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怎麼會沒人？」
戴南山站在洞口，雙臂用力，緩緩把戴雲珠拉了上去。
李詩又一怔，忙道：「戴老，我不是愛新覺羅氏的人，我只是對以前那位皇帝有過承諾而已。」
「公子不知道，他是真疼愛褚姑娘，只要能為愛女報仇，他是什麼都肯做啊！」
「不會的，梅影姐說等我，就一定會等我。」
「我說過，我不愛聽『叛徒』，或者『背叛』。」
「公子，我就言盡於此了，就像我爹說的，公子多保重。」
「可不，人又不是鐵打銅澆的，都快五天了，還能不完？」
李詩沒看見，他也沒接話，只默默的望著姑娘往外走，越走越遠，終於被樹林擋住了身影，那無限美好的身影。
李詩道：「應該不會再有什麼了，兩位請吧！」
戴雲珠也翻身跪倒，撲過去擁住了戴南山，父女倆抱頭大哭。
誰都知道，這絕不會懷好意。
「我走了。」
腳一勾，一把單刀離地飛起，他伸手抄住。
他把繩子綁在了戴雲珠腰間，然後向上頭道：「總管事，戴姑娘已經快支持不住了，可要多費些力氣。」
戴雲珠忽然又要哭。
「來不及了。」小伙子道：「那就錯不了了。」
秦二爺道：「我是我們老爺子臨派我來之前才知道的，我佩服貝勒爺的料事如神，而且我也不認為這是卑鄙，敵我之間本來就是這麼回事。」
一行人臨近褚家大門的時候，站門的發現一行人後頭多了一個外人，而這個外人他一點也不陌生，他一臉驚容瞪大了眼：「二爺！」
「好，姓李的，你要真是條漢子，就只找我，放過其他的人。」
隨即，她低低道：「公子，我聽不見。」
「不，不是的，我也不是跟著李公子。」
「姓李的。」
「會不會發生了什麼變故？」
「你把我們當三歲小孩兒？」
「我自己有我自己的去處。」
李詩為之不忍，道：「總管事——」
戴南山道：「今天自離開褚家那一刻起，我就已經跟褚家脫離了關係了，我以前做錯過很多事，我對不起雲珠，我甚至該死，我想通了，也後悔了，所以我抱著一線希望趕來救你們，幸虧吉人天相，老天爺也可憐我，給了我這個贖罪的機會，我知道這並不能贖我的罪，可是我總是做了，做了該做的，我，我就言盡於此了。」
一個小竹籃還能裝多少吃喝，何況還是兩個人吃，沒一會兒工夫也就吃喝完了。
戴雲珠忙停住，兩個人一起凝神聽，很快的，步履聲到了上前。
戴南山現在是滿心歡喜，忙答應一聲，轉向李詩：「李公子，就此別過，請多保重，也謝謝這些日子以來對雲珠的照顧。」
趙大爺等忙睜開了眼。
「您跟我一塊兒走，您先到外頭等我一下，我跟公子說幾句話。」
李詩這一聲叫裏還摻了一聲「爹！」
李詩的這一聲「戴老」沒什麼，這一聲「爹——」可聽得戴南山霍然回身，瞪著一雙淚眼望戴雲珠，顫聲道：「雲珠，你叫我。」
還沒到林外地就看見了，林外有十幾二十人，圍上戴南山、戴雲珠父女，看那些人的穿著打扮，一眼就看出來了，他們是褚家人，而且他了看出來了，帶頭的是褚老爺子的二徒弟秦二爺。
他頭一低，無限悲痛的轉身要走。
褚老爺子的臉一陣紅一陣白，突然地大叫一聲，又搶過了徒弟的一把刀，掄刀就上，一陣猛砍，瘋了似的。
「不——」
李詩道：「褚老頭兒也真是個狠兒，他的犧牲也不小啊！」
李詩一揮手，兩把單刀掉了，那兩個漢子叫一聲趴下了地。
「您別誤會，我只是要加入『漢留』去。」
「沒那一說，戴老的所學，跟豐富的經驗、歷練，他們求之不得。」
「想過了，我們老爺子很痛心，也很灰心。」
隨聽戴雲山又叫：「雲珠，雲珠，難道你真——」
李詩道：「不錯。」
父女倆分開了，各m.hetubook.com.com自拭淚，戴南山道：「我不敢當，剛說過，我只是做了我該做的。」
李詩卻清楚的聽見，輕捷的步履聲越來越近，有點雜亂，顯示來的人不只一個。
褚老爺子霍地轉臉，厲聲道：「滾一邊兒去。」
戴南山道：「還真是，年輕輕的，太可惜了。」
他道：「沒有錯，是有人來了。」
李詩吁了一口氣：「戴老真是救了我們的命了。」
李詩一怔：「玉貝勒。」
「我深感榮寵，你們褚家人比不上我這個外人，同樣該好好想一想。」
「糊塗了大半輩子了，總該為自己人做些事了——」
「我把你們褚家人哪——由你們褚家這種對事的態度，再加上已經到了這地步了，還不肯抬抬手放人過去，就可以知道你們褚家都是些什麼樣的人了。」
秦二爺聽見了叫，又看見了他的神色，忙轉臉循他所望望去。
戴雲珠心裏跳了一下：「會有什麼變故？」
而就在這時候，他忽然聽見了什麼，精神不由一振，忙低聲道：「姑娘，別出聲，像是有人來了。」他覺得出，戴雲珠的身子也一震，但是她沒有動，似乎她凝神在聽。
秦二爺一咬牙：「好，我來。」他搶過了一把刀，撲過來揮刀就砍。
戴南山以為是因為他，道：「螻螞尚且偷生，何況是人，你認不認我都不要緊，我只是做我該做的——」
戴雲珠大驚：「什麼，梅影姐跟羅老爺，讓官裏抓了去……」
趙大爺等一聲叫，一起跪了下去。
樹林裏撲出個人，再加上這麼一句，立即把所有的目光引了過來，當然，誰也都看見了，那是李詩。
「李公子，你也不要再叫我總管事了。」
「不錯。」
戴南山很快就走得看不見了。
「好好，這就來，這就來。」他垂下了一條繩子，直到底下。
天，居然是戴南山。李詩跟戴雲珠都不敢動，不敢答應，誰知道是怎麼回事？尤其是戴雲珠，她根本不願意答應。
「你，你是跟著我們來的。」
「既然如此，你褚家就不該怪戴老，是不是。」
李詩也知道戴雲珠支持不住了，他沒再說什麼，忙掀開籃子取出吃喝，跟戴雲珠一起吃喝了起來。
李詩像沒看見，揮刀就砍褚老爺子。
戴雲珠也是個冰雪聰明的姑娘，她當然懂李詩的意思，她跟李詩忙分開躺下，怪了，這時候忘了饑渴了，也忘了虛弱了。兩個人剛躺下，上頭的石板忽然翻開了，一道天光照下，幸虧兩個人都閉著眼，不然非把兩眼刺得很難受不可。
「不用想，這是顯示出一點，養人沒養心——」
李詩忙叫：「戴老。」
「褚家那位總管事？」
戴南山看見了，忙伸手扶住道：「李公子，雲珠支持不住了，你們快吃喝一點吧，等你們吃過了，喝過了再說。」
戴雲珠一搖頭道：「您別誤會，我現在心情很複雜——」
一看就知道，那是「查緝營」的。
「奈何我是受害人之一，這件事我管定了，而且戴姑娘、戴老，都已經不是你褚家人了。」
戴雲珠跟戴南山到了破廟裏，一眼望去，破廟空蕩、寂靜，看不見一個人影，聽不見一點聲息。
「怎麼說，您——」
戴南山哭了，老淚縱橫：「我死也甘心，也隨時可以死了——」
戴南山也把握李詩騰身的時候，把繩子猛力往上一扯。
「等一等！」
因為雙方都看見了，周圍已經圍上了一圈黑衣人，個人手提單刀。
進大門，轉過影背牆到前院，前院不是沒人，但一看是這個姓李的，又見十幾二十個自己人只敢跟在身後而不敢攔，都知機，都識相，都不敢攔。
「這不能混為一談，戴南山是背叛褚家。」
戴南山忙道：「諸位誤會了，我們父女怎麼會做這種事。」
話聲方落，兩處地窖入口打開了和_圖_書，從裏頭跳出幾個小伙子，還有幾個中年漢子。
「公子就把它當做一場夢吧，在我來說，能跟公子有這麼幾天的相處，而且是同生死，共患難，我已經知足了，很知足了——」
李詩直闖後院，剛過後院迎面來了一夥人，那是褚老爺子跟他的幾個徒弟，有受傷的，有沒受傷的。
「少跟他們說廢話了，鬼使神差讓他們撞到了咱們手裏，還等什麼，動手吧！」
「呃，我忘了。」
李詩接繩在手，道：「總管事，我的體力也不夠了，你助我一臂之力就行了，請把繩子拉好。」
「你要幹什麼？」
一頓，忙道：「李公子，別介意。」
只聽像是領班的一個黑衣人冷笑道：「真是鬼使神差，讓你們又撞到了我手裏。」
戴雲珠道：「公子在樹林裏聽見了。」
戴雲珠哭著道：「公子，我是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難過——」
戴雲珠無限美好的身影看不見了，樹林外忽然遙遙傳來了人聲。
站在那兒的戴雲珠突然哭了，這一哭竟像洩了氣，再也支持不住，身子一軟，要倒。
秦二爺一行人回到了褚家。以褚家人的以往來說，他們應該是灰頭土臉的回來了，沒有面子透了。
李詩心裏一陣痛，道：「玉貝勒真是個奇才，只可惜他沒用在正途。」
千鈞一髮，李詩的刀忽然停住了，道：「兩個理由不殺你——」
李詩一掄單刀，刀背砸在了孫三爺左肩上，孫三爺大叫倒地。
李詩道：「你不覺得你們褚家太卑鄙了麼？」
秦二爺臉色變了一變，道：「你既然這麼說，我會把實情稟報給我們老爺子的——」
是啊！會有什麼變故？戴雲珠想不出會有什麼變故，可是她心裏有點不安。
他還是真周到。
「我想見見你們老爺子。」
一名小伙子道：「我們知道你是戴雲珠，他呢？」
沒人敢試，但都一臉悲憤。
李詩不能不動，不能不出聲了，他睜目道：「總管事，不能下來。」他挺身坐起。
他們要過來。
戴南山道：「以前是——」
戴雲珠沒說話。
只聽那名班領喝道：「還等什麼？動手拿人。」
「老爺子。」趙大爺等一擁而上扶住了褚老爺子，褚老爺子衣衫都濕了，渾身的冷汗。
褚老爺子閉上了眼。
李詩道：「我聽見了人聲，我想這時候不會有別人到這兒來，還真讓我料中了。」
「我還說，我跟公子有緣沒分，我跟公子還真是有緣沒分。」
秦二爺驚聲道：「姓李的，你——」
李詩道：「我不急，戴姑娘倒是得趕快吃點兒，喝點兒。」他望向戴雲珠。
「還有那位要試試麼？」
「七哥，怕都完了。」
戴雲珠還是沒說話。
聽到這兒，李詩知道是時候了，他正準備提氣，騰身，撲上去，勉力一試，孤注一擲。
李詩提一口氣，雙手在繩子上借力，倏然上拔，騰身而上。
「我年紀一把，又是褚家出身，只怕『漢留』不要我。」
李詩道：「咱們得以脫困，當然是該高興才對。」
「將來咱們還有見面的機會。」
「真行，老爺子這一招真高，這叫敗裏求勝。」
有了他這一句，他那幾個徒弟們都出了刀，當然，沒了右手的例外。
離李詩近的兩個漢子動作還挺快，抽刀就砍。
「姑娘——」李詩開了口。
戴雲珠可沒看那竹籃一眼，她居然也站得住，冷然道：「先把李公子救上來。」
戴雲珠點頭道：「就是這兒。」
「李公子也認識他們，這一陣子他們給我不少照顧，所以我選擇他們做我唯一的去處，我認為這比別的選擇好。」
「走吧，回去稟老爺子去吧，就讓他們在這兒陪姑娘吧，真是同命人兒啊！」
戴南山老江湖，老歷練，一邊少而慢的餵戴雲珠吃喝，還一邊對李詩道：「李公子，饑渴太久不能吃喝太快太猛，得慢慢吃喝，而且不能一下子吃多喝多。」
他往和*圖*書包圍圈外一落，道：「你們這算什麼？」
一個借力，一個使力，李詩一下躍了上來，躍上來居然站立不穩，身子往之一晃。
戴南山一怔，詫異道：「怎麼說，你也不跟李公子。」
「雲珠，他們要你，不知道要不要你這個爹。」
可不是姓李的，李詩不姓李姓什麼？
幾個徒弟忙叫：「老爺子——」
人是鐵，飯是鋼，這話一點不錯，這事也就這麼奇妙，竹籃子裏的東西吃喝完了，兩個人也都有了精神了，尤其是戴雲珠，臉色也跟剛才不一樣了。
李詩為之一陣心酸，他不忍著，轉過頭去。
「你這個師父真不知道愛惜徒弟，你還有幾個徒弟可以服其勞？」
上頭，戴南山倏然驚喜：「啊！李公子，你沒有——雲珠她——」
李詩沒看他一眼，邁步進褚家大門，誰敢攔，都只跟在他身後。
「為什麼你們褚家養不了人的心，連自己女兒的心都養不了？」
其實，最近以來，又有那件事讓他褚家有面子了。
褚老爺子臉色又一變：「你們真命大——」
「不要再說了，再告訴你一遍，這件事我管定了，你看著辦吧！」
戴南山忙轉望戴雲珠：「雲珠，你看——」
李詩道：「秦二爺，咱們又見面了。」
「戴老，有些事不是三言兩語說得清楚的，戴姑娘知道，她會告訴你的。」
「我知道，不要緊，我拉得動。」
戴雲珠沒讓他說話：「原以為咱們兩個都活不了了，所以我才厚著臉皮大膽的說出我的心願，說出我的要求，要是真能跟著公子，我真願意死，可是沒想到也幸好沒死，我原說過，公子不能死，而且是在這兒，當著褚姑娘的面，說出我的心願，提出我的要求，也荒唐，簡直對褚姑娘大不敬，隨望公子不要當回事？」
「我派去的兩個人呢？」
李詩道：「我只找姓褚的，不願多傷無辜。」
李詩道：「總管事放心，戴姑娘無恙，戴姑娘，起來吧。」戴雲珠只有緩緩坐了起來。
他帶著人走了，轉眼工夫走得無影無蹤。
「別是人家已經搬離這兒了吧！」
戴南山都哭了：「雲珠，雲珠，謝天謝地，謝天謝地，你跟李公子都還——謝天謝地——」
「那就請先把戴姑娘救上去吧！」
一名漢子搶過去急道：「老爺子，我們去遲了一步，他讓戴南山父女倆走了，他跟到門口來把二爺傷了。」
戴南山懂李詩的意思，兩腳站穩，兩手一緊，道：「李公子，行了。」
幾個小伙子跟幾個中年漢各掏傢伙，就要動。
褚家沒有人不怕李詩，圍在戴南山，戴雲珠父女身後的，忙往西邊退去，這一退，包圍圈立即有了缺口，戴南山一拉戴雲珠，父女倆一起退到了李詩身邊。
「姑娘——」
「我什麼？許你們就不許別人。」
不愧是褚家的總管事，他很快把戴雲珠拉了上去，一點也不吃力，一邊為戴雲珠解繩子，一邊指著旁邊地上一隻蓋著的竹籃，道：「雲珠，我還帶來了吃喝。」
李詩道：「姑娘，你先上去吧！」
就因為來得近了，這時候戴雲珠也聽見了，她忙道：「我聽見了。」她就要挪離坐起。
沒別的，這都因為褚家人自己知道，不是人家的對手，就是再多來一些人也是白搭，何必逞強找這種眼前虧吃。
父女畢竟是父女，父女之間還能有什麼仇，什麼怨，父女之間還有什麼解不開的！
可是，要動的停住了，要說的也沒說話。
「姑娘也多保重。」
李詩何嘗不也難過，便是他不能讓戴雲珠再哭，還沒有完全恢復，再悲傷下來是會傷身的，他道：「姑娘，咱們已經給姑娘行過禮，致過意了，事已至今，不是你我所能挽回的，戴老現在也在這兒，咱們走吧。」
另一個小伙子道：「你們還敢上這兒來，來幹什麼？來幸災樂禍，是不，動手。」
「什麼？『漢留』？」
「我們褚家只不hetubook.com.com過是要處置叛徒，還能是什麼樣的人，誰又能容忍叛徒？」
戴南山道：「他那有這麼高明，能料事這麼準，這絕毒的一招是玉貝勒教他的——」
那名小伙子道：「你們還裝糊塗，羅老爺跟姑娘讓滿虜鷹犬抓走了，不是你們父女出賣了他們麼？」
戴雲珠擦了擦淚，轉望戴南山：「爹，我不能跟您走。」
李詩心裏一動，急飛身往外撲去。
李詩是吃過苦的，而且經驗、歷練也不比一般老江湖少，他邊吃邊點頭道：「謝謝戴老，我知道。」
他轉臉又向李詩：「你說的，冤有頭，債有主，來吧，找我。」
他沒等李詩說話，轉身就走了，而且走得很快。
「你裝的倒是挺像的。」
戴雲珠也還待再說。
這意思是說，許你們害人，也許你們想殺人，就不許人找上門來！
戴雲珠一雙幽幽目光望著李詩：「公子，我說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難過，我是真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難過，我說我的心情很複雜，我的心情真是很複雜。」
「老爺子。」
「你這一問，問得不是多餘麼？」
會不會是官裏。
「這一點你盡可放心。」
「那是你們沒有想到，還會有人在這兒等你們。」
「我也不知道。」
「姑娘——」
戴雲珠一喜，忙道：「我是戴雲珠，我回來了。」
秦二爺他裝糊塗，就是不願提褚家人該捫心自問，該反省的事。
「我說過，只找正主兒，不傷無辜，不要逼我。」
「這是褚家的家務事，希望你不要插手。」
戴南山很不安：「雲珠——」
褚老爺子也睜開了眼。
只聽秦二爺道：「你們的命還真大啊！」
李詩截口道：「那有這個道理。」
戴南山道：「雲珠，就是這兒？」
他，當然是指戴南山，可是怎麼這麼個問法，真和氣，真有禮貌。
這是怎麼回事？李詩、戴雲珠都正在暗暗驚異。
戴南山還待再說，戴雲珠似乎有些昏，眼一閉，身子一晃。
「姑娘知道何處找羅家父女。」
天光裏，上頭出現了兩顆腦袋兩張臉，李詩跟戴雲珠看不見，可是他倆聽得見話聲：「七哥，有，在裏頭，一個都不少。」
雷聲大，雨點小，甚至太小了。
「對，對，對，我是來救你們的，我是來救你們的！」
一頓道：「咱們拚吧！」
漸漸的，他也覺得得虛弱了，他知道，他也到了將要不能忍的時候了。
戴雲珠轉身走了，轉過身去的時候，灑落了珠淚兩行。
「不錯。」
他砰然一聲跪下了地，痛哭：「孩子啊，我該死，我對不起你——」
上頭又出現了一顆腦袋，往下一看就叫：「雲珠，雲珠——」
李詩、戴南山不約而同，雙雙搶步過去扶住了她，李詩道：「姑娘——」
一圈黑衣人就要動。
李詩似乎能體會一部分戴雲珠複雜的心情，道：「戴老，你剛才說玉貝勒——」
戴南山黯然點頭：「我知道，我也不能讓你跟我走，你跟著李公子我放心——」
看見了，不只是秦二爺看見了，都看見了，秦二爺脫口叫：「姓李的！」
幾個徒弟硬是沒敢過來。
「對，對，先救李公子，先救李公子。」戴南山忙又把繩子垂了下去。
他是有意岔開話題。
不會，應該不會，玉貝勒得勢的時候，官裏都沒能找到這兒，現在又有誰會找到這兒？
「李公子千萬別這麼說了，我還是要說，我只是做了我該做的。」
李詩拉住了她：「不要動。」
李詩道：「你死了也不為過了。」
一頓，喝道：「咱們走。」
天，都快五天了，李詩跟戴雲珠都聽見了。
戴南山忙丟了繩子扶住了李詩。
「就是你們父女才會做這種事，你不是褚家的總管麼，褚家跟皇甫家都是滿虜的狗腿子——」
而在這時候，上頭忽然傳來一聲悶哼跟一個叫，那兩顆腦袋，一顆猛和圖書縮回去不見了，一顆帶著身子栽了下來，砰一聲摔在他身邊，沒再動一動。
那名小伙子叫道：「姓戴的，你們父女又引他們來——」
李詩道：「冤有頭，債有主，我找你。」
看這天光，顯然外頭現在是白天。只不過從李詩跟戴雲珠掉下來，到現在已經幾天了。
「公子，別忘了，羅梅影。」
李詩也不說別的了，只有道：「戴老也請多保重。」
話聲忽轉悲痛：「爹來遲了，爹還是來遲了，爹害了你，爹對不起你，你要是真死了，爹也不要活了，爹下來陪你！」
秦二爺叫道：「咱們跟他拚了。」
李詩現在知道了，但是他沒說，什麼都沒說。
李詩道：「看情形，總管事應該是來救我們的。」
「褚家人永遠只找軟的捏，真卑鄙。」戴南山道。
「梅影姐說過，等我回去再搬。」
「我現在很不愛聽背叛這兩個字，戴老背叛褚家，他的女兒背叛褚家，甚至連他姓褚的女兒也背叛了褚家，為什麼？難道你們褚家人從不想一想——」
籃子裏的吃喝不算什麼好東西，可是都是能擋饑的，這時候也是能救命的東西。
戴南山跟戴雲珠都沒再說什麼，走了。他們父女一走，李詩也走了。
褚老爺子臉色一變：「是戴南山救了你們？」
李詩強笑道：「多謝總管事，看來人這血肉之軀，到底還是經不起餓啊！」
戴南山愕然道：「那玉貝勒以前怎麼會——」
戴雲珠哭著又叫：「爹！」
「我也認為。」
戴南山忙道：「我帶的有吃喝，你跟雲珠快吃點兒。」
褚老爺子道：「有事弟子服其勞。」
提起了褚姑娘，戴雲珠又悲從中來，淚眼望墓碑，叫道：「姑娘——」
「鬼才相信。」
戴南山道：「多虧了李公子，不然我們父女倆還真應付不來。」
她試探著叫：「梅影姐，我回來了——」
那些漢子誰不認識眼前這個姓李的，誰不知道眼前這個姓李的厲害，立即都退開了。
「一定有。」
一聲「動手」，幾個小伙子跟幾個中年漢子立即圍住了兩個人。
他往地上一甩刀，「噗！」地一聲，鋼刀插在了地上，入土及半，刀身刀把還在「嗡」，「嗡」作聲的顫抖呢，李詩已經不見了。
戴南山「呃！」了一聲，道：「這是玉貝勒預留的一招絕戶計，早在他跟公子你在『萬壽山』上比試之前，他就交代褚老頭兒這麼做了，他沒有把握勝公子，可是他卻要公子你在勝了他那一盤之後，賠上性命。」
李詩在戴雲珠耳邊低低道：「躺下，裝死。」
李詩讓過了這一刀，起腳踢在秦二爺持刀右腕上，秦二爺叫了一聲刀飛了，李詩又一腳正踢在秦二爺右膝上，秦二爺大叫聲中倒了下去。
「雲珠，你是要——」
「這是我爹。」
李詩一連躲了他六、七刀，第八刀上，他要出軟劍，褚老爺子卻突然丟了刀：「我知道不是你的對手，你殺了我吧。」
「那是以前，我已經離開褚家了。」
戴雲珠道：「要是我們做了這種事，怎麼還敢上這兒來。」
他似乎要往下跳。
戴雲珠忙道：「你們這是幹什麼？」
李詩聽得一怔。戴雲珠何嘗不是也一怔：「什麼？您也要——」
「第一，這個殺人計是玉貝勒想出來，交代你設下的；第二，我看在褚姑娘分上，最後奉勸你一句，現在已經不是以前了，改頭換面重新做人吧，否則只是給自己惹災禍，言盡於此。」
孫三爺狂叫聲中撲過來。
戴雲珠道：「公子，你先——」
李詩本是有意岔開話題，免得父女倆再哭，他道：「沒想到褚老兒還會有這高明的一招——」
「那要問你，不是因為你，他們一個也不會背叛。」
趙大爺等齊驚叫：「姓李的——」
半晌，他聽見哭聲沒了，才轉過了頭，道：「不管怎麼說，我總要謝過戴老相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