙站起，道：「您老這是要我的命，您老，我給您跪下了。」
近在咫尺，屋裡那位又是個不錯的練家子，她一定聽得見，但是她卻沒開門，甚至連一點反應都沒有。
李三少一進上房就看見了，迎面高坐著一個瘦削老者，長袍馬褂山羊鬍，頭上還扣著一頂瓜皮帽，一雙鷂眼高鼻梁，一看就知道是個心智深沉的人物。
俊逸人物三少爺轉過臉道：「白老，他——」
俊逸人物三少爺一陣風似的撲了出去，一陣風似的撲到東邊那間屋前，舉手叩門，突然間卻不知道怎麼稱呼。
俊逸人物一少爺就要再敲門，但也就在這一剎那間他聽出了屋裡沒人，他心頭微震，就要出掌震門。
這家關東客棧共是三進，伙計帶著三個人進了最後一進院子既是「照兩天前那樣」，勢必白雪庵來時，住的就是這最後一進。
話聲至此，蹄聲頓止。
人影一閃，門外進來個人，四十歲上下個中年人，頎長的身材，穿一件紫緞面長袍，脣上還留著小鬍子，挺英武的，只可惜眉宇間多了股陰鷙之氣。
俊逸人物三少爺抬手翻腕，一個小巧玲瓏的金葉子遞了過去：「夠了吧。」
就這麼想著，就這麼站起坐下，坐下站起，一個更次很快的過去了。
白雪庵道：「三少爺，就讓他去住吧。」
這種樣的女兒家，似乎不應該這樣，江湖女兒不該怕生人，既然進了這個圈子，還能避免跟男人相處？
李三少道：「李紀珠。」
只聽清瘦老者道：「綠姑娘，過來見見此間的主人李——」
只聽白雪庵道：「確是個好計謀，讓他帶著這份羞憤愧疚上京裡去，這一去，還怕別的那些個不馬上遭殃？」
玉翎鵰停在大少的肩上。
地上漢子還挺倔挺硬，抬手一攔：「他是我的！」挺腰躍了起來，惡狠狠的瞅著李紀珠：「他不過是搶了先。」
他收回手，轉身往外行去。
清瘦老者看直了眼。
他沒說在「山海關」發生了變故，他不能逢人就說。
但是，李紀珠沒容他出手，揮手一個嘴巴子，打得那漢子掩著臉倒了下去，血順著指頭縫流了出來。
白雪庵強笑著，微微點頭說道：「臨上車的時候，令尊一眼就看出來了，我沒來得及告訴你實情。」
清瘦老者忙道：「任務既已達成，當然是越早回京越好。」
說話之間，已緩緩躺了下去。
這座大宅院，就靜靜的坐落在摩天嶺下的山窪子裡。
三個人都猛一怔。
不管是怎麼稱呼怎麼說，只要屋裡的人聽得見，她就該開門。
「人你是沒有說錯，坐車出京的也確實是白雪老，可是，如今怎麼沒看見白雪老跟那個車把式呢？」
情勢既不得不去，俊逸人物三少爺只好跟著走了！
清瘦老者強笑拱手：「就知道逃不過您老的法眼，她是個易釵而弁的姑娘家——」
白袍老者道：「我是不願——」
沒錯，那簡單的行囊還在炕上，另外還有顯然是隨手丟棄的皮衣跟「三塊瓦」，人就是不見了。
瘦總管大剌剌的，冷冷的翻了翻眼：「你姓李？」
白袍老者微笑截口道：「雪翁，他們做晚輩的，心裡的感受不敢形諸於色，可是我這個做老的卻不能不替他們不平，不能不替他們說幾句話，雪翁不要小看他們，他們兩個之中的任何一個人，無論所學、機智、膽識、歷練，站出去足抵半個武林，你們要的就是這種人才，雪翁你還有什麼不中意，不認可的？」
天黑透了，屋裡既悶又熱。
他騰身又起，出了客棧，客棧就在關口旁，一個起落他已上了「山海關」城門樓的屋脊最高處。
白袍老者淡然一聲：「李奇。」
白袍老者陪著清瘦老者一進跨院，車旁站起了趕車的車把式跟個中年壯漢。
白袍老者接著說道：「我自己的兩個親生兒子可以為酬故舊而死，但是我卻不能讓別人的骨肉，去冒殺身之險，況且小三兒m.hｅtubｏｏk.cｏm.cｏｍ常有自己的主意，不像他們這兩個，對我所說的話，從不敢稍違。」
那漢子頭也沒回，帶著李三少進了上房，往旁邊一閃，恭謹躬下了身。
帶班的是個藍翎武官，帶著二個步軍藍翎武官，跟一個步軍攔住了他，另兩個繞到車後查車去了。
車把式，是個十幾近二十的小伙子，個頭兒小小的，雖然是至身襖褲快靴三塊瓦，外加上滿身的風塵，但是，卻掩不住他粉妝玉琢似的白淨，長眉鳳眼，一雙眼睛黑白分明，模樣兒也挺俊挺俊的。
俊逸人物三少爺至拜而起，未見作勢他已登上馬車進了車篷。
剛到二進院子，一個帶著嚷嚷的話聲傳了過來：「要都像你這樣的，我們的生意還做不做，我們指什麼呀？喝西北風啊？」
白袍老者道：「老大、老二去幫幫小三兒的忙。」
大少一抬手玉翎鵰鳴聲劃破長空，振翅飛去。
紀珠三少側過了身，那一抓就了空。
白袍老者皺了皺眉，道：「雪翁，你還要我怎麼說，既是這樣，我只好不顧故舊，失禮送客了。」
俊逸人物三少爺沒聽他的，直往前遞，瘦老頭兒也不等他再說，忙不迭地接了過去，千謝萬謝的帶著伙計走了。
「住手。」門外傳進來一聲冷喝。
李三少道：「這兒就是——」
俊逸人物三少爺一怔，轉眼望西貝小伙子車把式的背影，這他才有所發現，不由得又是猛的一怔。
俊逸人物三少爺只一想，他推測出這麼個大概。
白袍老者目中異采一斂，道：「雪翁這位貴价，可是相當的不俗啊。」
一陣疾風，門外撲進了四個，六條漢子，另加一個瘦總管，立時圍住了紀珠三少。
「白雪老跟那名車把式另有別的事，遲二天才能回京，讓我趕著車先回來。」
小鬍子武官道：「二阿哥是太子，住東宮，怎麼會住在這兒，這兒是什麼地方，你一會兒就知道了，下車吧。」
中年壯漢一怔。
兩個人下了馬車，小鬍子武官一聲：「候著！」獨自一個人登上台階，跟兩個便裝漢子低聲嘀咕了兩句。
他打算信步走走，有西貝小伙子車把式在，好在他也不會遠離。
那位西貝小伙子車把式，也為之鳳目電閃奇光，吹彈欲破的臉蛋兒上，突的飛掠過異樣的表情。
瘦總管跟六條漢子聞聲一怔，誰也沒敢動。
兩個年輕人微一躬身，齊聲道：「晚輩不敢。」
那漢子就待變招，紀珠三少的膝頭已頂在他的小肚子上，悶哼聲中腰剛彎，紀珠三少的右掌已劈在他頸後，他眼一黑，氣一閉，趴了下去。
轉望西貝小伙子車把式道：「您還是住東邊那間？」
白袍老者抱拳答禮：「雪翁，恕我不遠送。」
白雪庵跟西貝小伙子車把式都不見了。
他跟白雪庵合住那間北上房，還亮著燈光，白雪庵還沒睡，本來嘛，他還沒回來，白雪庵怎好一個人先睡。
威猛漢子只覺眼前這位那隻手，重逾千鈞，別說如今他病得這麼重，就算他沒病的時候，他也無法抗拒這股強大的勁力，微一怔，當即瞪大了一雙環眼道：「我走眼了，原來閣下是一位武道高手。」
「不錯，當時在車上的是白雪老跟一名車把式，我是剛從外地來的。」
不到一盞茶工夫，車拐進一條衚衕，停在一座大宅院前。
那名來傳話的步軍，還站在那兒望著俊逸人物三少爺，顯然是在等著他走。
「是。」
話聲一落，叱喝之聲四起。
俊逸人物三少爺淡然一笑道：「那敢當朋友『高手』這兩個字，所學的只是自衛而已，我失陪了！」
二話沒說，擰身出去了。
西貝小伙子車把式沒再跟任何人招呼，轉身登上了車轅。
想想剛才，再看看挺立白袍老者右肩之上的那隻玉翎鵰，清瘦老者不禁出一身冷汗。
那麼，人哪兒去了？
白袍老者淡然道：「客人要走了，三少爺也要走了。」
紀珠三少可沒把這些人放在眼裡，僅一抬，把地上行囊勾立了起來，手往行囊裡一探抽出了一把劍鯊皮鞘，劍把上絲穗兒血似的紅。
一腳踏進屋，他為之一怔。
白袍老者道：「雪翁，我能點頭答應派出一個去，就已經是念舊，已經是顧全故人了。」
清瘦老者沒見過，可是他胸蘊寬，腹笥廣，聽說過這種玉翎鵰產自天山極峰，是鷹類中之最，飛行快捷如電，力能生裂虎豹，不要說打鬥，如昂首一鳴，便能使群獸戰慄，鷹隼盡伏。
俊逸人物向著主座躬了身：「爹！」
日暮時分，馬車馳抵了山海關——天下第一關。
可以說是「出師不利」，固然，人家指著名要他是不錯，但是為了兩位兄長，他也等於是搶著要去的。
等於是沒趣，他能接什麼話。
瘦老頭兒忙道：「對，對，不是我們勢利，實在是——」
車外傳來西貝小伙子車把式的輕喝：「好隻神武威猛靈禽。」
話聲方落，馬車倏然停住。
伙計賠個笑，退了出去。
後頭查車的兩個叫了起來：「他行囊裡有把劍。」
好相貌，魁偉高大，豹頭環眼，獅鼻海口，頷下一部絡腮鬍，儘管滿臉的病容，卻掩不住那懾人的威猛。
伙計把三個人帶進正北上房，點上燈一哈腰：「馬上送茶水來。」
俊逸人物道：「那麼白雪老請在門口稍候，我換件衣裳，帶點東西馬上到。」
李紀珠冷笑道：「我人在江湖，遠離京城，只聽說二阿哥英明仁德，禮賢下士，沒想到養的是這麼一批人，就衝你們，二阿哥他永遠也當不了皇上。」
清瘦老者定神拱手答禮：「三少行獵回來的正好，我更令尊正在談三少。」
白雪庵擰把毛巾在燈下擦身子。
客座清瘦老者臉色微苦，皺起雙眉，一拱手說道：「您老千萬海涵，不是我斗膽不認可，而是——」
人到哪兒去了，從前頭往後面，沒見白雪庵，院子裡也沒有，那屋的那位，人已睡了，再說，白雪庵應不該是抓這麼個機會，跑進那屋去的那種人。
而如今，這個觔斗栽在了自家門口，而且還不輕、不小。
一口清脆wｗｗ.hｅtubｏok•ｃoｍ.cｏｍ的京片子，煞是好聽，不留意、不細聽，只會覺得她的嗓音尖細，聽不出是個姑娘家。
客棧裡迎出了兩個滿臉堆笑的伙計，西貝小伙子車把式不等人說話，躍下車轅便冷然道：「還照兩天前那樣。」
俊逸人物三少爺微微一笑道：「區區俗物帶在身上是累贅，也遲早總要用出去，朋友們必多問，請歇著吧。」
適時，空中傳來一聲鵰鳴。
馬好車好再加上西貝小伙子車把式的好能耐，沒多大工夫，已經把「摩天嶺」遠遠的拋在車後。
瘦總管微一怔打量了他一眼：「李紀珠？像是個女人名字？」
小鬍子武官又道：「這樣吧，我帶你上二阿哥府去？」
這座大花廳，坐落在大宅院的前院，陳設古樸典雅，靠裡一排縷花玉屏風前，坐著兩個人，站著兩個人。
恭應聲中那兩位向著主位及客座各一躬身，雙雙向外行去。
還是——？
邁步跨進門，一眼看見屋裡三個人，兩個站著，一個躺在炕上，站著的兩個，一個是進客棧時看見過，櫃房裡的瘦老頭兒，一個則是替趕馬車的伙計，此時伙計正欲伸手去抓炕角上的那個行囊。
西貝小伙子車把式冷然道：「那話剛跟你怎麼說的。」
等那兩位出了廳，白袍老者才道：「雪翁，我不願再多說什麼可是我要再提醒你一句，選小三兒，是你的堅持。」
俊逸人物三少爺道：「我剛聽白老說，才知道——」
難道會是——
白雪庵忙道：「還真是有埋伏，看得出是那一個人的麼？」
李三少從車裡提出行囊，走過去登上石階跟那漢子進了門。
更不得了了。
「是，是」
就在他往前去的這一會兒工夫裡，有人侵入，發生變故，西貝小伙子車把式聽見了，趕過去救援，連皮衣、皮帽都沒來得及穿戴，不是白雪庵遭了劫持，西貝小伙子車把式追去了，就是兩個人都落進了人手。
瘦總管霍地站起：「來人！」
威猛漢子圓睜環眼，怔怔地望著。
喝聲中，瘦總管身後兩個中，左邊那名撲了過來。
白袍老者輕喝一聲：「李奇，開門。」
西貝小伙子車把式臉色微微一變：「這沒什麼好提的。」
西貝小伙子車把式臉色冰冷，沒表情，也沒說話。
再一細看，俊逸人物三少爺不由心神震動，他看出來了，屋裡有極其輕微的掙扎痕跡。
趴下去後，就沒再動。
中年壯漢快步迎上，恭謹躬身：「老爺子，客人要走了？」
廿剛出頭的年紀，狐裘皮褲溫毛靴，一身獵裝，頭上是頂紫貂三塊瓦，烏油油的髮辮盤在脖子上，皮白肉嫩，長眉鳳眼，大姑娘似的個俊逸人物，兩手戴著皮手套，右手裡，還握著一根編花馬鞭子。
那名傳話步軍緊跟在他身後，似乎在監視他。
清瘦老者忙道：「您老，這樣好不？等三少爺回來，您請問之當面，只要他說個不字，我絕不敢再說二話。」
緊接著又一個低沉的說話聲，但顯得有氣無力的道：「我又不是不給，實在是病了這麼些日子，用完了——」
俊逸人物三少爺雙眉微揚，目現奇光：「痛哭六軍皆縞素，衝冠一怒為紅顏，當初吳三桂要是不借兵從此地入關，不就不會有今天這種局面了。」
俊逸人物三少爺淡然一笑道：「雪老放心，他們馬上就會滾鞍下墜。」
三個人一進去，小鬍子武官就擺了手，那名藍翎武官跟那名步軍哈腰退了出去，然後，他凝目望著俊逸人物三少爺：「你說你是二阿哥府的？」
李三少道：「是的。」
俊逸人物三少爺隨手拿起墊腳凳放上了車，然後向著白袍老者肅然拜下，道：「爹，小三兒拜別。」
他沒再往前走，而折回了後頭。
高處適宜遠眺居高臨下，竭盡目力，山海關內外周圍已盡入眼底，可就是什麼也沒有發現到。
清瘦老者立又轉向白袍老者：「您老不是不知道，我剛已經詳稟過了，要是在這兩位之中選一位，我回京之後，難以覆命——」
但是，如今才到「山海關」，等於還沒出遼東地界呢，就出了這種事，遼東家裡跟京裡的那個府，讓他怎麼交代？
俊逸人物三少爺只好跳下車轅只好跟人家說他是了二阿哥府的。
躺在炕上的忙道：「不，您這位——」
沒容威猛漢子說話，轉身行了出去。
兩個便裝漢子看了看站在車旁的李三少，一名轉身進去了。
白袍老者談然一笑，搖頭：「恐怕我不說理由，你還不會答應得那麼快。」
說著，他一撩長袍下襬，當真屈膝要跪。
俊逸人物三少爺由「北戴河」經「撫寧」、「盧龍」、「豐潤」、「玉田」三河、「通縣」，終於趕到了「北京城」。
李三少打從進城起，心裡就不痛快了，如今一見這陣仗心裡的不痛快又增添了二分，可是畢竟他還是忍住了放下行囊抱拳欠身：「見過總管。」
俊逸人物三少爺一步跨到，伸手按在了威猛漢子的肩頭上，說道：「朋友，聽我的，躺著好好歇息。」
那兩位泰然地躬了身，齊聲道：「晚輩不敢。」
站著的兩個，垂手旁立，一個近卅、一個廿多，近卅的濃眉大眼，相貌威猛，穿一件團花黑袍，廿多的劍眉星目，英武軒昂，穿的是件海青長袍，兩個人一般的態度謙恭，神色從容。
那漢子可不客氣，怒喝聲中，跨步欺到，抬掌就抓。
他有他的用心，顯然他還不大放心這位李三少爺。
銀影一閃，那隻玉翎鵰又飛過去落在了這位俊逸人物肩上。
清瘦老者還弄不清是怎麼回事，剛一怔。
俊逸人物三少爺道：「這位病了，盤纏用完了，付不出吃住的錢來，是不是？」
進了城，順著城門邊的石梯登上去，城門樓那一間裡似乎是一辦公歇息的所在，裡頭有個武官，四十來歲年紀，還留著小鬍子。
俊逸人物又轉向清瘦老者躬了身：「晚輩見過白雪老。」
藉著屋裡透出來的燈光，再看西貝小伙子車把式，洗去了風塵，一張臉白裡透紅，更見女兒家的嬌美。
山海關雖然號稱天下第一關，那只是表示它是天下第一的雄關要塞，並不意味它是如何的繁華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