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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海江湖

作者:獨孤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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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交易

第一章 交易

白衣人目光仍盯著鏡子。
這四外一中五個人,步履看似不徐不疾,但轉眼工夫已走完十餘丈的石板路,來到牌坊之後,五個人像約好了似的,一起停住。
喝聲不大,但卻帶著無比的懾人之威,紅衣人如奉綸旨,臉色一肅,立即收勢低頭,躬身後退,就連那四個提燈黑衣人,也一起恭謹的躬下身去。
紅衣人的話聲提高了些,卻仍然不帶一點感情:「約你的人到了。」
只聽白衣人道:「他就是我父親?」
白衣人一點頭:「好!」
紫衣人則望著白衣人。
白衣人細目中精芒頓現,而且暴射:「我母親告訴我,我沒有父親。」
白衣人道:「你一點都不痛惜?」
燈光微閃,「好」聲未落,人已經不見了,誰也不知道他是怎麼走了,鬼魅也似的,只留下一股令人寒慄的陰森冷意。
這座小山,跟附近這座巨大的古城一樣,整個兒的浸沉在黯淡的月色裏。
「我不用回身,不用看,你自己知道。」
人,是個清瘦老人,看上去五十上下年紀,長眉鳳目,想得見,年輕時必是一位俊逸不凡的人物。
紅衣人臉色倏變,細目中冷芒暴閃,陡然揚起了手。
白衣人目光一凝,細目中精芒頓現,還待再問。
話落,他就要動。
紫衣人似乎覺出了這股陰森冷意,他並沒有寒慄,只兩眼之巾,陰鷙奇光連閃,薄薄的唇邊,泛起了一絲令人寒慄的笑意。
前頭那個,是個身材頎長的紫衣人,戴一頂大帽,恰好遮住了黯淡的月色跟四盞紗燈,整張臉遮在寬大的帽沿陰影裏,雖然看不見他的面目,但任何人都能感覺出,有一種懾人的威儀跟逼人的陰鷙之氣,從那帽沿陰影裏透射而出,再加上他雍容華貴的氣勢,跟龍行虎步穩健的步履,簡直不敢令人看他第二眼。
白衣人神情猛震,霍然轉臉!
就在這座石板路的盡頭,矗立著一座宏偉高大的青石牌坊,四根合圍石柱,上雕戲珠盤龍,栩栩如生。
紫衣人垂下了手:「你是唯一的例外,也是唯一見著我又不該見我的人。」
紫衣人道:「那麼你可以把他減到最少,我沒有異議。」
他俯身伸手,從紅衣人腰間摸出個幾寸高的小白瓷瓶,捏開瓶塞,在每一具屍https://m.hetubook.com.com體上灑了些粉狀物。
他像看見了鬼,驚得臉色大變,細目中暴閃的冷芒,變成了駭然神色,電光石火般疾退三尺。
也就在這座青石牌坊下,背著幾座樓閣,面對山下,靜靜地站著一個人。
紫衣人沉默了一下,微微點頭:「你這些話,不能說沒道理……算了,我本不打算求什麼,就跟我可以從你父母的音容,大概知道你的真面目長得什麼樣,所以不必非讓你除去面具的道理一樣。」
紫衣人截口道:「你放心,我保證讓他一直像現在一樣受到優待,一直像現在一樣日子過得很舒服,直到你給我把事辦成,我再把他交給你,讓你父子重聚天倫。」
白衣人道:「能不能先讓我看看我的父親,哪怕只是一眼。」
「似乎,你會武,對江湖事,知道的也不少?」
紫衣人道:「替你母親報仇、雪恨。」
白衣人道:「似乎可以這麼說,至少我沒有白來這一趟。」
紫衣人道:「因為當年我是個冷眼旁觀者,而且看得一清二楚。」
紫衣人該驚怒,但是他沒有,反倒笑了:「你是頭一個,也是唯一跟我這樣說話的人。」
紫衣人截了口:「你需求的是你從來沒有見過的父親。」
他挺立著,一動不動,要不是夜風吹動他的衣袂,簡直就會把他當著一尊鬼斧神工的石像。
「你不問問是什麼事?」
他,背向閣樓,看不見他的臉,但他那頎長、挺拔的背影,已是那麼卓絕、那麼不凡。
白衣人森冷道:「這頭一次相見,你也不願讓我看見你的臉麼?」
白衣人凝目直望,不言不動。
而紅衣人、兩名紅衣老人、四名提燈的黑衣人,卻都已經倒在地上,一動不動,渾身上下沒有一點傷痕。
白衣人細目中精芒斂去,深深的看了紫衣人兩跟:「我在聽。」
「我這個人從來不做沒把握的事,從當年,到如今,曾經有多少不可能為我所用的人,都先後為我效力,而且死心塌地……」
紫衣人帽沿陰影下陰鷙之氣大盛,笑了:「我沒有找錯你,我真沒有找錯你。」
紫衣人一笑,道:「那是逆天行事,不祥,對不對?」
後頭兩個,是衣著型式、顏色跟紅衣人相同的兩個紅衣老人,年紀都在五旬以上,兩張臉同樣和-圖-書的瘦削,同樣的不帶一點表情,森冷逼人。
他,正在燈下看書,神色平靜、安詳,但平靜安詳的神色中,卻帶著幾分落寞。
紫衣人道:「誰沒有父母,沒有父母那來的你我?」
白衣人目中精芒斂去,沉默了一下,道:「你要我幫你做件事,只是讓我見我父親一面?」
看上去似有薄霧,迷濛一片,而且那麼寂靜,寂靜得像死了一樣。
密室裏,除了燈光暗一點之外,應有盡有,相當舒適。
紫衣人道:「那就好,現在,你是不是可以轉過身來了?」
紫衣人微一笑道:「我知道你一身所學前所未有,對我自己的淵博,我一向也頗自負,但我說不出你那一身所學的淵源,不過我敢說,你不是有位很神秘、從不為人所知的名師,就是有傳揚出去足以震驚天下的奇遇。」
「不可能,我不會為任何人效力。」
白衣人道:「你也是頭一個能讓我說這麼多話的人。」
白衣人震動了一下,道:「我的父母……我正要問你,這也是為什麼我願意來見你的主要原因,你怎麼知道我?怎麼知道世上有我這麼個人?」
白衣人看了看紫衣人的背影,邁步跟了過去。
紫衣人微抬起了手:「他可以例外。」
紫衣人道:「是我讓你做的,是不是?」
「這種氣味相投,甚至心息相通的人與事,在這個世上並不多見,上天注定我該用你,也注定你應該為我效力,而且,我可以保證,這件事,只有你跟我眼前這幾個人知道,你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他,帶著兩個紅衣老人,在四名黑衣人之間停步。
紫衣人道:「你應該知道,或許連這一點你母親也沒告訴你,有清一代,皇族、宗室,人人必須會武,雖然身在宦海,但都是半個江湖人,所以從順治以迄於今,宦海江湖,很難有個分野。」
「你一向都很自負,不該有此一問,是不?」
「你沒回身,沒看見我,怎麼知道……」
地上的四盞紗燈燃燒完了,光亮為之一暗,夜風過處,也把灰燼吹散了……
「你以為我母親恨的是誰?」
白衣人深深的看了紫衣人一眼,目光之陰鷙,較之紫衣人毫不遜色:「我母親的確恨李家人,她老人家也時刻記掛著這份仇恨https://www.hetubook.com.com,我也馬上要為她老人家報這個仇,雪這個恨,但是,似乎用不著你來交代。」
他在幹什麼,欣賞此地的夜色?俯覽山下那座古老、巨大的城池?還是……
紫衣人道:「跟我來。」
然後收起瓶子道:「用不了多久,這兒只剩幾灘黃水,縱不陰乾,明天也會被曬乾,現在你是不是可以放心了?」
四盞紗燈,掉在地上燃燒了起來。
有片刻的靜默,似乎在打量白衣人,旋即,他微點頭,輕笑出聲:「他們的稟報不差,我也沒有找錯你,你跟我,是有不少相同的地方。」
紫衣人道:「難道你最大的需求不是你從來沒有見過的父親?」
「事實上我約你來見了,是不是?」
今夜,月色黯淡。
那座樓閣,從大開的兩扇門裏,一前二後,緩步走出三個人來。
片刻過後,白衣人突然點了頭:「我相信,他確是我的父親。」
「你或許知道當年的事,但是你不可能知道我母親大難未死,更不可能知道這世上多一個我?」
幾座閣樓的前面,是一片十丈見方的平地,一條白玉似的石板路直通盡頭,緊挨著上下山的百餘級石階。
牌坊後,那幾座樓閣中最中間的一座,兩扇門大開,從黑暗的門裏,飄出四團碗口大的燈光,出了樓,看清楚了,那是四名黑衣人各提一盞紗燈,一邊各二,整齊邁步,不疾不徐。
紫衣人道:「很簡單,我要用你,我要你為我效力……」
紅衣人驚駭的目光轉變成冷怒,一張臉白裏泛青,冰冷一句:「我再試試。」
白衣人一怔:「我的父親?」
這個人,頎長身材,一襲白衣,黯淡的月色下看,特別顯眼。
白衣人冰冷發話:「我說過你不配,連跟我說話都不配,你配跟我動手?不是看在淵源分上,你那隻手已經廢了。」
白衣人一雙目光仍盯在那面鏡子上,沒反應、沒答理,像沒聽見。
其他的人,此時驟然而醒,定過了神,兩名紅衣老人同時霹靂大喝:「大膽,還不上前跪拜!」
白衣人細目中森冷厲芒忽閃:「我仍然覺得,知道的人太多了些。」
紅衣人一雙細目之中閃起冷芒:「你怎麼說?」
好怕人的一張臉,眉特長,目特細,臉色蒼白得一點血色都沒有,還透著陣陣的森冷,簡直像僵屍,令人毛https://www.hetubook•com•com骨悚然。
紫衣人道:「姓李的,李家的人。」
紫衣人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有一份狡黠、一份得意,還有一份陰鷙。
突然,一聲輕微異響,劃破這份隱隱窒息的死寂。
「什麼事?」
「不少,但那都不關什麼緊要。」
無如,白衣人卻像沒聽見。
紫衣人、白衣人並肩站在密室外一扇雕花的窗戶前,窗戶上沒有糊窗戶紙,卻嵌著一面鏡子。
「你連跟我說話都不配,閉上你的嘴,退回去換你的主子。」
連紫衣人都為之震動,但他畢竟不同於一般人,很快的恢復了平靜:「我看見的,想來不是你的真面目?」
在這四名提燈黑衣人的中間,是一名紅衣人,藉著四盞紗燈跟夜空黯淡夜色看,年紀在四十上下,白面無鬚,長眉細眼,臉上一點表情沒有,森冷逼人。
紫衣人道:「我認為這些都無關緊要,要緊的是我為什麼約你來見,是不是?難道你不急於知道?」
紫衣人笑了,是微笑:「我現在就交代你去做一件事,這件事不但是你樂於做的,而且是你必須做的……」
「你知道那份淵源,衝著那份淵源,你不該對我有一份敬畏。」
兩名紅衣老人躬下了身,沒再吭一聲。
紫衣人道:「這麼說,你我是氣味相投了?」
白衣人道:「我既然答應了為你效力,不管你讓我幹什麼,我都會為你去做,所以你為什麼也恨李家人,我不想知道、也不願問。不過,你怎會找上我?」
白衣人沒答腔,但他緩緩轉過了身,在場的人終於看見了他的臉,都看得心頭一震,差點脫口驚叫。
「那麼……」
紫衣人跟白衣人竟然是從鏡子裏看密室中的老人。
「那是因為他們有所需、有所求,他們需要的是榮華富貴,而我……」
「你那麼有把握?」
「似乎,你也瞭解我的一身所學?」
山的最高處,坐落著幾座畫棟雕樑的閣樓,金黃色的瓦,朱紅色的欄杆,在這種黯淡,迷濛的月色下看,只覺得它美得像神仙居處。
他轉身向著中間那座樓行了過去。
「我知道那份淵源,但是真要說起來,那份淵源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經入了土,隨草木同朽了,所以,我知道那份淵源,但可以不必承認,也不必對任何人有任何敬畏。」
白衣人深深看了紫衣人一眼,猛吸一口氣:「你答應和-圖-書我最後一問,我父親……」
白衣人道:「你我當真是氣味相投,當真是上天注定我該為你效力?」
「因為以你一身前所未有的所學,是當今世上唯一能對付李家人的人。」
紫衣人道:「不,我也恨李家的人。」
白衣人目閃冷芒,冰冷道:「對我,你似乎知道得不少?你還知道些什麼?」
只聽白衣人道:「我也感覺出來了,而且感覺得相當清晰。」
這麼一個月夜,這麼一座小山,這麼一個超拔不凡而又怕人的人,就這麼靜靜的站著,一動不動……
小樓裏,有一間密室,裏頭有一個人,孤燈一盞。
白衣人道:「我母親告訴過我,我父親已死了。」
「你聽見了,而且一字字聽得清楚。」
白衣人像沒聽見,不但沒回聲,甚至連動也沒動一下。
牌坊頂的橫額,擘窠大字四個,由於太高,看不清那是四個什麼字,但一眼就能覺出,那四個字龍飛鳳舞,筆力千鈞。
適時,從那兩扇門大開的漆黑樓閣中,傳出一聲低低沉喝:「退後!」
紫衣人道:「當然不止,我認為你我氣味相投,他也應該清晰的感覺出來,將來我想做的事,也一定正是你想做的,我要你去做的,也一定是你願意做的。
紫衣人話落,白衣人身軀忽閃,只一閃動,他又停住了,似乎根本沒有離開過他所站立的地方。
「那是你母親騙你的,但不能怪她,她有她的難處,而我,你知道我是什麼人,應該相信我不會騙你。」
紅衣人的一雙細目,望向背面而立的白衣人,目光比他的臉色還冷三分,他冷然開口,一字一句,不帶絲毫感情:「約見你的人到了。」
白衣人道:「是你要見我,不是我要見你,而且,你說的話,對我來說,也是一樣的。」
喝聲震天懾人,能讓人血氣翻騰,耳鼓嗡嗡作響。
不過,從他那背影裏隱隱透出來的陰森、冷肅、煞氣,卻又令人不寒而慄,幾乎不敢多看一眼。
只聽白衣人開口發話,話聲比紅衣人更冷、更不帶感情,聽進耳朵裏,能讓人髮梢上豎,頭皮發麻:「我不聾不啞,但是你不配。」
他是揚起了手,也沒見白衣人動一動,他揚起的手卻像被什麼刺了一下,揚勢一頓,身形倏顫,一隻手立時無力下垂。
紫衣人道:「骨肉至親,父子天性,你多看看他,再自問心裏有什麼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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