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君海堂答應一聲道：「我這就派人，您請進屋坐坐喝杯茶。」
「家裡還有些什麼人？」
「還有，兄弟，我打聽一聲，剛有輛直郡王的馬車，從車上下來兩位姑娘，知道她們上哪兒去了麼？」
如意頭一低羞澀地道：「總教習還不明白王爺讓婢子侍候您的心意麼？」
紀城連忙出城，巧事都讓他碰上了。剛出城，迎面一輛馬車跑了過來。紀珠倒沒認出是直郡王府的車，可是趕車的那漢子，在金天弼陪著他到處走的時候，他在直郡王府的跨院裡見過，而且那漢子也認得他，一看見他忙把馬車趕到道旁停下，跳下車轅躬身施禮，滿臉賠笑的打招呼：「總教習您也出城來了。」
目光一掠地上散落的傢伙，然後投向君海堂：「怎麼，還是動上手了？」
小伙子道：「北邊第六家，門口掛燈籠那一家就是。」
海青長袍瘦削老者白了臉，道：「你是八阿哥的人？」
直郡王道：「你不在意就好——」
小鳳、小虎跟了進去。
紀珠道：「很難說，我曾經為東宮效過力，也進過八阿哥的貝勒府，我也不知道誰是誰的人了。」
直郡王道：「是這樣的，她想帶如意一塊兒上，可是如意現在侍候你，我不能不先徵求你的同意。」
季曉風伸手一把把小虎拉了回去。
紀珠動了俠義心腸，心念轉動了一下，道：「你家在京裡？」
紀珠道：「我不知道王爺說的是——」
秦玉松迎過來見禮：「三少。」
紀珠道：「王爺，看了我也不能相信的，除非在看了之後再讓我聽到東宮那邊有了什麼動靜。」
海青長袍瘦削老者抱拳欠身：「三少，老朽君海堂，蒙四爺恩典，主持這一秘密機關。」
趙桂琴神色一冷，眉宇間倏現懍人殺機。
君海堂才待抬手肅客，再讓紀珠進屋坐。只見長臉漢子又匆匆地奔了回來邊跑邊道：「君老，年爺駕到。」
紀珠沒等他說話便道：「不能說我闖進貴府來打人，因為先動手的不是我。」
恭應聲中，兩個人把宮子玉架上了車，趕車走了。
「不，行刺就不稀罕了，要能行刺也早行用了。」
海青長袍瘦削老者兩眼寒芒直逼視著紀珠，道：「不管是什麼話，你先鬆鬆手，放了他們再說。」
沒人管趙桂琴。
季曉風突然沉喝：「以後是以後的事，叫娘。」
「不是。」宮子玉道：「要是往山東去找人，那不就捨近求遠了麼，京裡就有，不過並不原是京裡的。」
紀珠繞過影壁牆，到了院子裡一眼就看見堂屋門口一前二後站著三個，前頭一個身穿海青長袍的瘦削老者，後頭兩個則是穿黑色褲褂，打扮利落的壯漢。
「要不要我給您立個什麼狀？」
直郡王有點不安道：「她就是這麼個人，府裡上下除了我，她從不跟別人說話，你可別在意。」
紀珠一怔：「對付！怎麼個對付法？」
地上蹲的都站了起來，齊望紀珠，嘴半張，眼都瞪圓了。
兩個人邊聊邊走，宮子玉興高采烈，拐進一輛僻靜衚衕之後，他突然不說話了。許是酒力上湧，他醉倒了，紀珠一手扶住他，他人事不醒。就在這時候，從一條橫著的小衚衕裡，馳出來一條帶車篷的單套馬車，馳到了紀珠的身邊停下。
紀珠抬手一攔，道：「你是主人，我找你，你不是主人，就給我往裡通報。」
「謝謝，我還有事，不坐了。」
紀珠道：「你不懂，我讓你這麼說，你就這麼說就是了，不過你放心，只我在這兒一天，絕不會讓任何人把你要走，連王爺都算上。」
紀珠道：「這件事，不要跟任何人說，只讓任何人知過，我就沒法帶你走了。」
「應該不會。」
難道他們倆拐彎了。
紀珠道：「因為我從不信這個，不信我就不能臉上一副肅穆虔誠狀，要是留在這兒，萬一讓喇嘛看出來了——」
「不是。」
紀珠一怔，笑了。
任何人不能進後院，但任何人也不得隨便出府。紀珠例外，誰又敢攔這位身兼兩府總教習的總教習。
伸手扣住了壯漢的腕脈，五指微一用力，壯漢半邊身子為之痠麻，馬步也為之浮動，他就趁這工夫，沉腕一抖，壯漢半截鐵塔也似的身軀，跌跌撞撞往裡退去，砰然一聲撞在影壁牆上，壯漢大叫：「你敢跑到這兒來撒野打人。」
紀珠道：「不用了，我想走走，誰用車啊？」
海青長袍瘦削老青臉上沒有一點表情，他冷冷的說道：「誰先動手並不關緊要，你闖進我們這兒來是實情，出手打了人也錯不了，不過他們五個人應付不了你一個，那是他們學藝不精。」
季曉風雙眉一聳：「她還有好說的嗎？」
紀珠道：「我耽誤了一下。」帶著趙桂琴跟加意行了進去。
紀珠道：「把他帶交你們爺，今夜三更我會再出來，就用這輛車在城門口等我。」
紀珠道：「季老不要責怪虎兄弟——」
紀珠道：「趙姑娘。」
紀珠心裡又是一跳，道：「和-圖-書『西藏密宗』裡，我聽說過有不少奇人異士，不過我還是沒親眼見過。」
「用法術、符咒。」
直郡王道：「我讓你看件事。」
海青長袍瘦削老者道：「不是，這兒是民宅，我們是京城地面上的。」京城地面上的，豈有不尊鐵霸王的？鐵霸王手下的那個弟兄，豈有帶著紀珠上這兒來要人的道理？顯然，老頭兒沒說實話，不願承認。
直郡王愕然道：「為什麼？」
海青長袍瘦削老者道：「你越說我越不懂——」
紀珠道：「不要緊，再請派個人去稟報一聲，就說李紀珠請『雍王府』高抬貴手，我在這兒等。」
趙桂琴的神色激動而不安，沒說話。
直郡王看了看他，神秘的笑笑道：「我找了個喇嘛來，要他來給我做做法。」
紀珠忍不住道：「季老，進屋談吧。」
一陣急促車馬聲由遠而近。
紀珠請宮子玉上「東來順」吃了一領，還喝了酒，宮子玉心情很好，不免多喝了幾杯，人都有點醉意了，送出「東來順」的時候，都得紀珠伸手扶了他一把。
年羹堯沒看，也沒理，兩眼望紀珠，哈哈大笑：「幸虧我還有點料事之能，我們三少老弟可不真在這兒？」
「是。」
紀珠忙抬手叫住了她，道：「如意，我不習慣讓人這麼侍候，就算你要侍候，也侍候得太多了吧。」
「那麼你不配問。」
濃眉大眼壯漢驚問。
「我走的時候，一定帶你走，不過從現在起，你得聽我的。」
直郡王一抬手道：「我還當是為什麼呢，原來是為這——那你更要留在這兒看了，看了你就會相信了。」
海青長袍瘦削老者道：「我想試試。」
小伙子一見紀珠回頭，忙趕了過來，低聲道：「你怎麼這時候出城來了？」
「婢子知道，婢子絕不會說。」
紀珠連猶豫都沒猶豫，道：「可以。」十指一張，收回了手。
趙姑娘站了起來道：「你還是忙您的事吧，我自己會安排。」她轉身出去了，沒跟紀珠說一句話，甚至沒看紀珠一眼。
紀珠道：「王爺要是沒別的事——」
紀珠道：「原來是趙姑娘，你不接她回去，她不用車了？」
正好！
紀珠心裡剎時恢復了平靜，他裝糊塗：「想跟我借個人？」
紀珠沒動，道：「您既然叫住我是為跟我打這個賭，那麼我也要斗膽問您一聲，萬一要是不能讓我信呢？」
紀珠忙道：「謝謝兄弟，我要趕她們去了。」話落立即轉身過街，往東行去。
紀珠忙扭頭一看，只見不遠處站個小伙子，正是趕車接走宮子玉那兩個之中的一個。
趙桂琴強忍地點點頭：「三少，請叫吧。」
紀珠只覺又一陣難過，道：「直郡王府裡，像你這樣的還有多少個？」
趙桂琴一怔，道：「三少，他就是——」
紀珠道：「王爺還有什麼別的吩咐？」
小虎衝前一步大叫：「我爹怎麼該死？誰說我爹該死？」
海青長袍瘦削老者一聲冷喝：「回來。」
海青長袍瘦削老者一怔：「您是李三少？」
紀珠輕聲道：「趙姑娘。」
只聽那長臉漢子道：「君老，車回來了。」
紀珠往北邊第六家看了看，只見門口高掛兩盞燈籠，上頭各寫一個斗大的「史」字，他當即道：「你不必在這兒等了，把姓宮的帶到季老那兒去等，這邊事了我就趕去。」
紀珠道：「我不希望事態再擴大。」
紀珠腦袋後頭像長了眼，伸手往後一撈，抓住了一根鋼絲軟鞭，旋腿後騰，一腳正踹在濃眉大眼壯漢的小肚子上。濃眉大眼壯漢大叫聲中撒手鬆鞭，抱著肚子蹲了下去。紀珠回腿一掃，金剛交鳴之聲還帶著幾聲叫，另外六個，丟傢伙的丟傢伙，蹲下去的蹲了下去，反正剎時都不動了。
「你們進直郡王府來多久了？」
季曉風抬手道：「三少、五爺請坐。」
年羹堯收回目光，微一笑：「好吧，你說不怪，就不怪。」
如意上前扶起了趙桂琴。
趙桂琴道：「也沒什麼，總是自己技不如人。」
這時候，車馬聲已在門口停住。
紀珠道：「如意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並不是要你跟著我，我只是把你帶到別處去，讓你用不著這麼侍候人。」
那濃眉大眼壯漢道：「你是幹什麼的？」
敢情他是不開門。
紀珠裝出一副明白狀「呃」地一聲道：「原來是——我沒有意見，如意是王府的人，王爺盡可以隨意派她差事，而我現在也沒什麼事兒。」
「不，就在附近，老四的一處秘密機關。」
「那怎麼行？」如意道：「我這就給您準備洗澡水去。」她說著就要走。
「王爺到底什麼事？」
紀珠坐了，季曉風也坐了。可是秦玉松沒坐，趙桂琴跟如意也站著。
紀珠道：「我不希望事態再擴大，可並不是怕事態擴大，一旦事態擴大，我敢說倒霉的是你，不是我。」
紀珠緊跟在她身邊。
年羹堯道：「就在外頭。」
紀珠帶著趙桂琴、如意趕抵了https://www.hetubook.com.com季曉風祖孫的住處。
車鎮上跳下了趕車的，車篷裡另下來一個小伙子。兩個人衝紀珠恭謹躬身：「三少爺。」
直郡王微一怔：「紀珠，你怎麼連這個都不懂？」
紀珠道：「年爺，不能怪君老幾位。」
紀珠道：「一點私事，容後再奉告，現在我跟這兩位姑娘要趕到別處去辦一件事，就此告辭了。」他沒容年羹堯說話，抱拳一禮，帶著趙桂琴跟如意走了。
季曉風大喝：「小虎，不得對三少無禮。」
小伙子恭應一聲，轉身走了。紀珠則邁步往衚衕裡行去，到了第六家門口，只見兩扇大門緊閉，聽不見一點人聲，他上前就敲門。敲沒幾下，只聽裡頭有人粗聲粗氣的問道：「誰呀？」
季曉風道：「三少，人既然是她殺的，她還有什麼後話？」
君海堂道：「您來遲了一步，我已經派人把他們送進內城了。」
「那是哪兒的？」
紀珠道：「你是主人？」
趙桂琴緩緩走過去。
話說到這兒，宮子玉心花怒放，歡天喜地的走了。
紀珠淡然一笑：「王爺，紀珠不會，這有什麼好在意的。」
海青長抱瘦削老者一跺腳道：「您怎麼不早說，快請屋裡坐。」
紀珠應了一聲。如意道：「您餓不餓，是不是要吃點什麼？」
紀珠道：「這個人叫宮子玉，是八阿哥府的護衛，以前在『侍衛營』供職，對於消除所謂叛逆，誘使我江湖同道變節投靠，立了不少功勞。」
君海堂道：「那兩位，真是您的朋友？」
小伙子道：「對。」
抬手微一擺，身後的兩名壯漢一起舉步向前跨出，神色冰冷，眉宇間洋溢著殺機，直逼向紀珠。
趙桂琴低著頭道：「爹，您老人家別勉強他們。」
紀珠道：「你去給我準備洗澡水吧，洗澡水準備好以後，別的你就不用管了。」
一出內城，紀珠就看見了鐵霸王手下的弟兄，鐵霸王手下的弟兄也盯上了他，不過想必是顧忌宮子玉，沒敢在近處看。紀珠找了個空，隨手把那摺疊得很小的信丟下了地。當然，當他跟宮子玉走過去以後，鐵霸王手下的弟兄就過來把信撿走了。
「你請跟我走。」
如意頭垂得更低了：「婢子的爹剛過世不久，家裡已經沒人了！」
紀珠心頭猛一陣跳，看了看她，道：「如意，你今年多大了？」
直郡王忙道：「有別的事，有別的事找，找你並不是完全為了趙姑娘要帶如意一塊兒出去的事。」
如意忙跪了下去，道：「婢子願意跟總教習走，一輩子侍候總教習。」
如意答應了一聲，站了起來。
年羹堯只含笑目送，也並沒說話。
紀珠聽見車聲遠去，放開步直往街口趕去。到了街口一看，東面橫著的一條大街，被前面的大街一分為二，兩邊都是挺熱鬧的，人也挺多。誰知道趙桂琴帶著如意走的是哪邊？這上哪兒找去？
小虎叫道：「爺爺——」
「你是那一旗的？」
直郡王含笑轉望趙姑娘：「李總教習同意了，你可以帶如意去了，你打算上哪兒去，要不要到時候我派車接你去？」
直郡王道：「密宗『攝魂奪命大法』，為的是對付老二，你懂了吧？」
趙姑娘說得好，把總教習請來商量商量。直郡王正好要找李總教習，於是派人把紀珠請來了。紀珠一進直郡王的書房，見趙姑娘也在座，心裡不免為之一跳，他只當——
紀珠心頭一跳，忙道：「出事了？出了什麼事了？」
紀珠道：「趙姑娘。」
紀珠出了直郡王府，除了他自己的東西，別的什麼都沒帶。他沒沾直郡王府一針一線。其實，這時候出府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直郡王府上下，注意力全集中在後院，誰都想偷偷挨近後院看個究竟，可是偏偏誰也沒這個膽。不敢去偷看，偷偷談論總可以。大夥兒都在談論那件事了，誰會注意到紀珠出了府？何況，紀珠出府，是件很平常的事。
海青長袍瘦削老者轉望紀珠，兩眼頓現寒芒。
那漢子道：「她說待會兒自個兒回去，她剛在前面街口下了車，就讓我回來了。」
紀珠心頭一震脫口道：「你是說——」說什麼，他沒說下去。
君海堂等忙恭謹躬身：「年爺。」
小伙子道：「讓老四那邊的人給弄走了。」
海青長袍瘦削老者冰冷道：「好了，人家只一個，你們加起來共是五個露臉，還好意思說呢！」
紀珠裝作頗感興趣：「要是真有這種事，我倒要多留一天，見識見識。」
「知道。」
紀珠則轉身出了衚衕。
話剛說完，話聲沒落。
還真管用，兩個壯漢立即收手退了回去，不過四道兇狠目光還緊盯著紀珠。
紀珠道：「我不餓，也沒晚上吃東西的習慣，時候不早了，你去歇息吧！」
如意道：「他們下三旗的，經由內務府派到各王府來，是來當包衣的，像婢子這樣的，就是被選進來侍候府裡的侍衛的。」
趙桂琴忙斂態低頭，低低應道：「是。」
海青長袍瘦削老者臉色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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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小伙子關上大門，跟在身後。剛轉過影壁牆，紀珠、趙桂琴突然停下了。當然，如意跟小伙子也停下了。
怎麼回事。
院子裡，堂屋門口，站著四個人，秦玉松、季曉風、小鳳跟小虎。
如意放心地低頭施禮：「是。」
「好。」
小鳳、小虎怒目望趙桂琴，直流淚。
紀珠道：「這兒是『雍王府』的地方，你們是四阿哥的人？」
季曉風一聽，臉色倏變。
濃眉大眼壯漢臉色一變，挫肩塌腰，當胸就是一拳。
如意道：「婢子還要給總教習洗衣裳。」
紀珠遞單掌，封住壯漢的大巴掌，然後右手從壯漢腕下穿了過去，力用三成，在壯漢右腳上拍了一下。只力用三成，壯漢卻立足不穩，踉蹌暴退，又撞在了影壁牆上。那三、四個既驚又怒，大叫聲中齊撲紀珠。紀珠仍是用一隻右掌，揮了幾揮，便把那幾個打得紛紛住院中退去。
「李紀珠。」
正自心念轉動，只聽身後急促步回聲由遠而近。紀珠回頭一看，敢情是小伙子又來了。只見他很快的就到了紀珠的眼前來，一欠身，低聲說道：「三少，您要找的那兩位姑娘出事了！」
紀珠道：「多謝年爺。」
直郡王看了看紀珠，一點頭道：「好吧，既然你不願意看——」
許是主人出來了。
門裡那人道：「我們不認識你，這兒也沒你要找的人。」
可是趙桂琴那方面，這時候上哪兒找去，根本不知道她帶著如意上哪兒去了？正為之皺眉，不覺間已來到了城門口，靈機一動，找個守城的步軍問了一聲。問出來了，有輛直郡王府的馬車剛出城沒多久。直郡王府的馬車剛出城沒多久，車上一定是趙桂琴跟如意，絕不會是別人。
紀珠欠個身就要走。
季曉風又一聲厲喝：「趙桂琴，你給我跪下。」
「那是——」
紀珠微一怔，然後遙遙抱拳：「年爺。」
「比起來，婢子進府是最晚了，王府的，原來，婢子一直是在趙姑娘身邊。」這也就是說，她還沒有「侍候」過誰。
紀珠道：「不要老跪，你起來。」
紀珠回到住處寫了個紙條兒，讓如意拿著去見趙姑娘。沒多久，趙姑娘去見直郡王了，表示要單個兒去，而且不願意一個人出門，想帶如意一塊兒去。直郡王答應得很爽快，不過他有個為難處，那就是如意現在在侍候總教習李紀珠，他不便就這麼擅做主張讓如意一塊兒去。
季曉風臉上仍沒有表情，只聽他道：「小鳳、小虎，這就是你們的生身之母，叫娘。」
季曉風道：「三少讓五爺他們送這個人來，是——」
紀珠道：「你要是不讓我做東，這頓飯咱們就不吃。」
宮子玉自覺如今跟紀珠很熟了，也自覺跟紀珠很近，使得他有點忘形，聞言一搶手道：「好啊，大不了明兒個找個人替您往貝勒府送個信兒，您就多留一天，明兒個我做東，咱們出城去吃一頓去，然後趕回來看看那個大喇嘛怎麼個作法？」
君海堂道：「你去招呼，原車進城，要快。」
「總座，您說著了，我還真信我親眼見過，就在山東的時候——」
「等等。」直郡王叫住了他，道：「紀珠，我不是村夫村婦，而且我這個人從不做沒把握的事，我非讓你服這個不可，你願不願意跟我打個賭——」
紀珠吁了一口氣，道：「如意，你不必那麼做，我也不需要你那麼侍候。」
年羹堯道：「老弟，這兩位——」
小鳳、小虎臉上沒有表情，話聲裡也不帶一點感情，開了口：「娘。」
「絕錯不了。」
海青長袍瘦削老者道：「不管有什麼話，現在你可以說。」
「是，就是總教習不帶婢子走，婢子也不敢不聽總教習的。」
陡聽門裡有人問道：「誰呀？」
紀珠道：「李紀珠。」
「我傳下了令諭，任何人不許接近後院，只准你跟金天弼、福清在這兒，就是為了要讓你看件事。」
紀珠道：「兩位受驚了！」
「不錯。」
紀珠心裡一鬆，道：「你願意在直郡王府待下去，還是願意我把你帶到別處去？」
海青長袍瘦削老者道：「不管有什麼話，等我們把面子找回來再說。」
「當然是要讓東宮倒下。」
海青長袍瘦削老者臉色大變，兩眼寒芒暴射，拍手攔住了虛張聲勢的那五個。
紀珠頂著大街直往東走，邊走邊注意街道兩旁，他走得不能說不夠快，可是一盞熱茶工夫過去了，仍沒看見趙桂琴跟如意的人影。
「婢子不在旗，是個漢人。」
小伙子轉身往回走去。紀珠邁步跟了上去。走沒多遠，小伙子往西拐進一條衚衕。紀珠伸手拉住了他，道：「就在這條衚衕裡？」
紀珠心頭又為之一震：「弄回內城雍王府了？」
紀珠抬眼望海青長袍瘦削老者：「四阿哥英和_圖_書明，也雄才大略，怎麼養著你們這麼一批，你要不要自己試試？」
那漢子道：「是趙姑娘出城來了。」
季曉風意似不願，道：「三少——」
如意搖搖頭：「總教習——」
小鳳、小虎沒動靜，臉色也夠冷。
紀珠抱拳答禮：「君老。」
「對，聽說還是個挺有道行的紅衣大喇嘛。」
紀珠微一笑截口：「我懂王爺的意思，這樣不好，那個喇嘛，只要讓我信了他的神通，我馬上給他磕頭，拜他為師，跟他學密宗。」
「婢子十七了。」
如意起來了。
望著紀珠出了書房，直郡王笑了笑：「你等著磕頭學密宗吧。」這句話，紀珠沒聽見。
紀珠一副訝然狀：「王爺找喇嘛來做法！做什麼法？幹什麼？」
眼看就要到門口了，趙桂琴突然停了步。如意訝然道：「姑娘——」
季曉風則面無表情的站著，卻絲毫沒有出手的意思。
紀珠望年羹堯：「年爺，兩位姑娘——」
那漢子道：「您要上哪兒去？我送您。」
「放心，看了以後，我準保你很快就能聽見東宮方面的動靜。」
就這兩句話工夫，兩名壯漢已經逼到紀珠近前，沒吭一聲，突然出手。這兩個壯漢，顯然在外門功夫上曾經下過了苦功，一舉一掌都頗具威力，看樣子都能裂石開碑。紀珠沒動，容得攻勢近身，突然雙掌並出，分別扣住了兩個壯漢的腕脈，十指微一用力，兩個壯漢悶哼聲中身子矮下了半截。
海青長袍老者一怔，凝望紀珠：「你曾經——貴姓李？」
第二天上午，紀珠找了宮子玉，兩個人一起出了內城。宮子玉似乎刻意地修飾了一番，長袍馬褂，衣著鮮明，不但得意，簡直就美得掛不住針兒似的。
君海堂一驚，強笑招呼紀珠一聲，帶著其他的往外就迎。他慢了，一陣雄健步履聲，一個身材頎長，威儀逼人的小鬍子已背著手轉過了影壁牆，不是年羹堯是誰？
如意低聲道：「婢子不侍候您，侍候別人也是一樣的，真要比起來，婢子願意侍候您。」
年羹堯答了一禮，帶笑行了過來：「見著兩位姑娘，聽兩位姑娘一提你，我就知道這準瞞不過鐵霸王手下的弟兄，我也料準了你一定會找到這兒，我連停都沒敢多停，就趕著把兩位姑娘給你送回來了。」
一頓，揚聲道：「兩位姑娘請進來吧！」
紀珠忙道：「你起來，你起來！」
紀珠趁勢道：「我再說一遍，我不希望事態再擴大，有幾句話，我想趁現在說。」
門馬上開了，開門的是鐵霸王手下弟兄裡的那個小伙子，他看了趙桂琴跟如意一眼、道：「三少，人已經送來半天了。」
紀珠上前拍了門。
「不，婢子是石家莊人。」
如意道：「您還沒洗澡呢！」
紀珠一個人回到了直郡王府，府中的護衛不少，少個宮子玉並沒人在意。一進直郡王府，就聽說了，片刻之後，不但任何人不許近後院，後院裡還不許有人。但是，王爺的令諭，幾個人例外，總教習李紀珠、總班領金天弼、總管福清，還有一個趙姑娘。
「你——」
到了季曉風面前五尺外，趙桂琴停住了，一聲：「爹。」突然跪了下去。
紀珠心裡明白，道：「姑娘，總是要見的。」
如意忙又跪了下去，道：「婢子也願意，婢子永遠感激總教習的大恩大德。」
紀珠神情一震：「行刺？」
「是呀。」
「不會錯？」
年羹堯握了握紀珠的胳膊：「咱們弟兄，還說什麼謝！」
那三、四個裡，有一個長臉漢子指著紀珠道：「石老，這小子不知道是什麼路數，闖進咱們這兒來打人——」
紀珠心頭一跳，道：「呃，我明白了，你說的是『西藏密宗』。」
紀珠道：「出來辦點事。」
季曉風吸了一口氣，壓制了一下激動的情緒，道：「三少，我不願意聽也不相信我的兒子該死，但是三少既這麼說，必然有三少的道理。」
紀珠道：「那你就不必帶我往裡走了，告訴我衚衕哪邊第幾家就行了。」
紀珠截口道：「季老，恕我直言一句，要是你的兒子他該死呢？」
「你知道在哪兒？」
紀珠的右掌貼上了門縫，掌力猛一吐，「砰」地一聲，門栓斷了，兩扇大門也為之豁然大開。門裡有個濃眉大眼壯漢，正回過身往外驚望，顯然他答過話後就要進去，聽得門被震開又回身驚望。他望他的，紀珠一步跨了進去。
紀珠轉向趙桂琴：「趙姑娘，現在該你說話的時候了。」
紀珠道：「季老何妨聽趙姑娘說說。」
紀珠淡然道：「不是最好，我來跟你們要我的兩個朋友。」
請得動新任的總教習，是面子，能讓總教習請，足證總教習的看重，更是面子，好大喜功的宮子玉，自是巴不得，他忙說道：「好，好，好，既然您非請一頓不可，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季曉風猛然站起，鬚髮俱張：「那你就不配叫我。」
君海堂忙躬身：「謝年爺，謝三少。」
紀珠裝出一副恍悟狀：「哦，原來——這種法術我聽過，只是王爺，您能不能不hetubook.com.com讓我留在這兒看？」
紀珠只覺一種異樣感受從心底升起，道：「那你怎麼能進直郡王府來？」
「那可以，萬一，等明天以後有人問起你來，你就說我不讓你侍候。」
紀珠道：「我，找人的。」
「西藏。」
這一叫不得了，兩邊廂房裡立即奔出來三四個。壯漢一見自己人出來了，膽氣陡壯，一指紀珠道：「這小子不知道是那一路的，闖進咱們這兒來打人。」話落，當先撲向紀珠揮起蒲扇般大巴掌就劈。
紀珠道：「你來得正好，我提前出來了，晚上不必再派馬車接應了。」
「你以為能信？」
站在街口正發愁，身後響起個話聲：「三少。」
季曉風轉望紀珠，老眼突現淚光：「三少無論如何，季家存歿，永遠感激。」轉身進屋去了。
紀珠道：「送信兒倒不必了，我又不是上別處去了，至於出城吃一頓，這樣吧，我來做個小東——」
「那倒用不著，我相信你跟我不會說了不算，你走吧。」
直郡王指著紀珠道：「這可是你說的？」
紀珠道：「這一類的事，我倒是聽說過不少，可從沒一回親眼見過，怎麼，王爺聘來的，也是來自山東嶗山？」
長臉漢子馬上閉上了嘴。
紀珠道：「你們試的還不夠麼，你自己又有幾成把握？」
但是，紀珠自己，並沒有想到會在這時候離開直郡王府。他跟鐵霸王手下弟兄，約的是今晚二更過後，跟姑娘趙桂琴，也是約在那一時候，在城門外見面。現在他提早離開了直郡王府，鐵霸王手下弟兄那一頭好辦，頂多告訴他們他已經提前出城就行了。
那兩個哪甘心受這個，也從沒受過這個。暴喝聲中，他們就要探腰。
紀珠答了一禮，卻注意著季曉風，怕他忍不住出手發難。
「謝謝王爺。」紀珠一欠身，走了。
趙桂琴猛抬起了頭，身子暴顫，淚水奪眶而出，望著小鳳、小虎，雙脣抖動，卻沒說出一句話來。
紀珠笑笑道：「王爺，您可別生氣，您看重我，我知道，只是既然我很快就能聽見東宮方面的動靜，您何如讓我只等著聽動靜，好在我已經知道這兒要作法了。」
紀珠道：「季老應該看得出來，我是怎麼對趙姑娘的。」
只見影壁牆那一邊，轉過了趙桂琴跟如意，來近，趙桂琴叫了一聲「三少」，如意則施了一禮。
季曉風沒說話。
海青長袍瘦削老者道：「我們跟你素不相識，跟我們要你兩個什麼朋友？」
君海堂嚇得忙低頭：「三少起先沒說，屬下不知道。」
海青長袍瘦削老者冷冷的道：「我不懂你這話什麼意思，我們也沒見過什麼直郡王府的兩位姑娘。」
「不錯，我叫李紀珠。」
紀珠道：「兩位姑娘，從內城直郡王府出來的。」
「是！」長臉漢子答應一聲，奔了出去。
「那你就不要管了，我會自己打水。」
紀珠道：「你也不配跟我動手。」
宮子玉一走，紀珠走到桌前坐下，找出文房四寶來，一封簡單的信函一揮而就，然後把信摺疊得小小的，放進了懷裡。剛放好文房四寶，如意進來了，見個禮道：「他們都走了？」
「怎麼，您不信這個？」
如意道：「不算多，連婢子在內，共是五個。」
宮子玉道：「我還能騙您麼，不信您留下來看看，好在您也不差這一天。」
都進了屋，宮子玉就靠坐在一張椅子上，昏迷未醒。
宮子玉忙道：「那怎麼行，那有這個道理——」
「是，」趙桂琴應了一聲，毅然接道：「爹，您的兒子，我的丈夫，小鳳、小虎的爹，確是我親手殺死的——」
宮子玉道：「聽說那幾個是從嶗山上下來的，還真有點兒神通呢，把人咒得發了瘋，沒多久就死去了。」
紀珠一怔。
紀珠道：「兩位姑娘雖然是從內城直郡王府出來的，可不能算是直郡王府的人，就算曾經是，可是打從離開直郡王府那一刻起，已經不是了，她們無意參與皇子之間的爭鬥，皇子之間的爭鬥也最好不要把她們牽扯進去。」
紀珠立即停步在院子中央。
季曉風「哦」了一聲，卻沒說話。
「大膽，還不給我退回來。」
「兄弟，你帶我去。」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直郡王含笑的站了起來說了話：「紀珠，趙姑娘要去串個門子，想跟你借個人。」
小伙子抬手一指：「三少，直郡王府的那輛車，一出來我們就盯上了，你說的那兩位姑娘，就在這兒下車，順著大街往東去了。」
紀珠邁步繞過影壁牆跟了過去。壯漢緊跟在紀珠身後，卻不敢再輕舉妄動。
紀珠道：「那你就別耽誤了，趕車先回去吧。」他走了，趕車漢子很懂禮，等他走出了幾步後，才跳上車轅趕車走了。
如意也低著頭，沒接口。不過燈下可以看得很清楚，她耳根子都紅了。
「什麼事？」
「看件事？」
「哦！」
「好辦。」直郡王道：「我從此也不信這個，而且，你要什麼，我給什麼。」
紀珠道：「季老，趙姑娘還有後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