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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來八法

作者:柳殘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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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曾是相識

第二十七章 曾是相識

「飛上天了?飛上天了?」
長離一梟恍如未見剛才的一幕,哂然取酒自飲,邊嘆道:
店小二幾乎已嚇得屁滾尿流,他哆嗦著聲音,雙手連搖道:
絕斧客陸海展顏一笑,急忙推椅行出,快步趕到梯口,向正在行到樓梯一半的老少二人道:
「你這唱歌的也快走,慢一步傢伙就留下!」
「姜大俠,本旗主等就此告辭,千山萬水,但祈尊駕事事如意,福壽吉祥,尊駕勿忘了東海長離上下對你的盼望。」
先前說話的店小二心中一哆嗦,壯著膽子道:
一時之間,桌椅紛亂,吼罵叫鬧不絕,尚夾雜著那老人悲懼的哀求聲與輕微得令人心酸的啜泣聲。
「小兄弟,最難挨,是離愁,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這滋味,凡是人生在世,卻得經過的。」
絕斧客驀然狂笑一聲,大吼道:
十天過去了。
隨著一個蒼老而略帶顫抖的語聲響起道:
「小兄弟,吃點東西吧,你已整整三天未曾好好用過一餐了,唉,古人說:求之不得,寤寐思之,這句話真是不錯……」
「小兄弟,千萬不要灰心失望,一切都會在虔誠與努力中獲得結果。不要忘了,還有半個月的時間,即使這半個月尋找不著,還有一年,十年,一生,假如夏姑娘沒有隨煙霧消散,老夫堅信一定可以找著!」
「小兄弟,你怎麼了?」
「怎麼?二位還有礙難之處麼?」
說著放馬奔去,雪泥四濺中,姜青偕絕斧客陸海加力跟上,剎那間,三匹馬已馳出數十丈之外。
姜青默然凝注那隻令人依戀的小手,眼神中有著極度的惆悵。
「對,小兄弟,你是個懂得愛的人,你夠幸福了。」
長離一梟搖搖頭,啜了一口酒,深沉的道:
眼望著那條冰涸的小河,那寧靜的小村,那修篁後的小山,小山下巧致的茅屋,白雪上遍鮮血的野地,漸漸遠了,遠了——
姜青苦澀的一笑,道:
覺得彷彿在那裏見過這一老一少,但是,卻一時想不起來,他忽然站起,口唇噙動,竭力思索著……
長離一梟悚然醒梧,一拍姜青肩頭,低吼道:
長離一梟拉轉馬頭m.hetubook.com.com,道:
絕斧客大剌剌的道:
「嘿嘿,小的那有這個狗膽?只是這兩個賣唱的太蹩腳,小的這就再去找桃紅姑娘來侍候你老,桃紅姑娘可是本地第一流的清倌人哪……」
「是的,假如悟得透,吾等也不需要坐在這裏乾著急了。」
絕斧客陸海亦沉聲道:
「本島主在這六十多年的人世滄桑中,見此等事見得太多了,這個世界本來就是以強凌弱,適者生存,淒苦隨時存在,潦倒永遠跟隨在那些可憐人的身後,管了這遭,尚有那遭,一己之力,夫復奈何?罷了,罷了,還是喝上兩杯,看不見為淨!」
銀燭美酒……佳賓集……
「老夫再說一句,請那位老丈及姑娘上來,若是等到老夫再做表示的時候,你恐怕已經永遠看不到一切了,」
姜青苦笑了一下,道:
一邊說,雙手已不住用力將一個穿著舊葛布長衫的老人推了出來,又回頭惡狠狠的道:
姜青長嘆無語,英雄氣短,兒女情長,原是亙古以來的不變定律啊!
這是一個能引起人們深邃回億的,幽雅卻又帶著殺氣的地方啊!
在這淡淡的一瞥中,姜青卻似受了雷殛般全身一震,他腦海裏痙攣了一下,迷亂中。
推推拉拉,那滿面皺紋,腰背佝僂的老人已與一個穿著青布衣裙的少女蹌踉行過姜青等人桌前。
長離一梟關切而憐惜的道:
絕斧客轉首注視,邊低聲道:
披著灰色毛氅的長離豪士們,已自農家取回了自己騎來的馬匹,排成一列停下,在左面的那條岔路上。
江樓月,水中影。
良久。
說著,一陣調弄瑟弦的嗡嗡箏聲斷續傳來。拉了一段過門之後,那低迷的歌聲又起了,但是,卻帶著一些兒哽咽:
忽然——
「喂,老丈,暫請止步。」
前面是一條叉路口。
「悲歡人生,原本苦多樂少,這是弱肉強食的年代。」

姜青悚然驚悟,連忙還禮道:
姜青神色鬱重,劍眉微皺,兩隻長而細白如玉的手掌,www.hetubook.com.com輕輕而毫無意識的敲擊著桌面,由這個微小的動作上,我們可以看出,這位名震武林的絕才正處在一種極端的苦悶之中。
「自然,老夫稱你,大約還用不著叫老丈吧?」
一輛蓬車的一角被掀開了,一隻瑩潔素白的玉手伸出,揮擺著,又揮擺,僅只這個微小的動作,已充分道出那位揮手人兒的不捨離情。
「媽的,大爺看見你這老不死的一副蠢相就起無名火,呆頭呆腦的,不是照顧你幾錢銀子生意,再加上你這女兒他還標緻,早就轟你出這葉家集了。」
「死賤人你家爺們今日一團高興,來這醉仙樓喝上兩杯,又叫你這賤人來唱上一段助興,她媽的先首唱哭喪調,這一次好好的筵前媚卻又是那般淚稀稀的,怎麼著?是看老子們化不起銀子,還是要觸你家大爺的霉頭?」
絕斧客整了整他那束髮的金環,沉著臉道:
他沉吟了一下,又道:
那位老人已是華髮加霜,少女卻是生著一張俏生生的清水臉兒,有著一股楚楚動人的韻致,二人的一身衣衫,雖已漿洗得發白,但卻十分乾淨,老人顫巍巍的扶著那少女,一面以手拭淚,一面低聲下氣的說著好話……
「姜大俠,來時別忘了成雙成對啊!」
十數匹駿騎驀然轉頭飛奔而去,揚波旗旗主二閻羅尹生猶回頭招手,邊大聲叫道:
「要談的都談了,須記取的,誰也忘不了,她不會負我,我也不忍負她,兩個人的心卻互相剖白了,再也沒有什麼世俗縟節,假如在別前又是一番叮嚀,倒反而更顯出遠離悲苦,依依不下。」
姜青聞言之下,全身機伶伶的一顫,呢喃自語:
「前輩與陸旗主請便吧,在下實無法下嚥,這半月來,勞使二位陪著在下東奔西跑,尋訪不停,在下已是於心難安了,看來,佛學說的『四大皆空』這句話,可真難悟透……」
一個沙啞而冷厲的口音響自絕斧客身後!
長離一梟深深頷首道:
釵光鬢影……流波回睨……
一天過去了。
長離一梟低沉的道:
「島主和-圖-書,要插上一手麼?」
長離一梟低低的道:
碎散聚合,堪比寒月盈缺……
長離一梟望著絕斧客苦笑了笑,輕輕搖頭,俊朗的面龐上亦漾出一絲少有的悵然與不安。
空中,沒有陽光,灰黑濃霧,今天,只怕要下一場大雪呢?
這一列人馬足有三四百人,相當壯觀,但卻嚴靜無嘩,顯示著這是一群有著良好鍛練的武林人物。

另外兩三個粗重的嗓音同時叫罵道:
姜青感動良深的低下頭去,心中有著悠長的嘆息。隔著他們座頭的一扇冰花格子屏風之後,此刻輕輕傳來一陣優雅而略帶低迷的賣唱者的歌聲,尚配以淒涼的二胡:
絕斧客勃然怒道:
「不,不,請客官爺萬莫誤會,這是『太虛劍士』胡大爺攆走之人,小的就是生有三頭六臂,也不敢再延他們上去……」
歌聲傳來,姜青嗒然若失,閉目沉思不語。
在另一條右邊的叉路上。
長離一梟微抖韁繩,大笑道:
「什麼太虛劍士?就憑他們適才那副市井流氓的德性也配稱為劍士,真是貽羞武林,卑鄙可笑!」
絕斧客陋夷的一撇嘴,冷冷一笑,森冷的道:
兩個肩搭白巾的堂倌慌忙自姜青等人的桌前跑過,一個滿面堆笑,沒住口的向屏風後的那幾人賠著小心,另一個卻橫眉豎眼,低吼道:
姜青挺然不動,目光凝聚,嘴角微微抽搐。
「嘩啦」一聲物體的破碎聲響起,第一個尖細得刺耳的語聲怒叫道:
「小兄弟,不得胡思亂想!」
長離一梟驀然怒道:
姜青凝注眼前這位豐神俊朗,神采飄逸的武林巨霸,真誠的道:
這是一個大鎮甸,位居皖豫交界的葉家集。
在數百匹座騎的中間,尚有五輛篷車停在那裏,靜靜的。
一座矗立鬧市中的豪華酒樓上,靠窗坐著姜青、長離一梟,及絕斧客三人,桌上,正擺滿了精緻的酒菜。
姜青雙目大張,卻迷惘的望著梯口二人被推扯下去的背影,俊逸的面孔微微抽搐扭曲,右手伸出,手指輕輕顫動……
「朋友,你的威風發夠了不曾?找一個酒樓https://m.hetubook.com.com堂倌施狠,也算是閣下的本領麼?」
姜青、長離一梟、絕斧客陸海等三人,正卓居馬上,向送別的長離六旗正副旗主握辭,長離一梟更在殷殷叮囑不止。
店小二嚇得幾乎癱瘓的坐在地上,口唇顫抖的道:
「我把你這雜碎生捏了!老夫出口之言,豈是你這混帳能隨意改得的?你先夾著尾巴滾!」
半個月又過去了……
「小的不敢,只是……唉,這位爺何必一定要叫這老不死的父女倆唱呢?換一個人不好麼?」
長離一梟輕輕拍著他的肩頭,溫和的道:
「打死這賤婢,連那老狗一起摔出去!」
「老不死的東西,帶著你的女兒快滾,看你可憐,讓你上樓賺兩個活計,卻不料竟恁般膽大,得罪本號財神,媽的,你知道他們是誰麼?快滾,你真是想連我們做伙計的也坑進去了!」
「是,是,小老兒孩死,來,乖女,你就唱一首『筵前媚』吧!」
姜青雙眼微垂,輕輕的道:
「不錯,本島三位大夫隨車而行,他們與紀旗主全姑娘等將有兩天同路的時間,這兩天中,本島的三位大夫更加悉心的為萬、傅二人調理傷勢,至於金昭姑娘,老夫早已暗中指派了八名弟子,不分晝夜輪班監護於她。」
絕斧客怒道:
酒樓的兩個伙計正在推扯咒罵,聞言之下,俱不由驚異的仰首反望,一個又堆下笑臉道:
「那來這麼多囉嗦,快請那位老丈及姑娘上來。」
一片豪邁的語聲在此刻進入他的耳中:
「不過,憑本島四處所佈的眼線及傳訊,竟然無法尋得夏姑娘蹤跡,這事倒有些透著奇怪,莫不成她飛上天了麼?」
「喔,這位爺可是招呼這賣唱的?」
忽然,他微怔的望著立起的姜青,訝然道:
忽然——
長離一梟跟著回頭一瞥,面龐上浮起一絲惑然,繼而,他恍然大悟的頷首微笑,斷然道:
姜青沉默的向二人臉上一瞥,老少二人面頰上俱是淚痕斑斑,悽楚隱現,卻是沒有絲毫反抗餘地的被推拉著向樓下行去。
「請恕我,前輩,在下看,我們不用再找了,這是她負我,不是我負她,在下已盡了全力……」
www.hetubook.com.com正在這寂靜得有些落寞的時候,「啪」的一聲大響傳來,一個破鑼似的沙啞語聲驀而叫道:
「小兄弟,適才你為何不再親自與全姑娘話別呢?」
那破鑼似的嗓音則還是怒氣未息的道:
「陸旗主,請將那兩位賣唱男女召回。」
「在下敬謝各位如此關懷,關山雖遙,卻擋不住在下對東海波濤的嚮往,暫別之後,定當專程往謁各位。」
店小二咽了一口唾沫,面青唇白的道:
「姜大俠,不吃飯解決不了問題,何苦如此糟蹋自己呢?身子就是本錢呀,若夏姑娘此時有知,也必會不安的呢……」
絕斧客以為如此一說,店伙計那敢再多放一個屁?不想這兩個店小二卻面有難色,互相對望了一眼,欲言又止。
那店伙計眼皮子是多精,聞言之下,心中早已嘀咕,口裏卻一迭聲道:
「大爺,我的親祖宗,請聲音小一點,萬一把胡大爺引出來,你是不怕,小號及奴才我可吃不住,大爺,你就算幫幫忙……」。
「前輩,你的周密調遣,在下的是敬佩至極。」

「換一首,換一首,媽的,大爺花了銀子來聽你唱這要死不活的哭喪調麼?什麼月亮影子,破散無缺,真他娘歪七八糟,快換一首!」
「在下已要全玲玲盡心照拂銀衫青輪萬兆揚及百步彎月傅泉二人,還有那位金昭姑娘,更是不能稍離左右,以免她一時想不開……」
這用力一拍,將姜青迷濛的意識驚散,他打了一個寒慄,閉閉眼,讓心神稍微平靜一下,淒苦的一笑道:
「不……大爺……不……」
顫抖的聲音又孱弱的響起:
自然,這是姜青——他所最愛護的人那愁緒感染了他啊!
「罷了,吾等可行矣。」
臉兒是嬌,手兒似細,輕撥絲弦……
叫聲中馬群嘶吼,蹄音大作,車輪轆轆,迅速往前面馳去。來的快,去得也快,不一刻,已僅剩下一條灰線,那隻瑩潔的小手,也早已模糊不見……

「這位爺,小老兒一時不知你老喜歡聽那種調子,所以隨便叫小女唱了一闋江樓月,你老別怒,小老兒這就改拉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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