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她冰雪聰明，玲瓏剔透，嫣然一笑，道：「海爺，只要您能趕回來就好！」

郭璞突然說道：「姑娘，如果今夜海爺不留下那些喇嘛們的火器，恐怕皇上不但要追究，而且他會下旨讓這場官司打到厎。」

「六少！」雲珠截口說道：「你也是把一顆抹了糖的黃蓮往海青嘴裡送，固然進口的時候，它是甜的，但當一陣咀嚼糖盡甜去之後，那種苦將是無可言喻的。」

郭璞搖了搖頭，道：「海爺！喇嘛們也不止一個。」

郭璞大窘，紅著臉囁嚅說道：「姑娘，我以為您不會……」

雲珠搖了搖頭，道：「我始終認為他是個公私分明的人，由他這句話，你也應該聽得出，他對你只是懷疑而已！」

在那前院的庭院花圃旁，他倆看見了多情的美姑娘雲珠。

跟著，郭璞拉著雲珠進了那朱欄碧瓦小亭，這兒是他二人的訂情處，小別復聚，那甜蜜勝過一切。

海貝勒眉鋒一皺，道：「老弟，我仍不明白。」

雲珠道：「拿我作擋戰牌，這種事兒真讓人不舒服。」

郭璞接過攤了開來，那是一張大內禁宮機關裝置圖，在那層層密密的樓閣中，有一處畫了個「╳」記號。

雲珠道：「話不是這麼說，六少，萬一他……你遠在『貝勒府』，又怎會知道？便事後知道殺了他，又怎能換取你的雲珠的……」倏地住口不言。

郭璞脫口說道：「明天我問問五哥去……」

雲珠以手掩上檀口，道：「『寶親王府』的金玉樓，他會是五少……」

雲珠道：「那就無怪乎你的武學那麼驚人了。」

雲珠道：「假如他已看破了你的底細，他早該對你下手了，又豈會由熱河趕回來為你解圍，又豈會幫著你跟皇上鬧？」

雲珠伸手接了過來，站直嬌軀，抽出信箋看了看，然後搖頭說道：「不是，六少，這不是我的筆跡。」

雲珠微搖螓首，淡然而笑，道：「六少，我以為那是枉費唇舌。」

雲珠微微一驚，嫣然媚笑道：「誰說的？」

他一頓忽道：「對了，他老人家會給我一紙手諭，您看看！」

這，看得多情的郭家六少略略一陣心酸。

雲珠抬起了美目，道：「六少，你打算怎麼辦？」

雲珠又紅了嬌靨，道：「雲珠不敢，既然您知道了，我就直陳吧……」

郭璞道：「他暗示過我，讓我別忘了他這個朋友，為公，他可以不惜一切地仗劍誅殺我，但內心是極端痛苦的，私底下，他把我當成過命的好朋友。」

靜靜聆畢，雲珠搖了螓首，道：「六少，我看不會，是你多疑。」

想必是海貝勒那進門的一陣震天豪笑驚動人，在他倆甫進前院的時候，雲珠已嬝嬝迎了過來。

他這一眨眼，一笑，紅了兩張臉。

雲珠道：「六少，無論交情多麼深，那和圖書總是私。」

郭璞淡淡笑道：「海爺，如今您該明白，皇上為什麼不願追究了吧！」

郭璞揚了揚眉，毅然說道：「我想對她作最後一次的勸說。」

海騏訝然抬頭，入目那異樣神情一驚，道：「爺，這時候您……」

海貝勒濃眉雙軒，道：「沒那麼便宜，他不追究！」

「六少！」雲珠道：「情之一事，是絲毫無法勉強的。」

雲珠道：「是的，六少，不過，有了這張圖，那機關形同虛設。」

郭璞雙目赤紅，點頭說道：「好，姑娘，待會兒我就去找海青，讓他想辦法接您出來。」

雲珠道：「海爺，您大度相容……」

帶起一陣香風，轉身行去。

郭璞點頭說道：「是的，我知道，大內一旦有驚，他必然會率八護衛馳援，到那時我讓他為難，我自己也會感棘手……」

郭璞猛一搖頭，道：「不，我要試試能不能說得梅心回心轉意。」

郭璞道：「那也沒什麼，老人家不放心，命他來看看。」

郭璞點頭說道：「我知道，我在為海青……」

他望著那一對身形，搖了搖頭，喃喃說道：「雲姑娘害羞還有可說，怎麼郭爺也像個臉皮嫩的大姑娘似的！真是！」轉身往裡走去。

郭璞道：「我倒真希望他仇視我，這樣我也可狠起心腸，可是他這個人我瞭解，是個頂天立地的奇英豪，大丈夫！」

郭璞道：「對您，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只是，姑娘……」

雲珠揚了揚眉，微頷螓首，道：「是的！」

郭璞皺眉說道：「藏的可真隱密，姑娘，這是什麼地方？」

海貝勒「嗯」了一聲，道：「郭爺哪兒去了？」

雲珠「哦」地一聲，脫口輕呼：「你是說關前輩？」

他頓了頓，接道：「海爺，我請問，我指喇嘛們攔劫人犯，我說我是在不知情的情形下殺了他們幾個，誰相信？」

郭璞截口說道：「對咱們來說，難道海騰跟海駿是外人？」

海貝勒道：「這話怎麼說？」

郭璞痛苦地道：「我知道，可是我……」

「六少！」雲珠道：「我不攔你試這最後一次，但倘若這最後一次仍說不動她呢？」

雲珠道：「那您或能打贏這場官司，可是，海爺，太后會把皇上怎麼樣？頂多訓斥一頓了事，那對他又有什麼好處？」

海貝勒笑了道：「公幹回來，我得趕個奏摺去，沒工夫陪姑娘了，你兩個許久不見，在這兒好好談談吧！」

雲珠道：「關前輩說，萬事以大局為重！」

郭璞搖頭說道：「姑娘，這個我知道，可是我不忍……」

本來是，打官司誰能打贏皇上？

海貝勒濃眉一揚，道：「說吧，雲珠，他既是存心跟我過不去，如今還有什麼旨意？」

「六少的恩師？」雲珠道：「哪一位前輩異人？和*圖*書」

雲珠截口說道：「可是，六少，他是個赤膽忠心的人，公私分明……」

郭璞道：「可是……」

郭璞道：「別瞞我，姑娘，您薄施脂粉就是怕我看出……」

郭璞笑道：「您是難得糊塗，喇嘛們公然動用火器，企圖殺害您『貝勒府』的總管，地點又是在執法刑部，事是被您親自碰上的，更有火器為物證，這場官司必能打得贏！」

海貝勒沒說話，但他旋即揚眉說道：「我知道，若不行我進宮見老佛爺去！」

海騏不敢多問，應了一聲，轉身而去。

轉望雲珠，接道：「姑娘，還有事兒麼？」

說著，她貼身取出了一張摺疊甚小的白紙遞向郭璞！

隨即，她又說道：「六少，雲珠已是你的人，她不能不為你著想……」

其實，事沒輪在他身上，要輪在他身上他也一樣。

那紙條上，寫的是：「梅心可敬可佩，雲珠可愛可憐，令尊要一個兒媳婦，我則要一個徒媳婦，不得有違！萬事以大局為重，我當年之與海善，一如今日你之與海青，大丈夫要拿得起，放得下，莫辜負苦大師所託。」

海騏應聲轉回，海貝勒擺手，顯得那麼無力，道：「忙你的去吧，我不去了！」

郭璞微微點頭，木然說道：「我知道，雲珠，謝謝您，我自己知道該怎麼做的。」

郭璞身形倏顫，顫聲說道：「姑娘，您這麼想麼？」

郭璞搖頭說道：「姑娘，這跟年歲無關，他老人家當年比我如今大不了多少，卻能鬧得這虜都鬼哭神號，天翻地覆。」

望著那似乎步履不穩的魁偉背影，海騏怔住了……

一見面，海貝勒未語先笑：「雲姑娘，謝謝您，要不是您那一封信，我還趕不回來呢！」

海貝勒道：「姑娘，您是幫他說話？」

海貝勒默然了，但那臉上的神色卻極端的憤慨。

「少廢話！」海貝勒今夜的脾氣顯得急躁失常，他叱道：「我要到梅姑娘那兒去，給我備馬去！」

在院子裡，迎面碰見了海騏，郭璞忙交代了一句：「海騏，待會兒海爺若問起，你就說我送雲姑娘去了。」

但他剛走兩步，射自海貝勒雙目那兩道寒芒倏斂，只聽他輕喝說道：「海騏，回來！」

海騏道：「回爺，郭爺送雲姑娘去了。」

海貝勒一怔，隨即哈哈大笑：「老弟，你不怕沒飯吃了，真不行的時候，你可以去包攬訴訟，準包生意興隆，賤財滾滾而來！」

雲珠，她仍是那襲黑衣，只是她今夜薄施脂粉，然而，那過薄的脂粉卻沒能掩住她的憔悴與清瘦。

郭璞點了點頭道：「多了個幫手，總是好的，只是，姑娘，我現在還不想讓人知道……」

便即打贏了，誰又能拿皇上怎麼樣？

說著，探懷摸出了關山月給他的那張小紙條，遞了過去。

m•hetｕbooｋ.ｃｏｍ•ｃｏm海貝勒訝然說道：「老弟，這話怎麼說？」

海騏眨眨眼，含笑躬了身：「是，郭爺！」

郭璞指著那個「╳」記號道：「姑娘，『九龍冠』就藏在此處？」

郭璞道：「誰？」

郭璞突然嘶聲說道：「姑娘，不要說了！」

海騏忙躬下身去：「您還沒安歇？」

郭璞道：「姑娘，何以見得？」

雲珠美目猛地一紅，道：「那怪誰，非關病酒，不是悲秋，你知道為什麼？」

郭璞一顫，默然未語。

雲珠微點螓首，道：「那我就放心了，六少，天色不早，我該走了，我最後說一句，只希望六少你趕快接我出來，日子久了，我怕他……」

雲珠點了點頭，道：「今夜我把該帶來的都帶來了，你看看！」

小亭中郎情妾意，輕輕地依偎著，雲珠的嬌靨上，洋溢著無限的滿足、安慰與溫馨！

郭璞道：「是的，正是他老人家。」

海貝勒揚眉說道：「他們是自己人，自然護著……」

郭璞苦笑說道：「他要不知道還好，如果他真已經知道了，而不忍向我下手，我卻向他下了手，那我就成了……」

雲珠沒有留意，逕自又道：「雖然已不虞機關，可是你要不想辦法支走海青，你仍不能進宮取回這頂先皇帝遺物。」

郭璞點頭說道：「我一眼就看出來了……」

「不！」郭璞搖頭說道：「她的筆跡我見過，這也不是她的筆跡。」

海貝勒一點頭，道：「那好，麻煩姑娘回宮時帶句話，我放手了，希望他今後別再找我這位老弟的麻煩，要不然便不會再有下次！」

雲珠眨動了一下美目，道：「為什麼要跟梅姑娘商量？」

雲珠幽幽說道：「你要好受，我的心就要碎了。」

郭璞道：「所以我請您讓他們留下火器。」

郭璞沉吟了一下，道：「姑娘，等我跟五哥、梅心商量過後再說吧！」

雲珠嬌靨上飛起一抹酡紅，道：「海爺，我都見。」

雲珠道：「六少，這應該跟年紀有關……」

他剛走沒兩步，迎面一條魁偉身影擋在眼前。

雲珠一搖頭道：「您知道，海爺，雲珠不會。」

郭璞張口欲言，欲言又止，沒說話。

郭璞緊了緊握在柔荑上的那隻手，道：「姑娘，我也好受不了多少。」

雲珠美目微瞟，道：「會不會是梅姑娘？」

郭璞道：「郭家的人，絕不敢絲毫違抗師命，我還能怎麼辦？可是，姑娘，您該知道，不但是海青，就是他那身邊八護衛，也莫不捨命全交，對這樣的英豪，我怎忍心……」

當他直起腰時，那兩位已一陣風般急忙走了。

雲珠道：「對六少來說，那不是更好了！」

郭璞臉一紅，赧然說道：「姑娘該知道，不然我沒有理由出去。」

雲珠道：「所以你得趕快想辦法支走海青。」

hetubook.com.com郭璞道：「既如此，何不樂得做個順水人情？」

海貝勒一怔啞了口，但旋又說道：「這官司咱們雖難打贏，可也輸不了。」

雲珠道：「誰說的，我也是個女人，睡榻之旁……」

海貝勒哈哈大笑，道：「好一個都見！是奉旨而來，為他做說客的吧！」

海貝勒道：「現有人證呀！」

雲珠道：「皇上說，關於國師們的死傷，那是誤會，他不追究……」

雲珠美目望向郭璞，道：「海爺，您該為他著想。」

雲珠道：「六少，這樣拖著總不是辦法，再說，你要不想辦法支走他，你就沒辦法取回那頂『九龍冠』！」

突然，郭璞開了口，話聲很輕，很柔，還帶著憐惜：「姑娘，您瘦了！」

郭璞淡淡地笑了笑，道：「但願如此，要不然我也只好學學家師了。」

大笑聲中，海貝勒拉著郭璞進了「貝勒府」。

這位貝勒爺，不愧是位識趣的人。

雲珠愕然半晌，旋即倏然而笑，道：「好厲害，南海郭家有兩位少爺進了內城。」

海貝勒又笑了，道：「芳駕蒞臨，是要見我還是要見我這位老弟？」

海貝勒道：「別看他，您就瞧我那麼糊塗？」

海貝勒濃眉軒起，猛一點頭，道：「好吧，老弟，我聽你的……」

郭璞陡挑雙眉，道：「胤禎他敢，除非他不要命了！」

郭璞笑了，笑得有點激動，忽地，他探懷取出了那封信，向雲珠面前一遞，開口說道：「姑娘，這封信不是您寫的？」

話落，一聲失陪，轉身大步而去。

雲珠道：「『藏寶樓』，最上一層。」

雲珠回身帶淚而笑，道：「六少，你真是送我麼？」

郭璞淡然笑道：「那是您捧我……」

雲珠一驚，急道：「六少，怎見得？」

他神色一轉凝重，道：「我懷疑海青已經看破了我的底細。」

言畢，逕自轉身行向後院。

郭璞道：「可是我不能不再試試。」

郭璞道：「您該已知道了，在川鄂交界處殺死『九指頭陀』、義感甘瘤子的那位功力奇高的黑衫客！」

雲珠一怔，道：「六少，難道五哥，莫非……」

雲珠一驚住口，再看郭璞那怕人神色，美目中湧出萬般憐惜與心痛。

雲珠淡淡說道：「我以為六少自己不會不明白。」

雲珠一怔，旋即美目望向郭璞。

海貝勒點頭說道：「我明白了，只是正如雲姑娘所說，這場官司就是打贏了，恐怕對老弟你也沒有什麼好處。」

一語輕輕帶過，絲毫未著痕跡。

海貝勒道：「自然是海騰與海駿。」

「六少！」雲珠截口說道：「我不這麼想，我只以為你在害三個人，陷三個人終生於萬劫不復，使三個人痛苦一輩子。」

望著那隱透灑脫的魁偉背影，郭璞與雲珠互覷而笑，不覺地四隻手握在了一起，就在這一笑、這hｔｔps://ｍ.ｈｅtｕｂook.ｃｏｍ.ｃom一握手，多日來的相思，盡在不言中雲消霧散。

她忽地一笑改口說道：「六少，放心去你的吧，該說的我以前已說過了。」

雲珠眉鋒一皺，詫聲說道：「那怪了，這會是誰……」

雲珠接著又道：「先甜蜜而後大痛苦，何如根本就讓他嚐嚐痛苦，日子一久，那痛苦也就漸漸淡消了……」

雲珠方自盈盈禮下，聞言一愕抬頭，她碰上的是郭璞飛快遞過來的一個眼色。

海貝勒道：「那麼您怎……」

「六少！」雲珠淡淡說道：「萬事以大局為重，莫因一時小不忍而辜負了苦大師的重託，違背了師命，更陷億萬漢族世胄，先朝遺民於……」

雲珠點頭說道：「您放心，海爺的話，我一定帶到。」

郭璞淡淡笑道：「一路上我沒有機會告訴海爺，為什麼我請海爺讓他們留下火器，如今我可以說了……」

郭璞淡淡說道：「那也許他對我只是動了疑，再不就是他跟我一樣地軟心腸不忍，您知道，他是個血性奇……」

郭璞淡然搖頭，道：「慚愧得很，我未能得他老人家十分之二三，他老人家在舉手投足間擊斃了一空頭陀，感動了甘瘤子，我就不能。」

兩道寒芒閃自海貝勒雙目，他沉聲說道：「海騏給我備馬去！」

雲珠道：「六少，假如我能有你的一半，我就知足了。」

海貝勒道：「殺人的是他，賞人的也是他，這倒好，還有呢？」

雲珠截口說道：「關前輩怎麼說的？不是要你拿得起，放得下麼？」

雲珠忙道：「謝謝您，海爺，沒有了！」

雲珠美目凝注，道：「六少，你可知道你在幹什麼？」

雲珠道：「海爺，您明智，刑部有幾個腦袋敢惹皇上，又有幾個腦袋敢惹您？為難的是刑部，我敢說這官司就是打到『宗人府』也解決不了，您以為然否？」

雲珠道：「六少，海貝勒是個公私分明的人，話他已說過了，要是讓他知道了你的底細，先下了手……」

雲珠忽地熱淚奪眶，頭一低，道：「謝謝，六少！」轉身行出亭去。

雲珠道：「皇上為他押解重犯有功，已頒下賞賜……」

郭璞一震急道：「怎麼，姑娘，您已經知道那頂『九龍冠』藏在何處了？」

郭璞道：「看情形，這裡該是機關層層密佈。」

郭璞「哦」的一聲，道：「用不著瞞您，金玉樓！」

郭璞呆了一呆，苦笑搖頭，連忙跟了上去。

郭璞忙站起跟了出去，道：「姑娘，我送送您。」

郭璞身形再顫，默然不語。

郭璞點頭說道：「是的，姑娘！」

雲珠微頷螓首，道：「是的，六少！」

雲珠接過紙條，只一眼，立即紅了嬌靨皺了眉！

雲珠道：「這六少放心！」

郭璞遂把適才一路上，海貝勒那轉來令人心驚的話說了一遍。

郭璞道：「姑娘，不談這些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