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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鳳釵

作者:獨孤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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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戰鼓雷鳴動天地

第二十四章 戰鼓雷鳴動天地

德怡沒理傅小天,突然抬眼凝注端木少華,道:「少谷主,夏夢卿,他是怎麼個巧得的?」
不知怎地,今天沒有風,草原上的空氣顯得異常沉悶,竟有點像暴風雨前的那片刻寂靜一般。
一道包圍比一道強,一道包圍比一道扎手。
顯然,四名大喇嘛是在暗中調息,凝功待發,預備作那凌厲無匹、威猛絕倫的致命一擊。
獨孤奇「哈」地一聲,道:「臭要飯的你想耍硬的?老駝子不吃這一套。」
金虹飛捲南宮毅右臂,人影甫接,南宮毅長笑震天,霍玄卻悶哼一聲,身形斜斜飛起半空。
半個月的歷盡艱苦,長途跋涉,終於到了卦蘭山。
為首的,是兩個人——阿旺藏塔法王高坐錦椅,大國師天外神魔南宮毅則坐於左邊一張錦椅上。
端木少華赧然一笑,望了望傅小天,欲言又止。
霍玄傷不了他,按說,那是天經地義,不算丟人。
獨孤奇方要開口,大悲禪師已然低誦佛號說道:「阿彌陀佛,目前正是用人之秋,多一個人便多一分力量,老檀樾神威蓋世,一支神鞭足抵十餘少林高手,怎地可輕萌去意?」
霍玄話聲訝然,道:「你怎麼還沒睡?」
蒼寅道:「走了,由山後走的。」
草原上,靜悄悄的,除了夏夢卿領導的武林群豪,步履所及,草聲沙沙外,再難聽到別的聲音。
十八羅漢與武當七劍,縮至距眾喇嘛三丈停步不進。
端木少華道:「白衣大食供給的。」
由於夏夢卿策劃周到,此處山泉清冽,飲水不缺,食物是由拉薩買來的大批乾糧,飲食都不虞匱乏。
阿旺藏塔法王面有笑容,笑得有點陰森、冷酷,眾喇嘛更眉騰兇煞,目射厲芒,個個神色猙獰。
他這裏輕描淡寫,信手微揮,那條飛掠而來的人影可吃足了苦頭,當胸挨上一股罡風,悶哼一聲,激射退回。
燈光雖來不及搜尋,密宗高手卻還能看得到那快如電光石火般,由半空裏掠出布達拉宮的霍玄身影。
金光一閃而下,逼近光頭,魂飛魄散,困獸之鬥,孤注一擲已經來不及,只有身形劇顫,閉目待斃。
這曠絕神功,天人之技,立即震懾全場。
「老弟。」傅小天微笑截口說道:「我大膽一句,少造殺孽,後福無窮,就是生死大敵,能少殺一個便盡量少殺一個。」
黑衣少年拍拍手,道:「老匹夫,看見了麼?別……」
阿旺藏塔法王身後是八大護法與十二近侍。再後,是幾十位大喇嘛。最後,是以黃衣四尊者為首的三十名身材高大的壯年喇嘛,每個人均身背一支以黑布包裹的棒狀物。
這番話剖理分明,分析透徹,頭頭是道。
「何必呢,小霍,自家兄弟。」端木少華沉不住氣了,道:「其實,也沒什麼,說來說去我是想進布達拉宮瞧瞧。」
一偏腕,仍抓霍玄右腕。
一名黃衣喇嘛首當其衝,被他虛空一掌劈上左臂,鮮血激射,生生斬斷。
薛梅霞突然截口答話,話很委婉,道:「小天,德怡是對的,凡事都要小心,何況這等大事?一步落人掌握,後果便令人可怕,更應該慎重,為什麼不先聽聽少谷主怎麼說?」
夏夢卿沒理他,淡淡一笑,目注阿旺藏塔法王:「閣下,我有一句忠言相勸,不知閣下願不願聽?」
這一招,變得快捷如電,那一流高手也難躲過。
身化長虹,疾掠而起,如飛射向夜空。
口說手不閒,反手兩指分襲而出。
一陣金鐵交鳴,匹練中斷,數飛沖天,四射沒入茫茫夜空,四喇嘛聞聲睹狀,心膽欲裂,持斷劍就要飛遁。
適時,草原上,數十喇嘛遠遠奔來,其中有人揚聲大呼:「南宮大俠請速返官,他們另外還有人乘虛偷襲……」
看不出這些兇狠的喇嘛們,倒是那麼剛烈。
與此同時,黑衣少年已和正南那名大喇嘛雙掌之間互換一招,大喇嘛吃了苦頭,掌心被指尖輕輕地點了一下,大喇嘛如被蟲囓,手臂痠麻,使不上力,抬不起來。
如今,正殿屋面上,多了一個赤面白髮老者,正是那大國師:天外神魔南宮毅。他面如寒霜,目射威棱,凝注黑衣少年,沉聲發話:「娃兒,你膽子不小,竟敢手持佛門至寶貝葉金刀,跑來布達拉宮逞兇撒野,所幸四位大喇嘛只是虛驚一場,否則老夫適才便已改變生擒初衷,將你立斃掌下!還不速棄刀就縛,難道等老夫二次出手不成?」
這一夜,初更。
一半是理,一半兒安慰德怡,傅小天當然懂,住口不言,微笑點頭,目光投向端木少華。
那名大喇嘛不再多說,無限沮喪,黯然地領著眾喇嘛行向山口,低著頭、閉著嘴,好不淒慘。
當然,在他的安排下,布達拉宮外的這一仗也應贏。
豈料大謬不然,黑衣少年語聲落後,不但未出高手,未見暗器,便是連一個人影,一點反應都沒有。
四名黃衣大喇嘛臉色鐵青,眉倒挑,目圓睜,兇芒暴射,怒焰欲噴,八道狠毒目光凝注中央,木立不動。
霍玄目眥欲裂,殺機頓起,揚刀大呼:「殺不盡的番禿!少爺雖受了傷,但對付你們仍綽綽有餘,不怕死的來吧!」
傷臂、斷刀,雙方均視為莫大恥辱,喇嘛色厲猙獰,和尚動了真火,沉喝起處,閃身再搏。
黑衣少年又開了腔,他聳肩一笑,搖頭說道:「我聽說布達拉宮密宗高手如何了得,今夜特地跑來見識見識,有道是:聞名不如見面,見面勝於聞名!看來傳聞有誤,令我失望得很。要不然這半天了,怎不見一個鬼影兒?就是看家狗,嗅到了生人氣息,它也會吠上兩聲,怎麼這人連狗都不如呢?……」
蒼寅臉一紅,默然不語,但隨即又道:「那你臭駝子是什麼意思?」
薛梅霞默然不語,但旋即說道:「這些我不懂,也許南宮毅真如你所說那麼厲害,不過,我有信心,我夏大哥能打敗他,而且必定比他高明。」
眾喇嘛狂喜,如飛掠至,有的縱向金刀,有的撲向霍玄。
也許來人有眼不識泰山,或者未將十八羅漢放在心上,虎帳中停止了議論,有人站了起來。
雖然仍是一著抓式,但此抓式與適才三招大不同,威力已不可同日而語,中指直伸,四指如勾,閃電攫到。
話猶未完,四名黃衣大喇嘛突然同聲厲喝,撩袍探腕,各掣出雪亮森冷一物,龍吟震耳,白虹怒捲,身形閃動,四道匹練也似光芒吞吐,齊襲黑衣少年。
「怎麼?出來那麼多,沒用,仍得滾回去,不信且看。」
這句話,德怡也想問,可是被薛梅霞搶了先。
驀地一聲豪笑,傅小天伸手輕拍端木少華的肩頭,說道:「對了,這等於是軍機,老弟,走,我送你下山去。」
他五指剛遞,黑衣少年忽揚輕笑,身形一頓,突然橫飄,電光石火般改襲左側正南黃衣大喇嘛。
夜空白影如電,橫空疾射,一股罡風直襲黑衣少年,震得他身形斜盪,飛出數尺。
按常情,任何人都難免不安,難免懍然。
黑衣少年虎目炯炯,深注南宮毅一眼,笑了笑,道:「放眼天下能在貝葉金刀下救人,並能一掌把我震退的人不多,布達拉宮更是絕無僅有,那麼,你老兒想必就是什麼二次出世,不甘寂寞,目下布達拉宮的大國師,天外神魔南宮毅了?」
傅小天也不落後,揮動鋼劍,帶來的一半人馬喊殺衝去,排山倒海,洶湧捲上孤峰。
拉著端木少華,把臂而上。
彼此之間,有一剎那的尷尬氣氛。
看他濃眉軒動,哈哈一笑,道:「你們既然不出來,那就算了!反正我既來了,也沒打算馬上走,閒著也是閒著,我索性坐下來,咱們耗吧!看咱們誰能耗過誰,我這張嘴可是不大乾淨,你們能憋著,有本事就憋到天亮,誰要先出來誰是龜孫子……」
那名喇嘛手臂應指而垂,雙目兇毒光芒狠注夏夢卿。
剛要依樣畫葫蘆地抬手輕揮,猛覺身後另有五六股凌厲勁氣襲到,所指皆是後背大穴。
眾喇嘛頗有自知之明,他們甚至有把握衝出十八羅漢與武當七劍的包圍,卻絕難再衝出這二道鋼牆。
霍玄又道:「不說是麼?那成,要出主意,求幫忙,你可別找我。」
傅小天卻毫未在意,那是因為他認為各方面他都難望夏夢卿項背,還有,便是他瞭解自己的愛妻。
那名喇嘛身形機伶一顫,兇態倏斂,垂下頭去。
眾人起身出帳之際,獨孤奇也起身告辭,他這告辭,是表示要離去。
傅小天、薛梅霞、德怡聞言震動,俱皆大喜,傅小天接過那張以宣紙複製的詳圖,濃眉軒動,環目放光,道:「豈止有用,簡直是大大有用,夏夢卿永遠對我是那麼照顧,老弟,回去代我謝了。」
燈光用射下,正殿之上赫然站立著一個英武的黑衣少年,背露刀柄,昂然卓立,威風懾人。
轉眼之間,這一對蓋世魔頭、宇內奇英已互換三招,卻招招不高對方右腕,根本未攻其他部位。
夏夢卿倏揚輕笑:「大喇嘛,在我眼前想自殺都不大容易。」虛空一指飛過去。
獨孤奇微笑不語,探懷取出一物,伸手遞向夏夢卿。
獨孤奇突然一笑說道:「臭要飯的何必那麼猴兒急?且聽聽老駝子這第三件斬獲,這第三件斬獲便是老駝子適才所說兩大傑作之一……」目光環掃,咽了口唾沫,接道:「有了這件斬獲,別看他布達拉宮龍潭虎穴,固若金湯,我老駝子包管一攻即下,不費吹灰之力。」
德怡何嘗不是如此?甚至心中的失望比薛梅霞還大。
驀地一聲龍吟長嘯起自山腰,一點白影疾瀉而下,凌空飛撲。
夏夢卿與南宮毅三招秋色平分,第四招未演,遠處,驀地傳來一聲霹靂大喝:「老弟,這老匹夫讓給我。」
話剛落,一名喇嘛跺腳咬牙,突然抬起右掌,如飛拍向自己的天靈,竟要自絕當場。
再看這二十五名僧道高手之後的陣容,那就更令人心驚肉跳,神魂搖動了,因為,這是天下獨一無二的陣容。
上來那人道:「不錯,夏少俠就是這麼一位值得欽敬的人物……」
正是那不歸谷少谷主端木少華。
再說,她也不能讓人家為她一人耽誤大事,耽誤了行程。
這一句,不啻說明勸和無望,啟了戰端。
暗中那人笑道:「多謝五老關懷,我躲得快,肩膀上挨了一下,不重。」
很顯然地,他避實就虛,扯上了夏夢卿與布達拉宮之間的仇怨。
驀地,夜空裏遙遙傳來一聲清脆佛號:「阿彌陀佛,老施主何人,請快留步。」
暗中那人問道:「五老,明的,暗的?」
獨孤奇大笑說道:「碰上你臭要飯的,老駝子想留點兒都不行!不錯,斬獲良多,第一便是那布達拉宮請來了大幫手……」
要命的又是一個生擒,否則對方這少年就出不了布達拉宮,既出不了布達拉宮,何用再追?
霍玄神色微愣,訝然投注,笑道:「老匹夫,你也不差,居然也知道我夏大哥的大名。」
不管怎麼說,這對天外神魔南宮毅,已經是件大不光采的難堪事,尤其是在這四周眾目睽睽之下。
暗影中那人哼了一聲,笑道:「端木老兄,我勸你省省心,免了吧。令尊只有你這麼一個寶貝兒子,他還要等你接衣缽,繼香火呢!」
端木少華微笑不語。
坐在那兒沒動,抬手微揮,接道:「龜孫子,你不行,換個輩分高的來。」
霍玄面上輕鬆,心中似也不敢絲毫大意,一斂嬉態,振腕出刀,刀尖直出,逕點南宮毅掌心。
獨孤奇點點頭說道:「不錯,是仿製品。」
「問他?」山口上那人聳聳肩,苦笑說道:「你這是存心整我,我見了他就頭大,不用張口,他非把我罵個狗血噴頭不可,算了,我寧可相信你。」
眾喇嘛個個雙眉軒動,目閃兇光,一名大喇嘛揚聲沉喝,眾喇嘛不約而同,聚集一處,四十隻袍袖猛揮,一股排山倒海般狂飆勁氣,飛捲慧空和尚。
端木少華雖曾數次瞻仰傅侯神采,但是從未與傅小天有機會交談過,如今才是真正地領會到這位蓋世英豪,鐵錚奇男的豪邁、熱誠、不羈作風,不禁大為心折,道:「奉夏少俠差遣,將來拜謁,並有機密大事面陳。」
固然,她是想替朝廷盡點力,不過那是附帶的,天知道她真正的心意是什麼?其實傅小天伉儷也非糊塗人。
這表示很明顯,剩下的六殿十壇主默默然紛紛丟下斷劍。
別人都沒開口,蒼寅又說了話,搖頭說道:「你臭駝子居然改了性情,變得前後判若兩人,生了菩薩心腸,真令人難以相信,令人難以相信……」
黑衣少年笑得輕蔑,道:「我已經見識過一個了,不怎麼樣,不怕死的你就叫他們來吧……」
夏夢卿道:「那麼,你現在且聽聽我的……」
斜斜一掌,飛斬南宮毅右臂。
慧空和尚雙眉一挑,目射奇光,一聲暗滲佛門獅子吼的洪鐘般佛號,羅漢出戒刀,七劍仗竹劍,振腕迎上。
這不是好現象,越是靜,越可怕;越沒反應,越懾人。
驀地,一聲怒叱劃破了寂靜,孤峰猛然一亮,布達拉宮中長虹閃動,十幾道淡黃燈光分由各處齊集一點。
傅小天道:「老弟,用不著這樣兒,咱們不是外人,否則我不會多嘴。」
獨孤奇適時說道:「好啦,好啦,都快老掉牙了,還那麼沒皮沒臊,收場剎戲吧,要聽好消息麼?走!裏邊兒談去。」
此時,應該是高手齊出暴攻。
傅小天笑道:「老弟說得是,誰能比得上那巧手魯班?不過,也差強人意,湊和能用了,老弟要不要看看?」
暗中人也報以大笑:「好,好,好,算老夫多此一問!後生,你既是凡凡和尚傳人,那最好不過,老夫二次出世,正愁找不到那幾個稱得上老的小娃兒,如今搞了你後生還怕他們不出頭?」
「無論那一筆,我一概接著。」夏夢卿微笑說道:「戰書是我下的,別的我不便再表示意見,是單打是群毆,hetubook.com.com任憑你布達拉宮量力選擇。」
距離布達拉宮不遠處,有兩座小山,傅小天選了其中之一,棄馬步行登山,站在山頂,孤峰上布達拉宮遙遙在望,可以看得很清楚,一看之下,這位當世虎將不由心神震動,暗暗驚駭。
「小娃兒,住口!」南宮毅一聲冷喝,怒笑說道:「老夫本有憐才之心,可惜你太不知好歹!何謂助紂為虐,老夫二次出世,原就打算要把宇內鬧個天翻地覆,如今不過改改方法而已,老夫懶得跟你這後生晚輩多廢話,再問你一次,你是乖乖棄刀就縛,還是要老夫親自動手?說!」
倒並非畏怕武林各大門派高手,而是那宇內第一奇才、玉簫神劍閃電手夏夢卿大內、葫蘆谷兩次大展神威之餘悸猶存。
那他又何必這般精銳盡出,都派上用場?
砰然連聲,砂石激揚,雙方各自退身,一步而止。
有道是:兵敗如山倒。一點不差,退逃中,又躺下了好幾個,真有點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黑衣少年一笑接道:「就該什麼?南宮毅,我承認字內你碩果僅存輩高望重,不過那沒什麼了不起,少在我面前倚老賣老,就憑你天外神魔四個字想讓我棄刀就縛?你也不怕風大閃了你那根老骨頭?」
夏夢卿正召集大悲禪師等各門各派的領袖人物,在他那虎帳中,分派人手,共商殲敵大計。
端木少華微笑道:「站穩立場,各幹各的。」
暗中那人道:「他做事向來如此。」
這一掌非同小可,十八羅漢用的是禪門無相神功,武當七劍也用上了輕易不露的太清罡氣。
傅小天環目凝神,沒有說話。
夏夢卿所領導的這支隊伍,漸漸行近那支布達拉宮孤峰下的黃衣隊伍,相距十丈停住。
這是大國師的安排,想必有他的道理。
千鈞一髮,眼看四名密宗高手的黃衣大喇嘛,就要在這前古神兵,佛門聖寶貝葉金刀下,落得血噴屍陳,一聲霹靂大喝:「後生住手。」
暗中人道:「老夫輩高名重,豈肯自貶身分與你這後生動手?你且等著,布達拉宮高手如雲,盡多擒你之人。」
「這就麻煩了。」德怡轉注傅小天,道:「你聽見了麼?別說盡誅,只要有一個活口就有大麻煩,我以為大食人丟了這麼重要的東西,不會不設法通知布達拉宮,傳信兒的辦法很多,假如現在布達拉宮已經獲悉,而且已經改變了佈置,按圖攻之,後果如何?」
端木少華沒說話。
一紙佈置,便看得出這位當世虎將無比羞愧,自嘆不如!
說著,他當真的一屁股坐在屋脊上。
夏夢卿突然一笑說道:「兩位且莫再爭論,這件事我自有主意。」
黑衣少年露的這一手,立懾全場,也引起了一陣看不見、聽不到的小小騷動,但,剎那寂然。
一名大喇嘛適時怒喝:「塔什圖,法王要你這麼做麼?」
可是怪了,眾喇嘛是怕夏夢卿,霍玄他又怕什麼?怎麼與眾喇嘛一般的閉口疾奔,不出一絲聲息?
「你也不差。」夏夢卿以牙還牙,道:「夏夢卿三字也不是任何人均可……」
老駝子一見眾人,老遠地便拱手豪笑說道:「不敢當,不敢當,老駝子怎麼擔當得起。」
看來,這兩個大喇嘛已動了殺機,忘卻那大國師令諭中交代的所謂生擒二字,敢抗將令,膽子不小。
這兩個佩刀黑衣大漢,確也稱得上明眼人,一見端木少華那超拔氣度,便知為非常人,左邊大漢一拱手,道:「閣下有何貴幹?」
蒼寅瞪目叫道:「臭駝子,好好兒地你又回大漠幹什麼?」
少林諸堂主持。
九指追魂蒼寅首擋敵鋒,鬚髮暴張,以旗柄當槍,大喝一聲一名黃衣喇嘛慘叫倒地,血洞直透後胸。一招殺敵,仰天大笑,奮起神威,再撲眾敵。
豪語。
兵馬俱皆疲累,又病倒了德怡。
四黃衣大喇嘛有眼無珠,不識神物,一聲怒叱,挺劍上刺,劍光朵朵,森寒劍氣,迎向金光。
山口上那人道:「這不就行了麼?小霍,說真的,你覺得那南宮毅老匹夫如何?真難鬥麼?」
「彼此!」夏夢卿神色泰然,笑道:「夏夢卿也沒在乎什麼七十年前的什麼蓋世魔頭。」
暗中人示警不謂不快,無奈仍遲分毫。
還真聽話。
未等南宮毅再傳令,眾喇嘛紛紛獰笑,飛撲敵陣。
夏夢卿微微一笑,又道:「有道是:飛鳥盡,良弓藏。法王以為他日一旦大事得成,大食人會擁法王登基,這種想法,我認為太以天真!智慧高深如法王者,我不知怎會有此天真想法;即或大食人真如諾言擁法王登了基,古來多少傀儡皇帝,那一個不被人家牽著鼻子?那一個不等於賣國求榮?那一個又有好下場?法王出家高人,出家人怎忍陷生民於水火,淪蒼生於痛苦?縱或飛鳥能被戈盡?大食人過河拆橋,藏了已失利用價值的良弓,禍己噬臍,法王懊悔還來得及……」
罡風激揚,勁氣飛旋,一陣砰然連響,七條人影悶哼飛退,分別隱回原處,照樣栽了觔斗。
話聲方落,左前方黑暗中,應聲冒起一條人影,疾如鷹隼,半聲不響,凌空如飛撲至。
傅小天點了點頭。
這是眾人都感疑惑的,只是都不便開口罷了。
黑衣少年當然看得出來,目射冷電,一掃身前三喇嘛,冷冷說道:「聽著!我奉命不得傷人,但若被逼,那該又當別論,適才交手我已幾度留情,設若你們妄徒……」
南宮毅暴揚厲喝,二次揮掌,逼得傅小天退了三步,騰身而起,掠向孤峰,半空中再揚聲急喝:「八大護法護衛法王,退!」
是故,端木少華不敢怠慢,上前施禮,互相寒暄。
上來那人道:「可以說給我老要飯的聽聽麼?」
南宮毅突然一笑說道:「大喇嘛,兵家事虛虛實實,也就因為夏夢卿那後生頗有小聰明,所以老夫料定他今晚必有蠢動。」
「那麼,五老,什麼好差使,有我的分兒麼?」
燈光照射下,正殿上屋脊纖細可見。
一隱再現時,人刀俱失,夏夢卿雙手空空,高高的卓立山口上,不言不動。
倒並非傅小天與薛梅霞遇事不夠謹慎,而是覺得此圖既然是夏夢卿命端木少華送來,那便絕對沒有問題。
未見作勢,身形突然平飄,伸手便向霍玄抓去。
獨孤奇笑了笑,截口說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老駝子到了快伸腿兒瞪眼兒的年紀,不想多造殺孽,況且殺那些東西也污我雙手。不過,那一頓皮鞭的滋味兒比死好受不了多少。」
夏夢卿像看透了一切,輕笑一聲,又道:「諸位,夏夢卿由來話出如山,一言九鼎,諸位不應信不過我;再說,我待諸位如上賓,更不能說諸位是我階下之囚,這種事,我夏夢卿不屑為之。那麼諸位還有什麼可猶豫的?彼此遠無冤,近無仇,所以成水火敵對之勢,那是你們法王一人糊塗,與諸位無關。夏夢卿但找禍首,不願多傷無辜,更不願在眼下釀成刀兵相見的流血事件,這和我兩次遠來西藏的心意一樣,只要你們法王一點頭,彼此便相安無事,我立刻就走,否則我敢斷言那是布達拉宮自取滅亡。是故,我希望你們法王別逼我,現在諸位也別逼我!諸位如不聽我為息事寧人,好言好語相勸,眼前諸位難脫我掌握是事實,只要一動手,我便不能再待諸位如上賓,那才真正是階下之囚,事關諸位自己,我希望諸位能明智選擇。」
絲毫不差,空氣中隱隱帶著令人窒息之感。
眾喇嘛全都是親身經歷過夏夢卿的厲害,掌下亡魂,驚弓之鳥,七字入耳,大驚失色,顧不得拾刀,顧不得擒人,急忙倒射飛退。
看著,看著,傅小天一雙濃眉越皺越深,面上的陰霾也越來越濃,顯得心情十分沉重。
暗影中那人答了一個字:「對。」
「老匹夫,你該閉嘴!」霍玄倏揚怒喝,縱聲狂笑,虎目微赤,戟指南宮毅,說道:「南宮毅,這些話你怎好意思出口?少爺我為你臉紅害羞,對你這等助紂為虐的兇殘邪魔,我連罵你都懶得張口……」
眾喇嘛見狀大喜,不敢出聲,只有互打手勢,加緊步履。
話聲方落,山口上突然飄上一人,話聲蒼勁,道:「是誰在背後數說我老要飯的?難怪我耳朵發癢。」
嘴裏雖這麼說,腳下可沒動。
傅小天沒挽留,舉手送客。
獨孤奇道:「不一定,也許回轉老窩,也許在西藏到處逛逛。」
「這關於賣得對。」上來那人說道:「東郭先生的絕學失傳了可惜,但絕不能輕易草率找個人接了衣缽,否則寧可讓它失傳……」頓了頓話鋒,接道:「小霍,你去睡吧,這兒由老要飯的接替,明兒個咱們還得大拼上一場呢,不養養精神不行。」
黑衣少年道:「那麼,老匹夫,我就在跟前,你怎不現身?」
霍玄笑道:「誰都一樣,你老匹夫也不見得高明。」
大悲禪師坐得最近,一眼瞥及,悚然動容,立刻高喧佛號,目注獨孤奇,肅然合十,說道:「阿彌陀佛,老檀樾功勞第一!有了此圖,何愁布達拉宮攻不下?華夏可保,蒼生有救,老檀樾功德無量。」
大地一片黝黑,幾乎伸手不見五指。
這是首夜擔任警戒的少林十八羅漢,發現了可疑之人,十八羅漢足以擋住來人,所以帳中誰也沒動。
大悲禪師開了頭,眾人紛紛出言挽留。
應變之快速、高絕令人擊節。
人數雖較十八羅漢與武當七劍為少,但實力卻不知較十八羅漢、武當七劍又高出多少。
薛梅霞突然輕啟檀口,道:「少谷主,諸位現在住在那兒?」
傅小天的虎帳搭在十餘帳篷中央,這是重地,等閒人近都不能近,端木少華自然例外。
心碎膽破之餘,瞥及貝葉金刀,更顫抖暴退不迭。
難怪端木少華不住自笑,有飄飄然之感。
可是誰都看得出來,南宮毅採取的是攻勢;霍玄是但求自保,只守不攻,更未奢望傷敵。
南宮毅冷哼說道:「這是海老兒震天指,可惜遇上了老夫。」
端木少華連忙回答,自然說夏夢卿很好。
才近半山,豪笑震天,威力神侯傅小天伉儷雙雙迎下,身後隨侍著另六員上將。
阿旺藏塔法王道:「本座兩者都想知其所以。」
夏夢卿突然縱聲大笑,聞之驚心動魄:「諸位,我空有平和心,奈何諸位無動於衷,不願合作。有道是:佛門廣大,不渡無緣之人;又道是暮鼓晨鐘,難醒執迷之輩,看來今宵事非口舌所能解決,既然動手在所難免,夏夢卿就不得不惜流血的請各位入我山口了。」
南宮毅淡淡一笑,詫道:「作何勾當,又待如何?」
夏夢卿一笑說道:「我說過,法王與我之間或有私怨,但那絕談不上公仇。法王難不成就為此私怨而勾結白衣大食興兵?倘若果真如此,那好辦,請找我夏夢卿一人了斷即可。」
端木少華才要轉身出帳。
才上山腳,山遭拐角處閃出了兩名佩刀大漢攔住去路,兩個大漢一身黑衣,身材魁偉,頗見威猛。
而十八羅漢、五位大和尚戒刀由中而斷,刀尖散落一地,雙方各有損失,顯見得喇嘛們損失較重。
情勢危急,八大護法那敢怠慢,與十二近侍保著阿旺藏塔法王急急後退,奔向布達拉宮。
南宮毅縱然修為已屆金剛不壞境界,也不敢讓這柄神刀金芒掃中分毫,否則那隻手就別想要了。
站在山口上那人笑道:「小霍,別高興!若非夏少俠有諭,我早用上了,雖然手癢難耐也只得忍了,時候多著呢!」
話是這麼說,眾喇嘛臉上微露詫異之色,卻無一人動,更無一人答話。
地上,也成半弧狀的盤坐著半圈人,這些人,僧、道、俗、丐一應俱全,而且都不陌生。
「蒼老五!」距山口數十丈外夜色中,有人沉喝:「給我閉上你那張吃慣了殘粥剩飯的臭嘴,睜開那雙老狗眼,瞧瞧是誰來了。」
轉瞬之後,將是一場罕見慘烈、石破天驚,足使風雲色變、草木含悲的中原、密宗高手大搏鬥。
夏夢卿與霍玄偕同天下群豪,未在拉薩落腳,卻搭了幾座帳篷,住在另一座山峰的隱密山坳裏。
攤開宣紙,略一注目,出聲長嘆,順手遞與德怡:「好厲害的南宮毅,單看這圖上佈置,胸羅已強我傅小天數倍不止,傅小天還為的什麼將,談的什麼兵?」
原來是大漠駝叟無影神鞭獨孤奇到了,此老一向那處去了?怎麼等到這個節骨眼兒才來?
「住口!」南宮毅突揚怒喝,鬚髮微張:「夏夢卿,你敢在老夫面前放肆,休說是你這黃口孺子,就是智蒙和尚他也不敢對老夫這樣說話,不要看你是什麼宇內第一奇才,老夫可未將你放在眼內。」
四條高大人影比電還快,分由四方凌空撲到;人未至,四股密宗絕學大羅印,陰柔掌力已然擊抵。
唯獨夏夢卿與霍玄微笑不語。
夏夢卿沒答覆,淡笑說道:「你大概就是那二次出世,不甘寂寞,要將宇內鬧個天翻地覆的天外神魔,現居布達拉宮大國師要職的南宮毅吧?」
各加功力,各出絕學,這第二次接手,全是殺著。
獨孤奇走後,夏夢卿回轉虎帳,翻腕自袖底取出一個小紙團,燈下觀看,與霍玄相視而笑。
「乖乖。」剛上來那人輕呼一聲說道:「三聖遺寶現了兩件,這下番禿們有樂子了。小霍,你可知道那根蟠龍玉杖在誰手中?」
南宮毅道:「三千人不是小數目,傅小天這個人頗稱不俗,他不會傻到把營駐紮得那麼近……」
霍玄究竟佛聖得意高足,自非一般一流高手可比,咧嘴一笑:「老匹夫,蒙你誇獎了。」
端木少華俊面飛紅,道:「我就知道難逃侯爺神目。」
剛上來那人截口說道:「以後就沒勁兒了,老要飯的就喜歡摸黑,打混仗,東給他一巴掌,西給他一腿,這才過癮!怎麼樣,小霍,傷,要緊麼?」
端木少華面一紅,赧笑說道:「侯爺明鑒,我可是有一說一。」
山口下,沒www.hetubook.com.com回音,想必那人早溜得無影無蹤。
夏夢卿跨前一步與九指追魂蒼寅站個並肩,目光如電,輕掃眾喇嘛,停在阿旺藏塔法王身上,朗聲發問:「閣下想必就是布達拉宮阿旺藏塔法王,請過來答話。」
追人追到了人家地頭,那還會有好處麼?
傅小天倒掄銅劍,背後一名企圖偷襲的黃衣喇嘛臂折斷腿,他卻若無其事地雙軒濃眉笑道:「不錯,老弟,我沒忘。你瞧,我的人來了一半,你對付人,我對付火器,老弟,閃開些,讓我見識見識這位七十年前便已威震宇內的天外神魔。」
單掌橫截,震天指所向無敵,這回竟然失效,他接著又道:「傅小天,你只帶來一半人,那一半人可是由你那略涉武學的妻子率領,企圖乘虛偷襲布達拉宮?」
在這種敵暗我明,被逼暴露身形的情況下,黑衣少年竟能神色不變,安詳泰然,且目中冷電輕掃,仰面夜空,縱聲長笑,似龍吟如鶴唳,直破雲霄:「好厲害,好厲害!沒想到你們早有了準備,布達拉宮不愧是龍潭虎穴,如今我既無處可遁,你們有多少上來吧!」
夏夢卿星目暴射寒芒,冷笑說道:「那當然,事既無可挽回,夏夢卿無須再有顧慮,告訴你那主子,大食人已盡被我逐出大漠,後援已斷……」
這名黃衣大喇嘛一招落空,方一怔神,黑衣少年突然出聲示警,人既光明磊落,招又神奇妙絕:「番禿,你上當了,小心我這一指。」反手一指點去。
暗中那人說道:「我東郭師叔沒有傳人,所以那根蟠龍玉杖暫時由我夏大哥保管,他預備要代我東郭師叔收徒。」
夏夢卿微微點頭道:「那麼,我以為喇嘛敬服法王,忠貞不二,是因為法王有值得敬服忠貞之處,法王視喇嘛如子弟,也應秉摯愛真情,也即俗話所謂:以心換心,互掬赤誠,可對?」
傅小天微一搖頭,突然開口:「霞,你不明白,我不在乎南宮毅是個成名多年的蓋世魔頭,而他居然才可經天緯地,胸蘊數萬甲兵,這就絕不容我忽視!你看看眼前布達拉宮,簡直是難以撼動,近千的密宗高手到他手裏幾乎……」
南宮毅霍然變色,但剎那間竟堆起笑容,是獰笑:「娃兒,你膽大得令老夫難信,數十年至今,放眼天下有那個不知死活的東西敢對老夫這般說話?老夫許你為第一人!娃兒,你先報個姓名老夫聽聽。」
「那是自然。」暗中那人笑道:「五老放心,這一下小霍不會白挨。」
一個風度翩翩的俊美青衫少年,手搖一柄玉骨描金扇,神采飛揚,飄然登上了卦蘭山。
耶多克偕一眾大喇嘛躬身領命而去。
也跟著沉腕,刀尖上撩,疾劃腕脈。
齊振天一旁幸災樂禍,嘿嘿笑道:「小鬼碰上了閻王,臭要飯的這回可吃了癟,報應。」
傅小天呆了一呆,道:「那你閣下什麼意思?」
南宮毅臉色再變,似強行忍住,道:「老夫問完了。」
靜得就像死了一般。
話落,一條黑影由山口上疾掠而下,一閃沒人黝黑山口內,緊接著山口內響起一聲蒼勁沉喝:「什麼人?站住,」
要是後者,那他就太想不開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生命何等可貴,以一當眾,獨闖布達拉宮,能活著出來,在武林中已屬傲事,受傷那又算得了什麼。
驀地裏,遠處黑暗中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沉喝:「速退,不可輕攫銳鋒,這是佛門至寶貝葉金刀。」
傅小天揮動鋼劍,直奔至夏夢卿身旁,夏夢卿一面動手,一面淡淡笑道:「侯爺,忘了?你我各幹各的,侯爺怎好……」
貝葉金刀佛門至寶,前古神兵,別說是刀刃,就是那吞吐金芒也能吹毛斷髮,斬鋼削鐵,何況是血肉之軀?
諸人聞言詫異,蒼寅更是忍耐不住,直起身子道:「臭駝子少賣關子,也別先吹,吹炸了不好看。」
十八羅漢與武當七劍唯恐有詐,仍未放鬆,包圍圈漸漸向內縮小。
這兩個大漢可能對武林事頗不陌生,「哦」地一聲,同說道:「原來是不歸谷少主駕到,失敬,請稍待通報。」
傅小天還要送,端木少華又道:「侯爺,您說過,咱們不見外,您又何必要讓我不安?」
南宮毅道:「那你等何妨試試看?」
翻腕疾探肩頭,一道金光沖起,燈光黯然,匹練失色;笑聲中,再作龍吟長嘯,身形沖天拔起,十丈處,忽折而下,直如殞星飛瀉,凌空下擊。但見一片金光,閃電罩向四黃衣大喇嘛。
大戰觸發,夏夢卿一聲不響,飛取南宮毅。
俊面一沉,目注黃衣四尊者等三十名喇嘛接道:「南宮毅,你敢是自知人力不敵,要憑火器取勝。」
「信不信由你。」夏夢卿冷冷笑道:「法王如若認為能等得後援,何妨等等看。」
獨孤奇沒躲,讓那一掌拍上肩頭,咧嘴笑道:「蒼老五,你找老駝子何為?老駝子又沒欠你的。」
坐定,端木少華不等再問,探懷取出一物,雙手遞上傅小天,神色至為鄭重地說道:「夏少俠日昨巧得布達拉宮形勢詳圖,認為侯爺可能用得著,特連夜複製一份,命少華面呈侯爺。」
夏夢卿傳閱該圖,圖到了蒼寅手裏,他凝注良久,然後抬起頭來看著獨孤奇,一片疑惑,道:「老駝子,你應該看得出,這不是原圖。」
「什麼?你是指飛雨流星神鬼愁!」德怡訝然發問。
豪氣干雲,無比壯烈,拉著薛梅霞,大步行下山去。
另一名大喇嘛道:「隱隱約約地可以看到,那個字是明字。」
上來那人冷哼說道:「老要飯的聽見了,我倒要看看這是那個兔崽子這麼大膽!小霍,你先別出來,讓老要飯的一人兒瞧瞧。」
寶刀揮處,金芒暴漲,三條黑影厲呼飛墜。
神女峰的別後,她沒提。
霍玄何等樣人?他焉能不識厲害?只覺南宮毅這一招面面顧到,罩蓋全身,令他無從招架,即或可以擋得住那一抓,也絕逃不過那蓄勁待發的一指。
端木少華連忙堅拒,並請留步。
敵我搏鬥難免有所死傷,這一塊地上,將不知要灑多少血,橫幾具屍,令人不忍卒睹……
南宮毅怒態一斂,笑道:「說得是,何必跟這些插標賣首之人一般見識?」
薛梅霞與德怡臉色一變,齊道:「火器?他們那兒來的火器?」
德怡縱然不服,也不便再說什麼。
一支隊伍浩浩蕩蕩地出了山坳,穿過草原,為首一人高擎大明旗幟,大纛直指布達拉宮孤峰。
「那是夏少俠俠骨仁心。」山口上那人說道:「不過,我一點都不愁這玩藝兒用不上,別忘了,番禿們有火器,夏少俠只是不准輕易使用。小霍,你該懂,輕易二字何解?那並非絕對不准,對嗎?」
遠處黑暗中,突然有人一聲冷哼:「後生好刻薄的一張利嘴,來人為老夫去擒他下來。」
黑衣少年冷冷笑道:「你第二個出頭,不算龜孫子,不過你也得跟他一樣給我滾回去。」
這一番話,確實深深地擊在眾喇嘛之心坎上,也曾有一瞬間的微微動搖,只可惜,那桀驁兇殘的性情害了他們。
「小霍!」山口上那人說道:「我說的是真的。」
山口內,又響起蒼勁話聲,這回是破口大罵:「兔崽子,你要再不站住老要飯的可要……」
傅小天尚未表示,端木少華已然說道:「恕我插嘴,侯爺這飛雨流星神鬼愁,不知可是那湮沒了近百年,北溟異人巧手魯班公輸度三大得意傑作之一?」
或者,暗器滿天疾射猝襲。
是不信?
端木少華通體冷汗涔涔而下,惶恐受教,且謝棒喝。
霍玄尚未答應,山口內又傳上獨孤奇話聲:「怎麼,霍少俠在上面麼?」
對這位德高望重的少林掌教,獨孤奇不好再嬉皮笑臉,微斂嬉態,笑道:「老駝子回大漠去了。」
南宮毅笑了笑道:「目前還很難斷言,不過,不管他們用意如何,都難翻出老朽手掌心,老朽自有對付之策。」
端木少華道:「恐難盡善盡美。」
二更時分。
一谷、二堡的谷主、堡主。
只聽一陣錚、錚脆響,銀星四射激揚,眾喇嘛悶哼飛退聚為一團,各望掌中斷劍,作聲不得。
上來那人道:「你怎麼知道?」
「你等敢動淬毒軟劍,休怪我心狠手辣,再不留情!」
傅侯神威立震全場,就在微一心悸神怔之剎那間,五名黃衣喇嘛又狂噴鮮血,倒地身亡。
南宮毅淡淡一笑,又道:「今夜,無論他們來多少,無我令諭,任何人不得動用火器,老夫不願太早讓他們知道此一殺招。同時也要給他們點顏色看看,要他們知道什麼是真正的龍潭虎穴,什麼才是莫測兵機,我要使他們魂飛魄散,心碎膽裂,引之為戒絕,不敢再有兩次蠢動……」
「五老眼神兒好。」暗中那人說道:「別人都沒瞧見,獨您瞧見了。那是小岑的玄玄寶鉤,夏大哥他故弄玄虛,落地就揣起來了。」
好豪氣、好膽略,這先聲應已奪人三分。
少林、武當齊出二十五名一流高手。
岳鍾琪麾下的兩員大將久久才定過神來,互覷一眼,齊挑拇指,飛步跟了下去。
天外神魔果不愧數十年睥睨宇內、正邪喪膽的大魔頭,這普普通通的一式俗招,到了他手上竟奧妙無窮,威力倍增。
端木少華道:「是盡逐而不是盡誅,郡主沒聽錯。」
看來這天外神魔南宮毅果然難鬥。
所有目光齊集他一人身上,獨孤奇不由暗暗叫苦,略一沉吟,道:「老駝子多謝諸位雅愛,但是,老駝子仍是要離去。諸位如要問老駝子原因,老駝子之所以要離去,自然有要離去的道理,恕老駝子無以奉告……」
遠處黑暗中,又傳來了一聲滿含訝異的輕「咦」:「後生,你居然身懷大靜神功,怪不得這般猖狂!這鬼門道瞞不了老夫,後生,你是凡凡和尚何人?」
竟然全是那老一輩的武林奇俠。
他究是成名多年,輩分、功力比宇內三聖都要高的大魔頭,以一個宇內僅存二三的老輩魔頭,竟收拾不下一個小輩娃兒,想吧!
「老夫不傻。」南宮毅冷笑截口說道:「今日雙方精銳盡出會戰於此,老夫何必忙於昨夜一時,你應該覺得,今早派人乘虛,要比昨夜容易得多。」
南宮毅冷冷一笑:「小娃兒,在老夫手下你還想走脫麼?」
起身入後帳取了一支遞向端木少華。
阿旺藏塔法王不諳武學,目難及遠,可是他背後幾位大喇嘛與八大護法俱皆密宗一流高手,目力自然不差,他們都可以看到那山峰之上旗正飄飄。
山口,上那人一聲不響,撒腿就跑,如飛掠了下去。
暗中人「哦」了一聲,道:「那不要緊,老夫找你這後生也是一樣。」
傅小天鬚髮皆動,縱聲大笑,震盪長空:「好話!老弟,煩請轉告夏夢卿,就這麼辦。」
揮手前指。
可是,黑衣少年他似乎非常人,即是非常人就不能以常情衡量之,他表現得大大出人意料。
若按布達拉宮的作為,對付霍玄的手法,夏夢卿把他們一個個斃於掌下都不多;以夏夢卿的功力,目前的情勢,殺他們也應該很簡單。
「這也在夏少俠意料中。」蒼寅道:「臭駝子,我看你趁早別抖了……」
人家兩手空空,以一雙肉掌搏犀利白刃,自己二十柄緬鋼打造的百練軟劍全部折斷,還有什麼顏面再言武?
蒼寅聞言放手,道:「臭駝子,真的麼?什麼好消息?」
這個禮不輕,端木少華連忙還禮:「威侯由來過寵,端木少華怎當得起?有勞二位了。」
夏夢卿一笑說道:「大丈夫一言既出,如白染皂,夏夢卿從來如此。」
三天之後,德怡病癒,探馬回報,帶來的消息卻令傅小天大吃一驚,布達拉宮請得了高明奇人異士相助;這位奇人異士的相貌,對傅小天頗不陌生,他聽恩師海老人說過,武林中有這一號巨魔,天外神魔南宮毅。
傅小天那最後一句話用意良深,端木少華一點就透,慌忙站起來雙手接過,難掩欣喜地笑道:「多謝侯爺賞賜,端木少華省得,其實,我只是趁這次想以那些密宗高手試試這東西的威力……」
阿旺藏塔法王道:「怎見得?」
話鋒微頓,目光投向看圖皺眉、花容失色的薛梅霞與德怡,自嘲一笑,指了指那張圖,又道:「兩位請看吧!佈置嚴密,用兵如神,令人難越雷池一步,若沒有這張圖,唉!我不敢想像後果。」
他這裏得手,另外一方兩聲狂呼,兩個黃衣喇嘛同時死在大悲禪師少林絕學鐵掌之下。
距山峰已甚近,在這時候呼救求援,應該絕無問題。
話落,出招,依舊是一招抓式。
「小霍,」端木少華道:「別瞎猜,沒那回事。」
傅小天道:「這玩藝兒本來是他們幾個大內侍衛的,我把它要過來,找了些有名氣的巧匠連月趕造了百支。」
南宮毅白眉一挑,目閃異采,凝注耶多克沉聲傳令:「大喇嘛請代老夫傳令,四位大喇嘛率六殿十壇主持,入夜準備追襲,只要有人一逃出布達拉宮務必追而生擒之,不准走脫一人,不得有誤。」
戰雲密佈,腥風血雨!
轉瞬間,霍玄近了山口,似再也支持不住,忽地一個踉蹌砰然倒地,那柄貝葉金刀也脫手飛出老遠。
剎那間,草原上一片空蕩、寂靜。
黑衣少年神色微變,虎目寒芒輕掃四喇嘛,笑道:「大喇嘛究竟高明不少,你等且再接我一招。」
暗中那人失笑說道:「那是您五老不求……」忽然壓低了聲音說道:「五老,有人向山口來了,好快!」
他為什麼不喊呢?
那只是一張摺疊甚小的宣紙。
傅小天既言能用,那便是真能用,否則他不會派用場。
窮追不妙,不追又不行,這真是……
薛梅霞雖不諳兵家事,但她可以體會夫婿的心情,由夫婿的憂鬱神色,她揣測出情勢的惡劣,滿懷關切,輕輕地叫了聲:「小天,你……」
黑衣少年攻勢不改,前揮一掌,坐勢不變,左掌後拋,飛快拍出和*圖*書六掌,剎那之間他竟連出七掌。
他發現,天外神魔南宮毅不但是睥睨武林的蓋世魔頭,而且居然胸羅韜略,高不可測。
薛梅霞接道:「小天,別先挫自己銳氣,自古邪不勝正……」
阿旺藏塔法王道:「事實如此,母庸置疑。」
傅小天點頭笑道:「老弟淵博,正是那玩藝兒。」
他頭也未回,生似不知身後有人追趕一般。
這佛、道兩家絕學,等於匯成一股,眾喇嘛舉掌回擊,被震得血氣翻動,連連退身,不但未能衝出包圍,反而又落回正中央。
話本不錯,兩個大喇嘛自己心中雪亮,如無強敵當前,國師在側,誰也不敢絲毫鬆勁兒,何況已橫了心,紅了眼,滿腔怒火殺機已燒忘了一切,閃過兩縷指風,悶聲不響,追襲而至,這下可惹火了黑衣少年,冷哼一聲:「都給我滾!」身形又作飛旋,剎那間擊出一招四式。
獨孤奇瞇著老眼,笑得神秘,道:「落葉歸根,老窩兒嘛,這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
這黑衣少年嘴皮可真損,這下誰還好先出來?
端木少華想跑,無奈脖子上上了一道鐵箍,有心無力,溜不得也。
此老行動怎麼突然變得這般神秘起來?
德怡又問:「夠麼?」
端木少華心頭猛地一震。
上來那人說道:「有眉目了麼?」
夏夢卿則雙手往前一伸,冷冷說道:「諸位,我說過,不願見流血事件釀成,若非我及時出手,雙方都難免死傷,諸位更可能全部躺在此處!上天有好生之德,修為不易,生命無價,諸位就當真是這般執迷不悟,非至流血橫屍不干休麼?」
其實,蒼寅要不是離開了,他仍不敢復返。
莫非因傷勢過重,怕洩下真氣,不能開口。
話,雖然難免威迫,可是很委婉,也很誠懇。
仍未脫出那一抓威力範圍,霍玄大驚,咬牙橫心,身形突然右移,倏揚大喝,猛然轉身振腕揮刀。
第二天早上,太陽出山沒多久。
南宮毅笑問:「法王是指前者抑或是指後者?」
那是蒼寅,他笑罵接道:「小子,老要飯的鬆手了,你可別跑,跑了聽不到好差使,你可別怪我。」
諸老鬆了一口氣,互視失笑,隨著夏夢卿迎了出去。
南宮毅道:「他們很有自知之明,老朽以為他們的目的不在瞞我們,而是另有其他用意。」
蒼寅卻也童心未泯,老天真,剎那間換了一副臉,唱個肥喏,嘿嘿笑道:「臭駝子,咱倆可是數十年的老交情……」
一縷幽怨之情襲上心頭,薛梅霞心酸難受的想掉淚,當著端木少華,她只有忍住,而且還強笑點頭。
這回蒼寅沒作聲。
連阿旺藏塔法王那等智慧絕高之人,也無法窺透這笑意表示什麼……
阿旺藏塔法王一笑說道:「只要他們進入西藏,就別想瞞過我們。」
山口上那人說道:「聞名不如見面,我倒真想鬥鬥他。」
「那沒關係,剛才你那一手差點兒沒嚇癱我,若不是夏少俠告訴我得快,老要飯的早出手了。」
是不甘束手就縛?
入夜,烏雲密佈,星月無光。
傅小天微微牽動唇角,笑了笑,道:「這不是相信不相信的問題,事實如此,除了夏夢卿之外,傅小天幾曾服過人?夏夢卿他是宇內第一奇才,南宮毅應該不比他強,無如眼前布達拉宮高明的佈置,竟證明南宮毅的胸羅和夏夢卿不相上下。大清朝廷突然有了這麼一個勁敵,我怎能不憂心而深感觳棘?」
眾喇嘛噤若寒蟬,面色如土。
也不管夏夢卿答不答應,鋼劍往背後一插,鐵掌翻飛,逕取南宮毅胸腹大穴,一上來便是殺招。
他料定夏夢卿必然震驚,豈知夏夢卿出他意料,不但未曾震驚,連臉上顏色都一絲未變,反而笑道:「我早料想到你會出此一招,我留了人。」
夏夢卿道:「今閣下欲逞一己之私,陰謀勾結白衣大食,惹動刀兵,被大食人操縱,為大食人賣命,驅喇嘛作戰,不顧犧牲子弟性命,不顧布達拉宮基業,我不知這是否就是法王對子弟的摯愛真情,是否即是法王值得敬服忠貞之處……」
端木少華神采飛揚,也作龍吟朗笑,笑聲中,一揖至地,轉身飄然而去。
獨孤奇呆了一呆,笑道:「臭要飯的別假公濟私,你想抹煞老駝子的首功?請問,你又怎知它虛而不實,是布達拉宮的一招毒計呢?」
月色下,山坳外,十八羅漢中的兩名大和尚一前一後,陪著一名駝峰高聳的灰衣老者走了進來。
那是大國師預先安排好的四位大喇嘛及六殿、十壇主持,全是密宗一流高手,絕不容走脫一人。
布達拉宮的諸殿、壇主持及那二流密宗高手則一個不見。
可是貝葉金刀金芒所掃,四名黃衣大喇嘛一襲黃衣由領至襟,仍是被斬裂,胸毛袒露,狼狽已極。
黑衣少年微微一愣,大笑說道:「料不到布達拉宮也有識貨人,老匹夫,你既然識得大靜神功,當知大靜神功曠古絕今、宇內獨步,你還問什麼?」
阿旺藏塔法王一張白淨的臉漲得通紅,仍無辭以對。
夏夢卿淡淡一笑,擺手說道:「雖經搏鬥,此乃人之常情,沒有一個人不到絕望最後關頭會甘心放手的,所以,我不怪諸位,仍是初衷不改,待各位如上賓,請。」
丐幫五老現了三個。
這一來,何異慧空和尚一人獨對二十名密宗一流高手?
說著,就要動手。
蒼寅道:「你駝子就沒從他們身上撈點兒什麼?」
傅小天伉儷也絕口不問,冰雪聰明的薛梅霞卻由德怡那憔悴的容貌、憂鬱的神色中猜透了八分。
暗中那人道:「這八成是我夏大哥的主意。」
這一掌,天外神魔沒放在眼內,但這句話,可把南宮毅嚇白了臉,神情猛震,暴喝說道:「傅小天,你……你怎敢……」
傅小天大笑說道:「老弟,行了!圖,我敬領,而且絕對照圖謀求對策,對夏夢卿我由來有信心,談別的吧,老弟。」
「好東西!」德怡挑眉叫道:「沒想到他們也有火器,小天,怎麼辦?」
一上手便是血腥,怎不令人觸目心驚?
獨孤奇道:「事情就是這樣兒,你要那麼詳細做甚?」
那人道:「睡不著,出來陪陪你。」
夜色這般黝黑,當時除了南宮毅與霍玄自己之外,誰也不知道傷在何處,誰也不知道是掌傷抑或是指傷。
南宮毅雙目寒芒一閃,道:「別忘了你是精銳盡出,縱有留人也難當……」
其實,這應是天大的意外,天大的便宜。
那是大喇嘛耶多克的聲音。
傅小天笑道:「老弟可想知道傅小天怎有此傷天和的玩藝兒?」
來人卻是那大漠駝叟無影神鞭獨孤奇。
南宮毅臉色一變,道:「後生,你好大膽,敢直呼老夫名諱。」
這心智、這眼光,常人難及,眾喇嘛大為嘆服。
傅小天被他那一掌截得心驚,挑眉笑道:「你還不算太糊塗,我不讓她涉險,但是她不肯聽。」
又是一陣充滿歡愉、豪邁的哄然大笑。
眾喇嘛眼力不差,看得出僧是少林威震天下的十八羅漢,道是武當震撼武林的武當七劍。
「……」沒回聲。
雙方一觸即開,武當劍術高絕,享譽百年,當者披靡。六名喇嘛右臂衣破肉裂,鮮血涔涔而下。
薛梅霞情知不虛,但她只能婉言安慰,強笑說道:「小天,別把他說得那麼神,他只要不是神,我就不相信他能強過我夏大哥,跟你這位蓋世虎將。」
端木少華道:「不歸谷端木少華。」
這名大喇嘛做夢也未料到他臨去還有這一秋波,才生警惕,足可洞石穿金的指風已疾射而至,再想躲閃為時已晚,「嗤」地一聲,脅下洞穿一孔,再差分寸,將臺穴便要挨上,這條命就別想要了,好險。
「好說。」夏夢卿道:「閣下睿智,當不至忠言逆耳……我聽說喇嘛敬法王,忠貞不二,法王也視之如子弟,此言可實?」
「對!唉!對了,小霍。」剛上來那人說道:「老要飯的想起一件事,剛才夏少俠凌空下擊的時候,我老要飯的似乎瞅見他手裏白光一閃,等著了地卻又兩手空空,老要飯的一直納悶至今,小霍,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兒麼?」
南宮毅才待二次出掌。
端木少華這才說道:「夏少俠只請侯爺放心使用,別的沒交代。」
手掌還沒碰著刀,沒撲著人。
阿旺藏塔法王不失一方霸主風度,微笑頷首,道:「本座洗耳恭聽。」
黑衣少年目光微瞥,「哦」一聲,笑道:「請將不如激將,這法兒還真靈,你不願我說你連狗都不如,憋不住了先出來,那你當定了龜孫子……」
阿旺藏塔法王道:「以南宮大俠高見……」
暗中人陡揚冷哼,又是一條人影自左近黑暗中竄起,迎面撲到,身法比先前那個還快。
夏夢卿不便以二對一,說了一聲:「侯爺小心。」轉身而去。
蒼寅慨然說道:「蒼老五不知,可是你老駝子也沒把握,一步之差便全盤皆墨,後果令人不敢想像,事關重大,應該慎重。」
黑衣少年人也是個識貨人,一躍而起,身形疾旋,如飛拍出四掌。
剛上來那人說道:「記住,小霍,老要飯的向來是點滴必報,不管是恩是仇,挨的這一下有機會可要討回來。」
適時,穿雲龍吟長嘯劃空響起,一道白虹由高高山口上疾射而下,迴空電閃,快捷無匹。
南宮毅信手一揮,輕易還招道:「你就是海老兒唯一傳人,傅小天?」
蒼寅與獨孤奇數十年刎頸之交,他卻用不著顧慮那麼多,其實,這等大事,為公不為私,有顧慮是對的。
原來這黑衣少年竟是霍玄。
冷冷一笑,道:「料不到你娃兒還真有兩下,凡凡和尚的傳人,是有點真才實學,比那些自命不凡武林後生強多了。」
南宮毅頓了頓話鋒,又道:「他們既然來了兩天了,絕不會長伏不動,老朽以為今夜他們必然有所蠢動,而且不會是滿清方面的人,一定是夏夢卿那批自命不凡的後生晚輩。」
南宮毅鳳目威棱一閃,冷冷說道:「娃兒,好手法,可惜遇上了老夫。」
「五老。」暗中那人突然一笑說道:「明兒個,您是什麼……」
眾人聞言一震,蒼寅一躍而起,道:「趕走?臭駝子,你沒……」
錯非是這位大魔頭南宮毅,換個人定難逃斷腕厄運。
說曹操,曹操就到,比請神還靈。
夏夢卿一笑說道:「你如自認高明,我只有眼睜睜的看著他們被救走了。」
夏夢卿笑道:「稍時戰端一啟,機會多得很,其實,想不試都不行。」
阿旺藏塔法王臉又一紅,道:「本座認為那沒有什麼兩樣,遂了大心願還怕這小小私怨不得報?閣下無須再枉費唇舌。」
端木少華既感激又感動,施禮告辭。
距離,一寸一寸地接近。
暗影中那人道:「有,不過目前我夏大哥還沒有決定。」
「好說!」南宮毅怪笑一聲說道:「娃兒,這是你自找苦吃,並非老夫自貶身分,以大欺小。娃兒,老夫要出手了,小心了。」
這名大喇嘛未敢輕視,功凝右臂,五指如鉤,迎面探出,指透陰煞,銳風絲絲,凌厲絕倫。
當然,就這麼張口一句話,就這麼輕而易舉的得到武林人人垂涎、夢寐以求的飛雨流星神鬼愁,他能不高興,換誰誰但會欣喜欲狂。
身形有點搖晃,步履也有點不穩。
黑衣少年目睹四物,濃眉倒剔,虎目暴射逼人寒芒,憤怒長笑,聲震夜空,好不驚人。
入耳夏少俠,薛梅霞心神震動,脫口說道:「少谷主,夏少俠,他可好麼?」
話落,居左大漢轉身飛奔上山。
「老兄,」霍玄道:「霍玄的機靈雖比不上小岑,可是這點你還瞞不了我,我勸你少在我面前來這一套,有事乾脆說。」
這一著,高、狠、毒、絕兼而有之,慧空和尚功力再高,他也擋不住二十個密宗高手聯手齊攻。
一番話,聽得眾喇嘛俱皆動容,阿旺藏塔法王臉色由紅轉白,且隱透陰鷙狠毒之色,雙目猛睜,突然說道:「閣下這番話確實深深打動本座之心,可是,閣下能還我活生生的十大高手及近百喇嘛?」
南宮毅冷然說道:「你娃兒很靈通也很淵博,既知是老夫在此,就該……」
美郡主德怡,早在帳外等候,端木少華與這位大郡主在神女峰下葫蘆谷中有過一面之緣,彼此不算陌生。
阿旺藏塔法王神情一震,面上掠過一絲詭詫之色。
燈光,是特製的巨燈,能成一道的照出老遠。
與此同時,八大護法與十二近侍保著法王退上山腳。
「阿彌陀佛。」少林十八羅漢之首慧空和尚高喧佛號,十八羅漢、武當七劍二十五隻手掌齊抬,回擊一掌。
眾喇嘛聞聲抬頭驚顧,有名大喇嘛眼尖,心神一懍,顫聲急呼:「玉簫神劍閃電手,快退!」
仍是那麼靜悄悄的,一寂若死。
「這不就是了。」傅小天收回目光,道:「聽見麼?兩位,少谷主還能怎麼說?」
威侯將令重如山,誰敢不遵?數路兵馬無聲無息,秋毫無犯的分別開拔,或分幾路,或分先後。
那是端木長風、齊振天、宮天玄、仇英、無為道長各傷一敵,而齊振天的龍頭杖卻生生被震斷成兩截。
這回,大家都明白了,未再挽留。
蒼寅一副莫可奈何的樣子,聳肩攤手,道:「好吧!臭駝子,你是吃定了我,蒼老五認栽。」
微頓話鋒,腔色一沉,接道:「後生,你站穩了聽著,戰書是你下的,老夫欲藉這一戰,附帶地向你索還你昔日闖宮傷人血債……」
年輕一輩的霍玄、端木少華、四大金剛、十八羅漢、武當七劍……等人,則未在隊中。
就這一句話工夫,獨孤奇話聲已由山口內響起:「臭要飯的,快死的人了,幹什麼老是這麼損?積點陰德不行麼?這回你臭要飯的可說對了,老駝子正是又有斬獲,走,給我駝子前面帶路,駝子要見夏少俠面陳機密。」
這種安詳神態,反令南宮毅莫測高深,暗暗狐疑,但現在沒時間容他多想,冷冷一笑,才待張口。
再說m•hetubook•com.com,喇嘛心目中只有一個法王,阿旺藏塔法王是他們唯一心悅誠服的活神;除了神職法王,無人能駕馭他們。
這說明,夏夢卿沒派人留守,諸小輩奇豪已……
「聽到了麼?」傅小天目注德怡,揚眉笑道:「端木老弟,威名赫赫的不歸谷少谷主,武林俊彥,一流高手,他的話應該不會有錯吧?」
大國師算無遺策,布達拉宮的這一仗,是打贏了。
明知是個敞開口等著裝入的口袋,逼得你力不從心,不得不往裏進;這一招,好高明,好厲害。
倏然住口不言。
這回未能擊退來敵。
暗中人冰冷一笑,道:「後生,你得意太早,適才數人不過是布達拉宮二流高手,如今你且見識見識一流高手大喇嘛,擒人!」
外圍的武林諸老,仍然盤坐未動。
傅小天的大軍不是全駐紮在山上,三分之二在山下,只有他夫婦和德怡三分之一的兵將,篷搭在山上。
只聽山口內蒼寅「哦」地一聲,啼笑皆非地道:「原來又是你這臭駝子,老要飯的碰上你,算是倒了八輩子霉,你來幹什麼?又有斬獲了?早不開腔,蒼老五還以為是會走路的死人呢!」
「我說的也不假。」暗影中那人說道:「適才要不是憑著貝葉金刀就難接他第二招!要不是我見機得早,跑得快,南宮毅又另有牽掛,不能分身,我就非留在布達拉宮不可;碎燈傷人引南宮毅的是蒼五老,他可能跟南宮毅朝了面,不信你何妨去問問他?」
蒼寅老眼不花,滿肚子機靈,一瞪眼,道:「臭駝子,少在老要飯的面前耍花槍,說,幹什麼去啦?有半句不實,老要飯的當場要你好看。」
「這不稀罕!」蒼寅道,「大夥兒一到這就知道了,是天外神魔南宮毅。」
獨孤奇正色說道:「蒼老五,你我數十年刎頸之交,你就認為老駝子是那種人麼?這種話也是該你說的麼?」
四個大喇嘛知道,那座山峰便是武林群豪的駐紮地,也就是白日裏看得到前明旗幟飄揚的那座山峰。
周遭數十丈外,成弧形地站著二十餘名僧、道,漸漸地往內逼來,縮小包圍,步履緩慢而沉重,顯然是各個已凝足了功力。
這兩位老少絕世高人剛接上手,草原上已展開一場空前慘烈的混戰,為近百年來武林所罕見。
山口上下,似乎是靜不了。
傅小天鬆開雙手,笑道:「老弟我不喜歡咬文嚼字,什麼高軒枉顧,什麼有何教言,我是既害怕又頭痛,一大早跑來找我,有什麼事?」
這委實是一時令人難以想透。
阿旺藏塔法王微微點頭,道:「怎未見滿朝人馬?」
四周哄然大笑,蒼寅跳著腳,戟指說道:「大沙漠裏的臭駝子、爛草繩,你敢冤我老要飯的,再不從實招來,惹火老要飯的,我打扁你駝峰。」
眾喇嘛想停步不追,無如大國師軍令如山,嚴諭不得走脫一人,生擒不了霍玄,如何回去交差?
派的是不歸谷少谷主,又有機密大事,傅小天情知重大,接口說道:「老弟,站在這兒不像話,走,咱們裏間談去。」
適時,四周竄起六條黑影,飛撲半空中霍玄。
端木少華略一猶豫,紅著臉笑道:「我何止想看?還想向侯爺討取一支。」
虎將竟作如是語,足見俠骨仁心。
如影隨形,鬼魅般飄起追襲而至。
南宮毅的臉上,浮起一絲令人難以捉摸的笑意。
就在夏夢卿與霍玄率領天下群豪下峨嵋奔西藏的當天下午,另一隊人馬也由峨嵋附近一個隱密之處,悄悄的開拔,目的地也是西藏。
夏夢卿臉色一變,尚未來得及說話。
白虹斂處,夏夢卿面如寒霜,星目暴射逼人神光,負手卓立場中,衣袂飄揚,直如天神下降。
眾人聞言愕然,蒼寅卻忍不住問道:「臭駝子,你要上那兒去?」
這共商殲敵大計的會議,一直到了快三更方散。
眾喇嘛援救不及,驚怒交集,不忍卒睹,連忙閉目。
只消等雙方接手,就非有死傷不可。
傅小天卻大笑說道:「閣下,別緊張,你想到的只怕人家第一奇才早想到了,你說得好,夏夢卿他不是糊塗人……」
傅小天摒退左右,虎帳中只有薛梅霞與德怡。
為免惹人耳目、驚動地方,傅威侯下將令,八員上將與三千雄兵分做數批入藏,一律改穿民裝,在拉薩附近卦蘭山會合,沿途不得驚擾民眾;違令者,殺無赦。
大概是不好意思,獨孤奇竟然老臉一紅,未作聲。
暗影中那人說道:「我懂,你等著吧,這種有傷天和的玩藝,只怕我夏大哥永遠不准輕易使用,他這個人就是這樣兒。」
看來南宮毅成名非僥倖,話也不虛,若不是他打算生擒,手下留情,霍玄他早就毀了。
須臾,兩名錦袍大漢疾步而至,適才那名黑衣大漢則緊隨他們身後,這兩名錦袍大漢器宇不凡,英武逼人,一望而知是兩位大員。
夏夢卿振臂傳令,蒼五老大纛展動,要乘勝追擊,直搗黃龍。
可是怪了,緊接著又是一聲怒叱:「老施主再不停步,那就莫怪貧僧等要出手得罪了。」
這時,在那布達拉宮孤峰之上,高高的站著一堆人,這些人,正是那阿旺藏塔法王與大國師天外神魔南宮毅,背後,是幾位大喇嘛與幾大護法。
上來那人說道:「明的,活報應仇老四已經下了戰書。」
夏夢卿說了話,誰也不便再開口。
除了偶爾幾聲夜風呼嘯,拂動衣袂,呼呼輕響,十八羅漢、武當七劍步步留痕所發聲響外,別的聽不到一絲聲息。
獨孤奇「哦」地一聲,笑道:「要飯的吃八方,這可能是你那張嘴問出來,且聽聽老駝子這第二件斬獲,他們有百來支火器……」
可不正是大漠駝叟無影神鞭獨孤奇?
赫然竟是布達拉宮的形勢詳圖,圈圈點點所有部署一目了然。
「沒有!」剛上來那人說道:「老要飯的本想見識見識天外神魔到底怎麼個神法,可惜夏少俠不准,他交代只許溜,不許打。」
耶多克點頭說道:「南宮大俠說得不錯,旗正懸在山峰之上,白底黑字。」
「這是天機。」暗中那人笑道:「我夏大哥一直在觀察那人心性,五老恕我哲時不便洩露。」
她說不出心中有什麼感受,是什麼滋味。
暗影中,傳出兩聲輕笑。剛飄上那人,似又好氣又好笑,笑罵說道:「小子,溜得太慢了,我老要飯的瞧見你了,沒做虧心事兒,你跑個什麼勁兒?今晚好好睡,明兒個再跟你算賬,我要不拔了你那根舌頭才怪。」
端木少華面有難色,猶豫了一下,毅然笑道:「夫人原諒,夏少俠未曾交代,我不敢輕洩。」
那名大喇嘛冷哼一聲,轉向夏夢卿正色說道:「適才事乃閣下親眼目睹,還望閣下遵守諾言,否則貧僧等當立即自絕。」
端木少華任務在身,不敢任性,要在平日,他根本懶得理這兩個滿朝旗勇,還禮笑道:「煩勞通報,夏夢卿夏少俠處來人,求見傅侯。」
漸漸的,半里外那座山峰越來越近。
適時,布達拉宮孤峰之下,也靜靜地排列著一支隊伍。
但,旋即,一名大喇嘛揚聲再喝:「事不得已,動兵刃,闖!」
可是,美郡主一到地頭就躺下了,一半是由於肉體,一半由於心靈,一向養尊處優的千金,她怎麼受得了。
跺腳閃身,一掌逼退傅小天。
薛梅霞究竟出身武林兒女,她還受得了!
蒼寅道:「既是仿製品怎知它實而不虛,怎知這不是布達拉宮一招毒計?」
蒼寅抬眼深注,接道:「臭駝子,你能不能說詳細點兒?」
一番謙讓,由夏夢卿與大悲禪師領先進入虎帳。
阿旺藏塔法王突然插口說道:「南宮大俠何不能暫做小忍?」
這高、狠、毒、絕的一招算是白費了,眾喇嘛領教了十八羅漢與武當七劍的厲害,頓時震住。
時間,一分一分地過去。
手腕忽沉,抓勢不變,反攫霍玄持刀右腕。
上來那人笑接道:「蒼老五只能充個搖旗吶喊的小嘍囉、賤骨頭,不堪大用,你要讓我掛帥,那等於要我這條老命。」
霍玄突然笑道:「去睡吧!老兄,這回包你睡個好覺。」
眾喇嘛木立若死,仍不言不動。
罵儘管罵,損儘管損,四周仍是沒一點風吹草動。
耶多克插口說道:「既然任何人都懂,那夏夢卿不世奇才,他必也想到我們已有所警戒,那麼他怎會明知故犯……」
孰料,獨孤奇一擺手,仰著臉道:「少廢話,也沒用,老駝子軟硬都不吃。」
霍玄一出布達拉宮,便直奔半里外那座山峰。
山口上,夏夢卿朗聲發話:「諸位,眼前的情勢,諒不必我多作贅言。我沒惡意,只是想屈駕數日,等你們法王醒悟時,我自然恭送諸位回去;如果諸位不願意釀成流血事件,請諸位進我山口,我當以上賓之禮相待……」
「你這不等於沒說?」端木少華道:「我要是能這麼做不就沒事了?」
顯然,她也是個細心人。
他夫婦對夏夢卿有信心,他們以為,無論什麼事,絕逃不過這位宇內第一奇才一雙神目。
那是四個身材魁偉,威猛絕倫的黃衣大喇嘛。
只剩下鮮血遍地,橫屍到處,殘肢斷腿,慘不忍睹。
想必是被派擔任留守。
「閉嘴!娃兒。」南宮毅陡然挑眉輕喝,聲如重鎚:「這些什麼?娃兒,小小年紀你懂什麼?滿清氣數已盡,合該覆滅,難道你忘了身是漢人,忘了公仇私恨……」
黑衣少年道:「別在我面前打壞主意,我軟硬都不吃,霍玄。」
南宮毅的目光,正遙遙凝注半里外一座山峰,手也指向那兒,道:「法王請看,他已經來了,足證消息不錯,哼,那想必是夏夢卿那一夥不知死活的後生晚輩,還高舉前明旗幟。」
「那倒不是。」德怡搖頭說道:「夏夢卿他不是糊塗人,他要沒把握,不會仿繪一份,讓少谷主送到這兒來,這圖是真,絕無問題。」
大國師那一手不輕,他,終於難忍傷痛。
當然,布達拉宮也得有留守人手。
四名大喇嘛喟然長嘆,擲劍不語。
看起來兩者都是。
夏夢卿神色一轉凝重,正色又道:「今貴我雙方對峙於此,滿朝神力威侯傅小天按兵左近,軍機叵測,當此慘烈戰端一觸即發之前,夏夢卿仍願本上天好生,息事寧人,誠懇進幾句忠言,作戰沒有不流血的,絕不可能沒有死傷,法王與我或有私怨,但談不上公仇,如此雙方何必拋頭灑血苦苦爭鬥,使得血流漂杵,屍伏盈野,不可收拾?我無意威脅法王,但夏夢卿有把握做小部分犧牲,能換得布達拉宮所有,甚至可以兵不刃血,立使法王就範,不過那是暴力不能使人心服,所以,不到最後絕望關頭,我不會採取這一步驟。夏夢卿願以性命擔保,此時只要法王肯點一下頭,賜以千金一諾,夏夢卿不但立刻率眾回頭,而且我還可以讓傅小天就此收兵,利害備陳,請法王三思,作一明智選擇。」
夏夢卿淡笑說道:「夏夢卿不是蛇蠍小人,他們毫髮無傷,個個被待若上賓,恐怕要比在布達拉宮裏都舒服……我奇怪你為什麼……」
山口,還站著一個人,他望著緩步行進來的眾喇嘛,回身輕笑,向著身後暗影中低低說道:「小霍,有你的,這齣戲閣下唱得妙絕之至。」
卦蘭山是傅小天領兵駐紮之處,他來這兒何為?
端木少華距一丈駐步停身,恭謹施禮:「侯爺折煞端木少華了,端木少華見過侯爺、夫人。」
招式才遞,心頭倏生警兆,正南、正東兩名吃了虧的大喇嘛暴襲而來,陰毒掌力分指腰眼大穴。
南宮毅道:「你很有自知之明。」
端木少華微笑未語。
分明是佈置好的,讓他們往口袋裏鑽。
德怡未即刻答覆,反問端木少華,道:「少谷主,我剛才似乎聽說,獨孤大俠是盡逐大食人,而並非盡誅大食人,我沒聽錯吧?」
蒼寅沉下臉道:「你這是什麼意思?莫非蒼老五適才得罪了你?」
擎旗的是丐幫五老,九指追魂蒼寅。跟在後面的是夏夢卿、少林掌教大悲禪師、武當掌教無為道長、不歸谷谷主端木長風、天龍堡堡主齊振天、朝天堡、五莊莊主……四寨寨主……丐幫幫主宮天玄、少林諸堂主持……幾幾乎全是老一輩的武林群俠。
機伶連顫,才要再退,忽有所驚覺,倏然回身觀望,禁不住心神猛震,霍然變色,行不得也。
這黑衣少年的確膽大得可以,不知天外神魔那還有得說,既知天外神魔而敢當面辱罵,就不能不令人咋舌了。
那一點,是布達拉宮正殿那高高的屋脊之上。
布達拉宮整個兒的隱於黑暗之中,燈火盡熄,微光了無,莫辨所在,益顯神秘,高深莫測。
黑衣少年身形滑溜,一招得手,早已轉向正西黃衣大喇嘛,運招如飛,快得令人目不暇接。
來至近前,一一寒暄。
要有,那是畏,而不是服。
聽完,德怡沉吟說道:「我擔心此中有詐。」
暗影中,有人答口說道:「好說,少谷主閣下,你那討來的飛雨流星神鬼愁沒派上用場,不覺得遺憾?我替你惋惜。」
擋不住,只有躲。
話鋒微頓,接道:「你要問我來做什麼,不如反問自己來布達拉宮作何勾當。」
傅小天笑道:「寶劍贈英雄,我沒寶劍,就送這個玩藝算謝謝老弟跑這一趟吧,老弟使用時可要多慎重。」
眼看就要血肉橫飛,慘劇促成。
身形如電,疾閃而逝。
傅小天大笑留步,道:「老弟,依你,咱們布達拉宮見。」
暗影中那人道:「怎麼?你有意思?」
兩位風塵異人想必已碰了頭,黑黝黝的山口內傳來啪、啪兩巴掌,不知誰打誰,適時聽蒼寅說道:「小霍,這兒交給你了,老要飯的去去就來。」
跟前的布達拉宮固若金湯,幾乎無懈可擊。
外圍的諸老輩奇豪這才紛紛站起,跟在後面向山口行進。
南宮毅卻離座走前,冷冷地看了夏夢卿一眼,道:「你就是那號稱宇內第一奇才的玉簫神劍閃電手夏夢卿?」
震天豪笑聲中,神力威侯傅小天如天神下降,疾掠而至,hetubook.com.com手持八寶鋼劍,衝入戰圈,一時慘呼四起,血肉橫飛,如虎入羊群,所向披靡,銳不可當。
他這一路下山可真高興,這一趟沒白跑。
蒼寅可碰上了對頭冤家,沒了轍,徒吹鬍子乾瞪眼。
「睡不著?陪我?」霍玄笑道:「老兄,不是吧?大概是有什麼心事吧?有道是:心緒不寧,寢食難安,我瞧你八成是……」
這兩道包圍的缺口只有一處,那是深不知有幾許的黝黑山口內,那地方更進不得,可是不進去行麼?
傅小天笑道:「不錯。」震天指飛襲而出。
點頭說道:「希望如此,可是,這是大清朝廷的事,也是我的事,我不能盡靠別人,自己總要拿點東西出來。」話鋒微頓突然挑起濃眉,環目暴射道人寒芒:「岳武穆說得好!文官不愛錢,武官不惜死,我怕個怎地?瓦罐不離井上破,將軍難免陣前亡,戰死沙場,馬革裹屍,那才是為將者死得其所!為大清朝廷,我不惜粉身碎骨腦漿塗地,出盡最後一口氣,流盡最後一滴血,南宮毅再厲害我也要鬥殺他,走,咱們回去。」
德怡病後體弱,尚不宜多勞動,於是他偕同愛妻,帶著兩個人,輕騎馳出卦蘭山,直奔布達拉宮。
何止羞惱成怒,簡直驚怒欲絕,左臂聚勁,凝足大羅印十成功力,狂揮一掌。
霍玄虎目寒芒一閃,沉聲說道:「我要憑掌中一柄貝葉金刀殺盡這些……」
可是,五莊四寨的九位莊寨主,卻也躺下了三位。
端木少華動容說道:「那麼正如侯爺所言,雖不比火器能及遠,唯其歹毒霸道之威絕不稍遜火器,甚至有過之無不及。」
按理,薛梅霞不應該對自己的夫婿這樣說話。
其實,錯非是這位蓋代奇豪的神力威侯傅小天,換個武林人,珍逾性命都來不及,焉肯輕易送人,本來,誰叫這東西威震宇內,聞之心驚膽顫?
霍玄,他初生之犢,得意還要賣乖:「老匹夫,你這天外神魔四字不過如此嘛!」
傅小天笑了笑,道:「閣下,你是說這圖真假有問題?」
這話不錯,獨孤奇張口結舌,作聲不得,半晌方說出一句:「臭要飯的固然有理,可是老駝子敢以生命……」
翌日早上,約莫辰牌時分。
也許是南宮毅那一掌,未擊中重要部位,霍玄雖負了傷,身法之快速,卻絲毫未減色。
阿旺藏塔法王已然目注南宮毅狠聲示意:「請南宮大俠率眾殲敵。」
群龍無首,眾喇嘛慌了手腳,鬥志毫無,不敢戀戰,紛紛轉身飛退,倉皇狂奔,好不狼狽。
暗中人「哦」地一聲說道:「這倒出我意料之外,好在機會多得是……」
原來,正是端木少華去而復返。
霍玄應道:「駝老,霍玄在此,恕我不能接駕。」
這一手絕世身法,立刻震懾眾喇嘛,不由倒抽一口冷氣,暗道僥倖。好在夏夢卿旨在救人護刀,假若是……
傅小天微微一怔,道:「說吧,老弟。」
鴨瓏江、金沙江、怒江激流湍急,鵝毛難浮。
掌力相接,黑衣少年血氣微翻,四條高大人影撲勢只是略略地頓一頓,依然射落正殿屋而上。
耶多克呆了一呆,旋即醒悟「哦」地一聲,道:「多謝大國師指點,貧僧這下明白了。」
黑衣少年忽地揚起輕笑:「番禿們怎這般不知好歹?適才我若不出聲示警,你倆如今焉有命在?指偏一寸,加力一分,只怕你倆就要血濺屍橫,我不希望你倆感恩圖報,至少識點趣嘛。」
這話說得很自負,但阿旺藏塔法王深信不疑。
又有人潛入布達拉宮,而且傷了人,毀了燈。
南宮毅赤臉變色,怒極而笑:「小娃兒,你先別驕狂,老夫適才手底下留了情,你再試試老夫這一招。」
端木少華笑了笑,道:「布達拉宮有百來支火器,侯爺要小心對付。」
一條人影輕捷地又掠上霍玄站立處,說道:「小霍……」
看來,人家是早就有準備了,這才是真的不容走脫一個呢!凶多吉少,今夜想再回布達拉宮恐已無望了。
傅小天淡淡笑道:「沒什麼了不起,我也有百來支厲害的玩藝兒,雖不能及太遠,威力卻不見得稍遜火器。」
「胡說!」阿旺藏塔法王神情劇變,霍然站起。
照這情形看,夏夢卿他似乎是小題大做,以他的功力,在適才由上撲下時,出手點倒幾個密宗高手,應該不算太難,一次不能全把眾喇嘛放倒,還有二次、三次……
端木少華眼力不差,兩名錦袍大漢正是那傅小天向岳鍾琪提借來的八員上將中的兩員。
這及時而至的一掌,算是把四名黃衣大喇嘛從刀口兒上救了下來,拾回了四條命。
南宮毅忽地縱聲狂笑:「後生,這你應該閉上口,死了心吧,有什麼高招快快使出吧……」
這不是手到擒來,不費吹灰之力?
慧空和尚神情一震,身形橫移左閃,掌風擦著身旁捲過,立刻現出缺口,眾喇嘛把握這轉瞬即失的不再良機,飛掠衝來。
想必那岳鍾琪麾下這八員將、三千兵,都聽到過夏夢卿大名,聞言,居左大漢連忙再拱手,道:「請稍等,我就去通報,閣下貴姓大名?」
前面奔馳的霍玄,身法逐漸地緩了下來。
小孩子嘛,後生晚輩嘛。
南宮毅三招不但未擒下霍玄,而且貝葉金刀仍好端端的在人家手裏,那可是威名掃地,丟了大人。
「好東西!」南宮毅勃然大怒,瞋目咬牙,閃身欲撲。
眾喇嘛快,十八羅漢與武當七劍更快,慧空和尚閃身掠回,立補空隙,二十五人閃電繞動,各攻出一掌。
霍玄神情猛震,一聲朗笑:「老匹夫,我沒工夫陪你玩兒,告辭。」
傅小天深通將略,當然知道遠來疲兵,不宜即刻作戰,當下傳令休息聽候令諭;一面為德怡延醫,一面派人暗中探聽布達拉宮的動靜。
是氣、是驚,阿旺藏塔法王身形暴抖,猛揚厲喝:「殺敵!」
其他黑影似為霍玄神威所懾,撲勢一頓,霍玄卻乘機金刀再揮,一閃沒入茫茫夜空。
「小霍。」端木少華苦笑說道:「別尋我開心成麼?走了我還敢回來麼?夏少俠軍令如山不說,單我爹他就非剝我的皮不可……」
傅小天大步走過,虎腕雙伸,抓住端木少華兩隻手,無限豪邁,無限真誠,大笑說道:「端木老弟,咱們是見過數面的朋友,用不著這一套,傅小天能高攀諸位武林奇英那是傅小天的榮幸。」
霍玄掉頭說道:「五老,駝老呢?」
四名大喇嘛還真聽話,各自一連退了好幾步才拿樁站穩,正東的那名,差一點栽下屋面,嚇出一身冷汗。
這是獨孤奇穩重處,遊戲風塵,放縱不羈那是一回事,當著夏夢卿、霍玄與這麼多位身分高的領袖人物,他可不好僭越。
倘若就這般容易地被人衝破,十八羅漢陣也稱不上威力無倫,震撼宇內了。
「好說。」獨孤奇道:「一家人何必客氣,少俠忙著吧!」
蒼寅立刻轉移了目標,找著出氣筒,指著齊振天鼻子,一蹦老高,扯著喉嚨大罵說道:「齊老猴兒,你敢撿蒼老五的便宜,我拆了你的老骨頭。」
何況,高高的山口上,還居高臨下的站著一個夏夢卿。
話聲,聽得山口上暗影中的霍玄一樂。
「說得是。」夏夢卿道:「對敵人慈悲不得,也無須講求手段,不過,我懷疑這區區火器能否派以用場,能否收效。」
話落,人動,身形疾閃,單掌飛襲對面大喇嘛。
這另外一隊人馬,當然就是神力威侯傅小天、薛梅霞所率領的八員驍勇將,三千貔貅兵。
蒼寅跟獨孤奇可是一對兒,也是多年的故友,見面就是劈頭一巴掌,手動口不閒,怪叫說道:「臭駝子,你這一向躲那兒去啦?怎麼一露面兒又不見啦?害得我老要飯的找得好苦,說呀!」
一聲輕笑,一條人影如飛掠下山口……
夏夢卿淡淡一笑,跟著行了進去。
南宮毅點點頭,笑道:「不錯,很順耳,有點英雄氣概……」
二十名密宗高手撩袍掣出軟劍,銀蛇條條,飛捲而出。
舉手微揮,十八羅漢與武當七劍又動,一步一步再逼近,腳下踏在那滿地沙石上,沙沙作響。
按說,她早在半路上就支持不住了,無如好強的個性使她咬牙撐著,她不願把自己內裏的脆弱落在傅小天伉儷的眼中。
夏夢卿代表眾人送出山坳,執手而別。
可是無大國師令諭,誰也不敢妄動火器,只有眼睜睜的看著他由頭頂掠過,逃出掌握。不,不是眼睜睜的看著,有人追,十餘條黑影疾如鷹隼般躡後追出了布達拉宮,好快的身法。
少林十八羅漢陣,武當七劍劍陣,雖然極為難闖,但在這二十名密宗一等好手來說,還好一點。
暗影中那人卻接口說道:「五老,跟南宮毅朝了面麼?」
阿旺藏塔法王臉上一紅,半晌未能答話。
夏夢卿已然又揚輕笑,說道:「南宮毅,你問完了麼?」
驀地,遠遠黑暗中傳來數聲慘叫,兩道燈光倏滅。
阿旺藏塔法王點頭說道:「不錯。」
獨孤奇飛快說道:「謝天謝地,老駝子求之不得,正愁它礙事。」
南宮毅卻坦然直認不諱,道:「別激老夫,老夫做事向來只求目的,不揮手段。」
可能,他有他的主意。
「恐怕你老匹夫要失望了。」黑衣少年道:「家師與兩位師叔已作古多年。」
齊振天道:「那怕你不認。」
獨孤奇投過感激一瞥,微笑不語。
二十個密宗一流高手,追一個負了傷的人,似有點驚師動眾,小題大做。
這個意外的驚喜,是美郡主德怡也適時趕來,表示要跟他們夫婦到西藏走一趟,身為親貴,她也應該為朝廷盡一份力。傅小天勸阻無效,只得由她。
突然一陣震盪夜空的大笑,一個蒼勁話聲說道:「和尚別那麼緊張成不?少林絕學擒龍手,老駝子可承受不起,一家人,煩勞通報夏少俠,獨孤奇求見。」
由峨嵋入藏,這一帶,路徑艱難,所經大部分是崇山峻嶺、深淵大澗,大雪山、沙魯裏山、伯舒拉嶺、念青唐古拉,莽林重重,極盡險惡。
驀地,孤峰上傳來一陣火器鳴聲,布達拉宮緊接著沖起幾聲龍吟般長嘯。
葫蘆谷事後,這位絕代巾幗,愧煞鬚眉的膽略、作風,早已贏得天下武林的衷心敬佩。
身後突然有人接口,連笑帶罵:「小子,這回你可跑不了了吧!不是你老子,是我老要飯的要剝你的皮……」
阿旺藏塔法王沒動,也未答理。
刀尖由上撇下,也取南宮毅右腕。
兩錦袍大漢焉敢怠慢,略一謙遜,轉身帶路登山,神態舉止,頗為恭謹。
誰也未能將誰逼退半步,因為南宮毅始終未敢輕攫神兵銳鋒,霍玄也始終碰不到南宮毅毫髮。
夏夢卿這時才道:「老爹不必再賣關子,乾脆說,這地方老爹比任何人都熟,想跑跑腿兒,打聽點消息,暗探敵情,不很好麼?」
大悲禪師插口說道:「老衲等正為一直未見老檀樾俠駕而深感納悶。」
霍玄一聲好說尚未出口,南宮毅臉色倏沉,厲聲接道:「娃兒!夏夢卿那後生派你黑夜潛入布達拉宮何為?說!」
霍玄已經受傷,在眾喇嘛聯手圍攻下,斷難逃脫。衡量輕重,不能顧此失彼,南宮毅厲叱一聲,掉頭撲向遠處。
獨孤奇笑了笑,發說話。
南宮毅軒眉微笑,笑得很得意,道:「如果老朽推算的不錯,今夜將是烏雲掩月,一片黝黑,任何人都懂得利用這絕佳天候……」
南宮毅點了點頭繼續說道:「後者的道理,更容易明白,滿清方面除傅小天夫婦及那什麼黃毛丫頭的郡主外,均非高來高去的武林能手,試問,這種人他們敢來嗎?傅小天等三人雖武學不俗,但一個身為主帥,一個是誥命一品的夫人,一個又是嬌貴郡主,他三人斷不會輕易涉險,除此,那不是那批亡命之徒、自命不凡的武林後生是什麼?」
或者是霍玄他天生傲骨,秉性好強,認為呼救求援是不光彩的事?
這一掌,試出了功力高低,單打獨鬥,半斤八兩,難分軒輊,眾喇嘛並未能擊潰包圍。
端木少華「哦」地一聲,遂將昨夜大漠駝叟無影神鞭獨孤奇盡逐大食人巧得此圖之事,概略的說了一遍。
在大軍開拔之際,傅小天伉儷獲得一個意外的驚喜。
蒼寅「哈」地一笑,接著低低說了幾句。
眾喇嘛剛動,白影已然射落,未撲眾喇嘛,順勢抄刀救人,停都束停,又復騰射而起,直落山口上。
端木少華趁勢又道:「侯爺,夏少俠還命我帶來八個字……」
宇內第一奇才嘛,這樣做,想必錯不了。
霍玄道:「那也簡單,我給你出個主意,偷偷的溜走。」
霍玄道:「那最好,我也沒時間,你若認為有把握,你就自己動手吧!只要你勝得我掌中貝葉金刀,還怕我不就縛麼?」
隨即寂然,黑黝的山口內不復再聞聲息。
獨孤奇道:「正事歸正事,信不信由你,要聽,裏邊兒去。」
坐定,獨孤奇未等眾人發問,便自動說道:「老駝子為何突然悄悄地返回大漠,那是天機,現在不能說,能說的只有兩件事,這是老駝子稱心快意大傑作……」話鋒微頓,歡愉之情形於色,接道:「這第一件,老駝子日前神不知鬼不覺地做了一樁大事,把幾個纏腳布包頭的大食人全趕走了,一個不剩……」
毫無疑問的,更沒有人知道那是內傷或者是外傷。
「這本由不得你。」南宮毅冷冷說道:「在戰端未啟之前,老夫有一樁事要問你,你把布達拉宮二十位大喇嘛如何?說!」
「那簡單。」霍玄道:「找我夏大哥商量去,只要請得將令……」
夏夢卿打開一看,神情震動,眉宇間陡現喜色。
來至近前,兩錦袍大漢抱拳為禮,居左那名道:「威侯在半山親迎,特命我兩人為少谷主帶路。」
空氣凝結了,寂靜如死,靜得令人微感不安,靜得令人透不過氣來。
驀地,一聲霹靂般大喝,人影閃動,眾喇嘛四散掠起,各取一人,袍袖猛揮,攻出一掌。
四周靜悄悄地,除偶爾夜風拂過樹梢,微微帶起一陣沙沙之聲響外,聽不到一絲聲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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