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圈套
承親王一聽這話，臉色變了，剛要發作，龍天樓沒等他發作就說了話：「那只是附帶，龍天樓有急要大事稟報王爺！」
玉妞面上一紅，嗔道：「瞧您問的。」
龍天樓遲疑了一下，只好跟著走了。
龍天樓道：「要是我沒料錯，他——定是來查證一下富兒、桂兒的死活。」
敢情這位是承王福晉。
大貝勒冷冷道：「這個辦案的是個小白臉兒，不大好。」
美福晉忙叫道：「拿下，把這個人給我拿下。」
前面近丈處，黑忽忽蹲了一團黑影，看不見臉，但可看出是個黑衣漢子。
「敢問王爺，格格房裏，收拾得一乾二淨，是誰的主意？」
「跟他說這個是多餘。你放心，凡是龍家出來的，都沾不上這個。」
白五爺道：「小七兒，這傢伙是在挖——」
再看手裏捏的暗器，銀白色的，赫然是根鳳釵，女人的髮飾，還透著些令人心跳的幽香。
「有什麼異樣嗎？」
大麻子等親眼看見他從承親王府出來，是承親王府的護衛，應該沒有錯。
承親王轉過臉來道：「龍天樓——」
美福晉那炙熱目光瞟了龍天樓一眼，可惜龍天樓低著頭沒看見，不過他應該清晰地覺得出。
龍天樓連謝也沒謝就跟著走了。
龍天樓答得更好：「草民家教嚴，多年的江湖生涯，也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還能克制自己。」
「去你的。」美福晉嗔道：「你少沒良心，那一頭看不著好臉色，就跑到這兒來找我出氣，哪一回我說什麼了？」
「顯然毛病是出在府裏，怕消息走漏，打草驚蛇，他能說嗎？」
只一眼，龍天樓立即心神震動，連忙站起身低頭哈腰。
「不敢，幾手莊稼把式，僅是防身而已。」
玉妞道：「我不也早勸過您？」
龍天樓道：「自然有，事到如今，我也不必再瞞，我已經找到富兒跟桂兒了，不過她們倆到現在還昏迷不醒，只等她們醒過來，是誰幹了這種喪盡天良的事，也就不難知道了。」
「對，我是五城巡捕營找來的，所以我只對五城巡捕營的統帶一個人負責。」
龍天樓原就知道這位美福晉的意圖。
可是，做夢也沒有想到她會這麼急進，這麼大膽，剖白得這麼赤|裸裸，以致使得他無法據守：「福晉——」
只見承親王帶著兩名貼身護衛，急急忙忙地走了過來。
大麻子道：「明明已經死了的人，怎麼還會——」
「有，大麻子盯著呢！」
承親王臉色一變：「龍天樓，你是說——」
龍天樓這裏讓過暗器銳鋒，伸兩手捏住了暗器尾端，再看時，那瘦小黑影已經不見了蹤影。
美福晉、哈總管也一怔色變。
「不管格格是為什麼失蹤，只要是在她房裏失蹤的，出事現場多少可以找到些線索。」
「有人綴著沒有？」
白五爺伸手攔住，沉聲道：「哪位朋友這麼看得起白某人？」
白五爺看了看龍天樓：「小七兒，這個圈子裏的事兒，你還不清楚，這話玉妞雖不該說，可卻真是實話，你是得留點兒神，要不然你會很為難。」
哈總管忙帶著龍天樓進了精舍。
「沒有人願意拖，也沒有人敢拖，可是總要給的時間夠。」
但是，就在這一剎那，美福晉的那隻柔荑，突然緊緊地握住了龍天樓的手，同時另一條粉臂也像水蛇似地從後頭繞上了龍天樓的脖子，動人的上身揉動前傾，鳳眼中透射出令人蝕骨銷魂的光芒，香唇帶著能熔化人的炙熱，跟著就貼上了龍天樓的臉，往龍天樓耳朵裏鑽的，是一種帶著顫抖、近似夢囈的話聲：「那你還猶豫什麼？！你慰我渴思，我必盡心盡力以報——」
「小七兒，很顯然的，這是滅口。咱們只顧著螳螂捕蟬，沒防著黃雀在後。」
「站住！」
哈總管又一笑，笑得相當神秘道：「老弟你馬上就知道了，跟我走吧。」
哈總管一把抓住：「慢著，你怎麼能私自拿王府的東西？」
龍天樓道：「大貝勒明鑒，草民天膽也不敢惹格格。」
龍天樓抬手一擋，硬把哈總管震得退了兩步，一齜牙，一咧嘴，抱住了腕子。
承親王府對龍天樓來說，自是可以隨意進出。
美福晉道：「就是巡捕營薦給你叔叔辦案的那個人。」
前兩個，後四個，都是丫頭打扮，而走在兩個丫頭之後，四個丫頭之前的，卻是位使人覺得眼前一亮的貴婦人。
這許又是官太太的作風。
「哈總管，這兒沒有第三人。」
龍天樓的臉仍向著前方，他不能轉臉，哪怕是一分一寸。他臉只動一動，就會碰上美福晉那兩片炙熱而動人的香唇：「草民不懂福晉何指。」
龍天樓一力承當，天塌下來，有他頂著。
哈總管微一怔，看了看龍天樓道：「王爺答應歸王爺答應，你們還是要加緊偵查啊！格格失蹤有不少日子了，萬一——」
富爾不敢。
美福晉道：「怎麼說，富兒、桂兒她們——她們不是都回家了嗎？」
承親王毅然點頭：「好，我就再下一紙手令給你。」
美福晉帶著幾個丫頭，轉身走了。
美福晉這裏剛坐下，燈光一晃，水榭裏走進個人來。
哈總管定了定神，急步迎前，居然是滿臉堆笑：「老弟，你來得巧，也可以說你來得不巧，王爺不在府裏，可是我正要去找你。」
龍天樓定定神道：「正巧我來見王爺，在門口碰見了哈總管。」
龍天樓道：「福晉寵召，不知道有什麼指示？」
承親王轉望美福晉：「我還當是什麼事兒呢，你也真是，這用得著生氣？到現在為止，真還沒有什麼線索。」
美福晉還待再說。
龍天樓道：「至少證實了一點，毛病確實出在承親王府裏。」
白五爺道：「不過什麼？」
他站立的地方，留下了一個相當深，而且整齊一如刀割的腳印。
「房裏的線索沒了，可能知道內情的人，兩個下落不明，兩個已被人滅了口，這件案子實在很難辦。」
眼看著一批幹練人手匆匆出了巡捕營，龍天樓這才趕往白五爺家。
「別你呀我的，只說一句，我的話你聽是不聽？」
「早就跟您說，別幹了，回江湖過逍遙日子去，您偏不聽。」
白五爺道：「人呢？」
「奴才斗膽，怎麼見得不是外人幹的呢？」
承親王沒發作，可是語氣不怎麼好：「什麼急要大事？」
只聽龍天樓道：「慢著！」
「可是，可是……」
誰不知道香塚，孤墳三尺，旁豎小碣：「浩浩然，茫茫劫。短歌終，明月缺。鬱鬱佳城，中有碧血。碧亦有時盡，血亦有時滅，一縷香魂無斷絕。是耶非耶，化為蝴蝶。」傳誦遠近，膾炙人口。
白五爺臉上的笑意更濃了，適才的陰沉，一掃淨盡，舉杯一仰而乾。
「五叔，說句不該說的，您可別介意，現在，您算不算給朋友們惹麻煩？自從我爹當年走了以後，曾經發誓不再到京裏來，而如今，他的兒子來了，還得到處晃，隨時隨地都免不了碰上禮王府的人，事實上我已經碰上了，還好只是碰上，可是誰知道往後會怎麼樣呢？」
如今一看也就知道了，瘦小黑影的輕功造詣不弱，在武林中來說，足列一流，換個等閒一點的，不用多，只兩個起落，準被甩掉。
龍天樓坐了下去，他坐的還是原處。
「線索很多——」
承親王道：「不是已經……」
「王爺上圓明園見皇上去了，這時候還沒回府，恐怕今兒晚上不會回來了。」
玉妞一雙美目裏，綻放出異樣的光采，羞紅的嬌靨上，也平添了三分喜意，燈下看，益發動人。
哈總管不會聽不出來，臉上登時變了色：「你這是跟誰說話！」
本來嘛，他堂堂一個王府總管，誰對他不是客客氣氣，敬畏三分，幾曾碰見過這麼一個人，受過這個。
「聽說你有一身相當好的武功。」
「富爾找你來，當然有他的理由，只是你有把握嗎？」
承親王「砰」然一聲拍了桌子：「查，趕快給我查，只查出是誰來，我扒他的皮，抽他的筋！」
趕到了地頭看，夜空無月，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見。
「為什麼？」
哈總管看見他，一怔停住。
所幸，一襲海青色長袍，微微捲起雪白的兩段袖口，露出兩截肌肉墳起的小臂，一條烏油油的大髮辮，垂在胸前，還給人幾分瀟灑意味。
果然，只聽一陣雄健、輕捷的步履由遠而近，直向水榭行來。
「那麼哈總管你要找我——」
大麻子點頭低應：「是他，絕錯不了。」
承親王抬起了頭，舉袖拭淚，擺擺手道：「要是沒什麼別的事，你去吧！」
「事關重大，除了王爺，任何人都一樣。」
「喳！」
在哈總管恭應聲中，美福晉留下一陣香風，帶著六個丫頭擦身而過。
「我既然准他辦案，就只有相信他，他要真會對我怎麼樣，你留在身邊也幫不上什麼忙。」
接著，什麼聲音都沒了，不，只是那種聲音，水榭外是聽不見的！
「那是福晉抬愛，草民還沒有碰上過。」
「以你看，毛病真出在王府裏？」
承親王呆了一呆，道：「龍天樓，你真以為毛病會出在我王府裏？」
哈總管忙道：「王爺——」
龍天樓坐著沒動，一動沒動，美福晉那香唇，幾乎碰上了龍天樓的臉，龍天樓可以清晰感覺到，那吐氣如蘭的炙熱：「不管你是裝糊塗，還是真不知道，我願意告訴你，我覺和-圖-書得你這個人有趣兒，所以我把你找了來，」
天上神仙府，人間王侯家。
可惜，在後頭追他的，是龍天樓。
「草民不敢。」
「我又怎麼了，難道我說的不對？」
美福晉當真是毫不放鬆。
白五爺一瞪眼道：「一個姑娘家，你這是什麼話？」
「是真沒碰上過？還是不說實話？」
哈總管接著便道：「奴才正想稟告您別問，哪知道慢了一步，您還是問了。」
近三丈，聽見了聲響。
龍天樓何等樣人，焉能聽不出來，哈總管這話是在「燒火」，可是他不在乎。
他看上去不過卅來歲年紀，卻顯著極其深沉，站在那兒宛若一座山，令人有千百人推都推不動之感，給人的第一印象，令人有被壓迫得透不過氣來之感。
美福晉拍了座椅扶手：「好大膽的龍天樓，竟敢——哈明，給我拿下！」
龍家當世第一，而小七兒龍天樓，在龍家年輕一輩的七兄弟裏，更是個一身所學稱最的人物。
哈總管一怔，顯然有些不高興了：「這是我們承親王府的案子，我是承親王府的總管。」
「自會留神，你真不想？」
「有，還有三四個呢！」
幾個人看得一怔，劉仁貴道：「這是——」
哈總管卻剔著牙，漫不經心地問：「案子辦得怎麼樣了，找著線索了嗎？」
美福晉的一雙勾魂眼波瞟向了龍天樓：「這是誰家的孩子呀？」
龍天樓仍不理。
「五叔，不能說沒抓到頭緒，毛病出在承親王府，這不就是頭緒了？」
一行三人，加快步履直奔南下窪。
「今年多大了？」
「哈總管放心，我不但不會鬆懈，反而更要加緊偵查，王爺恩厚，不能不報，況且那麼些口子的腦袋，在刀口上擱著呢！我敢鬆懈嗎？」
「他告訴我的啊！」
白五爺道：「那麼咱們——」
白五爺目光一凝：「丫頭，你到底是願意他得罪人，還是願他沾上這種事兒？」
不由分說，伸手拉著龍天樓就往後拖。
那麼是——
話落，他轉身往外行去。
龍天樓接過一看，赫然又是支鳳釵，兩支鳳釵一模一樣。他揚了揚瘦小黑影打他的那一支，道：「這人也賞了我一支。」
龍天樓道：「呃！香塚就在那兒？」
「既然他不能說，你是怎麼知道的？」
「可是，王爺，龍天樓是個百姓，五城巡捕營是個小衙門，連九門提督都嫌官卑職小……」
龍天樓停步道：「王爺？」
大貝勒定過了神，環目放光，緊盯著龍天樓：「他是——」
美福晉又叫了起來：「你來得正好，你自己來看看，可真找對了人了你，竟敢在我面前撒野放肆！」
美福晉的眉梢兒挑了挑：「沒把握你來幹什麼？你可知道，王爺限期破案，破不了案就要腦袋。」
龍天樓微怔道：「王爺不在——」
「王爺可以請旨，派侍衛營負責偵辦。」
「福晉誇獎。」
龍天樓冷然一笑道：「哈總管，你的記性最好也好一點，我有王爺的手令，可是我不願意跟你爭，不過有句話我得說在前頭，耽誤了急要大事，你得擔著點兒。」
「正是好時候，成家了沒有？」
「草民愚昧，還請福晉明示。」
龍天樓腦際電閃靈光，急道：「五叔，看好了這兒。」
「那就給我說。」
「王爺，富兒、桂兒有家不回，兩名護衛回家後同時暴斃，看屍體很明顯是中毒而死，您說這是什麼？」
一般鳳釵，不是金的，就是銀的，而這根鳳釵，竟然是純鋼打造的。
果然，前面那瘦小黑影，往後一揚手，一頭鑽進了密樹林裏。
定過了神，白五爺問道：「大麻子還綴著？」
「也不能這麼說，只要有線索，不愁追不出什麼來。」
美福晉叫道：「都什麼時候了，到現在還沒有線索，你女兒的命你還要不要了！這種飯桶還能用？給我撤換他。」
龍天樓唇邊浮現一絲冰冷笑意，把那方水晶鎮紙又擱回了原處。
「是！」哈總管沒奈何，只好欠個身退了出去，臨出去還盯了龍天樓一眼。
像有人在挖什麼？！
大貝勒威態收斂，唇邊浮現一絲令人難以意會的笑意：「你不但有一張會說話的嘴，還有一顆比常人大得多的膽！」
「對什麼？」劉仁貴道：「這玩藝兒是要人命的，又不是真戴在頭上的。」
再看眼前的佈置、擺設，坐處地上，鋪的是一塊近丈見方的波斯地毯，猩紅色的，毛長長的，踩在上頭，其軟如棉，都能在上頭睡覺，讓人覺得踩上去好生可惜。
哈總管起來了，垂著手哈腰微退。
「王爺！龍天樓特來請辭。」
一行四人，外帶一具屍體，離開南下窪就分了手。
「我可以告訴你，全京城的男人，沒有不想我、不為我失魂落魄的，有人想我都想得發了瘋。可是憑我的身分，有的人是不能，有的人是不敢，只有你，我的身分也好，我這個人也好，你全沒放在眼裏，所以——」
龍天樓腦中閃電百轉，正在想最合適的對策，忽地，他聽見了一陣近乎奔跑的匆忙步履聲，直往水榭而來，心裏一鬆，忙道：「福晉，有人來了。」
「我的小姨，禮親王府的明珠格格說，有個巡捕營辦案的江湖人惹了她，那就是你了？」
「當著你哈總管的面，就不能叫私自拿，有了簽押房的這方水晶鎮紙，你我一旦跟王爺三頭對面，也好證明我的確來過承親王府。」
這片密樹林佔地相當大，從任何一個方向，都能輕易逃脫，別說不能追進去，就是能追進去也是白搭。
龍天樓欠身道：「福晉原諒，事實上草民所說已掌握若干線索，只是為讓哈總管寬心。」
也不知道是得了美福晉的暗示，還是心竅兒玲瓏剔透，兩名侍婢一聲不響地退出了水榭，還輕輕地帶上了門。
「可是我信任你呀，別人都摸不著頭緒，你剛接辦就查出了眉目。」
「是。」
「那麼福晉寵召——」
龍天樓低聲吩咐：「不要動他，還讓他回去，我要看看他是不是會跟別的人接頭，是跟什麼人接頭。」
龍天樓心頭一緊，就知要糟。
那名侍婢跟了出來，龍天樓聽見了，但是裝沒聽見，沒回頭，猛吸一口清涼的空氣，大步往外行去。
「你是從哪兒來的？」
哈總管忙道：「福晉，那紙手令只是對外給他方便。」
爺兒倆剛乾了頭一杯，龍天樓兩眼突閃異采：「有人翻牆進來了！」
美福晉搶了先：「你已經找到富兒跟桂兒了？她們在哪兒？」
承親王八成兒急了，暴叫道：「好了，好了，你也不要再說了，我說，有線索了，富兒、桂兒下落不明，白成、丁蒙兩個被人滅口毒死了，你滿意了吧！」
「王爺，也不一定非仇不可。」
天都黑透了，玉妞兒小嘴兒噘著，臉拉得老長。
龍天樓加快兩步，在長廊中間迎著了哈總管，哈總管忙不迭地道：「見過王爺了？」
「這……」
龍天樓輕吸一口氣，邁步而入。
玉妞道：「可是一旦把他們逼急了，就難說了。」
地上躺著個黑衣漢子，湊近看，仔細辨認，這個人龍天樓在承親王府裏沒見過。
她，卅上下年紀，有著一副讓人心跳的身材，蛾眉淡掃，薄施脂粉，但卻嬌媚無限，尤其一雙眸子能懾人魂魄，成熟的風韻更是醉人。
龍天樓、劉仁貴、大麻子跟著疾掩過去。
哈總管這一聲應得既嘹亮又舒服，走上前伸手就抓龍天樓的胸口。
龍天樓道：「謝謝！」
「辦什麼案？救誰呀？到現在連一點線索都沒有，我不要他，我要撤換他，還有什麼不能打斷他一條腿的？」
「他不過是剛接辦案子——」
「草民龍天樓。」
「我不信！」
「線索？」
「王爺，龍天樓死罪，但顯而易見，毛病出在王府之內。」
龍天樓沒說話，他知道，這句話不能接，否則不是得罪這位美福晉，就是予這位美福晉可乘之機。
大貝勒？何許人？
龍天樓讓劉仁貴、大麻子守著護衛屍首在拐角處等著，自己一個人走向承親王府大門。
龍天樓說話的語氣、態度都不錯，可是聽進哈總管耳朵裏就受不了了。
粉牆上掛著幾幅畫兒，乍看是士女圖，細看能讓人臉紅心跳，原來是穿著半裸的男女嬉戲圖。
哈總管臉色微一變，但是他沒有發作：「你來得不巧，王爺這會兒沒空。」
「又見王爺有什麼事兒？」
「起來。」
對龍天樓，他似乎永遠不夠友善，也不知道對小衙門裏來的都是這樣，還是怎麼著，兩眼一翻，冷冷然道：「什麼事兒呀？」
「喳！」
夜空裏，竭盡目力，四下掃視，只見右前方三丈外，一條瘦小黑影疾閃而逝。
「不，龍天樓是不敢再往深處查了。」
美福晉剛才像團火，如今不過一轉眼工夫，卻變得像從冰窟裏出來的似的，冰冷道：「不用了，來不及了。」
「可是毛病是出在承親王府的哪一位身上呀？」
「這——」
「據龍天樓的調查，富兒跟桂兒沒回家去，至今下落不明，那兩個護衛也都被人下毒滅了口。」
美福晉的一頭烏雲，略顯蓬鬆，但是並不蓬亂，蓬鬆得恰到好處，反增添丫幾分動人的嬌慵。
承親王突一擺手：「哈明，你出去。」
「哈總管是問——」
美福晉一隻手繞上了大貝勒的脖子，另一隻手，伸水蔥也似的玉指，點上了大貝勒的額角，銀牙微咬，帶著「恨」意道：「吃的哪門子飛醋，和_圖_書你呀！什麼都好，就是心胸太窄。我怎麼找也不會找個跑江湖的呀！他施詐，我心虛，派個人去了趟南下窪查看究竟，讓他逮個正著，我好不容易才滅了口，能不找他來探探口風嗎？」
「剛稟報過，是根據調查。」
「一事無成，不敢成家。」
「剛接辦怎麼了，既然把他找來，就表示他比別人行，既然比別人行，一接過手，就該有些眉目，為什麼到現在還沒有線索。」
「誰看見的？」
「真不知道我為什麼要找你來，還是跟我裝糊塗？」
「哈總管，我一不吃糧，二不拿俸，我不是五城巡捕營的人。」
兩名護衛一怔，硬生生把伸出的手又收了回去。
「目下還不知道，不過不難查明。」
大麻子道：「剛往黑窯臺去了。」
驀地一個話聲從院子裏響起：「五爺，劉仁貴見龍爺！」
「是，草民告退。」
可是，天樓哥一到，玉妞兒馬上就春風解凍了，埋怨了幾句，連拉帶扯地就把天樓哥按坐下了。
承親王一下子又像洩了氣的皮球，半晌才道：「好吧！我聽你的，你趕緊給我查，趕緊救回我的女兒來，我這麼大年紀，只這麼個女兒，萬一她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
美福晉搖頭道：「不，你看這個地方像是談正事兒的地方，我這個樣兒像是談正事兒的樣子嗎？」
哈總管忙道：「回您的話，他就是巡捕營請來辦案的那個江湖客。」
轉臉望玉妞：「丫頭，別等我們，先吃你的。」
龍天樓氣得跺腳，人就借那一跺之勢騰身，往來路飛射而去。
而美福晉卻似乎緊鍥不捨：「我是說，人不風流枉少年，像你這樣的年歲，人又長得這麼好，你不想人家，人家想你，難道你就從不動心，從不想逢場做戲一番？」
美福晉瞅著龍天樓，動人的香唇邊泛起一絲讓人摸不透含意的笑：「你一定奇怪，一般女人總是求天長地久，我為什麼只求露水姻緣？我可以告訴你，那是因為我欠缺這麼一樣——極天下之榮華富貴，別的我還求什麼？一般男人，能給與我所欠缺的，但是無法給與我如今所擁有的財富；即使能給與我像我如今所擁有的財富，卻又無法給與我像我如今所擁有的身分地位。一旦我真能碰上個既能彌補我的欠缺，又能給與我財富、身分、地位的，他必是權勢富貴中人，我願意捨此就彼，我願意改嫁，但卻又為大清朝的皇律家法所不容。所以，我只求這一樣，只求露水姻緣，不求天長地久，你明白了嗎？這對你，只有得而沒有失，你應該不會不願意，是不？」
哈總管他臉色難看，就要發作。
「福晉——」
「怎麼辦？你相信他是個幹才，我看他是個飯桶。撤換他，我要打斷他一條腿。」
龍天樓裝沒看見。
他施一禮，要退。
只聽美福晉撒潑似地叫道：「叫你們把他拿下，聽見沒有？不快把他拿下，我要你們的腦袋！」
可是他剛進偏門，就看見哈總管迎面行來，似乎正要出去。
叫的是龍天樓，話卻是對哈總管說。
白五爺道：「招呼大麻子。」
黑衣漢子蹲在那兒，拼命挖土，就不知道他在挖什麼？
轉眼工夫，龍天樓已追近了兩丈，再有兩轉眼工夫，龍天樓準追得伸手可及。
「這個我知道。」
龍天樓只當是去上次見美福晉的那間精舍。
許是承親王剛吃過飯，懶得走動，這回是在他的書房接見。
承親王道：「這兒只有我的總管——」
他說寫就寫，這回是親自提筆，一紙手令一揮而就，照樣地蓋了他那顆小印。
「王爺，內務府有名冊可以查。」
哈總管哼哼一笑道：「這話好聽多了。」
哈總管遲疑了一下：「這麼些日子了，真一點有用的線索都沒有嗎？」
龍天樓淡然道：「你看清楚了，這是另一張。」
「以我看，做案的人意不在要格格的命，要不然他大可把那格格一刀殺死在小樓臥房之內，用不著把她擄走藏匿起來。」
伸手把那紙手令遞到哈總管眼前。
「怎麼不叫無禮？還要怎麼樣才能叫無禮？難道非罵我幾句，給我幾個嘴巴才叫無禮？你是沒看見他那態度，仗著你給他那一張手令，眼裏就根本沒我這個福晉。」
「你，這怎麼行——」
說完話，她坐了下去。
沒容玉妞答話，拉龍天樓、劉仁貴就走。
邊走著，白五爺問道：「那個護衛什麼時候出承王府的？」
「是，謝謝福晉。」
「我准你放手去查，放手去辦。」
哈總管目光一凝留了意：「呃？」
龍天樓想把手從美福晉那柔若無骨、溫潤滑膩的玉手下抽出來。
「五叔，您是老公事，應該知道這是必然的，不過這種事我也想得到，我會盡量想法子避免的。」
「你怎麼知道他們的家——」
白五爺吁了口氣道：「可總得辦完這件事。」
「往哪兒去了？」白五爺忙不迭地問。
「我還能不知道你來自江湖！」
龍天樓道：「顯而易見的，外人不可能這麼瞭解他們的動靜，即便是外人，府裏也應該有他們的內應。」
這座承親王府確是夠大的，幢幢的屋宇，重重的院落，長廊縱橫，飛簷狼牙。
「小七兒，下手的是個坤道。」
劉仁貴道：「快二更了。」
龍天樓也來個傲不為禮，根本不拿他當回事兒：「我要見王爺！」
「王爺，不一定非跟格格有仇不可。」
承親王往下一坐：「什麼事？說吧！」
龍天樓人在夜空，舌綻春雷，霹靂似地一聲大喝：「哪裏走！」
龍天樓話剛說完，美福晉兩隻手同時停頓，挪身移開，嬌眉上帶著濃濃的紅熱，鳳目中還有未退的欲|火：「不會吧！我交代過了，這時候會有誰——」
龍天樓欠身施禮：「草民龍天樓，見過大貝勒。」
白五爺登時又皺了眉：「這——」
地毯上放的，不是上置錦墊、雕花的太師椅，而是拐了彎的一排錦墩，緞子面兒，繡著花，裏頭不知道裝的是什麼，像吹了氣似的，人坐在上頭好舒服。
很明顯，這麼一個婦人，需求是極其強烈的，她的身體裏蘊藏著一團火，一旦這團火被點燃，誰掉進去誰就會落個毛髮無存。
聽得龍天樓等一怔。
要不然，龍家共有七兄弟，白五爺不會專挑他來。
四個人，龍天樓、白五爺在前，大麻子、劉仁貴在後，疾快地在夜色中行去。
黑暗中，聽美福晉微喘著道：「你就不怕——」
「所以你不敢再查下去？」
「那，你說怎麼辦？」
適時，承親王的話聲傳了過來：「什麼事？什麼事？」
承親王鬆了龍天樓，「砰」然一聲坐了下去：「怎麼會有這種事，怎麼會有這種事？」
承親王更急了：「你也真是，不告訴你你生氣，告訴了你你又——」
玉妞盯著他道：「怎麼不說話？」
「如今的朋友，不比當年，個個有家有業，我就是不願給朋友惹麻煩。」
白五爺手裏捏著一物：「小七兒，這傢伙讓這玩藝兒打進了太陽穴。」
美福晉忙道：「我沒事兒了，龍天樓，你去吧！」
大貝勒轉眼望美福晉：「您還有事兒嗎？」
「謝謝福晉，草民自會留神。」
說完了話，她嬝嬝往裏去了。
哈總管兩眼似乎一亮，忙不迭地道：「都是些什麼樣的線索？」
「草民來自江湖。」
龍天樓平靜地回答：「福晉沒有記錯。」
白五爺一點頭道：「好，完事後上家去，我在家裏等你！」
龍天樓道：「不知道該怎麼說好。」
龍天樓淡然道：「王爺，你這樣於事無補，一旦走漏消息，反倒打草驚蛇，對破案，對格格都大不利，為了這件案子，為了您的獨生女兒，您只有隱忍不動聲色。」
龍天樓又一怔，也跟著欠了身。
「上自那位福晉，下至使喚丫頭老媽子，都是坤道。」
「這什麼話！我不要管，就你一個人急！我不急？」
美福晉擰腰挪身，又挨近了龍天樓些，兩個人幾乎要合成一個人：「我說得還不夠明白嗎？」
「走。」
往裏，也就是適才那名侍婢進去的地方，垂著一重重五顏六色的絲幔，絲幔後有燈光，還聽得見輕微的水聲。
水榭裏，大貝勒坐了下去，瞪著一雙環目在望美福晉。
到了承親王府之外，恰好打二更，站門的親兵還在，可是偏門已經關了。
龍天樓沉吟了一下：「五叔上巡捕營稟報統帶一聲去，我跟這兩位帶著這具屍體，上承親王府走一趟去。」
身旁地上的坑，已經挖大了，有股子屍臭上沖。
美福晉深深看了龍天樓一眼：「叫他跟著來，我要問話。」
龍天樓想攔沒來得及，心裏一動，轉念一想，也好，乾脆來個將計就計。
話還沒說完，水榭門豁然而開，適才兩名侍婢中的一名奔了進來，慌張地道：「福晉，大貝勒來了。」
「名字很好，真的很好，我很喜歡你這名字。」
富爾自然要問。
「他是來辦案的，是來救——」
「可是你總不能不管我的女兒啊！」
龍天樓霍地站了起來：「承王府有動靜了？」
等了半天，哈總管才一邊擦嘴，一邊剔牙地進了簽押房，敢情他已經吃過晚飯了。
「你是個聰明人，你為我想想，我這種年歲，這麼個人，嫁那種年紀，那麼個人，我是什麼都不缺，我缺的只有我知道。可是以我的身分，我也
m.hetubook.com.com有所不能，有所不敢，想能想敢，想咬牙橫心豁出去，必得值當，也就是說，必得讓我碰上值當的人兒，天可憐見，如今總算讓我碰上了，那就是你這個龍天樓，你只要能彌補我的欠缺，稱我的心，如我的意，我什麼都能不要，甚至不惜死——」
龍天樓一揚手令，沉喝道：「王爺手令在此，誰敢拿我！」
許是官太太們都愛這調調兒。
「說不出來，反正不夠端莊，不像正經就是了。」
「福晉原諒，為免她們倆再被人滅口，草民不能說。」
白五爺屏息凝神，一個起落已竄近一丈內，借著夜色掩蔽身形，往發聲處看了看，往後急招手。
玉妞瞟了龍天樓一眼道：「既是這樣，你可得留神點兒啊，越是大府邸越污穢，髒事兒常聽人說。」
「還是啊，為什麼能對你說，不能對我說，你這個王爺能知道，我這個福晉不能知道？怎麼了，是我會壞事呀？還是懷疑到我頭上來了？」
「真沒碰上過。」
龍天樓道：「不敢！」
美福晉「呃」地一聲道：「已經掌握若干線索了？我倒是輕看了你。都掌握到什麼線索了？」
龍天樓道：「草民愚昧，不知道大貝勒何指？」
「什麼時間夠不夠，五城巡捕營養那麼多人是幹什麼的？」
「草民不敢說有把握，但盡心盡力。」
那侍婢道：「我們福晉可沒想到你會來這麼快，她正在洗澡呢！你坐會兒吧！」
精壯漢子劉仁貴轉臉望龍天樓：「龍爺，承王府出來了一名護衛。」
大貝勒忽然笑了，兩眼噴出了火光，遙遙抬手一彈，几上的燈，應指而滅，霎時一片黑暗。
這位年輕輕的尊貴婦人，竟會說出這種話來，可見她為自己設想得多麼周到，也可見她必是位老手，絕不是像她自己所說，到今天才碰上讓她中意的人。
不知道龍天樓心裏怎麼樣，看臉上，他是十分的平靜，就像一泓毫不揚波的池水。
另一名侍婢道：「你坐啊！」
這位魁偉高大壯漢子，進水榭一眼看見另有別人在，微怔，腳下也不由為之一頓。
福晉寵召，豈能不去？
「我原就納悶兒，五叔，我覺得這位承親王福晉有點邪氣！」
白五爺等順著龍天樓所指一看，看是看不見什麼，不過老京城一看方向就知道是哪兒。
稱她為一代尤物毫不為過。
水榭裏，珠簾低垂，燈光微透，聽不見一點聲音，看上去既寧靜，又溫馨。
「許是格格真生了氣，大貝勒知道，人生氣的時候，怎麼看對方，對方都不順眼。」
美福晉那眼角微翹的鳳目一瞟，香唇邊掠過一絲奇異表情：「我不信，除非你是個魯男子、木頭人兒。」
「可是照她的說法，你不是這個樣兒的，她說你很狂傲，簡直不把她放在眼裏。」
龍天樓微一搖頭：「我跟哈總管說過，目前頭緒很亂，也就是說，線索不是沒有，只是還很難說哪個有用，哪個沒用。」
美福晉已然居中高坐，一雙勾魂眸子直盯著龍天樓。
「承親王府的坤道——」
龍天樓道：「請王爺靜候佳音就是，草民告辭。」
「要不要挖出來？」劉仁貴問。
美福晉微擰嬌軀，就坐在龍天樓的對面，微撩輕紗晚裝，這條玉腿搭上了那條玉腿，晚裝下襬處，微露雪白一塊，不知是有意抑或無心。
哈總管似乎有點失望：「呃！我看這件案子扎手，很不好辦。」
「那你的意思是說——」
美福晉冷然又道：「你能走嗎？這時候出去更不好。」
「不用怕，我不要求你別的，你還是你的江湖人，我還是我的承王福晉，我當然不會說出去，你應該也不會，其實就是你說出去也不要緊，我絕不會承認，到那時候，掉腦袋的還是你，我一點事兒也不會有。」
美福晉像沒看見哈總管，緊盯著龍天樓說了話，話聲有點冷意，但卻難掩嬌美：「你是富爾找來的？」
沒奈何，只好等了。
龍天樓把握時機站起道：「福晉，草民告退。」
龍天樓搖頭道：「事關辦案機密，恕我不能奉告。」
「我知道，他們告訴我了，怎麼樣？」
「不沾這個不就得罪人了嗎？」
龍天樓把經過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承親王竟流下兩行老淚，低下了頭。
「是福晉的主意，她非說是鬧大仙不可，所以把那個屋的東西全燒了，怎麼？」
「奴才大膽也不敢在您面前胡說，不信您問問！」
龍天樓道：「五叔，我去一趟。」
這個人，身軀魁偉高大，龍天樓已有一副頎長身材，他比龍天樓還高半個頭。
「奉命？哈總管奉誰之命？」
「南下窪？」
「是的。」
美福晉站了起來，擰身竟坐在了大貝勒腿上，嗔道：「看什麼，別胡思亂想，我是叫他來問案情的。」
龍天樓雙手接過手令，道：「有了王爺這紙手令，龍天樓馬上就可以展開偵查，只是，為免打草驚蛇，還請王爺不可對任何人提及毛病出在王府之內。」
龍天樓一口氣奔進了巡捕營，密見統帶，要富爾馬上派出幹練人手，秘密監視承親王府四周，跟蹤每一個出府的人，只要有任何發現，馬上到白五爺家通知他。
哈總管道：「王爺，這您就不能怪福晉生氣了，連奴才聽了這話，心裏都不舒服，府裏都是些老人，誰會幹這種喪盡天良的事兒呢？」
難不成有人盜墓，想挖開香塚一探究竟？
白五爺皺著眉沒說話。
龍天樓平靜地道：「龍天樓自知死罪，只是，王爺，格格失蹤，丫頭、護衛被除名逐出王府，兩個不知下落，兩個中毒暴斃，要不是因為他們知道些什麼被人滅了口，您說又是什麼？毛病不是出在王府裏，您說又出在什麼地方？」
瘦小黑影一揚手，破空之聲疾快襲到，稍微有點經驗的都知道，那是暗器，何況是龍天樓。
「要是都回家了還說什麼？她們兩個失蹤了，白成、丁蒙讓人毒死了。」
哈總管一怔！
「小七兒，怎麼這麼老半天，碰見什麼了？」
「有這種事，有這種事，那我問他他為什麼不說。」
「怎麼不？你不會幹那種事兒，可是不依順她們，又得罪不起。」
「王爺，龍天樓告退。」
哈總管一怔，旋即笑了：「老弟臺，你可真是忙中不亂啊！跟你逗著玩兒的，你怎麼當了真，請等等，我這就給你通報去。」
承親王幾生修來，何來如此大福分？
也難怪，畢竟是父女至親。
「做賊的總心虛。」龍天樓道：「做賊的要是心不虛，多少案子都破不了。」
「怎麼不說話呀？」
大貝勒笑了，笑得有點冷意：「你的確很會說話，不過倒也是實情。聽我告訴你，你是來辦案的，就辦你的案，別的人少惹，尤其是這幾個大府邸的人，要不然別怪侍衛營找你的麻煩，因為我領侍衛營，明白嗎？」
這兒的兩名護衛忙躬下了身，哈總管更是忙迎過去打扦。
應該不會，香塚在這兒多少年了，一直完好。
承親王定過神忙道：「龍天樓，你——」
哈總管道：「奴才剛就碰了一鼻子灰了，人家說在巡捕營只對富爾一人負責，在王府只對王爺一人負責，這意思您懂嗎？就是說關於這件案子的案情，隻字兒不能對第三個人說。」
白五爺這才說了話：「原來是側福晉，剛扶沒多久。」
龍天樓望著地上黑衣漢子道：「富兒、桂兒被害埋在了這兒，是不會錯了。」
美福晉的一隻柔荑，已經搭到了龍天樓的手上。
龍天樓欠身一禮，退出書房。他這裏剛帶上了書房的門，哈總管已從長廊那頭快步迎了過來。
龍天樓道：「什麼時候了？」
美福晉叱道：「胡說，哪有這種事！」
「你——」
「叭」地一聲輕響，哈總管手裏的牙籤斷在了嘴裏。他手裏一扔，嘴裏一吐，道：「你來見王爺，就是為向王爺稟報有了線索？」
承親王就要說話。
「不敢再往深處查了？為什麼？！」
他左手從懷裏掏出了承親王親筆所寫那紙手令，一抖抖了開來，道：「福晉，草民奉有王爺手令。」
龍天樓淡然一笑，沒說話。
這個人是個關鍵人物，不能追丟，而畢竟還是追丟了。
哈總管笑哈哈地道：「我是奉命找你呀！」
果然，叫聲方落，衣袂飄風之聲響動，一條黑影劃空掠到，是個粗壯黑衣漢子，站得近，龍天樓目力又好，看出這漢子臉上有幾個榆錢兒大小的麻坑。
豈知不是，一路還往後走，一直進了後花園，走過一座朱欄小榭，踏上了一座水榭。
龍天樓道：「王爺能否不動聲色？」
龍天樓要抬的手沒動，兩名護衛也急忙收住步子。
「沒人說你不急，只是——我信得過他，把案子交給別人我不放心。」
四個人放輕步履挨過去。
白五爺一揮手，哈著腰先竄了過去。
龍天樓只應了個「是」字，顯然是步步為營。
她擰身坐在龍天樓身邊，挨得好近，高挺的上身，幾乎碰著了龍天樓。
到了黑窯臺，龍天樓耳目並用，白五爺、大麻子、劉仁貴三個卻只能用眼，四人聽聽看看，沒人，夜色寂寂，一點影子都沒有。
白五爺推杯站起，震聲道：「仁貴，揀要緊的說。」
大麻子道：「拿這兩支鳳釵去對。」
龍天樓有一身絕世武功，然而此刻的他，卻似羊入虎口wwｗ.heｔｕboｏk•ｃｏｍ.cｏm一般。
他知道，對付這種小人，就不能像對常人一樣。
哈總管定睛看去，一怔，旋即道：「稟福晉，這紙手令是對咱們府內的。」
龍天樓對她這些話，自然無法「苟同」，定了定神道：「福晉——」
「福晉原諒，草民無可奉告。」
「草民知道。」
龍天樓躬身剛一聲：「王爺——」
哈總管猶豫著沒敢上前，他倒不是怕龍天樓手裏那紙手令，他是怕龍天樓那雙手。
「福晉是打算降罪草民？」
「是，草民告退。」
白五爺點頭道：「這倒是。」
美福晉轉臉望哈總管：「怎麼了，我為什麼別問？」
龍天樓像沒聽見，人已經出了精舍。
陶然亭很高，水木明瑟，跟「黑窯臺」相對，亭下是數頃的沼澤之地，種著蘆葦，大黑夜的，往這跑幹什麼？
龍天樓道：「不必了，咱們知道就行了。」
哈總管一旁插了嘴：「稟福晉，人家跟巡捕營的白殿臣沾親帶故，不能不來，來了之後果然不同凡響，據人家親口說，已經掌握了若干線索了。」
龍天樓不但是一身所學在七兄弟中稱最，就連胸羅才智也是一等一的。
「人長得這麼好，又年輕輕的有這麼一身好武藝，怎麼會還沒娶親成家呢？」
沐浴方罷的女人動人，沐浴方罷的美人更為動人，的是不差。
天知道，她這個「想」字，指的是想什麼？
龍天樓馬上就明白了幾分，心想五叔跟玉妞說的要應驗了，有心不去，可是轉念一想，沒吭聲，任由哈總管拉著往後去了。
「你不是來求王爺寬限的嗎，我是問王爺答應了沒有。」
難怪他不敢，他什麼頂戴，有幾顆腦袋敢派出人去監視承親王府？
進城的時候，日頭已經偏了西，等龍天樓進了內城，到了承親王府，日頭就要下山了。
美福晉霍地站起：「對哪兒都一樣，要弄清楚我是誰，我不管什麼手令不手令，我說拿下就得拿下！」
龍天樓知道，這一定是巡捕營互相聯絡的信號。
「為難？」
美福晉霍地轉過了臉：「對我也不能說嗎？」
哈總管瞅著龍天樓道：「走吧！」
「那您不但是見外，也對江湖生涯隔閡了。」
「問問你找的好人哪！」
也就在這時候，從前頭轉過一行人來。
承親王道：「富兒、桂兒她們是被除名逐出府去的，兩個失了蹤，兩個被人毒死，顯然是他們知道什麼，有人怕他們說出來，這不是毛病出在府裏是什麼？」
哈總管抬手就要拍桌子。
「既是只有幾手莊稼把式，他們把你薦給我二叔幹什麼？」
猛抖雙手，矯若游龍，行空天馬般，平飛疾射追去。
「小七兒——」
「降罪，我也得捨得呀？不過也難說，女人家要是狠起了心腸，那可是比誰都狠，所以，你是福是禍，還在你自個兒，明白不？」
龍天樓為之心神震動，一時沒能說出話來。
承親王忙站起：「龍天樓，你只管放手去辦事，不管將來查出是誰，自有我做主，我不怪你。」
「一定有不少大姑娘、小媳婦兒想你吧！」
如今，美福晉的嬌媚，比那天初相遇時，又平添了十分。
承親王一驚：「這，這是誰說的？」
他說完話，抄起桌上一方水晶鎮紙，往外就走。
「龍天樓斗膽，請王爺摒退左右。」
這是第二把火。
嬌軀之上，披的是一襲輕紗晚裝，薄得蟬翼似的，映著柔和的燈光，透明、美好的嬌軀，成熟的胴體，若隱若現，欺雪賽霜，凝脂般的肌膚，更顯得光滑細膩，輕邁嬌慵蓮步之餘，輕紗飄拂，一身曲線美好，光潔無瑕，圓潤修長的玉腿微露，白|嫩的玉足腳趾上，塗著鮮紅的蔻丹，再加上那紅熱的嬌靨，噴火的朱唇，炙熱的兩道目光，何只能讓人蝕骨銷魂，簡直能讓人溶化得毛髮無存。
龍天樓如今當然知道富爾是誰，從容應道：「是的。」
龍天樓答得好：「草民一事無成，寄跡江湖，也飄泊慣了，不敢多想！」
龍天樓欠身道：「稟福晉，草民要對王爺負責，加以草民一身繫無數條性命的生死存亡，實在礙難從命，福晉原諒。」
美福晉擰腰站起，帶著一陣香風到了龍天樓面前，一根水蔥也似的玉指，差點沒點著龍天樓的額頭：「愚昧？像你這樣的人會愚昧？你真要是愚昧人兒，那個老頭子也不會把你看成個寶似地找你來辦案了——」
「呃，關外？你姓什麼，叫什麼？」
「剛出來我們就盯上了。」
誰又聽不出來？
再聽那嬌滴滴、軟綿綿，鼻音多過喉音，能要人命的話聲：「喲，怎麼前倨而後恭啊！那股子惱煞人的傲氣哪兒去了？」
「另外請王爺多寬限幾天。」
美福晉似乎很生氣，氣得臉都白了，一點頭道：「好，我不管，女兒是你一個人的，我跟著擔驚受怕，我這是圖什麼啊。我樂得不管，可是他跟我這麼無禮，這該怎麼辦？」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
這兒話剛說完，只見那邊那黑忽忽的一堆，那黑衣漢子的身影，忽地一歪，躺下不動了。
就這些，看得龍天樓益發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因為您給龍天樓的許可權，是對王府以外，不是對王府以內。」
美福晉冷喝。
承親王一把抓住了龍天樓：「龍天樓，你胡說。」
「我可不是非逼你馬上明媒正娶，馬上成家不可啊！」
哈總管很關心、很熱心，足見一片為主之忠心。
天色還沒全黑，精舍裏已經有了燈光。
美福晉臉色一變：「他怎麼——」霍地站起，動作奇快，帶著一陣香風進了重重絲幔之後，再出來時，蟬翼般輕紗晚裝外頭，已經多了一件白底紅花的罩袍。
美福晉、哈總管一怔，臉色都變了。
哈總管冷冷地瞅著龍天樓：「再急要的大事，也得等王爺吃過飯吧。」
大麻子低聲道：「壞了，丟了。」
「回福晉，整廿。」
白五爺突然一拍桌子道：「娘的，怎麼偏會是這種人家出事，又怎麼案子偏落在咱們頭上。」
「往右安門去了。」
白五爺仍沒說話。
「也許巡捕營認為，多一個幫忙總是好的。」
玉妞又道：「爹，辦完了這件事，咱們就走。」
回到了原處，只見白五爺、劉仁貴、大麻子守在那兒沒敢動。
「龍天樓剛稟告王爺，寧願是自己判斷錯誤。」
玉妞道：「實話，您知道這是實話。」
哈總管那裏已欠身接了話：「回王爺的話，龍天樓說頭緒太亂，時間不夠，來請王爺多寬限幾天。」
白五爺抬手一攔：「好了，好了，淨說這些個骯髒事兒，這兒談正經的呢。」
時候是不早了，可是扛著個死人滿街走，總是不好，所以龍天樓等專找黑胡同走。
承親王皺著眉，疑惑地看龍天樓。
「怎麼沒有，做賊似的，出門先張望一下，然後貼著牆邊兒走了。」
「這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王府上上下下，誰會跟她有仇？」
幽香襲人，眼前的佈置、擺設，簡直就令人心跳，引人遐思。
承親王微一怔：「請辭？什麼意思！」
承親王道：「這——」
魁偉高大的身軀已透著威猛，濃眉大眼，黝黑的肌膚更透著懾人之威。
美福晉許是既急又氣，急扭幾步追出了精舍，大聲厲喝：「站住！我叫你站住！」
一聲霹靂大喝震天驚人，那瘦小黑影身法本來就不慢，如今更是快了，電光石火般，沿著數頃沼澤往西北疾奔。
「這——」
承親王忙抬手：「慢著。」
龍天樓抬手一指：「沒有，那邊有動靜。」
只聽一名侍婢輕聲道：「哈總管不過剛出去，你怎麼這麼快就來了？」
白五爺道：「我跟你去。」
龍天樓跟哈總管剛到精舍前，適才六名丫頭中的一名，從裏頭走了出來，道：「福晉叫你們進去。」
美福晉臉色一變：「龍天樓，你敢欺我！」
「這——這事兒讓我一個人操心，你不要管行不行？」
孩子？她才多大年紀？
把角一張朱紅的矮几上，放著一座八寶琉璃宮燈，燈光不亮不暗，柔和得恰到好處。
哈總管上前打扦，龍天樓則躬了躬身。
這一行人，共是七位，清一色的旗裝女子。
「謝謝福晉，那是福晉誇獎。」
走沒五六丈，看見黑窯臺了，黑忽忽的一堆。
「那你說究竟是為什麼？」
哈總管賣力氣的時候，真能辦事，龍天樓負手踱步，走還沒兩趟，他就又進了簽押房，賠著一臉的笑道：「你老弟面子真大，王爺一聽說你來了，茶沒顧得喝就立即准見，老弟臺，跟我來吧！」
提一口氣，拔身上竄，直上夜空。
哈總管乾咳一聲道：「王爺，奴才斗膽，他說顯然毛病出在府裏，是什麼意思？」
「五叔，您小看您過去的朋友了。」
走過去踩上了那柔軟如棉的地毯，坐了下去。
承親王府的護衛不在少數，龍天樓只見過幾個。
只見一個漢子從一處黑胡同口閃了出來，抬手一指道：「五爺，往『南下窪』去了。」
劉仁貴撮口發出幾聲夜梟啼叫也似的聲音。
「看樣子天樓哥是個辦案的能手，比您這位老公事要強得，一旦一步步逼近了他們，狗急了還能不跳牆？」
南下窪有座「陶然亭」，原地是遼金時代的「慈悲庵」，到了康熙年間在此設亭，採白樂天的詩句：「更待菊黃家釀熟，與君一醉一陶然」而命名為「陶然亭」。
白五爺皺眉沉吟，沒說話。
玉妞嬌靨猛一紅。
玉妞噘著嘴道：「告訴天樓m.hetubook.com.com哥留神提防，這怎麼不算正經事兒？」
「見過了。」
「哈總管原諒，我只知道我是在找尋格格，拯救格格，在巡捕營，我只對統帶負責，在王府，我只對王爺負責。」
美福晉坐著沒動，馬上說了話：「龍天樓，見見大貝勒！」
「這件案子，龍天樓辦不了，五城巡捕營辦不了，就是九門提督衙門也辦不了。」
兩名護衛一驚，就要再動。
「那這樣好不好，他惹你生氣，我叫他給你賠罪。」
如今龍天樓進承親王府容易得很，只是進了王府之後，照例還是得在簽押房先見哈總管。
「好說歹說，王爺總算答應了。」
「只是都還沒有什麼進展。」
哈總管帶路，循著那陣能讓人臉熱心跳的香風，走畫廊，走小徑，到了一間精舍前。
「那麼你的意思是說，線索中斷，不好查了——」
敢情大廚房吃過飯了，小廚房這會兒正在開飯。
「頭緒太亂，時間不夠。」
也難怪，飯菜都好了，等天樓哥都盼得人急死了，能怪人家姑娘不高興？
「我可以讓你見不著王爺。」
他這裏心裏正自盤算，重重絲幔掀動，香風襲人，隨見美福晉一副嬌慵無力模樣，由那名侍婢扶著走了出來。
牆角，有一隻高腳金猊，金猊裏香煙正自裊裊上冒，不用說，裏頭點的是極品的檀香末兒。
「我跟大麻子。」
兩名護衛不能不聽福晉的，奔過來就抓。
那股子屍臭，中人欲嘔，讓人掩鼻。
玉妞喜道：「如今有天樓哥做證，到時候您可不許說了不算。」
說完話，在門上輕敲兩下，扭頭走了。
承親王叫道：「不動聲色？我的獨生女兒失蹤了，現在下落不明，生死難卜，竟是我這座王府裏的人幹的，我平日對他們不薄啊！他們竟——你還讓我不動聲色！」
龍天樓心裏也不免為之戚然，道：「您放心，草民一定盡心盡力，草民既然接辦了這件案子，好歹總要給王爺一個交代。」
龍天樓沒說話。
「王爺，那是對外，對王府之內，您以前下的那紙手令，恐怕起不了什麼效用。」
美福晉那兩道炙熱的目光一凝，緊緊地盯在龍天樓臉上，她似乎有著一剎那間的錯愕，然後輕啟濕潤、豐|滿的兩片朱唇：「你叫龍天樓，我沒有記錯吧！」
「你怎麼知道他們是被人滅了口，而不是——」
龍天樓分別欠身一禮，轉身出了水榭。
可是美福晉這一聲厲喝，驚動了王府當值的護衛，驀地奔過來兩個，正擋住龍天樓的去路。
「瞧你糊塗的，看年歲還看不出來？」
「富兒、桂兒跟兩個護衛，都被人滅了口。」
「照這兩支鳳釵看，應該是。」
大貝勒沒讓她說下去：「我怕什麼，我領侍衛營，他上西山去了，還有誰比我更清楚他的行止，今兒晚上啊，他不會回來了。」
「王爺可知道，格格失蹤以後，她的兩個貼身丫頭富兒、桂兒，還有兩個那夜當值的護衛，都被除名逐出了王府！」
龍天樓遲疑了一下：「如果王爺非讓龍天樓偵辦下去不可，龍天樓不敢不遵，但是要王爺再下一紙手令。」
「他沒有線索，沒法告訴你，這怎麼叫無禮？」
「那就行了，不怕他們調虎離山，聲東擊西。」
承親王站了起來：「你辦不了，五城巡捕營辦不了，連九門提督衙門也辦不了，你——是什麼意思？」
「自然是公事。」
「謝福晉。」
大貝勒的臉色好看了些，伸手掀開了美福晉的罩袍，看了那若隱若現的誘人胴體一眼，道：「還好，沒有香汗淋漓的樣子。」
「還沒有。」
龍天樓進書房，承親王已坐在那兒等著了，還沒等龍天樓見禮，他先站了起來：「怎麼，有線索了？」
白五爺苦笑道：「小七兒，我不比你爹，打當初我就沾上了官，只一腳跨進了六扇門，誰不輕看誰不恨，何況這些年來，我也得罪了不少道兒上的朋友？現在他們也許不敢拿我怎麼樣，可是一旦回到江湖去，哪一個能容我過安穩日子？」
哈總管燒上了第三把火：「您聽聽。」
玉妞插嘴道：「邪氣，怎麼個邪法兒？」
龍天樓泰然而立，回望著承親王。
龍天樓冷然道：「哈總管，你要是存心為承親王府好，就不該對人這樣，尤其是對我，你要知道，我不吃這一套。」
哈總管向承親王打個扦，急忙跟去。
玉妞臉色一變，就要動。
龍天樓淡然道：「回王爺，福晉聽哈總管說，草民已掌握到若干線索，便問起草民。草民回稟福晉說並沒有掌握到什麼線索，所以福晉就生氣了。」
「我們王爺禮賢下士，我可不敢落個慢待之名，坐下說話吧！」
「恐怕不可能，你們要知道，這不是別的案子，格格在別人手裏，再拖下去——」
龍天樓方自微怔，哈總管已急步趨前，打下扦去：「奴才恭迎福晉。」
哈總管又神秘一笑道：「老弟臺，這座水榭除了王爺跟福晉，是輕易不許人進入的，我不陪你了。」
哈總管拉著龍天樓直往後走，走了半天才進了後院。
龍天樓明白是怎麼回事，覺得很窘，只好垂下眼皮，望著面的酒杯，裝沒看見。
「草民明白！」
龍天樓道：「王爺，如果您真要我說，我只好說，不敢十分肯定，但是王府裏的這些人，涉嫌最重。」
「這得慢慢查，沒有確切的證據之前，我不敢隨便亂指。」
龍天樓說了話：「福晉寵召，不知道是不是要垂詢有關格格失蹤的案情——」
「哈總管，我有急要大事！」
三個人走得飛快，沒多大工夫，就到了右安門裏一帶。
「龍天樓寧願自己的判斷錯誤。」
「不行！他是什麼人，我是什麼人？我是個堂堂的福晉，他放肆無禮，賠個罪就算了，往後誰還把我放眼裏？」
他沒等龍天樓再說話，一溜煙兒似地走了。
「怎麼不行，我問你，怎麼不行？」
「這什麼，你女兒的事，眼看就讓這些飯桶斷送了，你還非用他不可？」
白五爺道：「許是不是什麼好出身。」
哈總管揚起的手又收了回去，沒拍下去，他狠狠地道：「你也別忘了，你是來見王爺的。」
「那麼，是跟我有仇？」
「福晉說得很明白——」
白五爺話裏有話。
玉妞似乎不放心，還想再說。
龍天樓接著問：「承親王怎麼有這麼年輕的福晉？」
美福晉深深看了龍天樓一眼：「名字很不錯。」
承親王為之一怔，瞪大了眼。
龍天樓道：「承王府外還留的有人嗎？」
白五爺默然了，臉色有點陰沉。
龍天樓更窘，舉起的杯也不能放下去，放下去即是傷玉妞的心，他不忍，也不願，還沒喝呢臉就紅了，紅著臉窘笑：「喝吧，五爺！」
「目下龍天樓還無法肯定毛病是出在王府哪一個人身上，如果萬一是位身分高的，龍天樓實在吃罪不起。」
「怎麼樣？」
「龍天樓斗膽，福晉做差了，這麼一來把所有的線索全毀了。」
龍天樓低聲問：「從承親王府裏出來的，是這個人嗎？」
進精舍一看，眼前是個精美的小客廳，精美而不失典雅。
「走。」
驀地，大貝勒濃眉軒動，環目威棱外射：「呃！你就是來自江湖的那個好手？」
一行三人疾快地出了白家，順著胡同，走得飛快。
「我就說嘛，鬧什麼大仙，偏偏她信這個。」
「是。」
水榭門一開，珠簾掀動，燈光外瀉，兩名侍婢當門而女，兩對明眸緊盯在龍天樓臉上，輕聲道：「進來吧！」
可惜龍天樓沒看，他是不敢看。
話剛說完，燈光閃動，一條人影疾掠而入，是個一身短打裝束的精壯漢子，一躬身還沒說話。
龍天樓提一口氣，銜尾緊追不捨。
龍天樓沒說話。
「但求盡心盡力，真要是那樣，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承親王他得講理，除非是根本不讓他女兒落進人手裏，否則即便是只失了一眨眼工夫，就有殺身的可能，不過——」
承親王已匆忙地到了近前：「怎麼回事，究竟是怎麼回事啊？」
「怎麼樣？」
白五爺抬眼問道：「你什麼意思？」
「好，看在你已經掌握了線索分上，我暫時饒了你，不過你最好趕緊從府裏把那個人給我揪出來，要不然我照樣輕饒不了你。哈明，跟我走。」
劉仁貴脫口道：「香塚！」
這，富爾才急急忙忙下令派出人去。
「草民來自關外。」
「我沒見過——」
「可是你總是五城巡捕營找來辦案的。」
龍天樓帶著劉仁貴、大麻子竄了過去，凝目往前一看，龍天樓的心頭，不由猛然一跳。
龍天樓說了個大概。
「如今你人到了京裏，我們旗人的姑娘，可是大方得很，尤其一些大府邸的，見著順眼的就纏，像你這樣的，能和口水兒把你吞下去，你可留神點兒。」
「怪不得，我還當是格格的生身之母呢！」
「怕只怕等到查出來的時候，那位格格的高貴小命兒——」
龍天樓淡然道：「王爺不必為難，草民來自江湖，還回江湖去，大可不必管這件案子——」
一躬身，提氣長身，飛射而去，快得使承親王根本沒來得及說第二句話。
龍天樓道：「哈總管，我要見王爺。」
臉來，白五爺皺了眉：「那位格格失蹤了有些時日了，咱這些辦案的，到現在還沒抓到一點頭緒，實在讓人著急。」
而就在這時候，西北方面出現了黑壓壓一片，那是片密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