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身世之謎
他逕自先坐了下去。
龍雲答應一聲提起了小鬍子，道：「都跟我來。」
話落，她轉身要走。
馮七道：「您拾獲傲霜姑娘的當時，傲霜姑娘身上除了這紙血書外，別是還有什麼沒有？」
兩個人遠離官道之後，立即展開輕功身法奔馳。這一來快多了，不過頓飯工夫，姓龔的小鬍子緩下了奔馳之勢，桑傲霜抬眼一看，只見兩座不太高的山座落眼前，她道：「在這兒麼？」
凌燕飛伸手扶住了他，道：「駝老，您……」
桑傲霜道：「你的意思是說……」
凌燕飛道：「那麼你們的兩位教主現在什麼地方？」
龍飛一怔，忙站好欠了欠身：「姑娘！」
小鬍子沒再遲疑，閃身掠了出去。
駝老大喝一聲，旋身一頭往牆上撞去。
馮七道：「您這位義女是怎麼來的？」
突然，一個冰冷話聲從門外傳了進來：「大膽，還不放手！」
兩行晶瑩的珠淚，無聲地滑過桑傲霜那冰冷的嬌靨，默默地落在襟前。突然，桑傲霜舉袖拭淚，把那張變黃的紙放回箱底，上頭放上了那件小衣裳，鎖好箱子，把箱子放回衣櫃上，然後掀簾走了出去。
凌燕飛搖搖頭道：「七叔，這話我不便啟齒，這事我也不能這麼做，撇開別的不談，赤魔教殺了一個皇族親貴，毀了您一隻手是實……」
桑傲霜含笑說道：「八哥一個人兒？」
凌燕飛微顯激動，道：「你們殺害福親王的格格又是怎麼回事？」
瘦削黑衣蒙面人邁步走到石凳前，道：「此地簡陋，就請姑娘在床上坐坐吧。」
桑傲霜點頭說道：「不錯。」
探掌抓向桑傲霜皓腕，他出手如電，桑傲霜居然沒躲掉，一隻皓腕頓時落入瘦小黑衣蒙面人掌中。
馮七沉默了一下道：「這麼說，你是打算跟他們周旋到底了。」
凌燕飛道：「我不願意太難為你，你自討苦吃怪不得我，龍大哥。」
桑傲霜這裏打量著，龔伯通那裏已把他被擒後的經過作了一番稟報，他把話說完。瘦小黑衣蒙面人立即把一雙銳利目光投向桑傲霜，道：「這麼說，這位就是咱們奉命找尋的三教主、四教主的愛女？」
打開了小箱子，裏頭放的不是首飾，只有一件摺疊著的小衣裳，小孩兒衣裳，看樣子好像是嬰兒穿的。小衣裳有點舊，雖然有點舊，但任何人一眼就能看出它質料很好。
馮七揚了揚眉道：「駝老，我無意怪誰。可是燕飛等於是我把他從老龍溝調來的，眼看是個怎麼樣的情勢您清楚，要讓燕飛背那麼個罪名落進福康安手裏……」
桑傲霜道：「你想幹什麼？」
馮七道：「駝老，她可以問那個姓龔的，其實也用不著多問，燕飛不是告訴咱們，他們那大教主、四教主是在當年赤魔教的總壇被害，四教主的愛女也是在當年赤魔教的總壇失蹤的麼，這就夠了，看那張血書上的語氣，傲霜姑娘的生身母似乎已預知災禍之來臨，既是如此，她自然會早作準備，那麼赤魔教人所說的四教主愛女失蹤，很可能就是那位四教主在災禍來臨之前把她的愛女送往了他處，這跟當初您拾獲傲霜姑娘的情形不是差不多麼……」
他邁步往外行去。龍飛不敢怠慢，急急了跟出去。
桑傲霜道：「那有可能，是我娘在災禍來臨之前，把我偷偷放進河裏，使我漂離了赤魔教總壇。」
駝老道：「龍雲，扶他坐起來。」
小鬍子道：「本教並沒有滲透官家，潛伏王府。」
許是大夥兒都歇息了，桑宅四下裏靜得很，也很難看見個人！
桑傲霜霍地轉回身道：「你想救我一命？誰要殺我？」
頓了頓道：「這話我本不該說，但卻是可能的，她的父母是被人所害，那紙血書上也不啻說明了。恐怕她誤會您是她的仇人都說不定。」
龍雲翻身坐了起來，道：「怎麼了，什麼摔了？」
桑傲霜道：「等兩天？」
桑傲霜雙眉一揚道：「你要幹什麼？」
龍雲眉梢微微一揚，道：「老董說，他們看見姑娘跟個黑衣小鬍子匆匆往南去了，那黑衣小鬍子在前，姑娘在後，老董曾經迎過去見了姑娘，姑娘告訴他有事出去一下……」
駝老忙道：「去吧，去吧，我也要進屋歇會兒去了。」
桑傲霜道：「是這樣麼？」
瘦削黑衣蒙面人道：「我知道姑娘急著見三教主，這是人之常情……」
瘦削黑衣蒙面人「哦」地一聲道：「我明白了，姑娘所以急著要見三教主，為的就是這件事！」
桑傲霜臉色陡地一變，飛快地在小鬍子四肢上各拍了一掌，小鬍子霍地跳起，滿臉詫異地望著桑傲霜。
凌燕飛突然說道：「七叔，您是說……」
說話間兩個人已進入山口，順著兩座山之間的各地往深處走。這兩座山遠看不怎麼高，一旦身臨其下卻又覺得它一點也不低。
瘦削黑衣蒙面人陰陰一笑道：「赤魔教的三教主，你的生身之父。」
瘦削黑衣蒙面人道：「姑娘，赤魔教的總壇鋼牆鐵壁、龍潭虎穴，不是任何人都能進去的，而桑駝子卻是唯一讓赤魔教頭痛的人物，根據他以前跟赤魔教作對的種種情形看，他也有可能是姑娘的殺母仇人。」
龍雲白著臉把龍義告訴他的又說了一遍。
龍飛道：「人？不在屋裏麼？」
瘦小黑衣蒙面人站起來走到桑傲霜面前，道：「姑娘請把左小臂上的朱砂痣讓我看一看。」
瘦削黑衣蒙面人道：「要是姑娘跟三教主之間的私事，我不便過問，也無能為力，要是赤魔教中的事，姑娘跟我說，跟三教主說並沒有什麼兩樣！」
凌燕飛毅然說道：「七叔，江湖上或許能容赤魔教，但朝廷裏卻絕不能再容福康安，此人是朝廷一大禍患。」
小鬍子臉上掠過一絲狡猾神色，道：「你問這幹什麼？」
瘦小黑衣蒙面人立即恭聲應是，退向後去。
桑傲霜小心翼翼地把那件小衣裳拿了出來，小衣裳下頭，箱子底，有巴掌大一張變了黃的紙，紙上寫著一行一行色呈紫黑的字跡。
瘦削黑衣蒙面人道：「沒人把姑娘當成三歲孩童，我列舉兩樣事實，姑娘自然就會相信我的話。」
說話間幾個人已進了堂屋，往下一坐，姑娘桑傲霜已把杯茶送到了凌燕飛面前，然後她站在了凌燕飛身後。
馮七突然說道：「駝老，傲霜姑娘是您的義女，可是？」
駝老忽然斂去威芒，道：「先四下找找再說，還不快去。」
桑傲霜道：「從牆上走。」
桑傲霜臉色一變，放下衣袖道：「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我還會作假冒充不成。」
龍飛一聲沒吭，揚掌劈向自己天靈。凌燕飛眼明手快，一指點了出去。
桑傲霜怒笑道：「你不用再說什麼了，我這就找赤魔教的兩位教主，揭穿你的醜惡面目跟羅剎人的陰謀去。」
瘦削黑衣蒙面人笑道：「姑娘問的這些，屬於羅剎國跟赤魔教的機密，我本不該說，然而姑娘是三教主的掌珠，不是外人，告訴姑娘也無妨……」
桑傲霜冷冷說道：「告訴我，你們二教主、三教主現在什麼地方？」
凌燕飛突然一聲霹靂般大喝：「你們這是幹什麼，都給我住手。」
凌燕飛目光略一環掃，道：「究竟怎麼回事，說給我聽聽。」
龍剛等默默站了起來。龍飛跪著沒動，突然伏地放聲大哭。
那個小鬍子，就睡在那堆草料上。龍飛站在那間屋門口，人靠在門框上，手裏拿根草，正在嘴裏咬著。
凌燕飛道：「不錯，你的人都告訴我了。可是我信不過他，我要在你身上印證一下。」
馮七猛拍一掌道：「這就是了，ｗww•ｈｅｔuｂｏｏｋ.ｃｏm•cｏｍ只怕這就是赤魔教找人的憑藉，傲霜姑娘一定問過那姓龔的，要不然像她那麼聰明的人，怎麼會糊裏糊塗地放了那姓龔的跟他走了？」
回到了桑宅，梆子打五更，天都要亮了。桑宅上下沒一個睡了的，大夥兒都在堂屋候著。
隨著這聲冷喝，一名身材瘦削的黑衣蒙面人欺了進來。
姓龔的小鬍子神色之間甚是恭謹，道：「回姑娘，沒多遠了。」
他喃喃自語至此，忽然有所驚覺，閃身又隱入了馬廄後。
瘦小黑衣蒙面人立即鬆了桑傲霜躬下身去，道：「原來是使者，屑下只是試試這位姑娘……」
駝老道：「問過老董他們沒有？」
馬廄裏的幾匹馬，忽然鐵蹄踢彈起了一陣小騷動。龍飛機警地抬眼往馬廄望去。
凌燕飛道：「麻煩那位去問問老董他們看見什麼沒有。」
凌燕飛點了點頭道：「真要是這樣的話，他們的動機倒還單純。」
駝老直了眼道：「怎麼說，姑娘告訴老董有事出去一下？」
桑傲霜道：「既是這樣，你們可以讓我見三教主了吧！」
凌燕飛也怔怔的，一時沒有說話。
瘦削黑衣蒙面人道：「姑娘事先並不知道赤魔教找尋的這個人的特徵，是不是？」
桑傲霜道：「我所以急著要見三教主，另外還有別的事！」
小鬍子道：「我說的是實話。」
馮七沒笑，凌燕飛讓他坐他也沒坐。他望著凌燕飛正色說道：「小七兒，剛才當著駝老我沒好說，雖然你在嘯傲山莊待過一年，但畢竟你是遼東老龍溝楚家的徒弟，你又沒吃過一粒公門飯，你管它什麼朝廷不朝廷，這個清朝又不是咱們的。」
他要走。
小鬍子悶哼一聲，身子為之一歪，道：「本教是來找人的。」
駝老道：「知道，她懂事以後，我就都告訴她了。」
龍雲道：「你幹嗎非找苦吃，可是骨頭當真這麼賤？」
桑傲霜道：「你說我義父跟你要列舉的第二樁事實有關？我義父跟你要列舉的第二樁事實會有什麼關係？」
馮七頭一低，旋即又抬起頭來道：「好吧，我不勸你了，老龍溝楚家的徒弟是不凡，我就不明白楚老三他是怎麼調|教的，讓人是既羨慕又嫉妒。」
桑傲霜道：「我有沒有冤枉羅剎國，你心裏明白，真要說起來，羅剎國人還不怎麼可恨，最可恨的是你這種人，身為中國人，卻數典忘祖，甘為異族走狗，不但帶羅剎人來害自己人，還代羅剎人隱瞞禍心……」
龍義道：「那是說駝老讓大哥他們把人提去了，走，咱們問問去！」
馮七道：「我知道，福王爺都能不追究，你還怕交不了差麼？」
凌燕飛道：「您的意思我懂，福王格格被害，您毀了一隻手，或許能稱之為私，嘉親王跟安貝勒要趁這絕佳時機扳倒福康安那就不是私了，我不能不為整個大局著想。」
龔伯通恭應道：「正是。」
駝老眼都紅了，顫聲說道：「要讓這一錯連累了你跟安貝勒，還有嘉親王爺的將來，讓我拿什麼臉去見主人。」
龍義道：「要怪怪我，我要不上茅屋什麼事兒都沒了。」
龍雲五指猛一用力，喝道：「少來這一套，說。」
姑娘桑傲霜到了西院，西院裏停放著一輛馬車，還有頭馬，廄裏頭有十幾匹馬都是蒙古種的健騎。
兩個人步履匆匆，先拐進東屋，龍雲他們都和衣躺著，有兩個都睡著了，一看人都在，兩個人的心登時就往下一沉，龍飛一鬆手，一瓶桂花油掉在了地上，摔碎了桂花油濺得到處都是。
桑傲霜皺了皺眉，沒說話。
馬廄的對面是一大間屋子，門開著，從外往裏看，可以看見裏頭堆的有草料、黃豆、馬鞍以及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
「小七兒。」馮七道：「這是小我，這是私，說起來他們也叫自衛，應該是情有可原，真要逼急了他們，即使到頭來邪不勝正，京城裏亂一陣子恐怕是免不了的，人心惶惶，雞犬不寧事小，多少人要喪命，萬一再驚動了宮裏事大……」
桑傲霜道：「你既是中國人，怎麼做了羅剎國的使者。」
馮七道：「不是我沒氣沒囊，要是他們只為找尋他們三教主、四教主的女兒，沒有別的企圖，能及時收手別再搭福康安對付安貝勒，我看咱們倒也無妨來個一眼睜，一眼閉。」
龍雲道：「沒有啊……」
瘦削黑衣蒙面人目閃精芒道：「姑娘……」
龍雲等八個卻沒往起站，龍雲把龍義告訴他的說了一遍。
凌燕飛道：「跟我到東院看看去。」
瘦削黑衣蒙面人道：「赤魔教的兩位教主跟羅剎國訂的有條約，第一條便寫明羅剎國是基於義憤，無條件協助赤魔教匡復……」
凌燕飛也夠窘的，趁這機會忙轉移了話題。
頓了頓接道：「赤魔教跟羅剎國的關係至為密切，赤魔教的需用都是羅剎國供給的，赤魔教想驅逐清主出關，收復從大明手中丟失的大好河山，羅剎國仗義伸手給予無限度的實力援助，赤魔教為了感恩圖報，所以它聽羅剎國的，我是羅剎國的使者，所以赤魔教的教主聽我的，姑娘明白了麼？」
馮七道：「小七兒，有沒有碰上什麼埋伏？」
馮七也笑了，他似乎有意為姑娘解圍，道：「小七兒，快說說經過讓我們聽聽，我們揪了大半天心了！」
駝老道：「是我拾來的，當時她被放在個籃子裏，在一條小河裏漂流著，我撈起她來的時候她還在睡著，起先我還以為她死了呢。」
桑傲霜道：「你怎麼知道我是真不假。」
駝老鬚髮暴張，威態畢現，一指龍雲八個道：「你們真行，你們真行，你們可知道這個姓龔的關係多大，到手的勝券讓你們給毀了，凌少爺、安貝勒、嘉親王爺這一下……」
凌燕飛忽然目光一凝道：「龍大哥，老董他們是不是常在附近？」
臉色一變，騰身從炕上跳了下來，道：「人怎麼了？」
駝老道：「他們怎麼說，看見了什麼沒有？」
凌燕飛雙眉陡揚，道：「龍大哥，碎他的肩骨。」
桑傲霜神情震動，臉色大變道：「我明白了，這麼說，赤魔教所以到京裏來，不是為來找我的。」
這一退正退到姓龔的小鬍子面前，姓龔的小鬍子飛起一指點上桑傲霜後腰，桑傲霜嬌軀一晃，往後便倒，姓龔的小鬍子伸手扶住了她。
凌燕飛道：「您看他的話可信麼？」
駝老笑道：「行了，從今後我這個老頭子身後別想有人站了。」
凌燕飛呆了一呆道：「七叔，您怎麼說這話，您跟我師父總是吃過公門飯。那跟我們這晚一輩的吃公門飯有什麼兩樣，再說您又不是不知道，這個赤魔教是出了名的邪教，即使誰都不為，我也不能讓他們得勢啊。」
他頭上罩著黑布巾，讓人難看見他臉上的表情，但從他的話裏可以聽出，他趁機大大地拍了一番馬屁，大大地諂媚了一番。
桑傲霜道：「你這個羅剎國的使者，跟赤魔教有什麼關係，赤魔教的教主又不是羅剎人，為什麼會聽你的？」
桑傲霜道：「這一條官道通宛平行人最多，咱們離開官道走，可以走快點兒！」
桑傲霜笑了，是怒笑，也是冷笑：「你想讓我的生身父殺我？」
桑傲霜道：「別了，反正七哥也去不了多久，八哥你只管去，我在這兒看會兒好了，大哥他們都在歇著，我不好意思叫他們，要不然我也不會往這兒跑了。」
龍飛道：「我當是什麼事兒呢，那好辦，我去找個人來替我一下，您給先看著點兒。」
大步當先行了出去。
「不知道m.hetubook.com.com。」小鬍子道：「那張手令還沒交到指定人的手裏，就被你們截走了，所以我們無從知道那是什麼令諭。」
龍雲當即跪落在地，道：「那個姓龔的跟姑娘都不見了，屬下特來領罪。」
桑傲霜伸手擄起了左衣袖，她那欺雪賽霜，晶瑩如玉的左小臂上，赫然有顆拇指般大小的朱砂痣。
駝老道：「不，不，儘管時地情形都差不多，那也只能說像，並不能確定，而且事已隔這麼多年，就是傲霜的生身母現在見著傲霜，也不敢確定傲霜就是她的女兒，傲霜又怎麼會就這麼放了姓龔的跟他走了！」
桑傲霜冷然說道：「我要見你們教主去，給我帶路。」
龔伯通恭應一聲，轉身出門而去。
桑傲霜怒笑說道：「你好卑鄙，想用這種手法來打動我，你白費心機了。我義父救了我，把我撫養長大，對我家恩高義重，一輩子都報答不完，你卻告訴……我，就是日出西山我也不會相信。」
瘦小黑衣蒙面人卻道：「姑娘，這是實情。我們這位使者雖不是本教中人，卻具有相當大的權勢，有些事二教主跟三教主確得聽我們這位使者的。」
龍雲臉色大變，冷笑一聲道：「你們倆真行。」
小鬍子一下子直了眼，叫道：「你……」
桑傲霜道：「我以為赤魔教遠自江東六十四屯潛來京裏只為找我，只要找我便會撤離京畿，舊雨樓江東六十四屯去……」
龍義走了進來，一眼瞥見龍飛不在門口，忽地一怔停步，叫道：「老八，老八。」
龍雲五指微鬆道：「賤骨頭，敬酒不吃吃罰酒，找誰？」
桑傲霜道：「你們三教主現在何處？」
駝老沉默了一下，無力地擺了擺手道：「事到如今，死誰罰誰又有什麼用，起來吧，起來吧！」
凌燕飛可真有點累，望著駝老道：「那麼我歇會兒去了。」
他忽然笑了：「要不是您出的這好主意，我還到不了京裏來，得不到這如花美眷好媳婦兒呢，即使有個萬一，兩下裏也應該抵消了，楚家不欠您的，您也不欠楚家的，是不？」
他拍了拍凌燕飛，轉身走了。凌燕飛目送他出了東院，笑笑，搖了搖頭，轉身往裏去了。
龍飛賠笑說道：「老七剛出去，上茅房去了。」
小鬍子道：「這我們也不知道，本教之中只有總護教知道兩位教主在什麼地方，我們也見過教主，但卻沒見過教主的真面目。」
小鬍子道：「不知道，他們從不跟我們見面。教主有令諭頒下時會派人放在指定的地方，他們自會去取，等到他們把教主的令諭寫在另一張紙上交給我們的時候，他們也會放在指定的地方由指定的人去取。」
桑傲霜沒有問。
龍飛閃身撲了過來，只一眼他怔住了，叫道：「姑娘呢？姑娘在這兒看著……」
小鬍子沒那麼硬了，可是還很狡猾，道：「我的人不都告訴你了麼？」
瘦削黑衣蒙面人笑笑說道：「我是什麼人無關緊要，反正赤魔教的一切我能作主就是。」
桑傲霜冷笑說道：「你剛才要是不告訴我羅剎國給予赤魔教實力援助，我如今也許會相信……」
凌燕飛道：「幹嗎呀，七叔，我們七個還不跟您的徒弟一樣？」
桑傲霜站著沒動，打量了他一眼道：「你是什麼人？」
馮七道：「您說的是，我就是這意思，走吧，燕飛。」
姓龔的小鬍子沒再說話，帶著桑傲霜往裏行去，走沒多遠，拐了一個彎，三座石砌的房屋已座落在眼前。
瘦削黑衣蒙面人道：「桑駝子可曾告訴姑娘，他是怎麼收養姑娘的？」
桑傲霜怔了一怔，旋即一聲冷笑道：「你就是說破了嘴我也不會相信。即便是我養父殺了我的生身之母，以赤魔教的作為，他老人家也是行俠仗義，除魔衛道，他老人家以嬰兒無辜，不忍讓我留在赤魔教裏異日長大為魔，所以收養了我，說起來對我也只有恩……」
馮七閃身撲向馬廄後，一轉眼工夫之後他又從馬廄後掠了出來，道：「沒見著什麼可疑的跡象。」
駝老道：「有張血書，是她的生身母寫的。」
駝老跟著站起道：「我不礙事，燕飛昨晚上出了那麼多汗，又折騰了老半天，倒是真需要睡會兒，要不然到了晚上準沒精神。」
龍飛先報了信兒，駝老、馮七、姑娘桑傲霜都迎了出來，一見面，駝老就笑著說：「瞧，怎麼樣，我說燕飛出馬準是馬到成功，沒錯吧！」
大夥見到了東院，凌燕飛道：「姓龔的在那兒待著？」
駝老道：「就這樣。」
床響了兩聲，垂簾一掀，駝老出來了，道：「什麼事兒？」
凌燕飛裏外看了看道：「駝老，並沒有打鬥的跡象。」
桑傲霜道：「江東六十四屯？」
他揚掌也要拍向自己天靈。
凌燕飛道：「答我問話。」
瘦削黑衣蒙面人目中精芒暴閃，冰冷說道：「把她給三教主送去。」
凌燕飛望著駝老道：「您讓龍二哥他們起來吧。」
駝老詫異地看了看馮七，道：「我記得那張血書是這麼寫的：我母子一般命苦，一般可憐，盼拾獲人……日後倘我有不幸，盼拾獲人善加撫養，泉下人自當於暗中庇佑，助爾多福，候來生結草銜環，倘爾有不良之心，欲加害吾女，天涯海角我也必追索爾命。」
桑傲霜道：「要是等他們來了，你想走可就走不掉了。」
凌燕飛抬手攔住了龍雲。
馮七道：「您是在那兒收養她的？」
「能麼，七叔？」凌燕飛道：「福王爺的格格已經死了……」
他往桑傲霜手臂上看了一眼，冷然說道：「龔伯通，拿水來。」
桑傲霜道：「你以為我會信麼？」
駝老擺擺手道：「去吧，我一個人看家。」
龍雲先到桑傲霜窗下，叫了兩聲沒聽見人答應。一轉身又奔進了上房，揚聲說道：「駝老，屬下求見。」
瘦小黑衣蒙面人道：「那恐怕由不得你！」
桑傲霜冷笑說道：「好修養，好口才，只是我不是三歲孩童……」
桑傲霜在她自己屋裏，她沒睡，也沒躺，她在開一口小箱子，深紅色的小箱子，很精緻也漂亮。
凌燕飛道：「那懂得這張手令的人現在何處？」
駝老鬚髮微張，搖頭說道：「不，不會，這絕不會，傲霜不是那種人，我一手撫養她長大，我很清楚。」
凌燕飛跟馮七走了，或許是有馮七在，姑娘桑傲霜沒好跟出去。
桑傲霜冷笑一聲道：「赤魔教遠自江東六十四屯潛來京裏，果然是別有用心，另有企圖，我錯了，若知道這樣，說什麼我也不會來。」
桑傲霜勃然色變，就待有所反擊。
馮七道：「不是我說，恐怕傲霜姑娘以為她自己是赤魔教要找的人。」
瘦削黑衣蒙面人笑笑說道：「姑娘恐怕不知道，桑駝正跟我要列舉的第二樁事實有關。」
龍雲道：「問過了。」
龍飛道：「那也行，就煩您代我守一會兒，我馬上趕回來，就在街口，不遠。」
瘦小黑衣蒙面人道：「小姑娘，我奉命找尋三教主跟四教主的愛女，一定要驗明無誤之後，才能讓你見三教主，你要知道，我擔的責任很大。」
龔伯通一躬身道：「容屬下入內詳稟！」
小鬍子道：「不幹什麼，來玩玩，這也犯法麼？」
沒動靜，他閃身撲進了那間屋門口，他又復一怔，跟著臉上變了色，他想了一想，轉身要走。
龍雲還待再問，凌燕飛抬手攔住了他，道：「還有什麼別的企圖？」
桑傲霜冷冷看了他一眼道：「你是什麼人？」
沒有署名，只這麼幾行字跡。
姓龔的小鬍子道：「總巡hetubook.com.com察可在？」
瘦小黑衣蒙面人冷哼一聲，手腕上揚，突然變點為抓，五指開合間帶著勁氣反襲桑傲霜的皓腕，變招之快，令人咋舌。桑傲霜臉色一變，身軀飛旋，揚手向瘦小黑衣蒙面人拍出一掌。
馮七道：「小七兒，我可是為了你好，別的不說，就拿昨晚上的事兒來說吧，幸虧你這是碰上了駝老，也幸虧駝老那藥箱子裏還有那麼一束藥，要是你碰上了別人，萬一駝老那個藥箱子裏沒有解龍涎香的藥，你這條小命兒不就沒了麼？不管怎麼說，是我出的主意調你老龍溝楚家的人到京裏來的，萬一你有個三長兩短，這不等於是你七叔我殺了你一樣麼，叫我怎麼跟你師父交代，叫我怎麼見韓姑娘跟桑姑娘。」
馮七道：「有署名麼？」
馮七吁了一口氣道：「也許你是對的，一晚上沒合眼，睡會兒去吧。晚上你還有熱鬧戲唱呢，駝老跟桑姑娘也陪著熬了一夜，也該讓他兩位歇會兒了。」
龍飛道：「駝老，您要罰罰屬下一個……」
龍雲上前把小鬍子扶了起來。駝老道：「燕飛你問他吧。」
瘦削黑衣蒙面人搖頭說道：「姑娘誤會了，不管姑娘怎麼辱罵我，我都不會在意。只因為姑娘是誤會，也因此可以證明姑娘是我中華有血性的忠義兒女……」
深入約莫十多丈，眼前景色忽變，本來林木茂密一片青翠，如今卻是光禿禿的寸草不生，兩邊的山石發紅，連地上的土都是紅的。
閃身跑了出去。小鬍子跟桑傲霜一前一後翻牆掠了出去。
馮七皺了眉，道：「小七兒……」
駝老點了點頭道：「這倒是。」
凌燕飛一陣激動，道：「你們當真沒有別的企圖？」
從這幾行字跡裏，可以看出這位為人母者護犢之心。從這幾行字跡裏可以看出母愛之偉大。從這幾行字跡裏，也可以看出這位為人母者已預知災禍之將臨。
龍剛雙眉一揚，就要過來。龍雲伸手攔住了他。
姑娘桑傲霜羞紅了嬌靨，過去不是，不過去也不是，只有把一顆烏雲螓首垂了下去。
瘦削黑衣蒙面人的確好涵養，他一點也不在意，道：「姑娘，你說的是有可能，而我說的也是有可能，為什麼你不能冷靜冷靜，慢慢的查查看。」
只聽瘦削黑衣蒙面人在身後說道：「本來我是想救你一命，既然你自己非找死不可，那也只有由你了。」
駝老道：「沒有，我不記得有。」
瘦削黑衣蒙面人道：「不是我讓他殺你，他找你的目的就是殺你。」
龍雲微一點頭道：「是的。」
凌燕飛搖頭說道：「沒有，他們一點防備都沒有，您瞎操心了。」
三座石屋成品字形，兩旁兩座石屋門開著，一眼望去裏頭有七八個蒙面黑衣人，此刻一見姓龔的帶著個美艷大姑娘回來，先後都走了出來。
瘦削黑衣蒙面人道：「姑娘是說那位駝老？」
他轉身往裏行去，坐在了一塊上鋪獸皮的石頭上。
龍義被震得手臂一頓，他垂下了手，也低下了頭。
駝老道：「不錯。」
桑傲霜道：「你們三教主呢？我這顆朱砂痣不是任人看的。」
駝老大喝說道：「沒出息，不許哭，給我站起來。」
凌燕飛道：「我是可以交差，可是嘉親王跟安貝勒都已經知道了內情，只怕他們不會任人殺害皇族親貴。」
瘦小黑衣蒙面人道：「進來吧。」
瘦削黑衣蒙面人道：「姑娘，三教主並不在附近？」
桑傲霜道：「我用不著查，我義父要是我的殺母仇人，當初他不會救我，也不會撫養我長大，更不會把他生平所學傾囊相授……」
「不對，莫非這丫頭有詐！」
桑傲霜道：「不，我想麻煩八哥跑一趟給我買點東西去，桂花油用完了……」
小鬍子道：「真的沒有。」
馮七道：「駝老，我說句話您可別難受，畢竟您只是他的義父，十幾二十年來，她無時無刻不在思念她的生身母，這是人之常情，骨肉血親，這種召喚是無可抵禦，無可比擬的，再說……」
沒多大工夫，八個人全回來了。凌燕飛跟馮七也來了，馮七劈頭便問：「怎麼了，駝老，人不見了麼？」
龍雲的鋼鉤般五指又用了力。
「我母女一般命苦，一般可憐，日後倘我有不幸，盼拾獲人善加撫養，泉下人自當於暗中庇佑，助爾多福，候來生結草銜環，倘爾有不良之心，欲加害吾女，天涯海角我也必追索爾命！」
駝老疑惑地道：「馮老，這時候您怎麼問起這個來？」
凌燕飛一指閉了小鬍子的穴道：「把他抬出去吧。天已經亮了，大白天我不便帶個人進內城去，我晚上天黑之後再去。」
小鬍子遲疑了一下，道：「他們一個是福王的福晉，一個是福王府的總管。」
瘦削黑衣蒙面人道：「姑娘，那只是有可能。」
小鬍子道：「那位格格發現了本教的秘密，本教不得不殺她滅口。」
駝老瞋目大喝：「就是咱們都死了也贖不了這個罪。」
這當兒東院裏又進來一人，是龍飛，他手裏還拿著一瓶桂花油，龍義劈頭便道：「你上那兒去了，人呢？」
忽然目光一凝道：「對了，駝老，傲霜姑娘身上可有什麼異樣一般人的特徵？」
凌燕飛道：「那手令下達的是什麼令諭？」
駝老臉上變了色，沉聲說道：「究竟怎麼回事兒，起來說話。」
桑傲霜道：「我沒見過羅剎人，也沒跟羅剎人打過交道，可是我的義父卻熟知羅剎人……」
他轉身先撲向了東院。
駝老搖頭說道：「沒有，除了這紙血書，別的什麼也沒有。」
馬廄後幽靈也似的轉出個蒙面黑衣人來，他望著小鬍子跟桑傲霜翻出去的那處牆頭，兩眼進射詫異神色道：「這是怎麼回事？這丫頭怎麼會是……這倒好，有了我的事了，這下子有熱鬧戲看了！」
小鬍子道：「誰說我是來自赤魔教總壇的巡察……」
他是說走就走，當先往外行去。
「不。」瘦削黑衣蒙面人道：「赤魔教所以到京裏來確是為找尋姑娘，只不過這是赤魔教來京兩個目的中的一個而已，這個目的跟我剛告訴姑娘的一私一公，二者並不衝突。」
桑傲霜跟在姓龔的小鬍子之後，出永定門往南。
駝老道：「那正好可以歇歇，暫時把他放到西院去吧。這個人關係很大，即便是大白天也要小心他們的人前來營救。」
瘦削黑衣蒙面人一隻左手很快地又縮回了衣袖內，道：「不用試了，這位姑娘是真不假，我可以擔保。」
桑傲霜美目中異采飛閃，眉鋒卻皺了一皺道：「那我來得可真不巧。」
瘦小黑衣蒙面人道：「我驗明無誤之後，自會讓姑娘見我三教主。」
桑傲霜道：「不錯，我所以急著要見他，就是為勸他即刻撤離……」
駝老點頭說道：「馮七，燕飛說的是。」
小鬍子道：「沒有了。」
瘦削黑衣蒙面人道：「姑娘怎麼會有這種念頭，赤魔教為的是漢族世胄，先朝遺民，這是義軍，打從康熙年間起，無論是文人武夫，只要是有血性的忠義之士，無不為匡復大計拋頭顱，灑熱血，難道姑娘忘了自己是漢族世胄，先朝遺民了麼？」
小鬍子喘了一陣之後才道：「就是為找尋本教三教主跟四教主的女兒。」
瘦小黑衣蒙面人道：「我要用水洗洗這顆朱砂痣，看看洗掉洗不掉。」
龍雲道：「老董說，他們……他們……」
馮七皺眉沉吟道：「那不對，普通寫這類血書，事先都不會為外人所知，事後也只有拾獲的人才知道，這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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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削黑衣蒙面人霍地站了起來，道：「姑娘，你……」
這瘦削黑衣蒙面人的確有一張能說善道的利口，使得桑傲霜一時無詞以對。
桑傲霜詫異地看了瘦削黑衣蒙面人一眼，道：「你是什麼使者，你既不是赤魔教中人，你又是誰的使者？」
馮七道：「就這樣麼？」
桑傲霜一雙冷峻眼神瞅著他，猛然擄起了左衣袖，道：「你看仔細了！」
帶著一陣風撲了出去。任誰都知道出事了，誰還敢歇著，全都跟著跑出去。
駝老一搖頭道：「我沒事，老大，你幾個馬上就給我出去，分兩路，一路找個赤魔教人問問，他們要找的人有什麼特徵，另一路會同老董他們，遍搜京畿，務必要找到傲霜。要她回來跟我說個清楚，她要真是他們要找的人，她要真想走，到那時候再走不遲，我絕不留她。」
駝老兩眼寒芒暴射，猛一跺腳道：「你們真行，你們真該死……」
小鬍子道：「據本教教主頒下的令諭中說，本教三教主跟四教主的女兒，左小臂上有顆拇指般大小的朱砂痣……」
瘦削黑衣蒙面人一隻左手從既寬又大的衣袖裏伸了出來，遞到了瘦小黑衣蒙面人眼前，他手掌心裏托著一方小巧玲瓏的金牌。
馮七道：「駝老，可記得那張血書是怎麼寫的麼？」
駝老鬚髮暴張，威態逼人道：「沒想到赤魔教裏真有這種來無蹤去無影，出手便能制住我桑家人的能手！」
小鬍子道：「你不用問，我什麼都不知道。」
瘦削黑衣蒙面人道：「姑娘，屠岸賈曾經收趙氏孤兒為義子，把趙氏孤兒調|教得文武雙全……」
往南再折向西南，走了幾里之後，桑傲霜忍不住問道：「還有多遠？」
龍雲道：「就在屋裏草料上。」
駝老道：「江東六十四屯，怎麼？」
瘦小黑衣蒙面人道：「那倒不是，只是我身負其責，不敢不慎重。」
小鬍子道：「我知道的多不到那兒去。」
凌燕飛大驚，飛身撲過來一把抓住了他，道：「您這是幹什麼？」
駝老鬚髮微張。
凌燕飛道：「大角色，來自赤魔教總壇的一位巡察。」
駝老怒聲說道：「他們怎麼說，你倒是說啊。」
凌燕飛道：「龍大哥？」
小鬍子臉色陡然一變道：「那是本教教主的手令。」
龍雲騰身竄起，越牆掠了出去。
馮七道：「那還不容易，只要你真有意思放手，你去跟安貝勒說，保不定他會聽你的，再不，你可以跟赤魔教先談條件，談妥之後你走你的，到時候即使嘉親王跟安貝勒追究起來，他們總不能再找你回來作證，他們跟福王爺都是一家人，一家人還有什麼不好商量的，鬧一陣子還不就算了？」
駝老到底有他的懾人之威，龍飛立即住聲站了起來。人影橫空，龍雲射落跟前，他望了望駝老跟凌燕飛，猶豫著口齒啟動，欲言又止。
凌燕飛笑道：「您這是幹嗎呀，我又沒攆您。」
馮七嘆了口氣道：「駝老，我也希望她不會，而事實上，畢竟她明知道那姓龔的關係重大，她卻把他放了跟他走了。」
瘦削黑衣蒙面人道：「哎呀，姑娘可是冤枉羅剎國這一番好人心了……」
駝老道：「傲霜讓他們擄了去，我還不怎麼擔心，那個姓龔的關係太大……」
她揚掌抓向瘦小黑衣蒙面人腕脈。
駝老搖頭說道：「不，不，不，不可能，她連那個姑娘是在那兒失蹤，怎麼失蹤的都不知道，怎麼會糊裏糊塗就……」
兩扇門豁然大開，一個身材瘦小的黑衣蒙面人當門而立，他詫異地望著姓龔的小鬍子道：「你怎麼回來的，這是誰？」
八個人爬起來奔了出去。駝老一步跨到桑傲霜屋門口，掀簾看了一眼，然後翻身出了堂屋，他站在堂屋門口，鬚髮微張，一臉焦急之色。
凌燕飛道：「你們滲透官家潛伏王府，是怎麼回事？」
駝老吁了口氣，難掩興奮地道：「行了，即使是三天三夜沒睡也值得。有了這麼個人，不愁妖怪不現形，不愁扳不倒福康安了。」
駝老搖頭說道：「馮七，我不能相信，即使傲霜確定了她就是赤魔教要找的人，但我撫養她近二十年，她也不會連個招呼都不打就這麼跟他們走了。」
駝老臉色一變道：「傲霜左小臂上有顆拇指般大小的朱砂痣。」
龍雲等個個身軀暴顫，低下頭去。
只見一個蒼勁話聲起自石屋內：「龔伯通。」
馮七抬手說道：「你先別打岔，聽駝老說。」
桑傲霜一步跨進了屋，一掌拍活了小鬍子的穴道，小鬍子兩眼剛睜，她便道：「答我問話，你們那四教主的女兒是在那兒失蹤的？」
小鬍子忙道：「我說，我說。」
說著他站了起來。
龍飛一隻右臂倏然垂下，他叫道：「凌少爺，您……」
小鬍子道：「本教三教主跟四教主的女兒。」
龍義道：「大哥，你們有沒有把人提過來？」
龍雲過來伸手抓在了小鬍子的右肩上。
龔伯通端著一盆水走了進來。
瘦削黑衣蒙面人道：「這個自然，姑娘不用急，我已派人去請三教主去了。姑娘耐心在這兒等兩天……」
姓龔的小鬍子恭應說道：「是的，姑娘。」
駝老道：「聽他們的，問問他們這位來自赤魔教總壇的巡察吧。他知道的比那個小嘍囉多。」
桑傲霜進門打量這座石屋，只見石屋裏的擺設非常簡單，除了一張石桌，一張石凳外，再無長物。
龍飛道：「剛才你上茅房去了，姑娘找我這兒來，讓我給買瓶桂花油去……」
他微一欠身，匆匆地走了。
瘦削黑衣蒙面人道：「據我所知，姑娘卻是在令堂四教主以及姑娘大伯父遇害的同時失蹤的，我所知道的跟桑駝子所說的不相符合。」
那瘦小黑衣蒙面人應聲出手，一指點向桑傲霜右肋。
駝老抬眼望向凌燕飛道：「燕飛，這，這怎麼會……？」
瘦削黑衣蒙面人道：「就憑這一點我斷言姑娘是真不假。至少姑娘手臂上那顆朱砂痣假不了！」
瘦削黑衣蒙面人道：「姑娘誤會了，我是中國人，我也是羅剎國的使者！」
馮七猛吸一口氣，道：「燕飛擒得那姓龔的回來，告訴咱們赤魔教來京是為尋找他們三教主跟四教主的愛女，以及殺害他們大教主跟四教主的兇手的，之後那姓龔的也這麼說，當時傲霜姑娘也在，是不是？」
桑傲霜道：「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羅剎國打的是什麼主意，你比我清楚……」
馮七道：「這些，傲霜姑娘知道麼？」
駝老身軀為之一晃。
桑傲霜緩緩拿起了那張變黃了的紙，目光落在那一行行色呈紫黑的字跡上，那字跡寫的是：
龍飛突然抬頭說道：「駝老，姑娘沒進東院之前，馬廄裏的牲口突然起了一陣騷動，當時屬下沒在意……」
瘦削黑衣蒙面人道：「羅剎人向不守信用？姑娘小小年紀，什麼時候見過羅剎人，什麼時候跟羅剎人打過交道？」
凌燕飛跟沒聽見似的，道：「你赤魔教到京裏來是來幹什麼的，答我問話？」
馮七道：「你的意思是說，為對付福康安，勢必得犧牲和*圖*書赤魔教。」
凌燕飛道：「駝老，我們也去了。」
瘦小黑衣蒙面人挺掌直迎，硬跟桑傲霜對了一掌，砰然一震之後，瘦小黑衣蒙面人身軀不過晃了一晃，桑傲霜卻覺一股反震之力襲上身來，逼得她立足不穩，蹌踉著往後退去。
龔伯通忙道：「姑娘，這位是本教總巡察。」
凌燕飛先在黑衣蒙面人四肢各點了一指，然後一掌拍活了他的穴道，順手扯去了他頭上的黑布罩。那是一張白裏滲青的臉，唇上還留著小鬍子，年紀在四十歲上下。小鬍子一睜眼臉色大變，挺身要竄起來，奈何他的四肢穴道受制，不能動彈。
凌燕飛沒再說什麼，一欠身，帶著龍雲等八個人走了。凌燕飛等出了東院，駝老突然流下了兩行老淚，一剎那間他似乎蒼老了不少。他默默地站在那兒，沒動，一動也沒動。
瘦削黑衣蒙面人道：「姑娘，金兀朮可知道陸文龍是陸登的後人吧？」
桑傲霜冷笑說道：「條約有什麼用，只不過是白紙寫黑字，虛設的一張，羅剎人向不守信用，到時候可以毀約，赤魔教能奈羅剎人何？」
龍義道：「剛才我上了趟茅房，人由老八一個人看著，老八說姑娘找到東院去，讓他給買瓶桂花油去，那知我們倆回來人卻不見了，姑娘也不在東院了。」
凌燕飛道：「七叔，赤魔教它總是個邪教。」
瘦削黑衣蒙面人道：「等你見著了他之後，你自然就會相信，擒下！」
凌燕飛道：「沒想到你赤魔教做事這麼小心。這麼一來就是外人截去了這張手令，也無法窺及你赤魔教的機密，那麼你們奉到了什麼令諭？」
小鬍子怔了一怔道：「本教當年的總壇啊，怎麼？」
馮七道：「您先別問，請答我問話。」
龍飛道：「不，駝老，是屬下該死！」
馮七道：「她身上可有什麼？我的意思是說表記，或者是書信一類的東西。」
龍雲等恭應一聲要走。
龍義道：「姑娘？姑娘在這兒看著？怎麼回事兒？」
凌燕飛道：「那是因為屠岸賈不知道他是趙氏孤兒！」
桑傲霜呆了一呆道：「你是羅剎國的使者，你不是中國人？」
駝老臉色陡然一變道：「您是說，傲霜就是他們要找的……」
小鬍子遲疑了一下。
馮七呆了一呆道：「那許是他們的消息還沒有傳遍，小七兒，這個人是……」
龍雲等一個連一個都跪了下去，道：「駝老，是屬下幾個該死，屬下幾個願……」
小鬍子道：「不錯。」
凌燕飛道：「我們有個人從隆福寺神像腳下一個洞裏得來一塊羊皮，那塊羊皮四角畫的是你赤魔教的四樣信物，中間畫的說畫不像畫，說圖案不像圖案，那是什麼？」
瘦小黑衣蒙面人一怔，問道：「你是什麼人？」
凌燕飛道：「七叔，您的好意我懂，我也很感激。不錯，是您把老龍溝楚家推薦給順天府的，您為什麼出這個主意？那是因為您瞭解楚家人的能耐、膽識，您認為他們能派這個用場，挑得起這個擔子，您是看得起楚家人，事實上您瞭解得夠，楚家人在江湖上的名氣確實不小，能耐也是比別人大點兒，尤其他們個個有一顆不怕事，不畏死的鐵膽，有一副寧折不曲的硬骨頭，就因為您對楚家人瞭解得夠，所以當初您推薦他們，就因為您對楚家人瞭解得夠，如今你絕不該勸楚家人回頭，至於玉潔跟傲霜，他們倆一在宦門，一在江湖，但都是不可多得的奇女子，不信您問問她們，她們也絕不會贊成我在這半道兒上回頭，軟骨頭的窩囊廢可不配人家姑娘家託終身，是不？其實……」
龍飛道：「怎麼，您找老七。」
小鬍子搖頭說道：「我們不懂，本教只有一兩個人懂，教主下令給這一兩個人，然後由他們轉諭我們。」
龍雲道：「是的。」
「不，該不會，她不可能知道那孽種的特徵。」
姓龔的小鬍子恭應一聲，立即偏西行去。
桑傲霜冷笑一聲道：「敢情是你要殺我啊，你是作夢。」
桑傲霜道：「你們憑著什麼找你們那四教主的女兒，難道你們都認得她。」
瘦削黑衣蒙面人笑笑說道：「我雖不是赤魔教中人，但跟赤魔教的教主平起平坐，而且有相當大的權勢，有時候連赤魔教的教主都得聽我的，姑娘不信可以問問赤魔教這位總巡察。」
凌燕飛臉色一整，正色道：「七叔，別人不知道，您清楚，楚家只有前闖的鬼，沒有後退的人。」
馮七陪著凌燕飛到了東院，進門的時候他道：「小七兒，我說句話就走。」
幾匹馬很快地就靜止了，可是馬廄那後牆上，一個小洞裏多了一雙眼睛，龍飛卻沒能看見。就在這時候，院子裏進來個人，是姑娘桑傲霜。
桑傲霜道：「這件事我要等見著你們三教主之後才能說。」
馮七笑了笑，笑得有點異樣，道：「那可不一樣啊，人家提起來都衝楚三翹拇指，可沒一個衝我馮七翹拇指的，行了，小七兒，不說了，晚輩們是英雄，我可不能讓人說我這個做長輩的是狗熊，我捨命相陪了，你歇著吧。」
「慢著。」馮七道：「這件事非同小可，嘉親王爺跟安貝勒還在等著燕飛呢。福康安一定會步步迫逼，咱們一定得趕快把這件事作個解決，我跟燕飛都去，燕飛帶一路找傲霜，我到四處一些老朋友處想想辦法，走吧。」
居中那座石屋兩扇木門關著，走近之後，姓龔的小鬍子立即停步恭聲說道：「稟總座，屬下龔伯通求見。」
瘦削黑衣蒙面人道：「羅剎國仗義伸手，完全是一番好意，有什麼不對？」
凌燕飛道：「你的人已經都告訴我了，你不承認也不要緊，我不願意跟你囉嗦，也不願意過於難為你。我只要你答我問話，希望你能老老實實的告訴我，不要自討苦吃……」
瘦削黑衣蒙面人輕「哦」一聲道：「姑娘還有什麼別的事？」
桑傲霜冷笑一聲道：「你要慎重也可以，讓我當著你們三教主的面洗……」
瘦小黑衣蒙面人道：「那是當然。」
龍義冰冷說道：「在房裏我還用問你，你看看去。」
桑傲霜道：「你有什麼事實可以列舉。」
凌燕飛道：「潛伏在福王府的人是什麼身分？」
他這裏把經過情形說了，馮七那裏瞪大了一雙老眼道：「有這種事兒，敢情弄了半天他們是來找人的。」
瘦削黑衣蒙面人笑笑道：「這事說來話長，姑娘沒有必要知道，姑娘只知道我是羅剎國的使者就夠了。」
深入近百丈，兩邊怪石林立，顯得有點猙獰怕人，此刻從兩邊兩塊人高怪石後鬼魑般閃出兩個黑衣蒙面人來，一起向姓龔的小鬍子躬下身去。
小鬍子一口牙咬得格格作響，額上也見了汗，他道：「真的……」
桑傲霜道：「不錯。」
一名黑衣蒙面人恭聲答道：「在，總巡察剛回來。」
大白天裏路上行人多，不便施展輕功身法奔馳，儘管如此，兩個人的腳下仍比常人快了一倍不止。
桑傲霜道：「我義父是在江東六十四屯一條河裏救起我的，怎麼？」
瘦小黑衣蒙面人躬身恭應，就在瘦小黑衣蒙面人恭應聲中，瘦削黑衣蒙面人邁步行出了石屋。
瘦削黑衣蒙面人訝然說道：「姑娘這話……赤魔教這件事跟姑娘來不來有什麼關係？姑娘難道不是來見姑娘的生身父的？」
凌燕飛望著小鬍子道：「你是來自赤魔教總壇的巡察，姓龔，可是？」
瘦削黑衣蒙面人道：「告訴姑娘也不要緊，我是羅剎國的使者。」
龍雲這一跪，龍剛等七個都跟著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