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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翎索性大方地拿出了那塊腰牌。

二管事大吃一驚，差點兒嚇破了膽：「您，您怎麼問我，我怎麼會知道？」

那漢子一怔：「我當您……」他沒說下去，笑笑哈腰擺手還往外讓。

坐在那兒的貴賓裏，頭一個活動的是年羹堯，他站了起來，走到外頭來來回踱步。燕翎明白，年羹堯準是找他。

樹上這個人怎麼辦？暫時不管他了，燕翎還有用他的地方呢！

「年爺，這該怪您跟四爺呢，還是該怪我。」

不過至少有一點值得安慰，那就是燕翎他畢竟阻攔了這場驚人的劫難。

燕翎道：「四爺的度量我是知道的，夠大，要不然他也容不了我這個門出來進那個門，那個門出來又進這個門的人了。」

「二管事，你看我像是開玩笑麼？」

年羹堯臉色變了一變：「兄弟，突然間我有這麼一個感覺。」

「這，這我怎麼會知道？」

燕翎轉望二管事：「這位二爺，現在我能到處看看麼？」

「讓他趕巧碰上了，他跟『十二金釵』裏的黃鳳儀找僻靜地兒碰上的，他毀了那個喇嘛，我看得清清楚楚，可是他也看見了我。」

年羹堯急了：「兄弟，這叫什麼話，我又不是怪你……」

「誰跟您開玩笑了。」

「那就行了，你忙你的吧，我不打擾了。」

年羹堯笑了笑：「現在才覺出，我這一問，問得有多麼傻。」

所以，燕翎他要到「後臺」來看看。燕翎進了院子，剛進門就被擋了駕，一個身穿長袍的漢子攔住了他，臉上雖然帶著笑，話可不怎麼好聽他說：「對不起，您這位，看戲在前頭。」燕翎明白，戲班子是內廷供奉，對於這沒資格進出禁宮大內的人，戲班子並不賣賬。燕翎衝他笑了笑，沒說話，可也沒動。

「那準錯不了，待會兒可以開開眼界了。」

燕翎道：「這話是你說的？」

年羹堯也為之一怔：「這，這你是從那兒來的？」

「痛快，年爺，這兒要是有酒，我定要飲上三大杯。」

「我差不多猜著了，那麼二阿哥府裏，還有那位四阿哥的人？」

「是呀！」二管事忙賠笑：「這種箱子本就得大！」

「年爺，這座府邸是二阿哥的，外人想在這中心重地府下埋上炸藥，絕沒那麼方便，我要是傻得連這都想不到的話，四爺也不會要我了，您說是不？」

燕翎仍沒動：「我想到後頭來看看，不行？」

燕翎道：「大概散了，今兒個諸位可夠忙的了。」

「有道是：良禽擇木而棲，良駒擇主而事。我看準了，這些阿哥中，只有四爺的實力最雄厚，而且佔優勢，您想，要是四爺一怒之下不要我了，這趟京裏，我豈不是白來了。」

那漢子道：「對不起，後臺重地，閒人免進。」

「就是說嘛，萬一炸了今天來的這些貴賓，不知道有多少人會跟著掉腦袋呢，保不定還會誅連幾族。」

「一個字兒不漏的全記下來了，您看戲吧。」燕翎走了。

二管事指著燕翎叫道：「這個人不知道是那個府裏的，直告訴他不能往裏進，他卻硬往裏闖！」

「問清楚了，免得日後冤了你。」

趙夫人、趙君秋忙回過頭，趙夫人道：「大概快了吧。」

「這我明白，老二這兒來了白家的人，只是有一點我不明白。」

「希望四爺也跟您一樣。」

同樣的道理，對於他從八阿哥府又進入四阿哥的「雍郡王府」的事，鮑師爺自也是明明白白的。胤禎居然一直沒動聲色，可見城府之深。

當然，這幾位阿哥之所以出來，有的是真的內急，有的是想躲過那一劫。

胤禎這個人太厲害，太可怕了，燕翎突然間心底泛起了不寒而慄之感。

燕翎可沒往臺上看，他那銳利目光開始掃視遠近，就這麼會兒工夫，院子裏進來了不少精壯漢子，一個個行動輕快，舉止穩健，站在了各路口上，等於把臺前這塊地兒全包圍了起來，是不俗的練家子，而且是二阿哥府的。

那漢子跟上一步，伸手抓住了燕翎，仍一臉笑容道：「這位，今兒個二阿哥府辦什麼事兒，您明白，要是嚷嚷開了，幾位阿哥可未必不怪我們。」

「既然二管事你信，我就好說話了，有個人藏在這些箱子裏的一隻裏，偷偷進了二阿哥府……」

這些護衛、跟班沒人不知道這情形，所以，亂哄哄儘管亂哄哄，可沒人不耐煩，也沒人敢不耐煩。

年羹堯深深看燕翎一眼：「你可是真有辦法……」

大管事還沒說話，二管事陪滿笑臉：「原來是宮裏來的，您怎麼不早說？」

燕翎道：「那就麻煩你二管事帶個路吧。」

燕翎轉身走開了，趙夫人母女也裝得跟個沒事人兒似的。

趙君秋連珠炮似的問了和-圖-書幾句，燕翎笑笑，把經過說了一遍。

「兄弟，還有件事兒，也是發生在老二這兒的。」

「這……這……」

年羹堯忽然笑了，笑著搖了搖頭：「兄弟，我算是服了你，沒想到關外白家會有你這麼個讓人不寒而慄的高明人物！」

「還不是那些吉祥戲，反正別帶壽字兒就行了。」

「我也是這兒的人，我還真不如您，不瞞您說，這兒，今兒個我是頭一回來。」

燕翎摸出大內侍衛腰牌，托在手裏往前一伸，道：「大管事認識不認識這個？」

「我不是論實力，是論眼前事實，老二的腳已經跨了進去，四爺卻還在門外。」

「真的？」二管事猛又一驚：「誰知道？」

「什麼時候，在那兒，是什麼？」

燕翎笑笑道：「您原諒，天機不可洩露。」

「李志飛呢？」

「怎麼能怪到四爺跟我頭上來。」

胖小鬍子目光落在燕翎臉上，舉手一拱道：「容我先請教……」

行了，正主兒出來了，大管事跑了過來，臺兒前請個安，低聲說了兩句，又哈著腰退走了。

「年爺，這您要是以為我跟您開玩笑，您就錯了，別信誰把我怎麼樣，我一點兒也不在乎，我可真怕四爺一怒之下不要我了。」

「那怎麼敢看？看了會瞎眼。」他跟燕翎逗，燕翎也跟他逗了一句，兩個人都笑了，帶著笑，燕翎踱向了「後臺」。

「是的。」趙夫人點頭答應。

「看來現在我要想取信於年爺，是不容易了。」

這會兒戲臺前已然亂哄哄的了，各個府邸的護衛、跟班都到了，只有貴賓們還沒到。這是派頭，看戲不能到得太早。

年羹堯道：「這不就結了麼。」

貴賓們到了，戲臺前立即鴉雀無聲。

不過還好，將來一旦面臨這些事，燕翎他都還能應付！

「我可以告訴二管事，這個人是來點燃引信的，引信的那一頭，埋在擺設酒席的花廳下……」

貴賓們進來了，爺兒們在前頭，女客在後頭。

「當然不會，不過能不能拉他出來，還很難說。」

最後是年羹堯、張廷玉等恭送大道，簡直是浩浩蕩蕩。

「年爺。」燕翎先叫了他一聲。

燕翎笑了笑：「看樣子，你們是仗著人多，好嘛！今兒個我就跟你們鬥上一鬥，看看事情過後咱們誰倒霉，既然進來了，我就不會自己出去，你們誰有本事誰過來把我摔出去吧！」

「四爺要明白這情形準不會怪你，要是連這點度量都沒有，別的還能幹什麼。」

鮑師爺既是胤禎老四安置在二阿哥這兒臥底的，胤禎老四對二阿哥的機密，一定是瞭若指掌，有些事恐怕還沒付諸實施，胤禎老四就知道了。

「我正想請二管事你告訴我呢？」

年羹堯沉默了一下，目光一凝，逼視燕翎，那兩眼中的威棱，直能逼得人透不過氣來：「兄弟，你不會對不起我吧？」

「年爺好說，我還不如您跟四爺大度能容，不動聲色。」

「兄弟，你知我知，老二是四爺最大的勁敵，日後究竟是那位坐上『正大光明殿』那個位子，機會是一半一半。」

燕翎根本沒打算跟他多聊，往戲臺後指了指，道：「那兒算是後臺？」

那漢子馬上賠上了滿臉笑，哈了腰：「我不知道，您多包涵。」他走了。

「這……」

「怪我麼，年爺？」

燕翎笑而不語。

「以往我看他的臉色看夠了，要是您是我，既有這機會，您也會想出口氣。」

剛才那人道：「大爺，二爺說這個人不知道是幹什麼的，硬往裏闖，好說歹說都攔不住。」

「我讓他往別條路上去了，那條路通『酆都』。」

二管事臉上現了驚慌色，忙道：「哎喲，您千萬別開這玩笑……」

可是，都出來過，誰是真內急，誰又是想躲過那一劫呢？這麼多位，實在難找出是那一個，一直到了席散，燕翎仍沒等著，有誰來查看引信。

只聽年羹堯道：「他忙裏偷閒打盹兒去了，上他屋裏去找吧，準在，知道他屋在那兒麼？」

燕翎笑了：「你不給我傳話，我自己去找他，你看著辦好了。」邁步就往裏走。

「我不知道，您明鑒，我真不知道。」

「懂，懂，我懂。」

「用不著這麼大聲，我聽見了。」

「除了實力以外，還要看機運。」

燕翎出了「後臺」，他一邊走，一邊想，鮑師爺既是胤禎的人，胤禎不只是對二阿哥的機密瞭若指掌，恐怕對他不是江南白玉樓，而是關外白家的李志飛這件事，也早已胸中雪亮，甚至他一進二阿哥府，胤禎就知道了。

更熱鬧了，有熱鬧就難免亂，只一亂，想活動的自然就好活動了。

燕翎道：「我不愛這個，可又不能不過htｔps://ｍ•ｈeｔｕbｏｏk•ｃｏm•ｃoｍ來看看，沒法子，只有站遠點兒了。」

「那一點？」

「有什麼不能的，別看人家大姑娘換衣裳就行了。」

「我，我是四阿哥的人。」

剛到戲臺旁就看見了院子門兒，不進院子就能看見，戲班子裏的人來來往往，挺忙的，有男有女，有文有武，有上了妝的，有還沒上妝的。

敢情他瞧見了，燕翎微微一怔，旋即笑道：「年爺的眼可真尖哪，喏，這個。」

年羹堯忽然也笑了：「看來不整人你是不舒服。」

「您兩位把我瞞得死死的，事先我一點兒也不知道，我撞見了這件事，您跟四爺又在花廳裏，您說，我是讓他點引信呢，還是我幫他點？」

戲臺前擺著一條條的長板凳，最前頭是十幾把紫檀木的椅子，紅緞子間兒的墊子，椅子前頭還有茶几，不用說，這是給貴賓們坐的，後頭那些長板凳才是給一般人坐的。戲臺上該有的已經擺上了，只是還沒看見人，戲臺後緊挨著個小院子，那兒倒有人聲，可能那兒是後臺所在。

趙君秋忍不住脫口叫了一聲：「好陰毒的……」

二管事兩腿打了哆嗦，額上也見了汗：「我，我知道，我會記住的。」

就這麼一拉一扯，燕翎試出這位二管事居然是位練家子。

「不，二管事，你們班子裏，至少有一個人知道這件事！」

「不但得懂，你還要記住，四阿哥對付背叛他的人的手段，既毒辣又狠的。」

燕翎道：「你是管事？」

年羹堯沉默了半天才說：「怪不得沒成，弄半天原來是你。你是怎麼知道的？」

「趕巧了，那傢伙在那兒弄引信，讓我這到處逛的瞧見了。」

當然，二阿哥府的這些人，並不全是二阿哥的人。二阿哥府這些不是二阿哥的人，他們這麼做，對他們的真主子是有百利而無一害。

「您明鑒，我真……」

「這種箱子真大啊。」燕翎道。

「您錯了，年爺，鮑師爺也讓我蒙蔽了，我不是關外白家的李志飛，我是貨真價實的江南白玉樓。」

「兄弟，你身上帶著甚麼這麼好用，連二阿哥府的護衛都衝你遞嘻哈兒。」

「你是個可怕的人物。」

那漢子嗓門兒提高了些：「我跟您說，看戲在前頭。」

「這是那個班子？」

「這我知道，只是，年爺，四爺會讓他再往裏去麼？」

燕翎道：「不是我跟你們為難，我要是跟你們計較，來個扭頭就走，萬一出點兒什麼事兒，試問你們誰擔得起？」

「年爺，您明教。」

「信，信。」二管事笑得更不自在了。

「兄弟，這就是你的不對了。」

「這……您……」

大管事、二管事跟那幾個，臉上馬上變了色，這，他們不敢不賣脹。

於是，燕翎飄身下了樹，點塵未驚。

「兄弟……」

「哈，問得好，以您看，是這兒的日子舒服呢，還是江湖上的日子舒服？」

「二管事，你知道那個人偷偷進二阿哥府來，是來幹什麼的？」

燕翎在木箱前停步，伸手掀開了頭一隻木箱的蓋子，二管事忙掀開了第二隻。

「那是誰？」

「還明教，你已經進了四爺的門，既然明知道是四爺……」

「這麼說你是後來才知道的。」

「什麼感覺？」

「看情形，你也知道二阿哥府裏有四爺的人了。」

「年爺，您不用為難，對四爺，您可以實話實說，這情形您清楚，四爺他要是能諒解，那就不必再說什麼，要是不能諒解，那也只有任由他了，不過，對我這個已進四爺的門的人來說，四爺這種作風，頗令我有寒天飲冷冰之感！」

那人還真聽話，忙縮回了手。幸虧他縮回了手，不然摔出去的準是他。

「他倒霉了。」

那護衛道：「也沒什麼，你看我不是在這兒站著麼？」

「不敢奢求，能扯平就知足了。」

武場上了臺，照樣得行禮如儀。行過了禮，開鑼了，又熱鬧了。

「他忙著呢，沒空招呼閒客，再說後臺重地，閒人免進，這是我們的規矩，您跟誰說也是一樣。」

「是。」趙夫人恭謹答應。

燕翎道：「年爺，您不覺得我這話是有所指麼？」

趙夫人忙碰了趙君秋一下，趙君秋立即警覺，住口不言。

「年爺，機運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二管事，你真不知道？」

「噢！」

「一言為定。」

戲臺前抱著胳膊站著個中年漢子，一看就知道是個護衛，而且是二阿哥府的護衛。燕翎向著他走了過去，那護衛挺和氣的，衝燕翎笑道：「這麼早就過來了？」

年羹堯道：「得了吧，兄弟，別瞎捧了。」

年羹堯臉色陡然一變：「兄弟，我不懂……」

縱然是早動的手腳，燕翎並不敢和_圖_書斷言，那要一網打盡對手的是二阿哥。

燕翎明白，她母女倆還在找可疑的跡象，他走了過去，從趙夫人母女的背後繞了過去，到了趙夫人母女後頭，趙夫人母女機警地住口不談了，可並沒有扭頭過來看。

而二管事他也急了，馬上就嚷了起來：「你這個人是怎麼回事兒，直攔你你還直往裏闖，你是那個府裏的？」這一嚷不要緊，正在忙著的角兒們也停下望了過來，有幾個漢子很快走了過來，一個問道：「怎麼了，二爺？」

燕翎亮了亮那塊腰牌。

「京裏的情形您明白，李志飛是現成的路，我要是憑白玉樓這塊招牌，自遂自發往京裏闖，非招人動疑不可，我受不了那種讓人懷疑的氣，所以走了李志飛的路。」

趙夫人母女雙雙一怔，一陣驚喜。

二管事臉色白得像張白紙：「有這種事，這還得了。」

「二管事。」燕翎望向了二管事，目光緊盯在他臉上：「不見得沒有吧。」

席散以後，恐怕接著就要看堂會了，這又是個一網打盡的機會，不過得有很多人受到池魚之殃。燕翎不敢耽誤，還得趕快忙那一頭去。

「好說。」

胖小鬍子目光一掃，沉聲說道：「這兒是什麼地方，今兒個是什麼日子，你們在這兒給我惹事，怎麼檔子事兒？」

「化骨散。」

燕翎又沉默了一下：「幸虧這一計沒有成功，要不然的話，那還得了，我簡直不敢想像那種後果，既是沒有了，只要別來二計，我看我還是睜一眼，閉一眼吧？」

「裏頭裝個人綽綽有餘嘛。」燕翎用眼角餘光看二管事。

從這一點可以得到證明，讓這個人來點燃引信的那個人，是個相當高明，相當機警的人物，引信沒點，火藥沒炸，那就表示出了毛病，既是出了毛病，前來查看，豈不是自投羅網？燕翎束手無策了。

燕翎道：「不假手他人也好，那一個太厲害了，有了眼前這麼個情形，我簡直懷疑他的人無所不在，找機會把這件事告訴胤礽，可能的話，最好讓胤礽偷偷溜去看看，不過別讓胤礽知道，姓鮑的是胤禎的人。」

當然，這是預防不測，說不定是那死了的喇嘛引起來的，二阿哥表面上不動聲色，暗地裏可是加緊了禁衛，如臨大敵。有個漢子衝燕翎走了過來。

燕翎肅容道：「絕不會。」

爺們兒裏走在最前頭的是二阿哥胤礽，後頭是大阿哥胤禔、四阿哥胤禎，八阿哥胤禩、十三阿哥胤祥、十四阿哥胤（示題）、胤（示我）、胤祹、胤（示唐）等，還有貝子玉鐸、鮑師爺在旁哈腰賠笑侍候，然後是福晉、格格、夫人等女客，玉瑤、玉倫都在裏頭。

只能說二阿哥府的這些人嫌疑最大。

「鮑師爺。」

「可不，黃鳳儀死在她自己屋床上，那位白五少一根頭髮都找不到了。」

要是他當時掀開看看，今兒個這座二阿哥府就熱鬧了！

「您別忘了，我已經進了四阿哥的門。」

「年爺，剛才我說的，還不夠清楚麼。」

「這個……」

燕翎笑了笑道：「戲碼選定了吧？」

年羹堯斂了笑容：「有所指，指什麼。」

只聽爺兒們的笑聲，夾雜著一陣如珠笑語傳了過來。

「我真不知道。」

年羹堯呆了一呆：「噢？那你何必冒充……」

他沉默了一下，凝目望向二管事，兩眼之中威棱閃射：「那麼，四阿哥一計未成，是不是還有二計？」

「二管事，丈夫一言，除非萬不得已，我也不願得罪人，這幾位那一位都有可能坐上正大光明殿那個龍墩，你說是不？」

「你到京裏來幹什麼？」

四阿哥一路談笑風生，跟個沒事人兒似的，喜怒不形於色，城府之深，眼下這些人，那一個也比不上。

燕翎一眼就看見了趙夫人、趙君秋母女倆，她們母女一邊低聲談著，一邊目光來回掃動，似乎在找什麼。

年羹堯訝然道：「你這話……我還是不明白你何指？」

「本就不假。」

「不難說，年爺，相信四爺跟四爺左右這些文武良將，一定會全力以赴，不到最後一刻，絕不放棄希望，甚至不惜代價，志在必得，在這種情形下，那就要憑真本事去競爭了，競爭就得憑實力，論實力，任何一位比不上四爺。」

年羹堯笑了：「兄弟，六月的債，你還得可真快啊，咱們說正經的，這趟子事兒，我可以拍胸脯擔保，不過我要先知道，你的心究竟是在這兒，還是在四爺府？」

幾個人都白了臉，胖小鬍子惶恐哈腰：「我們該死，我們該死，您千萬包涵，您千萬包涵。」

「你在這兒看戲吧，我得跟老鮑打個招呼去。」年羹堯要走。

二管事笑得不自在了：「也許有，只是我沒見過。」

二https://m.hetubook.com.com阿哥府的下人也忙了，忙著倒茶、端水果、蜜餞，應有盡有，都是精選的好吃東西，別的不說，單瞧那一串串吐魯蕃的葡萄，就讓人垂涎。

「二管事，明人面前不說假話，我這雙照子夠亮，二管事你是個練家子，這種練家子跟班子裏的武行不一樣？」

燕翎道：「是麼，那你就嚷嚷吧，到時候看咱們誰倒霉。」

「四爺不擇手段，你是說……」

「兄弟，你是真狠。」

那護衛道：「席散了吧？」

燕翎猛一怔：「這倒大出我意料之外。」這是實情實話，燕翎做夢也沒想到，二阿哥的心腹要人鮑師爺，居然會是四阿哥的人。

趙君秋低低道：「掌令，我們還沒有找到……」

燕翎道：「不敢說，不過小心點兒總是好的，我還要賢母女幫我留意這個地方，『直郡王府』，是不是只有兩位跟來？」

「也是你？」

「行了，我給他報了仇了。」

這塊腰牌真不賴，唬得誰都一愣一愣的。

燕翎道：「我找到了。」

玉瑤心不在戲臺上，暗地裏目光掃動，到處找燕翎，終於讓她找到了，她跟燕翎交換一瞥，這才心滿意足地坐了下去。

二管事前頭走，燕翎後頭跟，每到一處，二管事哈腰賠笑，等著燕翎看，唯恐不周。這兒誰都知道燕翎是幹什麼的了，無不垂手恭謹站立，一直到燕翎看完離去。

「四爺會謝你。」

那漢子賠笑：「沒錯，是我說的。」

「早就選定了，什麼時候了，還不定那兒來得及呀。」

「二管事，咱們要互相信任。」

燕翎明白，準是因為他「不合群」，一個人站得離戲臺遠遠的，讓人家看著扎眼。果然不錯，那漢子到了他的身邊便道：「怎麼不往前站站？」

燕翎道：「好說，比起四爺跟您來，那可是差多了。」

「二管事，這樣吧，告訴我，你吃的是那個府裏的飯？」

片刻之後，二管事到了院東一角，這兒擺著幾隻大木箱，燕翎看見過這幾隻大木箱，可是那會兒他絕沒想到裏頭藏的有人。

二管事如逢大赦：「謝謝您，謝謝您。」

「死了個喇嘛。」

年羹堯猛點頭：「行了，兄弟，這檔子我擔保，四爺要容不了你，年羹堯也掛冠求去，從今後咱們是一條心保四爺，有福同樂，有難同當。」

幾個人忙哈腰：「大管事。」是大管事到了，難怪了。

「也沒什麼，我不懂戲，可是這種戲準沒什麼看頭兒。」這倒也是實話。

「您，您打算全當沒事兒？」

二管事忙道：「我們那兒敢，您大度包涵，我們有眼無珠。」

那漢子道：「二管事，你瞧夠格麼？」

「您知道，那轟然一聲之後，有多少不該死的冤死麼？」

還真讓燕翎猜著了，年羹堯走了兩趟之後，向著他走了過來。

「後臺重地，閒人免進。」

二管事陡然一驚，可是馬上又恢復笑臉：「您說笑，誰會拿這種箱子裝人？」

燕翎道：「早來好，有地方坐，反正閒著沒事兒。」

燕翎目光一凝，望著胖小鬍子道：「大管事，你怎麼說？今兒個是什麼日子，咱們都知道，宮裏不放心，派我來到處看看，你們不但不讓看，反而要逞蠻打人，我要是實情實報……」

「不錯。」

「我不是說您，我是說四爺。」

「那傢伙告訴我說，是藏在戲箱裏混進來的，別的一概不知，於是乎我只有找上了戲班子，我一眼就瞧上了那位二管事，我用那塊腰牌嚇壞了他，他只有和盤托給了我，我明白了，可也遲了。」

燕翎手往後一背，邁步跟上去。身後響起一聲脆響，像是誰挨了個嘴巴子。

「我這兒跟您說正經的，您怎麼跟我開玩笑。」

「以你現在的情形，你怕誰把你趕出門去。」

「我還沒看過呢？能不能過去看看？」

燕翎道：「快開鑼了吧！」

胖小鬍子深深彎腰，肚子大，不好彎腰，憋得他臉都紅了：「是，是，是，該死，該死，我們該死。」

「年爺，化骨散是白五少的，他要用在那個喇嘛身上，我沒給他機會，我讓他自己用了。」

「這，這怎麼說是真的？」

「去吧！」年羹堯聳聳肩道：「不讓你去，待會兒氣出在我身上。」

這個大院子裏有座戲臺，看上去像是臨時搭的，不是像野臺子戲那樣，幾根木頭湊上幾塊板兒就行了，紮彩懸燈，佈置得富麗堂皇。

「是，是，是，是，是，是，那麼您……」

燕翎收起了腰牌，道：「我混身皮肉癢，想挨頓揍。」

「那麼我指點指點你吧，出這個院子往東拐，順著一條青石小徑到頭兒，再往南，進個小院子，院子裏只一間屋，那兒就是，聽清楚了沒有？」

年羹堯帶點責怪意味地看了燕翎wwｗ.hetuｂoｏｋ•ｃoｍ.ｃom一眼：「兄弟，我這兒跟你說正經的，你馬上跟我開玩笑。」

「是，是，是，您請跟我來。」

「我只走過『寡婦大院』。」

趙夫人道：「不會只有這麼一手吧？」

「白家的白五少。」

「扯不平，可是四爺可是個明理的人。」

這些人到了戲臺前，鮑師爺忙了，讓這個坐，讓那個坐，禮既多又周到。

「謝倒用不著。」燕翎道：「你既希望我一眼睜，一眼閉，我也希望你裝聾作啞，全當咱們倆沒見過面，這話你懂麼？」

「那個喇嘛也是四爺的人？」

「這，這我就不知道了。」

燕翎道：「指四爺跟您把我冤得好苦。」

「沒錯，就是這意思。」

「唉，四爺剛才急了半天了，怎麼也沒想到會是壞在自己人手裏，他要是知道是你……唉，這叫我怎麼說好。」

轟然一聲之後，不但可以幫他們的真正主子一網打盡了對手，而且還可以把禍嫁給二阿哥，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事實上，燕翎這項推測是正確的，不是二阿哥府的人，不可能知道找的是那個戲班子，不知道是那個戲班子，又怎麼能利用戲箱把人運進來？戲班子裏的人是不是跟這件事有關係，還很難說，戲班子裏的人該清楚，那個戲箱裏裝的是什麼，要說那個箱子裏藏個人而茫然無覺，這實在很難說得過去。

「那是您的看法，我不這麼看，論實力……」

他過來伸手就抓，突然一聲沉喝傳了過來：「住手。」

「不是我。」

「二管事，我不願宣揚，甚至打算全當沒事兒，因為這種事會誅連太多人，平平靜靜的多好，何必非鬧這個？可是你總得給我個明白？」

燕翎伸手接住了他，道：「年爺，您能不能讓我自己來！」

「目下這件事只有我一個人知道，我不打算宣揚，宣揚出去後果不堪設想，不過二管事你得告訴我，這是誰的主意。」

「寫字兒？寫什麼字兒。」

這個燕翎懂，上頭還有老人家，不能稱壽。

燕翎笑了，目光往戲臺前人群裏來回一掃動，沒看見鮑師爺的人影兒。

當然，戲臺前這塊地下，也可能埋著炸藥，不過，那就跟埋在花廳底下的炸藥一樣，早動的手腳，現在自然很難看出什麼。

燕翎想得是不錯，可是他在樹上只是等了半個多時辰，沒見有人來查看引信，出了花廳又進去的倒是不少，幾乎每一位阿哥都出來過，看樣子像是入廁，一去就是好一會兒，這會是誰出的歹毒主意？燕翎夠聰明了，可是這會兒他也納了悶。

「您這意思是不是說，四爺不會把我趕出他的門去。」

「不錯。」

年羹堯一怔：「兄弟，你好狠哪。」

燕翎又邁了步，那漢子當然不讓燕翎往裏走，猛然沉腕一扯，可是他那拉得住燕翎？不但沒能拉住燕翎，反而被燕翎帶得跟著跑了幾步。

「但願你說的是心裏的話。」

「是這樣麼，兄弟。」

「你是那個府裏的？」

「這，這就怪了，我們怎麼一點兒也不知道？」

「我見過。」燕翎蓋上箱子，道：「二管事你信不信？」

「兄弟，別著急，跟你開玩笑的。」

「二管事……」

「兄弟，放心吧不會有事兒的。」

燕翎微一點頭：「好辦，你給我寫幾個字，然後畫個押，我扭頭就走。」

燕翎笑笑道：「結了麼，年爺，難道您不問問我到底進出過幾個門？」

燕翎邊走邊暗中打量這一帶，他沒發現什麼可疑之處。

燕翎道：「年爺，四爺未免有點不擇手段。」

開戲了，臺下的注意力全讓臺上吸引了過去。

可是說又說回來了，這是堂會，貴賓們不到，戲臺上那敢開鑼。

這一熱鬧，大部分的注意力都讓臺上吸引了過去。

隨著那聲沉喝，一個胖胖的中年人走了過來，留著兩撇小鬍子，挺有威嚴的。

「有機會，改天咱們哥倆好好兒喝。」

年羹堯微愕道：「你自己告訴他？」

趙夫人母女都面泛驚容，嚇出了一身冷汗。

「噢！」

「不寫也行，我找你們大管事說話。」

那人道：「我當是什麼事兒呢？您幹嘛生這麼大氣，把他請出去，不就得了麼？」他衝燕翎擺了手，眯著眼，那神態是這麼個意思，你再不出去就要你好看：「請吧？」

「都是那幾齣？」

「不清楚，我不愛這個，反正是內廷供奉的就對了。」

二管事忙恭謹擺手：「您請，您請，看那個都行，看那兒都行。」

那人臉上變了色，冷笑一聲道：「好哇，我先試試。」

「對不起，我們這沒這個規矩，您多包涵，我想寫，可是沒這個規矩。」

「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只要能達目的，何必擇手段？現在你明白我為什麼弄這麼一張什子戴在臉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