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俠骨頌

作者:獨孤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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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將計就計

第六章 將計就計

蕭涵秋目中威稜暴射,沉聲說道:「查老大,你還打算裝到幾時?我原以為你四人死在天威山莊變故之中,卻不料你四人仍活在人世,這可真是鬼使神差,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我已獲得血案仇蹤的第一條線索,我原以為你兄弟是武林英傑,卻不料你四個竟然是東廠的人,偽裝欺騙於我,在我禁區之內殺人,火焚我山中樓閣,欺可忍孰不可忍,我那桑大哥及那嬰兒那裏去了,說!」
索飛道:「你這是明知故問,護國寺,怎麼樣?」
蕭涵秋笑道:「『天下第一』這名字耐人玩味,你我被稱當世第一,如今他們又來個『天下第一教』,那教主就順理成章地成了天下第一人,似乎是有意跟你我爭第一嘛!」

索飛笑道:「總而言之一句話,你老弟不是誠心交我這個朋友,太以見外,也比我索飛會說話!」
蕭涵秋含笑把木箱遞了過去,道:「索爺,請亭外看去,別驚了霜姑娘!」
忽聽蕭涵秋一笑說道:「四位,只要我功加一分,結果如何,四位都是一流好手,當可明白,如今四位身體髮膚全然無傷,該相信我沒有惡意了吧。」
青袍人冷峻地道:「你可記得入廠時所立重誓?」
按說,這該帶來一陣哄然大笑,可是這些平日作威作福,不可一世的東廠高手,卻一個也未能笑得出來,全都一怔,那倒霉蛋更是惱羞成怒,一張臉漲成了豬肝色,厲喝一聲,翻身躍起,瘋狂飛撲。
蕭涵秋笑道:「有件事要向四位請教,大街上人多眼雜,我總不能當眾攔住四位座騎,只有出此下策了!」
瘦高黃衣漢子驚駭目光連閃,沉聲說道:「那你也管不了那麼多,姓金的,你到底是何來路……」
可是,蕭涵秋神目如電,第二眼便自看出,那四名黃衣漢子臉上,都戴著人皮面具!這就……尋思間,那四匹鐵騎已然風馳電掣般飛捲而過,馳出了十餘丈距離,轉眼工夫消失在皇城方向。
蕭涵秋有點像說笑,索飛也未在意,點頭笑道:「不錯!老弟,是有點像!不過,朝廷本來統轄萬民,號令天下,又跟咱們爭的什麼第一?」
索飛揚了揚濃眉,道:「聽總領班話意,好像有放我等走路之意!」
查氏四豪如奉綸旨,施了一禮,恭恭敬敬地告退而去。
「何必?」索飛笑道:「那問誰?誰叫我服了你?咱們先打架,有話待會兒再說不遲!」立即轉向十名黃衣老者,環目炯炯,略一環掃,擺手說道:「來吧,諸位,我這位好友憑一柄劍,我索某人則憑我雙手,去把你們那另十名高手都叫來,咱們痛痛快快的打上一架!」
魏家四虎駭然再退,那瘦高黃衣漢子突然揮手叫道:「此人便是那欽犯蕭涵秋,大夥兒圍上他,莫要放走了叛逆,否則我唯你們是問,拿人!」
索飛傲然點頭,道:「你敢開口說話,膽子不少,不錯,我正是索某人,今日南龍北虎併肩聯手,力搏東廠十大高手,該傳為武林一段佳話,如不想再叫人,你們就動手發招吧!」
青袍人陰陰一笑,抬手一揮,兩名黃衣老者越眾掠前,抬起那位吳領班屍身,顫抖著奔向後院。
突然一陣步履聲起自院外,索飛住口抬眼望去,只見鄒長風急步走進院門,奔了過來。
蕭涵秋點頭笑道:「我也以為四位不是他四位,因為知交多年,他四位我熟知,絕不會託身六扇門中,由這一點……」
那丟劍的黃衣漢子臉上,倏地浮現一絲既詭異又狠毒的笑意,那位領班卻冷冷笑道:「你姓金的膽大得令人敬佩,既然你願意,我也不便叫你失望,說不得只有答應你了!」
索飛不是糊塗人,自然明白蕭涵秋的心意,濃眉方軒,索霜已然飛快遞過了眼色,索飛立即住口不言!
別說進去了,就是站在那丈高圍牆外,也會令人生出一種毛骨悚然,不寒而慄,避開遠離為上的感覺。
青袍人緩緩轉過了身形,冷冷一笑,喝道:「吳起!」
「索爺,我明白你的意思!」蕭涵秋道:「他今後也不可能再讓黑衣七煞輕易跟咱們碰面,索爺該知道,那藏人的地方很多,藏人的方法也不少……」
蕭涵秋揚眉笑道:「假如你領班願意幫這個忙,那不必問我住在那裏,我可以隨意說一個僻靜的地方,請你領班代約他們碰頭,不過……」笑了笑,搖頭接道:「這個辦法很難行得通,他四個要是一聽說有人要找他們,我只怕他四個不敢出皇城半步!」
那丟劍的黃衣漢子被蕭涵秋那一雙冷電般目光看得頗為不安,不自覺地又退了半步。
蕭涵秋道:「鋼刀雖快,不斬無罪之人,便是官府衙門,也得講個理,我又何懼之有,有什麼好怕的?」
這時,那名喚莫衡的黃衣老者突然微躬說道:「總座,屬下愚昧,蕭涵秋與索飛自投羅網,機會千載難逢,正好一網打雙,總座怎麼反下令放行?」
蕭涵秋笑道:「是啊,早說你四個就不出來了!」
領班黃衣漢子想了想,道:「除非你姓金的溜進皇城,不過那要是被別人瞧見了,不但你姓金的倒霉,便是魏家四虎也將連帶遭殃,還有一個方法,你告訴我你住在那兒,我可代為……」
索飛皺眉說道:「經老弟這麼一說,我也覺得他不像個大員,老弟以為……」
黑衣七煞身手頗高,聞風逃逸,一時難以得手,近日內定當緝誅結案不誤。
索飛笑道:「不瞞你說,老弟,我今天是準備大幹一場的,手下那班弟兄們,都在皇城四門外等著呢!」
那瘦高黃衣漢子剎時間恢復平靜,冷冷說道:「沒什麼,你使我想到了欽命捕拿的叛逆!」
嚴令一出,一眾東廠高手黃衣漢子暴喝四起,又復紛紛攻上,劍芒吞吐,凌厲辛辣,盡指蕭涵秋周身大穴。
蕭涵秋笑道:「豈有不見之理!麻煩鄒總管,請他進來好了。」
青袍人淡淡笑道:「索大俠原諒,浴皇恩,食俸祿,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為朝廷安危,便是血流屍橫,腦漿塗地也所不辭!」
那化名魏家四虎的查氏四豪,英名掃地,威風已失,如今已成了聽人使喚之人,聞言也不知是福是禍,應了一聲,兄弟四個戰戰兢兢地越眾而出,行了過來。
蕭涵秋道:「但他仍是皇上面前的大紅人,炙手可熱,誰都怕他!」
蕭涵秋雙眉一揚,笑道:「慢來,慢來,我把四位引來此處,可不是為了打架的!」單掌電出,迎著黃衣漢子撲來身形一抓一抖,那黃衣漢子只覺右腕上猛然加上了一道鐵箍,半邊身子痠麻,剛一聲悶哼,一個身子已離地而起,向後飛墜。
蕭涵秋笑道:「怎麼『領班』又不相信我了,難道我敢向東西兩廠吃公事飯的爺們尋仇?再說,假如是尋仇,我也不必對四位這麼客氣。」
魏家四虎不自覺地退了一步。
那四名黃衣老者卻已髮髻被削,滿頭灰髮披散,狼狽已極,四張老臉上神色驚怒,餘悸猶存,陣青陣白,呆立不動。
有了他這句話,立時「錚!」「錚!」龍吟之聲四起,站立四周的東廠高手,俱皆長劍出鞘,作勢欲撲!
那黃衣漢子怒笑說道:「使得,咱們就此一言為定,留神點,我四個要出手了。」話落,當先閃身撲近,單掌疾出,襲向蕭涵秋胸腹。
他明知生機已絕,保命無望,與其任人宰割,不如孤注一擲,冒險送命。
鄒長風那有不明白的道理?當即一躬身,道:「鄒長風遵命!」
青袍人揚眉笑道:「放人走路,那不敢,我來是恭送索大俠幾位返駕!」
那黃衣漢子臉一紅,連忙轉過頭去,口中雖沒說話,心中卻對這姓金的又多恨了幾分,心想現在由你了,等進皇城,到了廠中,咱們再瞧,有你姓金的受的……
青袍人道:「蕭大俠這話越發令我難以作答了,彼此素昧平生,從不相識,一個在朝,一個在野,正如蕭大俠所說,蕭大俠遠離京師,隱居在梵淨山,京師、梵淨山遙遙千里,怎談得上仇怨二字?」
蕭涵秋道:「正是,索爺,要不然他們隱伏在我身邊這麼多年又是幹什麼,我不以為那還會有別的用意!」
原來,那是四人四騎四匹高頭健馬上,坐著四名腰佩長劍的中年黃衣漢子,他一看便知,那是東西兩廠中的人物!
靜聽之餘,魏家四虎身形震動,目閃異采,蕭涵秋話聲至此,那瘦高黃衣漢子突然冷冷說道:「為朋友兩脅插刀,只怕閣下仍得踏破鐵鞋,遍訪宇內,歷盡艱苦地尋覓仇蹤,因為我四人非他四人!」
索飛濃眉雙軒,哼了一聲,道:「不難,老弟,這也只要抓住查氏四豪的任何一個……」

他一眼看到跟在那四名黃衣漢子馬後的蕭涵秋,不由為之一怔駐步,連忙橫身擠向街心。
那倒霉蛋連吭都沒吭一聲,立刻往後退去。
蕭涵秋道:「那麼,總領班因何派人焚我山中樓閣,擄我……」
鄒長風尚未接話,索霜已然說道:「要是等你閣下下令,大夥兒早闖進皇城去了,你閣下只管走你的路吧,我早派人通知下去了!」
索飛鋼髯抖動,一把接過木箱,便要出亭。
他親眼看見天威山莊慘變後的情景,查氏四豪已死,這是第一個不會錯的,論及查氏四豪跟他的交情,查氏四豪是絕不會對他有所欺騙,甚至於下手加害不利於他的,這是第二個不會錯!
驀地裏,一陣急促蹄聲由身後傳了過來,好快,轉眼間已到了他身側街心。
蕭涵秋笑了笑,道:「索爺,我打算從著手處著手,該怎麼辦就怎麼辦!」
那十名黃衣老者手中長劍已平抬及腰,眼看便要作那威力無倫,石破天驚的凌厲一擊。
那黃衣漢子怒笑說道:「剛才我看得清楚,你姓金的確有一副過人的好身手,但那只是對一個,以一對四,你就該重新估量估量!」
索霜與鄒長風帶著十名北六省高手,則暗地裏絲毫未敢大意地護衛著二人,緊緊跟著行了出去。
索霜冷冷說道:「哥哥就是這麼一副直腸子,人家既不願跟咱們為伍,你又幹什麼勉強人家呀,那多沒趣?」
索飛道:「我北六省內沒有這個叫天下第一教的組織,你老弟那南七省中有麼?」
蕭涵秋皺著眉鋒沉吟了一下,剛要走。
不愧是一個窩子裏的,他剛說完,立刻有人接了口:「那還跟他客氣什麼,先收拾了他再說!」
索飛一語不發,猛地掀開木箱蓋,正如索霜所料,箱內,呈一字形擺著四顆鬚眉猶存,齊頸割下的人頭,正是當日天威山莊的查氏四豪。
蕭涵秋目中寒芒怒閃,揚眉笑道:「總領班既這麼說,我就不好再說什麼了!」
索飛赧笑說道:「自然不是,老弟,是為了谷飄風所遇!」
索飛搖頭說道:「官場的事令人難懂,紀奉先稱得上是當朝的重臣虎將,這種人,原該長駐邊陲重鎮,統雄兵,率戰將,捍衛疆土,如今朝廷卻把他內調京畿之後,至今猶是個閒員,既沒有兵符,也沒有實權……」
蕭涵秋目閃寒芒,道:「動輒拔劍,你們這是仗勢欺人,賤視人命,不給你點顏色看看,https://m.hetubook.com.com你永遠不知天多高,地多厚!小心閣下手中長劍!」話落,右掌疾探,五指如鉤,逕向那三朵劍花中居中的一朵攫去,他是看準了虛實。
這就是東西兩廠吃公事飯的爺們傲狂蠻橫,作威作福,不可一世的作風,不容分說一句,兇狠尤勝於錦衣衛。
蕭涵秋揚了揚眉,道:「這要從遠處說起了,索爺可記得日前我所說那死在天威山莊變故中的查氏四豪麼?」
蕭涵秋道:「我怎知道總領班所說皆事實?」
在北京城中看見東西兩廠的人,並不足為奇,可是這四名黃衣漢子的身材,對他來說,那卻是熟的不能再熟的了!除了那四張臉的像貌不對外,這四名黃衣漢子,竟然是活脫脫的天威山莊查氏四豪!他親眼看見查氏四豪死在天威山莊那場淒慘變故之中,這簡直是絕不可能的事,那有死人復活的說法?再說,那四張臉的長相也不對呀!
索飛跺腳說道:「怪不得老弟要問那個總領班,如今我明白了,老弟,你怎不早說,只要制住那四個,還愁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蕭涵秋搖頭說道:「沒聽說過,要有,丐幫早告訴我了!」
青袍人沒有出手阻攔,眉宇間煞氣怕人,臉上那令人望之心寒的狠毒冷酷笑意更濃,突然輕喝:「莫衡,向沖!」
索飛突然大笑說道:「老弟,既有總領班這句話,你盡可放心施為了,老弟,咱們該走了!」一把抓起蕭涵秋一臂,當先大步行向門外。
那黃衣漢子臉色一寒,冷笑說道:「你姓金的是把我四人當做三歲孩童了,要問你為什麼不問他們四個?真人面前不說假說,光棍眼裏揉不進沙子,我四個也是江湖上打過滾的人,什麼世面沒見過,什麼風浪沒經過,姓金的,你最好實話實說!」
蕭涵秋道:「索爺,這似乎沒有必要!」
這一來,蕭涵秋也看見了他,卻沒跟他打招呼,只衝著他擠了擠眼,旋又掉過頭去走了。
蕭涵秋點頭說道:「話是不錯,可是索爺咱們都知道,統領東西兩廠跟統領錦衣衛一樣,就算不是勛戚,也得是個大員,我認為他不像!」
那黃衣老者道:「此箱之中另有敝上親筆函一件,請蕭大俠開箱拆閱,當知詳情。」說著,出雙手把黑木箱遞了過去。
索飛向著蕭涵秋眨眨眼,回顧笑道:「閣下,妳簡直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嘛!」
那一眾東廠高手一見他四人將到,紛紛歛態躬身哈下了腰,狀頗恭謹,不知怎地,那魏家四虎仍自各戴著人皮面具,並不如那位領班所說,一回到廠裏便拿了下來。
索飛搖頭說道:「老弟明知道那不夠,何況紀奉先他也不至於跟咱們為敵,你沒聽邊子風說麼,他很不滿大內的做法!」
蕭涵秋單掌一揮,兩名黃衣漢子長劍脫手,一名黃衣漢子抱腕跌退,絕技驚人,立時鎮懾全場。
青袍人搖頭說道:「蕭大俠錯責了,沒有那回事!」
蕭涵秋長笑說道:「查老大,你這是逼我多傷無辜!」
索飛兄妹與蕭涵秋同是一怔,索飛望了蕭涵秋一眼,然後又回注鄒長風問道:「長風,來的是什麼人?」
索飛厲聲道:「我索某人不管那麼多,只知道南龍聖手書生蕭涵秋是我索某人的刎頸至交,生死好友!」
青袍人滿面堆笑,連忙謙遜不迭。
在東城那緊靠城牆之下一片荒郊亂葬崗前,蕭涵秋停步轉身,背著手,含笑而立。
蕭涵秋毫不猶豫,伸手接了過來,笑顧鄒長風,道:「鄒總管,事屬私人往來,請往後站站!」
適時,兩名黃衣漢子不知死活,悄無聲息地挺劍刺向了索飛兩臂,索飛看都未看,索霜與鄒長風長劍雙出,那兩名黃衣漢子立刻慘呼栽倒,滿地亂滾。
鄒長風道:「稟大爺,看模樣似乎是二十大高手之一!」
蕭涵秋笑了笑,道:「我不說過了麼!我的朋友之中,也沒有魏家四虎這一號,不過,四位要不是所謂魏家四虎,那自當別論,因為我不以為天下有這麼一模一樣的人,身材既相似,特徵復相同,更一般地兄弟四人……」
索飛轉望蕭涵秋道:「老弟,高明如你者,以為……」
如此一來,那黃衣漢子立刻驚破了心,嚇破了膽,臉色大變,呆立當地,適時,怒叱倏起,又有兩名黃衣漢子拔劍欲出,卻被那左方另一名伸手攔住,他緩緩下馬,舉步走到蕭涵秋面前一丈處,犀利目光深深地打量了蕭涵秋一陣,道:「朋友高姓大名,怎麼稱呼?」
說著,邁步出了小亭,背後,索霜繃緊了嬌靨,挑起了一雙柳眉,索飛衝著她眨眨眼,跟著出了小亭。
魏家四虎聞聲一震,躬下身形,那一眾東廠高手也紛紛退往四周,蕭涵秋循聲望去,立刻挑起了雙眉。
那名喚莫衡的黃衣老著道:「只要咱們下手蕭涵秋,總是難免跟索飛碰頭的!」
蕭涵秋忙伸手一攔,笑道:「索爺,人死一了百了,人頭何辜?」伸手接過木箱,合上了蓋子。
步履響動,鄒長風帶著一名手捧一隻不太小的黑木箱的黃衣老者行進了後院,蕭涵秋一笑站起,向亭外走出。
索霜嬌靨上花朵綻放,笑了,道:「這還差不多,也像是第一奇才該說的話!」
顯然,蕭涵秋在那第十五招上,已挫敗四人。
當下腦中電旋,笑了笑,道:「我只是要索爺別過問我的事,可沒有讓索爺忍氣吞聲,不管自己的事,那該是兩回事,對麼,索爺!」
蕭涵秋冷冷一笑,剛要發話,連聲冷叱起處,他身周又飄落了六名黃衣老者,加上原來的四名,恰好是十名,也等於東廠一等高手的半數。
豈不知,這四名黃衣老者正是東廠二十名一等高手之四,職位僅次於東廠那位頭兒,一身功力也僅略遜於那位頭兒半籌,在武林中來說,那已是拔尖人物。
青袍人冷哼一聲,道:「少廢話,你是要我動手?」
既沒有上款,也不見署名,不過,一看便知是那位東廠總領班寫給蕭涵秋的。
砰然兩聲,悶哼隨起,一切歸於靜止,再看時,蕭涵秋負手傲立原地,安詳、泰然如故!那四名黃衣漢子,卻是一名散髮,一名破袖,一名左肋下衣裳洞穿一孔,一名衣扣盡脫袒了胸,唯一的相同處,是他四人臉色一般難看。
說著轉回身去,背後索霜哼了一聲:「誰稀罕你閣下這樣捧!」
索飛還想再說,蕭涵秋已含笑又道:「索爺,鬥智為上,鬥力次之,小不忍則亂大謀,有的時候,有些事,是必須要作小忍的!」
蕭涵秋目力如神,一看便知,這四名黃衣老者的功力要比那一眾東廠高手高出許多,未敢有絲毫怠慢,當即振腕出劍,迎了過去。
忽又一笑,接道:「總統領這辦法,高明得無以復加,一方面,使索飛自顧不暇,一方面也能使索飛自動地撒手不管,等到他決定雙方誰也不管的時候,再來個各個擊破,豈非穩妥省力得多!」
蕭涵秋笑了笑,道:「作賊心虛!」
蕭涵秋笑道:「索爺,捉賊講究同時捉贓,別讓人說咱們武林中人,個個蠻橫霸道不講理,尤其以索爺這種身分!」
果然,索飛立即擺手道:「不敢當,我索某人這就走……」
索飛笑道:「聽見麼,老弟,這是第一句,也是第一刀,第一劍,你可別惹她再來那第二句,你不在乎,我可吃不消!」
領班漢子點頭說道:「這麼說來,那該是你的朋友沒錯了,魏老二的左眉上,確有一條刀疤,直到右臉眼角下!」
索飛未敢答腔,蕭涵秋卻開口問道:「怎麼回事,索爺?」
突然一聲沉喝震耳:「大膽,豈可對索大俠無禮,還不退後!」
另一人接口說道:「那自然,藝高人膽大嘛,你沒聽老秦說麼,這小子以一敵四,沒出三招便折了他們四個,身手自是高得很哪!」
那位領班冷冷說道:「那只有委曲你那兩條腿了!」
那位領班臉上一紅,冷然擺手,道:「別落個小氣之名,他既然進了門,就不怕他飛上天去,分出個人,去把魏家四兄弟找來!」
這一搏,蕭涵秋雖然仍有把握制勝,可是那少說也要在五六十招以上,何況,這東廠之中還有個頂尖兒的頭兒及另十名高手未出。
鄒長風道:「一隻黑木箱,裏面裝的什麼,還不知道。」
他是打算要蕭涵秋跪下,既讓蕭涵秋丟個醜,又可給蕭涵秋個下馬威,更可趁機一擁而上,來個群毆!只可惜他碰上了武林第一的南龍聖手書生。
索飛道:「什麼破綻?」
索飛來的時候,是「闖」進皇城的,如今偕同蕭涵秋竟在毫無阻攔的情形下,安然地出了皇城,饒是如此,一路之上,他兄妹與鄒長風等人仍然十分緊張,絲毫未敢大意。
蕭涵秋心中感動,面上卻皺了眉鋒,苦笑說道:「索爺,你這是何必……」
青袍人看都未看一眼,口角噙著一絲冷酷笑意,陰鷙目光遍掃全場,除那十名黃衣老者外,一眾黃衣漢子人人寒慄,個個觳觫低頭,就連魏家四虎也不例外。
索飛一驚,瞪圓了環目:「怎麼說,老弟,莫非……」
隨著話聲,那一夥中,大踏步地走出個身材高大,滿臉橫肉的黃衣漢子,不由分說,舉掌便抓。
蕭涵秋道:「除非是他們信口胡謅的,咱們只要能解破此中奧妙,也許就可以獲得一點端倪亦未可知!」
他頭都沒回,目注那位領班笑道:「領班,就是打算洗羞雪恥收拾我,也得等我見著了我那四位朋友再說才對!如今一進門坐未坐一下,茶也未喝一口,變臉相向地要動手,豈不顯得太以小氣了!」
輕易逼退兩個,四個黃衣漢子既驚又怒,大喝一聲,四人齊發,人影亂飛,閃電交錯,轉眼間又是一個照面,蕭涵秋從容不迫,輕描淡寫,雙手又退四敵。
那黃衣漢子雙眉一揚,道:「那麼,金朋友,你的膽子可真不小!」
索飛環目中忽閃異采,道:「由閣下口中說出這句話來,可真不容易!」
蕭涵秋忽地挑起雙眉,左手微微向那即將擦身而過的四匹健騎揚了揚,只聽一聲龍吟長嘶,那後左方的一匹健馬,突然揚蹄而起,接著前蹄一落,猛掀後蹄。
那黃衣漢子一抓落空,不由一怔,聞言更臉色一變,目現兇光,要欺身二次出手。
蕭涵秋道:「難道索爺不以為他上面該還有個人?」
如今,蕭涵秋真懊悔沒有冒叫一聲試試,繼而想想,他又覺得不該有這種對已死的知友英靈近乎冒瀆的想法!
青袍人道:「蕭大俠原諒,我這是站在『理』字上說話,無證無據,不能空口指人,我這為上的,也不能拿部屬怎麼樣,不過,對蕭大俠所說,我也不敢不信……」
蕭涵秋沒回頭,也沒抬手,只右腿往後一彎,恰好勾上了那倒霉蛋的小腿,然後他右腿一抖,那倒霉蛋立刻跌了個四腳朝天,屁股與石板地碰了個結實。
那吃苦頭最大的黃衣漢子,跟那回到了自己門口的看家狗一樣,膽氣早壯,自然不會放過這聚眾凌人的機會,比手劃腳,添油加醋地把適才事說了一遍。
只見那魏家四虎中,身材瘦高,馬臉陰沉的一名,向著那位老錢嘿嘿笑道:「老錢,先忍著點兒,他是我兄弟的朋友便罷,要不和-圖-書是,我負責把他交給大夥兒洩氣就是!」
索飛眉鋒一展,輕擊一掌,道:「對!老弟,八成兒他上面另有人在……」忽又皺起雙眉,沉吟接道:「可是,老弟,統領錦衣衛的是恭王宸容,主持東廠的人不敢說比他大,起碼官職爵位也要跟他相等,我想不出這個人是誰?」
此人極具心智,不愧高明,他有意逐客,巴不得索飛等早走,卻要來個擺隊送客,他是明知索飛不會受他這一套。
四名已使他力搏十五招之數,如今增為十名,恐怕……
蕭涵秋跟在四名黃衣漢子之後,那自然是通行無阻,輕而易舉地進了皇城。
門口,還有還有兩個挎刀禁軍,看上去,坐地範圍很大,也不知深有幾許,只是,讓人看一眼,總覺得這地方陰森森的,帶著恐怖的氣息。
那瘦高黃衣冷冷道:「抱歉得很,我兄弟的朋友之中,沒有像閣下這麼一個姓金的。」
那瘦高黃衣漢子一怔說道:「先說你的朋友中沒有我兄弟這一號,現在又說你不一定認錯人,姓金的,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青袍人道:「欽命在身,未敢徇私,只是有索大俠虎駕在,我也不便拿人,今日算了,錯過今日,尚請索大俠成全!」
蕭涵秋點頭笑道:「說得是,我也這麼想,只是,我仍不死心,也怕奔波勞苦亂尋仇,四位可願讓我看看四位的真面目!」
索飛道:「這就是令人難懂,而且至為奇怪的地方!」
青袍人陰鷙目光一閃,抬眼投注,笑問索飛:「索大俠,這位大約就是令妹『冷面素心艷羅剎』索姑娘?」
索飛點頭說道:「說得是,老弟,假如真這樣,以後總有碰面的時候,到那時咱們再著手解疑也不遲,老弟,如今再談談你吧,你跟著東廠那四個進皇城,入東廠又是什麼意思?」
尤其那丟劍的黃衣漢子,他簡直像是不放心,不時地鞍上轉身,回頭看看,蕭涵秋視若無睹,沒理他,可是當他回頭看第三眼的時候,蕭涵秋突然一笑說了話:「怎麼,閣下,莫非怕我半途溜了,不跟你們同進皇城?」
蕭涵秋道:「霜姑娘不愧高明,確是四顆人頭!」
那名黑衣大漢一躬身,轉身飛步而去。
那名喚莫衡的黃衣老者忙道:「總統領睿智,我等自是難及難窺!」
索飛皺眉說道:「可是你老弟當年闖行江湖,跟朝廷並沒有什麼……」
索飛適時接口道:「以後碰面的機會不少,尚望總領班多多指教!」
禮不可失,索飛也惑異地拱起了雙手,道:「閣下是……」
入耳一句「自行了斷」,那位吳領班已魂飛魄散,一聲顫呼:「總座……」身形一矮,便要曲膝跪下。
索飛一進門便暴喝如雷:「好哇,我來遲一步,打上了,而且是那麼多人打一個,來,來,來,也讓我索某人湊湊熱鬧!」
蕭涵秋點點頭,笑道:「自然知道,四位一身黃衣,標幟顯明,誰也能一眼看出四位是東西兩廠中人。」
蕭涵秋含笑點頭謙遜,那中年花子施了一禮,繞過蕭涵秋身邊,低頭往西行去。
蕭涵秋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闖龍潭,那見得著渴欲一見的朋友,多謝領班了,那麼咱們走吧!」
那青袍人一笑道:「有勞索大俠動問,我忝為東廠總領班!」
領班黃衣漢子道:「我可以告訴你,東西兩廠的人,都姓黃!」
青袍人笑道:「以後他會自顧不暇,同時,總統領也想出了辦法,要他自動地撒手不管……」
蕭涵秋笑道:「索爺奈何糊塗一時,索爺以為他會殺黑衣七煞麼?」
那黃衣漢子道:「你金朋友驚人座騎,引我四人到此,就是為了這個麼?」
他剛站好,那四匹鐵騎已緊跟著馳到,怒叱聲中,那名坐馬受驚的黃衣漢子離鞍掠起,雙掌並出,向著蕭涵秋惡狠狠地撲了過來。
蕭涵秋雙眉一挑,目中寒芒怒閃。
蕭涵秋淡淡笑道:「沒想到你四人還認得這個,這是什麼!」
蕭涵秋手上一緩,騰身再起,二次撲向魏家四虎。
適時,蕭涵秋忙搖了手,說道:「大領班,且慢,且慢,便是我認錯了人,罪也不至於利劍穿身而死呀!何況,我還不一定認錯人!」
那青衫人正是聖手書生蕭涵秋,他聞言臉色一變,道:「那就不會錯了,謝謝了,請歸告分舵主,偏勞處改日我再赴貴分舵面謝!」
「好說!」說話之間,青袍人已至近前,那十名黃衣老者紛紛躬身退後,他卻連看也未看一眼地笑道:「是屬下冒犯俠駕,失禮之處,還望海涵!」
青袍人臉色又一變,且微有紅意。
蕭涵秋大笑說道:「好辦法,好辦法,看來我是該謝謝閣下……」
那位領班道:「姓金的,我四人只有四匹馬!」
他當即喝問道:「長風,什麼事這般匆忙?」
蕭涵秋苦笑不語。
魏家四虎魂飛魄散,剛要轉身拔腿。
那名黃衣老者道:「你可知包庇欽犯,是個什麼罪麼?」
蕭涵秋心中一震,急急說道:「魏家老二的左眉上,是否有一條刀疤?」
蕭涵秋赧然一笑,說道:「索爺,說著玩兒的,怎麼說我也不能讓索爺跟大夥兒為我……」
索飛仔細一看,可不是,那十名手下高手,已只剩下六名,那四名什麼時候走的,他還不知道。
他咧嘴笑了笑,道:「所以一直以有妳這麼樣一個妹妹,而引為傲嘛!」
索飛激怒如雷地道:「老弟,你怎竟放走那東西……」
索霜道:「我是就事論事,難道不是!」
蕭涵秋道:「索爺,來不及了,他要不是早把黑衣七煞藏好了,絕不敢命人送這四顆人頭與這封信來,不過,索爺,那沒有關係,只要黑衣七煞不死,山不轉路轉,總會有碰面的一天,這世界有時候可也小得很!」
蕭涵秋淡淡一笑道:「我是不願干戈相向,拳腳相加地破了臉,不過如果四位認為這不可避免,說句四位不愛聽的話,我以為我遊刃有餘,四位仍難敵我掌下三招!」
那名莫衡老者道:「奈何索飛非強自出頭攬事不可!」
所以,蕭涵秋要是就這麼一個人就這樣戰下去,恐怕那後果太不樂觀,瞧,那魏家四虎首先有了笑意了。
那瘦高黃衣漢子冷哼了一聲,那位吳領班身形一抖,住口不言,瘦高黃衣漢子又轉望蕭涵秋陰陰笑道:「如今閣下是見著我兄弟了,又怎麼說?」
他走了,可是那青衫人並未走遠,如今正在出了這胡同口,往東拐的路邊屋簷背著手閒蕩。
蕭涵秋道:「那不要緊,難道四位逮著個犯人,也分出馬匹給他騎乘麼,恐怕不會有那種好事,你領班就當我是犯人好了,四位只管上馬走四位的,我自會跟在後面走!」
他大驚失色,半空中忙施千斤墜,同時,右臂一揚,一聲龍吟起處,長劍出鞘,森寒銀芒一捲,靈蛇般抖出三朵劍花,折過身形,又向蕭涵秋撲來。
領班黃衣漢子臉上一變,尚未說話。
顯然,他是不願讓索飛知道他要從何處下手,怎麼辦,以免索飛插手他的事,連累了索飛兄妹。
蕭涵秋抬手一指那丟劍的黃衣漢子,道:「多謝提醒,我明白他的心意,也明白你領班的話意,可是為了能見見多年不見的朋友,便是龍潭虎穴我也願闖上一闖!」
蕭涵秋揚了揚眉,笑道:「我實是向四位請教這件事,雖然做法不當,於理有虧,但我並無惡意,也向四位致過歉了,我打算好來好往,好聚好散,四位若執意不肯見教,而堅持以武相向,那我也只好奉陪了,不過我話說在先頭,若是等到破了臉,動了手再談,可就不如現在彼此以禮相對地談這般愉快了!」
索飛臉色鐵青,威態懾人,道:「老弟,我不得不操之過急,再遲只怕連黑衣七煞也要被殺之滅口了!」
蕭涵秋笑了笑,道:「如今我再奉知索爺一點,丐幫北京分舵的弟子,曾目睹那兩個天下第一教的人,進了皇城。」
青袍人冷冷笑道:「蕭大俠,我無意袒護自己的部屬,但他幾個焚毀蕭大俠那山中居處這話是蕭大俠自己說的,他們可曾承認了麼?」
那通往東廠深處的一條青石路上,併肩站著四名黃衣老者,那赫然是所見在天威山莊作客,死在酒席之中的七名黑衣老者中的四名,他四人八道陰鷙目光閃射,直逼蕭涵秋,那最左的一名,冷然開口說道:「你是什麼人這般大膽,竟敢獨闖東廠……」
「屬下在!」眾高手中,顫抖著,低著頭走出了那位吳領班,一直走到了青袍人面前五尺處站定。
東廠在形式上,也是個大衙門,鐵門高牆,石階十餘級,石階下有兩尊對峙著的石獅子。
索飛呆了一呆,道:「可是那也不夠啊!再說,朝廷對付咱們這些武林人,該不會有什麼顧忌,怕咱們知道,幹什麼又來個天下第一教?」
索飛笑了,但忽地斂去笑容,道:「老弟,這班人什麼手段都施得出來,那可也不是沒有可能,老弟你千萬留神,待會兒他來之後,最好讓他……」
索飛默然不語,蕭涵秋又把那封信遞了過去。
其實,索飛他錯了,此刻的索霜,柔可繞指,蕭涵秋的二字「從命」,已把她那張利口封住了。
那黃衣漢子雙眉微軒,道:「你金朋友想知道些什麼,且說來聽聽看?」
索飛道:「說了,可是我只聽說過紀奉先一身所學,高深莫測,一支『方天畫戟』,一支『八寶銅劉』,馬上馬下,萬人難敵,卻沒聽說過恭王宸容如何了得。」
蕭涵秋搖頭說道:「索爺,我不以為然,若是有殺黑衣七煞之心,那辦法很多,不必單靠追殺,而且,東廠另有十三名高手,加上他共是十四人,等於黑衣七煞雙倍之數,那要殺黑衣七煞也根本綽綽有餘,早該把那七顆人頭與這四顆一併送來了,索爺請想,黑衣七煞為東廠二十大高手之七,職位既高,也必為心腹,他是不虞他們會洩漏什麼的,再說,倘為此殺了黑衣七煞,東廠實力便要減弱一小半,那怎划得來?上那兒再找這七名功力高絕,又忠心不貳的江湖人!」
蕭涵秋搖頭說道:「不妥,索爺,他是個職位不低的官,咱們無證無據,不能動他,那得等黑衣七煞扯出他來再說。」
南龍、北虎,宇內並稱,他兩個都看得出,此人一身功力比那些一等高手的黃衣老者,又不知要高出多少!
蕭涵秋笑道:「巧得很,我的朋友之中,也沒有魏家四虎這一號……」
鄒長風道:「不知道,他只說奉總領班之命,帶來一件東西,要面交蕭大俠。」
索飛道:「何不現在乾脆了結了?」
青袍人揚眉笑道:「好說,我久仰冷面素心艷羅剎大號芳名,只恨福薄緣淺,未能拜識,今日得睹絕代風華,榮幸無限,足慰生平,索姑娘人如其號,愧煞七尺昂藏鬚眉漢!」
雖然四名黃衣漢子是有意要蕭涵秋步行跟隨,以稍出惡氣,可是他們卻沒有放馬奔馳,而是不急不緩的徐徐疾進,生怕蕭涵秋跟隨不上,倒是挺好心的。
蕭涵秋笑了笑,道:「謝謝了!」轉向魏家四虎,揚眉說道:「四位可認得我?」
索飛「哦」地一聲,道:「原來是總領班,索某人失和_圖_書敬了!」
既有人領了頭,那簡直是一呼百應,於是你一言,我一語,紛紛摩拳擦掌,躍躍欲動。
蕭涵秋截口說道:「這正是我百思莫解之處,索爺!」
瘦高黃衣漢子一震說道:「我認為沒有這個沒要,站在這兒,面對我兄弟這等身分,你閣下也不夠資格,如今廢話少說……」
那位吳領班一哆嗦,沒跪下去,卻突然身形騰起,直上半空,螻蟻尚且偷生,人又誰不惜命?到了生死關頭,誰都會興起強烈的半生慾望。
四名黃衣老者臉色一變,那最左的一名轉往魏家四虎,冷冷說道:「魏領班,此人是……」
蕭涵秋笑道:「這,理曲的是我,四位是既未招我,也未惹我,只是我剛才說過,我把四位引來此處,既不是要打架,更不是打四位的歪主意……」
索霜突然冷冷說道:「哥哥,卻之不恭呀。」
那瘦高黃衣漢子道:「你閣下朋友之中,既沒有魏家四虎這一號,那就夠了,閣下既不是我兄弟的朋友,我就顧不了那麼多了,來人,大夥兒動兵刃,剁了他!」
索飛默然不語,但旋即他又搖頭說道:「老弟,好吧,我聽你的了,不過,如今……」
蕭涵秋笑了笑,道:「索爺,你叫我來,就是為了說這個麼?」
且再看這最後一招——
索飛道:「這不就對了麼?分明那是他們弄出來的把戲!」
蕭涵秋道:「在四位之前,可是另有四位!」
那最左黃衣老者厲聲說道:「既然你是叛逆蕭涵秋,那越發留你不得,上。」
索飛笑了笑,道:「既不必爭第一,而偏偏又像爭第一,這的確是值得研究!」
蕭涵秋淡淡笑道:「我仍是那句話兒,我句句實言,諸位不信,我莫可奈何,四位如果非打這場架不可,我也只好奉陪,不過這場架不能白打,總要有個代價才行,這樣好不,我不敵,任憑四位帶回兩廠處置,四位輸了,把我想知道的告訴我,如何?」
一直到出了南門,索飛才呼出一口大氣,一笑說道:「老弟,如今才算是踏上了我的地盤,沒事兒了……」
青袍人顏色不變,笑道:「奉旨行事,何敢輕言一個『罷』字?索大俠能日日伴著朋友,總不能時時刻刻地伴著朋友!」
縱身飄退,落在了黃衣老者身後五丈外,那用意甚明,是攔住黃衣老者去路。
兩名黃衣老者應聲而起,啣後追上,長劍齊出,那位吳領班頓發慘嚎,兩柄長劍一由左肋刺入,一由右肋刺入,交插著由前胸透出。
那名黃衣老者色厲內荏地怒笑說道:「好,好,好,這北六省你是不打算再待下去了!」
只聽又有人說道:「哈,看不出這小子膽還挺大的……」
青袍人冷冷一笑道:「莫衡,你錯了,蕭涵秋這個人一身傲骨,他絕不會一再接受索飛的幫忙,也絕不肯落個受人翼護之名,他更不願連累索飛,把別人也牽涉進來的!」
索飛卻笑道:「老弟,你打算從何處著手,又怎麼辦?」
索飛點頭笑道:「不錯,老弟,還有那姓胡的太監,我聽谷飄風說,老弟告訴他,那兩個跟那姓胡的是一路人。」
那位吳領班面如死灰,俯首顫聲說道:「屬下記得,只是屬下不知道他便是……總座開恩!」
蕭涵秋聞言呆了一呆,心中立刻大為懊悔把這發現告訴了索飛,如今他當真沒有理由再要索飛別過問這件事了。
忽聽數丈外傳來一聲沉喝:「老錢,且慢,讓我兄弟見見這位朋友再說!」
青袍人冷哼了一聲,道:「我還想要我的前程、我的腦袋,按誓言,你自行了斷!」
「不敢當!」那名中年花子道:「能替蕭大俠效勞,那是敝幫及敝分舵的無上榮寵,以後倘再有差遣,請蕭大俠儘管吩咐,雖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領班黃衣漢子道:「不必謝,這是你姓金憑本領贏得的,我是不得不說,假如說今天輸的是你,則不但用不著說,恐怕你姓金的也沒有這麼便宜,你還有什麼話要問?」
索飛點頭說道:「有,那有可能,他們不願馬上惹翻了我,才假借個天下第一教之名!」
索飛臉色一變,大笑說道:「高明,高明,我索某人這位生死好友,確是生具這麼一副令人頭痛的傲骨,令人皺眉的倔脾氣!」
蕭涵秋笑道:「那這『天下第一教』五個字就更值得研究了。」
話鋒微頓,笑了笑,接道:「此事我頗感為難,蕭大俠,這樣好麼,蕭大俠如今的身分已跟當年不同,我要是擅自作主把他們交給了蕭大俠,那宮裏責怪下來,不但我這小小前程難保,說不定還會丟掉腦袋,假如蕭大俠一定要他們,有機會盡請自己下手拿人,只要蕭大俠自己把他們拿了去,而不是我交的人,我對上面也就比較好說話些,如何?」
那黃衣漢子道:「那麼金朋友是為了什麼?」
青袍人忙道:「請教二字不敢當,蕭大俠有話只管下問!」
蕭涵秋攤手笑道:「我句句實言,四位不信,我莫可奈何。」
沿途的百姓,誰不知道東西兩廠專司逮捕緝拿的爺們,四位爺,後面還跟著一個,不用說那是又逮了人,於是大夥兒紛紛駐足觀望,交頭接耳,低聲議論。
蕭涵秋笑道:「索爺,有道是兩國交兵,不斬來使,他也是奉命行事,迫不得已,要不然我不認為他有此天膽,又何必跟他為難!我是明知會觸怒索爺,所以我在索爺還沒看到之先便支走了他!」
蕭涵秋冷笑說道:「四位不認得我,我對四位卻不陌生,天威山莊見過一面,難道四位如此健忘不成麼?」
蕭涵秋笑道:「大領班請讓我解釋,我那四位朋友,乃是梵淨山下天威山莊的查氏四豪,他四位在一次變故中,慘遭殺害,悉數亡故,站在朋友的立場,我不得不尋覓仇家,為他四位報仇雪恨,但適才見了四位,我有了猶豫,假如四位是查氏四豪而非魏家四虎,那便足證他四位的死訊有誤,我就不必踏破鐵鞋遍訪宇內遍覓仇蹤了……」
索飛環目一瞪,剛要說話,蕭涵秋忙改話題:「索爺,我覺得奇怪,那人便是東廠的總領座?」
蕭涵秋威態倏斂,伸兩指拈出箱中那封信,然後隨手合上了箱蓋,拆開了那封信,看了看,又抬眼望向黃衣老者:「閣下可知這箱中是什麼東西麼?」
兩位黃衣老者抽劍退身,落回原地,適時,「噗」地一聲,兩股血箭由那位吳領班左右肋下噴出,跟著砰然墮地,一陣抽搐,寂然不動。
索飛道:「既殺查氏四豪,他不會不殺黑衣七煞,你沒見那信中……」
蕭涵秋捧起木箱走回涼亭,索飛急不可待地問道:「老弟,這箱子裏是什麼東西?」
一聲沉喝,那鞍上黃衣漢子疾一控疆,雙腿一夾,那胯|下座騎立刻靜立不動,好精湛的騎術,好深厚的功力!驟遇驚變,那另三騎也齊作飛旋,停了下來,八道利刃般森寒目光,四下掃動,偏查各處。
適時,蕭涵秋由屋簷下步出,轉個方向,向城東飛奔而去,隨聽怒叱連聲,蹄聲震動,那四名黃衣漢子撥馬疾追,速度比剛才更快。
蕭涵秋搖頭笑道:「誰知道,那要看看再說,說不定是一箱火藥!」
蕭涵秋心中暗震,立即閉口不言,功凝雙臂,嚴陣以待,那六名黃衣老者也一語不發,與那原先四名黃衣老者,緩緩抬起了十柄寒芒吞吐,森冷懍人的長劍。
青袍人截口說道:「我請問,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蕭涵秋呆了一呆,忙拱手說道:「那麼他四位確是我的朋友了,相告之情,謹此謝過!」
蕭涵秋道:「約莫一個半月之前!」
索飛瞪目說道:「老弟你這種想法我不敢苟同,明明是他,他也作賊心虛地殺人滅口,露了破綻,還有什麼好猶豫的?我這個人喜歡說幹就幹,等不及什麼證據!」
一揮手,便要群起動手撲攻。
蕭涵秋道:「鐵掌在腕,我是不得不從命了!」
黃衣老者如脫了力,躬身施禮,道:「謝蕭大俠,老朽記下了!」轉身疾步而去,鄒長風也跟著行了出去。
四名黃衣漢子臉色為之一變,只聽那丟劍的那名,神色怕人地厲聲叫道:「領班,咱們動兵刃收拾他!」
這時,在那街道左側的屋簷下,一搖一晃地走著一個人,這個人是靈鼠谷飄風。
那黃衣漢子臉色鐵青,氣得發抖,道:「那咱們就試試看再說吧!」說罷一揮手,那另三名早已怒不可遏,躍躍欲動,如今一見帶頭的揮手下了令,立即同時騰身掠起,各據一方,恰好把蕭涵秋圍在中間,那發話的黃衣漢子冷冷說道:「姓金的,你還有片刻考慮餘地!」
蕭涵秋沉吟說道:「也許那天下第一教本不是他們的人,僅僅只是被他們所利用的一個江湖組織而已!」
在那第十五招上,蕭涵秋突作龍吟長嘯,四名黃衣老者也同揚暴喝,人影交錯電閃,一陣「嗤」「嗤」速響,數聲悶哼,人影四散分開,再看時,蕭涵秋執劍傲立場中,威稜懾人!
他兩個尚未說話,那青袍人已然緩步下階,老遠地便向著索飛拱手笑道:「不知索大俠俠駕臨,有失遠迎,當面恕罪!」
蕭涵秋所見果然不錯,以四對一,這四名黃衣老者竟能從容與他對拆了十招之多。
蕭涵秋道:「我先謝了,我請問,我這個江湖落拓書生,一向隱居梵淨山,遠離京師,久已不問世事,什麼地方得罪了東廠了?」
索飛未再多說,轉望蕭涵秋,道:「老弟,總領班網開一面,法外施恩,高抬了貴手,咱們也見好就收,識點趣,走吧!」
蕭涵秋道:「他四個並未死,如今是東廠中的魏家四虎!」
適時,厲喝數聲,又有四名黃衣漢子聯袂撲到,四劍齊遞,竟欲橫截蕭涵秋,蕭涵秋雙眉挑處,手起劍落,慘呼聲中,四名黃衣漢子中兩名斷劍,兩名破腕,心碎膽裂,急退丈外。
蕭涵秋沒有問,朗笑說道:「總領班是把蕭涵秋當做了三歲孩童了……」
那被喚領班的黃衣漢子神情忽地一黯,擺手喝道:「不許輕舉妄動!」隨即轉向蕭涵秋,道:「技不如人,那是我四個學藝不精,多謝手下留情,大丈夫輕死重一諾,姓金的,你就問吧!」
坐定,索飛首先笑道:「老弟,關於谷飄風的事,我還沒有致謝!」
那瘦高黃衣漢子獰笑說道:「蕭涵秋,事到如今,你身在東廠,還說什麼大話!我老實告訴你吧,你今天就是脅下生翅,也休想生出東廠一步了……全力拿人,後退者斬!」
索飛與索霜兄妹倆神情俱皆一震,索飛急問道:「老弟,你沒有看錯?」
這黃衣漢子道:「金朋友,你知道我四個是幹什麼的麼?」
青袍人笑了笑,轉注魏家四虎,道:「查禮,你四個過來!」
人家全是為了他蕭涵秋,心中一陣激動,口中卻沒說一句話,其實,像他們這種人,又何須多說!
黃衣老者機伶一顫,退了一步。
索飛笑道:「老弟,你別忘了,背後頂著後心還有一柄吹毛斷髮的利劍!」
索飛卻突有所思地回身說道:「對了,長風,派個人去告訴大夥兒一聲,沒事了,散了吧!」
那名黃衣老者冷笑說道:「憑你兩人,何須再加高手,索飛,你先聽我一言,你可知道蕭涵秋乃是欽命捉拿的叛逆和圖書。」
蕭涵秋接著又道:「總領班既認為他們是在進入東廠之前焚毀我那山中樓閣的,事非出自總領班之授意,總領班不應負此責任,我不敢不信,那麼如今總領班已經知道了,有道是:冤有頭,債有主,總領班可否把他們交給我,我只要魏家四虎!」
轉過了一條大街,那宏偉莊嚴的皇城,已然在望。
索飛隨手把信遞給索霜,一把拉起蕭涵秋,厲聲說道:「好陰狠狡猾的東西,走,老弟,咱們找他去!」
索飛卻毫不客氣,濃眉揚處,雙掌並出,一扒一抖:「閃開些,讓索某人進去!」
索飛跟著站起,也要出亭,蕭涵秋回身一笑道:「索爺,我自會小心,再說,你我之中也得留一個從旁照顧。」
索飛默然不語,半晌始道:「老弟說的有理,可是……」
青袍人點頭笑道:「好,我很高興,你們歇著去吧!」
領班黃衣漢子道:「那我就不知道了,不過,那是每逢出外公幹,一旦回到了廠裏,他四個是不戴什麼人皮面具的!」
適時,那名找人的黃衣漢子,已然帶著當年橫行一方,稱霸川陝的魏家四虎大步而至。
索飛道:「正是舍妹,跟著索某人學壞了,總領班莫要見笑!」
蕭涵秋飛快截口道:「聽那位吳領班說,四位不出門公幹的時候,是不戴面具的,而別人不戴,四位獨異,這已足啟人疑竇,如今四位身在東廠之中,仍戴著面具,莫非是聽說有人找,為恐讓人看出真面目,又戴上了!」
蕭涵秋道:「那姓胡的所說有關恭王宸容的事,谷飄風可曾告訴了索爺?」
蕭涵秋淡淡一笑道:「索爺,事情並不那麼單純,他們只是為了追殺費嘯天,截回那嬰兒,同時也是對付我!」
索飛道:「只是這件公案要耽擱一個時期了……」突然冷哼一聲,接道:「好狡猾陰狠的東西,此人心智之高,心腸之毒,手法之絕……」
驀地裏,一聲沉喝劃空傳來:「沒用的東西,你們都閃開!」
那位領班冷然說道:「自無不可,不過,我得告訴你,那可不是什麼好去處!」
索飛連忙一把抓住了她,道:「老弟,你這是開玩笑,咱們還有好些大事沒商量呢,你怎麼能走,說什麼也得到我那兒談談去!」
查氏四豪走沒幾步,青袍人又衝著那名喚莫衡的黃衣老者,飛快遞過一個眼色。
查氏四豪心中一鬆,忙自同聲說道:「謝總座大恩,屬下等赤膽忠心,誓死效命!」
鄒長風臉色一變,隨即向身旁一名黑衣大漢擺了手。
索飛環目一瞪,道:「少廢話,再多說我先劈了你,你們捉拿欽犯,我索某人義助朋友,至於是什麼罪,那由你們!」
蕭涵秋道:「那姓胡的不是說了嗎,對於恭王宸容一身所學,知之者甚少,還說什麼他幼得異人真傳……」
蕭涵秋道:「東西兩廠及錦衣衛中的一眾高手!」
索飛竟沒再挽留,跟著站了起來,索霜卻突又問了一句:「閣下,這份厚禮,你打算怎麼辦?」
東西兩廠的爺們,給人考慮餘地,這可是破天荒第一遭,絕無僅有的事。
蕭涵秋搖頭一笑截口道:「索爺,你錯了,只怕那心智高絕,心腸狠毒的不是他,而是他那咱們猶不知是誰的上司,他也可能是奉命行事,但不論如何,索爺,這樣一來,他們更暴露出了破綻……」
索飛截口說道:「就算恭王宸容,也有一身不為人知的高絕所學,再加上紀奉先,是你我二人的對手,可是他們又拿什麼對付天下武林!」
東西兩廠,實際上並不在一處,東廠,設置在東安門北,所以,這四名黃衣漢子一進皇城,便折向了東安門。
那十名黃衣老者聞聲收劍,一致躬下身形,蕭涵秋與索飛抬眼循聲望去,只見那廳前高高的石階之上,背手站立著一人,此人中年,白面無鬚,頗稱俊美,只可惜目光陰鷙,眉宇間煞氣太重,身著一襲青袍,隱隱有懾人之威。
索飛笑道:「閣下,沒人說不是……」
那黃衣漢子冷冷笑道:「那麼,金朋友,我四人走的好好地,你走你的路,我們馳我們的馬,是招你了還是惹你了!」
蕭涵秋道:「這個我知道,那是東西兩廠對外的說法,我問的是他四個的本姓。」
蕭涵秋淡淡一笑道:「索爺,今後我無須再找查氏四豪了!」
蕭涵秋皺著眉,站在那兒沉思起來。
蕭涵秋沒動,笑道:「索爺,凡事不可操之過急,尤其這種事,請平心靜氣坐下,共謀良策!」反手一把按回索飛於石凳上。
說著話,不知不覺間已然到了護國寺,進了後院,索飛吩咐鄒長風準備了酒菜待客,然後拉著蕭涵秋,偕同乃妹索霜走進了那朱欄碧瓦,旁依一泓綠波的小亭。
那黃衣漢子點頭說道:「不錯,我們這趟出城公幹,共是兩撥!」
蕭涵秋揚了揚眉,道:「你的膽子不小,我不為難你,請歸告貴上,就說厚賜蕭涵秋敬領,禮尚往來,他日我必有還李之報,請吧!」
站在近門處的兩名東廠高手黃衣漢子應了一聲,關了大門。
領班黃衣漢子雙眉一揚,道:「那麼我就告訴你,他四個本姓魏,是一母同胞,當年在川陝一帶人稱『魏家四虎』!」
蕭涵秋二笑道:「果真如此,那當然另當別論……」
他身後,緊跟著仗劍的索霜與鄒長風!再後,是十名腰佩長劍的燕趙豪雄、黑衣大漢。
蕭涵秋道:「總領班的意思是說,他們在進入東廠任職之前焚毀我那山中樓閣,總領班不能負這個責任?」
那站在索飛對面的一名黃衣老者,突然一聲冷笑,道:「你便是那北六省武林盟主,鐵膽神力霸王索飛?」
好厲害的詞鋒,蕭涵秋怕跟她說話,臉一熱,窘迫不能作一言,半晌才赧然笑說道:「高明的是閣下,不過我不以為他們敢招惹令兄……」
青袍人笑道:「索大俠是個明白人,今日是索大俠趕來義助,錯過今日,我不以為南龍聖手蕭大俠會永遠在人翼護之下?」
索霜突然叫道:「哥哥,在這兒開,我也要看看,了不起是四顆人頭!」
蕭涵秋笑了笑道:「索爺,無論怎麼說,我都該遵命,只是,臨走之前,我有幾句話要向這位總領班請教一二!」
谷飄風直了眼,傻了臉,略一怔神,立刻急步向來路奔回,來路上,十餘丈外,站著索飛手下那位總管鄒長風與四位黑衣大漢,谷飄風近前指著街心低低數句。
索飛聞言一怔,蕭涵秋已閃身迎了上去,把那黃衣老者攔在了五六丈外,笑了笑,道:「蕭涵秋在此,閣下是……」
青袍人對蕭涵秋那前半段話未加理會,只針對蕭涵秋那後半段話,滿臉堆笑地道:「蕭大俠,那也只是蕭大俠一人看到的,蕭大俠該知道,凡這種事講究一個人證,物證!」
蕭涵秋臉上又復一熱,忙改話題,道:「我真不明白,是誰給了他們這個膽,又為什麼?」
入目那烏指環,魏家四虎身形劇震,如遭雷殛,機伶一顫,駭然飄退,那瘦高黃衣漢子抬手戟指,失聲說道:「你,你,你是……」
這一彈,那黃衣漢子可吃了大苦頭,「錚」地一聲,長劍的暴顫,震得他右臂麻木,虎口生痛,再也把持不住,手一鬆,長劍被那一指餘力所帶,直飛出丈餘外方始力盡墮地。
索飛濃眉一軒,環目暴閃光芒,道:「好傢伙,那便不會錯了,沒想到你老弟竟動用上了丐幫,老弟,當初,他們找的是你,你要我不要管,我沒話說,如今他們動了我的人,找到了我頭上來,你總不能再叫我不管了吧?」
背後,索霜突然插了一口嘴:「我以為這沒有什麼好奇怪的,朝廷有朝廷的機密,難道說,誰幹什麼都非得讓咱們知道不可麼!」
蕭涵秋道:「索爺是指那什麼天下第一教?」
「怕!」索飛濃眉雙揚,哈哈笑道:「天知道我怕什麼?要怕我就不帶著人闖皇城了,我們家的女英雄都能毫無懼色,我又怕個什麼?只是老弟,事要分個輕重,算算划得來划不來,我這十個人或可勉強力敵那已現身的十大高手,可是人家還有十大高手未露面,再加上那莫測高深的總領班,還有那一呼即至,實力更倍於東廠的西廠,咱們便相形見絀,窮於應付,為朋友,我這一夥人人都可以死,可是老弟,那樣我又能幫你得到些什麼?」
索飛道:「老弟,如今這件事就不難明白了,那費嘯天所護送的嬰兒,確是官門中人,有人為了阻止,故派了東廠的人予以追殺……」
數聲驚呼,幾聲冷叱,好幾個黃衣漢子挺劍而上!
莫衡立刻一躬身,帶著九名黃衣老者跟向後院。
索飛猛地挑眉,道:「老弟,咱們現在就截他們去!」
高手過招,迅捷如電,轉眼已是十四招過去,蕭涵秋固然遊刃有餘,那四名黃衣老者卻也始終從容不迫,不但是毫無敗象可言,而且攻勢凌厲,辛辣異常。
索飛鬚眉暴張,大喝一聲:「好東西!」抬手便待摔下。
索霜淡淡笑道:「要談一個『敢』字,就不難說話了,實際上,閣下這位南龍,要比家兄這個北虎更來得響亮,固然南龍、北虎並稱,但無可否認的你閣下這位南龍要在家兄北虎之上,他們連你南龍都敢動,眼裏那放得進北虎?再說,事實上你閣下也親眼看到了,他們確已開始向北虎採取了行動,那姓胡的想結交谷飄風用心叵測,他又命人劫持谷飄風,那用意就更不難想像了,閣下以為對麼!」
蕭涵秋道:「索爺,如今最好你對付你的天下第一教,我應付我的東廠。」
蕭涵秋沉吟了一下,笑道:「有道是『一事不煩二主』,你領班知道,我跟魏家四兄弟已多年不見了,想要見見他們四位,有什麼辦法呢?」
索飛道:「要說為什麼,那誠然令人難懂,你我平常一個在南,一個在北,咱們行道武林,闖咱們的江湖,根本沒招你們,沒惹他們,誰知道他們會先給你老弟扣上個叛逆罪名,指你勾結『北敵』,然後又莫名其妙地動上了我……」話鋒頓了頓,接道:「至於誰給他們那個膽,也至為令人費解,我敢誇這麼一句海口,朝廷之中,除了那小溫侯紀奉先外,就沒有人是我索飛的對手,對老弟你,那就更不必說了,其實,他們不是對付天下武林,他們有那個力量麼,我敢斷然地說,沒有,便是他們傾天下兵馬也不行,可是,畢竟他們是這麼做了!」
那名攔在蕭涵秋身後的黃衣漢子應了一聲,飛步而去。
蕭涵秋卻又轉向了那位領班,笑道:「他這辦法雖好,只是你領班肯帶我同進皇城麼?」
突然間,大門外驚呼兩聲,砰然連震,大步走進了十幾個人,為首的,是那環目圓睜,虯髯如蝟,威凜如神的鐵臂神力霸王索飛。
被喚作的漢子低著頭沒說話,身材瘦高,馬臉陰沉的黃衣漢子與他三個兄弟八道犀利目光逼視蕭涵秋,深深打量了他一陣,然後轉向了那位領班,陰陰笑問:「吳領班,是他自稱是我兄弟的朋友,要見我兄弟?」
索飛笑道:「萬一我索某人能呢?」
蕭涵秋「哦」地一聲,笑道:「閣下,你挺不錯的嘛,再試試我這第二招。」左掌突然往右橫移一寸,堪堪避過那吹毛斷髮,斬金截鐵的犀利劍和_圖_書鋒,然後曲起中指,微微一彈。
蕭涵秋聞言心中一動,道:「他四個那位老大是什麼長相,可有什麼特徵?」
又有人一聲冷哼:「那是適才在外頭,如今到了這兒就沒他耍的,先弄翻了他,讓他嚐嚐全套傢伙的滋味!」
那瘦高黃衣漢子倏然轉注那位吳領班,那位吳領班一懍低了頭,答道:「稟大領班,屬下是不得不說……」
蕭涵秋笑了笑,道:「有勞動問,我姓金!」
索飛點頭說道:「還記得,怎麼,老弟?」
蕭涵秋身後,已經有個不知死活的早他一步而動,悄無聲息地飛起一腿,踢向蕭涵秋膝彎。
蕭涵秋臉一熱,苦笑說道:「這不足為怪,霜姑娘由來愧煞鬚眉!」
青袍人淡淡笑道:「是的,事實如此,蕭大俠明鑒!」
然而他實在又弄不懂為什麼偏偏有這種近乎不可能的巧事!
青袍人淡淡說道:「所謂高明二字,那是索大俠誇獎,索大俠請稍候,容我命他們擺隊送客!」
領班黃衣漢子,遲疑了一下,道:「姓金的,你跟他四人真是朋友?」
那黃衣漢子冷笑說道:「姓金的,我瞧準了你不是什麼好來路,你再不說實話,莫怪我四個要連手拿人了!」
蕭涵秋揚眉說道:「他們本就不會承認,如今有了總領班這句話,他們更不會承認了,不過,那是我蕭涵秋親目所睹,由不得他們不承認!」
這一來,沒人敢再上了,索飛卻大踏步走向了那十名黃衣老者的包圍圈,逼得那十名黃衣老者不得不分出幾人回身拒敵,但只是劍尖外指,未敢出手。
蕭涵秋下意識地抬眼看去,這一看,只看得蕭涵秋心中一跳,不由驚詫地又多看了兩眼。
蕭涵秋明知他這是可虛可實的試探招式,容得近身,單掌一抖,橫截他的腕脈,同時飛起一腿,卻踢向了那背後偷襲的一名,也就是適才丟劍的那個。
索飛道:「老弟是指天威山莊的查氏四豪?」
青袍人臉色一變,旋即笑道:「蕭大俠是不相信我了,那不要緊,魏家四虎都在這兒,黑衣七煞也有四名當面,蕭大俠何妨問問他們!」
索霜突然插口說道:「閣下,我奇怪你是怎麼被稱為第一奇才的,倘這兩件事二而一不可分呢?」
饒是這位冷面素心艷羅剎愧煞鬚眉,也不禁看得微微色變,皺起了一雙黛眉,而且後退一步。
索飛輕擊一掌,道:「對,老弟,既如此,咱們找他不一樣麼?」
那黃衣老者躬身施了一禮,臉上毫無表情地道:「老朽奉敝上之命,送上薄禮一箱,還請蕭大俠笑納!」
說罷遂與同伴同時拉過座騎,翻身上馬,抖韁往南馳去,蕭涵秋淡淡一笑,行雲流水般舉步跟了上去!
蕭涵秋道:「沒有別的事麼?」
黃衣老者遲疑了一下,怯怯地點了點頭。
索飛眉鋒一皺,道:「他有什麼事?」
青袍人未送,那雙大盛的陰鷙目光一直望著蕭涵秋與索飛等出了門,唇邊倏地浮現一絲狠毒冷酷笑意,突揚聲輕喝:「掩門!」
話落,與另三名黃衣老者閃動身形,分別伸手拔出魏家四虎腰際的長劍,然後聯手向蕭涵秋撲了過來!
「姓魏!」蕭涵秋呆了一呆,道:「他四個為甚麼戴人皮面具,莫非有什麼不敢見人之處麼?」
適時,那在各處走動,三五成群,身穿黃衣的東廠高手圍過來一大堆,有好事的開口動問所以。
她指的是那四顆人頭,可是蕭涵秋知道她別有用心,笑了笑,道:「我還沒有考慮怎麼辦!」
蕭涵秋點頭說道:「正是,失禮得罪之處,尚望四位海涵!」
瘦高黃衣漢子變色說道:「六扇門中沒有什麼不好,人各有志,不能相強,就憑這不同的一點,也該能證明我四人非他四人了!」
正自詫異莫名,百思莫解之際,背後蹄聲又起,他轉眼望去,這回也是四人四騎,身穿黃衣,腰佩長劍的東西兩廠中人,這四個人,也是中年,但一眼可以看出,這四個人臉上並未戴有人皮面具!這足證東西兩廠的人,並不是人人都要戴人皮面具的!那麼那四個為什麼要戴?
那丟劍的黃衣漢子,突然冷冷說道:「還有一個辦法可行,假如你姓金的跟我四個同進皇城,到廠裏去走一趟,還怕見不到魏家四虎麼?」
那瘦高黃衣漢子目中兇芒一閃,蕭涵秋已然接著又道:「不過,四位的身材,卻跟我那四位也是親手足的朋友一模一樣,根據這位吳領班所說,四位中行二及行四的兩位臉上的特徵也與他們極為相似,所以我才甘冒殺身之禍來看個究竟……」
蕭涵秋卻是聽若無聞,視若無睹,連正眼也未向身旁看一下,背著手,泰然,安詳,一動不動。
那位吳領班竟也頗為恭謹地應了一聲,道:「姓金的,四位大領班都在眼前,你認認吧!」
那回身拒敵的四名黃衣老者,懾於威勢,連忙閃身,腳下尚未站穩,索飛已然一閃到蕭涵秋的身邊,哈哈笑道:「老弟,你真夠意思,有架打也不通知一聲,害得我帶著人連闖皇城八道關口,差點跑斷了我兩條腿!」
索飛道:「什麼東西?」
鄒長風恭應一聲,轉身而去。
青袍人笑道:「事跟你四人無關,也怪不得你四個,不必擔心降罪,好好地幹下去,我擔保有你兄弟的好處!」
蕭涵秋道:「前面的那四位,剛才我也看見了,好像是我多年未見的四個朋友,我請教,他四位貴姓!」
索飛淡淡笑了笑,道:「那麼,總領班,叛逆當面,莫非也要放過?」
索霜面罩寒霜,連看都未看他一眼。
那瘦高漢子忙道:「稟長老,此人是聖手書生蕭……」
魏家四虎前結夥縱火,行為邪惡,有觸廠規,王法難容,僅代斬誅,奉上人頭四顆,俾消雷怒,並贖前愆!
斷頸處的血跡已被洗得乾乾淨淨,只是那四顆雙目圓睜,死像猙獰,仍極為可怕!
蕭涵秋看得清楚,可是他裝作沒看見,他未等索霜開口,便連忙站了起來,含笑說道:「索爺,我該走了……」
「魏家兄弟的相貌沒有什麼十分奇特之處,四是魏家老四那兩道濃眉中間有一顆豆大的紅痣,頗為顯眼……」
蕭涵秋笑了笑,沒開口。
索飛打開信箋一看,只見上面寫著幾行狂草,寫的是:
青袍人忽地笑了,道:「蕭大俠,你可知道魏家四虎與黑衣七煞是什麼時候進入東廠任職的麼!那還不到一個月!」
蕭涵秋身形微閃,橫跨一步,輕易地躲過了那一抓,含笑說道:「朋友,我不是來打架的,你最好別惹我!」
蕭涵秋左手一抬道:「四位不識我姓金的,總該認得這個!」
適時,由東邊疾步走過來個一手倒拖打狗棒,一手端著破碗的要飯花子,這要飯花子走到青衫人面前,伸出破碗,口中卻低低說道:「稟蕭大俠,那兩個進了皇城……」
蕭涵秋無詞以對,默然不語。
左掌一揮,已然劈手奪過一柄長劍,只見他左腕微震,長劍抖揮,一陣「錚」「錚」連響中,一眾黃衣漢子悉被震得踉蹌後退,蕭涵秋揚眉喝道:「我找的是他四人,倘若再有人想逞強,莫怪我下手無情。」一長身,振劍而起,直撲魏家四虎。
索霜未再說話,看看離皇城已遠,蕭涵秋突然要告辭。
東西兩廠高手,無論在拳腳,內功,兵刃各方面上都有過人的造詣,只見那黃衣漢子手腕一沉,劍鋒走偏,閃電上撩,反削蕭涵秋右腕。
如今,前有索飛兄妹,後有鄒長風,只要箱內稍有問題,那黃衣老者便是脅下插翅,也休想再逃走了。
索飛點了點頭,道:「看那十大高手對他那恭謹情形,及他對那十大高手說話的氣派,該不會錯,老弟該知道,這般人便連朝中大員都不放在眼內,要不是總領班,怎能令他們敬畏?」
蕭涵秋淡淡一笑,突然伸手掀開了木箱的蓋子,還好,未爆炸,想必不是火藥,可是那箱中之物,卻比火藥的威力更大,只一眼,蕭涵秋臉上立刻變了顏色,猛然抬頭,雙目暴射威稜,直逼黃衣老者!
按查氏四豪的心性、為人,他四個絕不會託身六扇門中,尤其是任職東西兩廠,吃那種公事飯,這是第三個不會錯!可是,天下身材相似之人雖不少,卻絕沒有四個一個像一個的那種巧事,而且,四個人臉上還戴著人皮面具!這,又怎麼說,怎麼解釋?
蕭涵秋有意為自己辯護,但是他還沒有開口,索飛已然說了話,望著他揚了揚黛眉,道:「閣下,南龍、北虎並稱宇內,傲誇武林,假如他們看你兩個不順眼,有意把你兩個打垮,你兩個是願意併肩聯手地共抵強敵呢?還是願意一分為二,任人各個擊破呢?」
索飛轉望蕭涵秋,道:「老弟,要不要見他?」
鄒長風已至近前,躬身施禮,道:「稟大爺,東廠有人求見蕭大俠!」
隨後他目注場外魏家四虎,冷冷說道:「查老大,既知是我,你就該知道他們是否能奈何了我,你四個乖乖地跟我出去,要不然別怪我血洗東廠!」
四名黃衣老者身形震動,那最左的一名,抬手一掌,掌風過處,震得那瘦高黃衣漢子一個踉蹌,怒喝說道:「該死的蠢材,你怎不早說……」
蕭涵秋道:「話雖不錯,但索爺,不滿是一回事,一旦奉了旨,那該又是一回事,紀奉先這個人豪勇蓋世,朝野同欽,儘管他不滿大內的做法,卻絕不會違抗朝廷的!」
蕭涵秋笑道:「索爺,他們自己也承認了,還有那在天威山莊作客的七個黑衣老者,也是如今東廠中的黑衣七煞!」
他兩個手下不留情,那兩名黃衣漢子各斷一腕。
蕭涵秋頗為佩服地看了他一眼,道:「我請問剛才那四個姓什麼?」
蕭涵秋未理這些,笑了笑,道:「索爺如今往那兒?」
蕭涵秋道:「我又與總領班何仇何恨?」
蕭涵秋情知了這中間用意絕不單純,但他絕不會有一個怕字,當即欣然點頭,揚眉笑道:「承蒙總領班賞臉,蕭涵秋敢不從命,不過我話說在前頭,無論何時,假如有人阻攔我蕭涵秋拿人,可別怪我下手絕情!」
索飛哈哈大笑道:「老弟,看來你這宇內第一的聖手書生,竟還不如我們索家的這位冷面素心艷羅剎,簡直為男人丟人嘛!」
蕭涵秋道:「所以我略施小計,跟他們進皇城,入東廠,結果卻未能如願,不過那不要緊,索爺,以後有的是機會!」
那四名黃衣漢子在石階前下了馬,然後拉著馬走進那陰森的大門,蕭涵秋也毫不猶豫地跟了進去。可是,剛進門,那吃苦頭最大的黃衣漢子與另一名黃衣漢子,已突然閃身到了他的身後。
蕭涵秋點頭說道:「細數京畿大員,只有一個小溫侯紀奉先,他所學夠,也有此魄力,可是他只是個督統……」
青袍人陰笑道:「那是因為我早沒有料到索飛會帶著人趕了來,臨時毫無準備,與其打草驚蛇,不如賣他個面子放行,再說,總統領曾有令諭,暫時不許跟索飛這班人正面為敵!」
索飛揚眉笑道:「假如我索飛日日伴著朋友,難道說總領班就罷了不成!」
蕭涵秋笑了笑,道:「索爺,鐵膽神力霸王也有怕的候麼!」
青袍人陰鷙目光暴閃,笑道:「那裏話,蕭大俠只管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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