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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來八法

作者:柳殘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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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舊恩情切

第二十八章 舊恩情切

長離一梟毫不動容,宛如未見,是的,在他威震武林以來,聽到他的名字而神色驟變,聳然動容的場合,他見得太多太多了,太微不足道了,又何況是眼前這位並不算什麼了不起的人物呢?
「現在,朋友,你可以回去召集人手,籌畫如何報仇了。」
青衣少女一直目不轉睛的注視著姜青,她忽然低柔的道:
姜青淡然的,卻又是感懷良深的一笑,這一笑中有著淚意,他沉穆的道:
「在恩人為了救我們,與那個倖存的歹徒同時滾落斷崖下的時候。在那一剎之間,恩人投向我們的一瞥,這一瞥是如此深邃,如此真摯,令我全身顫抖痙攣,我一輩子也忘不了,一輩子存在我的心中……」
「早就來了,還有毒蠍子蔡望民、九節銀鞭魏一峰等也在,就專等候師兄你的大駕了。」
「恩人,記得在四年之前,恩人把生命置之度外,施家父及小女子等以援手時,容貌彷彿不是眼前這樣……」
「這位公子如何知曉?」
「小輩,你稱本島主為朋友,只怕你要自恨晚生了三十年,本島主的名姓,你還是不問的好,否則,你一定沒有膽子來『報答』於本島主呢!」
這句話有若一聲霹靂一般,霎時,所有的談笑聲都停止了下來,每一雙眼睛都驚訝而憤怒的向絕斧客瞧來。
擎天劍鮑能的紫臉膛又再度漲成豬肝色,他憤怒,卻又掩不住內心濃重的畏懼,嘴唇翕合了一下,掉頭下樓而去,當然,踉蹌而狼狽。
「師兄來得正是時候,咱們在道上跑了十來年,在葉家集混了半輩子,不料今天卻有人膽敢當面拂鬚,背地裏穢語污言的胡說八道哩。」
鮑能用力點頭,仇怨狠毒畢露無遺。
「這還得了?在葉家集竟容你們稱強霸道了?我胡某人今日不把你們這兩個老小子擱在此地,便算我姓胡的生錯了八字!」
絕斧客答應一聲,下去護著那一老一少行上樓來,一旁的兩個店小二卻嚇得不敢稍作動彈。
「不瞞恩人,老朽原居之處,並非老家,乃是家祖早年為了一件事情開罪朝庭,被發配至滇境落籍,數十年來,雖然也在地方上混了個小小名望,卻非長久之計,待到老朽一輩,日思歸回故里,加以年事已高,落葉也該歸根,是而變賣了家財地產攜帶全家起程,卻不想行至絕嶺,竟遇上了狼山雙友那兩個無惡不作的賊子。」
姜青豁然大笑道:
絕斧客陸海緩慢的梳理著他美麗的鬍辮,看著眼前這一幕跡近可笑的鬧劇,直待店小二再度開始動手拉扯那老人家及少女的時候,他才冷沉沉的一笑,往欄杆上微微一靠,威狠的道:
那油頭粉面的九節銀鞭搶上一步,嗤笑道:
「小輩,在這區區的葉家集稱強霸道也能算是人物麼?呵呵,本島主在天下也早已稱雄道霸了數十年了。」
那人又沙啞而不屑的冷笑道:
長離一梟古怪的一笑,輕咳一聲,道:
「當真?」
「老丈,請與令嬡先用點菜,待會在下將同二位拜謁老夫人。」
「那時,我以為要向這醜惡的人世間訣別了,真的,我是那樣以為……」
擎天劍鮑能的紫色面孔在剎那間已漲得通紅,他自鼻孔中重重的哼了一聲,踏前半步,強捺著怒火,道:
「是了,果然是你們……人生真是一件奇妙的事……」
長離一梟過來後,向姜青奇異的一笑,緩緩坐下,姜青那清澈中帶有愁意的目光,卻一直凝注著站在桌前有些迷惑與惶恐的老人及那位少女。
這時——
「你看得對,不過,換一個地方,那鮑能或者可以招架老夫三招,只是也要看老夫用的是那三招對付他了。」
「姑娘,只怕你不願要我這個醜哥哥吧?」
老人面部肌肉抽搐著,他瞪目注視著姜青,又迷惑地看看自己的女兒,於是,他突然搶上一步,噗通跪倒在姜青身前,語不成聲的道:
「看你一把年紀,大約也在江湖上跑了兩天,俗語道:入山謁寨,過境問俗。朋友你也不打聽打聽,我姓胡的是吃那口飯的,居然在我胡某人背後妄加評辱,嘿嘿,這就應了士可忍孰不可忍那句話了。」
「老朋友,你這是硬逼英雄上梁山,恕不得我們給你苦頭吃,走,到街上去較量較量,免得累及無辜!」
老夫與長離一梟及絕斧客見過了禮,邊忙道:
老人雙手亂搖,受寵若驚的道:
「兄臺與老夫雖然不識,但老夫卻有一位小老弟欲向兄臺打探一件舊日往事,剛才的一切,不值兄臺如此感懷的。」
姜青連忙告罪,一面給二人引見,邊歉然道:
中年人忽然態度強橫的哼了一聲,撇著嘴道:
忽然,姜青停止笑聲,深沉的嘆息,他悠悠的道:
「師兄,你還和這老匹夫扯個屁,走,咱們外面見真章!」
「慘哉,可能又是一段兒女債了……」
「公子,你……你也與那喪盡天良的狼山雙友是同路人?」
黃倩倩有些羞怯的道:
「小的就說嘛,誰不惹,偏偏專惹胡、鮑二位老爺子,唉,也真虧二位老爺子宰相肚裏撐https://m.hetubook.com.com得船,又加以一向愛護小店,不然哪,可就真難說呢……」
「不,不,老丈萬不可如此,這乃是老丈片面之詞,令嬡心中豈會贊同?須知這關係著一個女孩子的終生幸福……」
「黃姑娘,拜了這個義兄,你就知道你是如何寵幸了。」
一語出口,彷彿是一聲巨雷擊在擎天劍頭上,他全身猛然一震,面孔已經變得扭曲而慘白,身軀抖嗦著靠在欄杆之上,半晌不能出聲。
「老匹夫,給大爺閉上你的鳥嘴!」
「哥哥……我想……我想叫館子的伙計將桌上的酒食包一點,帶回去給娘,她老人家已好久沒有吃過這麼好的食物……」
「姑娘,你是個好女孩子。」
他又向老人道:
長離一梟陰沉的道:
老人有些手足無措的盡是苦笑著,青衣少女卻羞澀不安的深垂著頭,一時之間,空氣中瀰漫著一層不調和的沉默。
「閉上你的狗嘴,你是來觸誰的霉頭?賠傷藥錢賠給你那老祖宗姓胡的,卻到這裏發什麼瘋?」
「老丈,在下亦想不到會在這種地方,這種場合遇見你們,唉,人海茫茫,在下亦以為難得再相見了。」
「這樣做,不是減輕自己的情感負荷,而且相反的加重,而且,老實說,姜老弟姻緣早定,又怎能接受這樁完全是感恩而湊合的親事?夫婦之間,主在有情有意,否則只是增加雙方的痛苦,兄臺,老夫再說一遍,施恩受德之間,唯在心中銘念,定要在表面上做出什麼,那就未免落於俗套,有失原意了。」
「爺,你快饒了小店吧……小店乃是血本經營呵……胡大爺小店實是招惹不起,現在……現在胡大爺已請得幫手快到來了……大爺,要打架千萬請換個地方,小店甘願賠償爺們的傷藥錢……」
「傻丫頭,那是你單方面的誓言啊,假如我死了你自然不能反悔,如今我活生生的站在這裏,你如再堅持那對著木牌發過的誓言,不是就等於在咒我一樣嗎?況且我已經等於親口解脫了你自立的誓願,現在,你還等什麼呢?」
絕斧客又命早已嚇得面青唇白的店家重新整治酒菜送了上來,親自為一老一少佈菜添酒,邊笑道:
這時,打屏風裏又出來三個中年漢子及一個油頭粉面的年青人,一面大步迎上,一面轟笑道:
「這雙眼睛,是這雙眼睛,我永遠也忘不了,我以為這一生也不會再看見了……」
姜青回味絕斧客言中之意,大聲回答明白,又向老人黃為善行禮,邊道:
「恩人,一馬不配雙鞍,一女不嫁二夫,小女已在恩公神位之前盟誓許身,又怎能驟然更改?恩人不用娶聘,只收小女子為妾婢,能以侍候恩公左右,小女已是感激不盡了……」
他喘息了片刻,又道:
「老子把你們這一群瘋狗好好整治一番,也好叫爾等知道江湖之大,你們這些窩囊廢還登不上堂,入不得室!」
而在此時,長離一梟那瘦削而適中的身形已如鬼魅般飄出,嘴角上那抹古怪的微笑依然,灑脫地站在諸人右方三尺,淡淡的道:
長離一梟淡淡的笑道:
「我說姜青老弟,你到現在大約還不知道這位兄臺的名字吧?又不給老夫引見引見,又不講明你們到底是那一門子事,叫老夫冷板凳坐得好不難受。」
老人聞言之下,不禁全身一震,退後一步,雙目睜得滾圓,右手執著的二胡也在微微抖動,他用一種沙啞而驚懼的語聲問:。
「如何?」
「以兄臺如此這般做法,足可見出兄臺乃是一位重仁重義,受恩不忘之人,但是,受人之恩,卻無須定要在形式上圖報,心中銘憶,卻較表面上的感激更來得深刻,況且,兄臺為了報答姜老弟,竟將自己獨生掌珠許配給一個既不能言,又不能動的靈牌,這在實際上又於事何補?假如姜青老弟那時真正不幸而亡,便是他的魂魄也會因此不安,兄臺,你難道就不為令嬡的終生設想麼?」
「這數天來,本島主的心情較為平靜,彷彿也看開了一點,否則,你們這幾顆狗頭,只怕已留不到現在了。嗯,與爾等江湖走卒,武林末流動手,實是本島主之辱,回去把你們那位廢料師叔叫來吧,本島主正要好好教訓教訓他。」
長離一梟甚至連身形也沒有移動一下,他這時輕描而灑脫的一拂衣袖,冷眼注視著七條好漢自地上爬起,更漠然地注視著酒樓中早已雞飛狗跳,亂做一團的食客們在驚呼避讓。
老者慌忙拉著那青衣少女還禮,邊惶恐的道:
這時,二人已談得差不多了,紫臉膛大漢回過頭來淡淡的掃了絕斧客一眼,冷漠的道:
「恩人,這卻怎生使得?小女怎敢高攀?」
「數年之前,在滇邊絕嶺之上,有兩位老人家及其愛女險遭綠林歹匪劫持,這位老人家,未知是否便是尊駕?」
「那麼,老丈居住滇邊左近,又怎會來到千里迢迢的葉家集呢?」
那青衣少女也緊靠著老人,俏麗而清秀的面龐上亦同時浮起一片畏悸與不安的表情,這和-圖-書表情是如此深刻,深刻得令人一眼即可明白她對昔年那件可怕的遭遇在記憶中留著多麼強烈與鮮明的烙痕,是如何難以忘懷。
「島主,這幾個小子武功並不算弱,只是他們卻碰上了島主,所以一個照面全成了滾瓜葫蘆,本旗主曾仔細觀察,若在一個較為寬闊的地方,最少那鮑能可以招架島主三招以上。」
「老朋友,看你這身穿著打扮,不像是中原兩道上的同路,離鄉背井,最好少惹麻煩,在下『擎天劍』鮑能,適才出口雖然冒犯朋友,卻也是為朋友你這條老命著想,我這賢弟太虛劍胡坤,還素來沒有如此容忍過哩。」
絕斧客陸海並沒有因為這幾句含有濃重挑釁意味的諷言而即時憤怒,他深沉的一笑,面前的兩個店小二卻早已嚇得語不成聲,四隻眼睛都發了直。
姜青這時第一次舉起酒杯來淺啜了一口,寬慰的道:
說著,她以手掩面,喜悅得低泣起來。
絕斧客亦道:
絕斧客在旁大吼一聲,嚇得掌櫃的一哆嗦,他狠厲的道:
「你這是明知故問,難道說,除了好漢你在這裏吼叫罵辱之外,還有別的朋友做得出來麼?」
「在下尚不知老丈及姑娘大名如何稱呼?」
絕斧客已經看得出來眼前的中年人心裏有些遲疑,但是,他卻不明白為何在瞬息之間此人又張狂起來。
兩個堂倌早已直起腰來啦,一個媚笑著道:
絕斧容陸海望著這些鎩羽而歸的角色,低沉的道:
「年少時有點枉勁是好事,但是,小子,你這狂勁有些下流,現在,本島主要給你四個巴掌?」
長離一梟微微一笑道:
老人有些尷尬的搓著雙手,吶吶的道:
這時,自梯下跑上來那肥得像個東瓜的紅鼻子掌櫃,誠惶誠恐,打躬作揖的向諸人請安,於是,店小二又開始神氣活現的推著那可憐的一老一少往樓梯下行去。
「陸旗主,你下去請那位老先生與姑娘先入暫息,這些毛頭小伙子由本島主施以薄懲便了!」
「擎天劍」鮑能大笑道:
樓梯下面的太虛劍士胡坤已含混不清的啞著嗓子叫道:
絕斧客陸海忽而撫髯大笑起來,正當他笑聲出口之際,一個猛厲的口音已在樓梯下驀而響起:
「小兄弟,恭賀你有了一位如此美麗可愛的妹妹。」
眾人只覺眼前一花,聲響才起,那油頭粉面的朋友已然到了樓梯下面,一陣驚呼尚未於出口,長離一梟又已笑道:
其實,在剛才的一席話中,黃為善也想通了,任何一件事情,都不能有絲毫勉強,尤其是男女之間,更不可貿然從事,老人昔日所以如此,完全是為了姜青對他的恩德無法報還,才使自己獨生之女於恩人靈位前發誓相許,現在,恩人並未死去,又親口解說此事。婚姻不比平常,要兩廂情願才行,既然施恩之人已經心領,假如再堅持下去,不僅是有些強人所難,更是有意造成罪疚了。
「走為上著麼?」
老人長嘆一聲,緩緩的道:
長離一梟在一旁插口道:
老人彷彿考慮片刻,終於紅著臉道:
「這位仁兄受驚了。」
「是,島主,請准許本旗主放肆。」
老人黃為善垂下頭去,默默無言,神色陷入沉思之境,滿臉孔的迷惘與遲疑,他首次在為自己這個舉止感到它的確實性……
「恩人去拯救老朽全家之時,老朽所帶的兩個家僕早已被那狼山雙友殺死,老朽的隨身財物,亦已被那狼山雙友的一干爪牙先行劫走,狼山雙友所以遲遲未去,完全是要以零碎手段,處置老朽夫婦,這兩個喪盡天良的東西,更對小女存了非分之想……」
「老丈,你這一著可差錯了,休說那時在下生死不明,難談婚嫁,便是令嬡終生幸福,也會因此而斷送,為了一個不認識的陌生人,卻做出如此傻事來,實為不智,好在在下如今幸而不死,尚乞老丈盡速收回成命,不要為了這虛無瓢渺的恩義而耽誤了令嬡的青春,唉!幸虧在下碰著了二位,否則真是罪過深重了。」
「陸旗主,風範,風範。」
他忽然看到桌上的酒菜都已涼了,而老人與黃倩倩卻俱未動箸,不由說道:
「放心,不會再像絕嶺之上那樣同歸於盡的,你陪伯父在此好好休息,至多一個時辰為兄便可回來。」說罷,又安慰了二人幾句,也不理那跪在地上發呆的掌櫃,三人已不慌不忙的向樓下行去。
「不用玩,早晚有得玩的。」
「傻丫頭,恩人那時一定是戴了面具,否則必定經過易容化裝,你休要如此口無遮攔,恩人會不高興的……」
「朋友,你有種,今天鮑某等人算是瞎了眼,沒有看出真人,栽得不冤,栽得應該,朋友,你留下個萬兒來,鮑某日後也好報答於你……」
說到後來,她那美麗的雙目,又已含蘊了盈盈欲墜的淚水。
「在下只是經過此處,尚未決定是否留居,老丈又一口一個恩人,倒是叫得在下有些坐不住了。」
另外三個中年漢子亦紛紛怒罵連聲,磨拳擦掌,唾沫四濺,大有不噬此人誓不甘休之概!
和_圖_書人嘴唇又在顫動,他說話的聲音卻有些僵硬了!
長離一梟冷森森的道:
「胡大哥,這老小子何值大哥你親自動手?待我魏一峰剝他的狗皮!」
「恩人,不如此稱呼,又叫什麼呢?」
絕斧客毫不在意的笑笑,道:
青衣少女有些羞澀的道:
長離一梟眼看著絕斧客已將那老人與少女護上樓梯,行向一旁,他才古怪而深沉的冷冷笑道:
老人連忙著了自己愛女一眼,著急的道:
「適才衛老前輩講的全是實言,老丈,真正的情感並非建築在恩仇之上,老實說,在下亦甚為喜愛令嬡,假如老丈不嫌冒昧,在下斗膽請與令嬡結為兄妹……」
梯下之人嘿了一聲,蹬蹬蹬的奔了上來,自絕斧客身旁擦過,正眼也不瞧一下的走到那中年人面前,沉穩的道:
說到這裏,他對那拉弦的老人微微頷首道:
姜青沒有說話,忽然,他與那青衣少女悄然抬起的雙眸接觸了,那雙美麗的眼睛中,有著極度的溫柔與迷惑,還有一股令人不能移注的憐憫的意韻,這股意韻,似曾相識啊!
說到這裏,他微微一欠身,自己領先行向屏風之旁。
「小女年幼無知,在恩人神位之前,老朽已命小女……」
姜青驀然仰首長笑,笑聲裏有著一股發洩般的愉快:
「好,好,真是個難得的好孩子,不用這樣麻煩,你與伯父先盡量吃,離去時,我會另叫一桌酒席讓這菜館直接送到家中。」
「老匹夫,士可殺不可辱,無論你是何人,鮑某也要索還今日之賜!」
姜青慌忙雙手亂搖,急道:
姜青長長吁了口氣,有些傻了,他急得回頭望向長離一梟,目光中充滿了急切的祈求。
他望了望身旁的愛女一眼,道:
絕斧客陸海大笑道:
長離一梟不慍不火,依舊毫無表情的道:
老人抹了抹眼際的殘淚,道:
長離一梟環目四顧,低吟道:
姜青滿足的吁了口氣,喃喃的道:
老人十分不安的看著自己的女兒,苦笑道:
姜青大笑道:
擎天劍飽能到底是見過一些場面,人也比較世故老成,他一擺手阻止眾人喧叫,硬生生的道:
姜青轉頭笑道:
「你也魂遊太虛一番吧!」
「恩人雖未道出實情,但論情論理,恩人已等於說明了一樣,況且……」
擎天劍鮑能咬緊牙關,一步一拐的走到長離一梟前,怒目瞪視著這位灑脫而秀逸的中年書生,狠毒的道:
那形似浮滑的青年,「唰」的一聲脫去外罩藍緞子長衫,露出一身緊扣英雄裝束,怒叫道:
這人身材適中,面孔白皙而略帶著一絲鐵青,五官生得十分端秀,但是,卻在一雙眼睛裏露出幾分極難察覺的狡猾與跋扈之氣。
「姜大俠,別忘了收了乾妹妹,也要為乾妹妹多想想別的事。」
「恩人與那賊子同落崖底之後,老朽之全部財物亦已被劫一空,幾乎不能成行,在今日這般人情淡薄的世道之下,又能向誰求助?千里迢迢,不想法維持生活,又怎能回得到故土家園?老朽苦思之下,只有出來賣唱的一條路,好在老朽早歲曾為了自娛而學過一段時間的二胡,小女又略能唱些小曲,如此湊合。雖然吃盡了辛酸之苦,也能將就著過日子……」
黃倩倩的臉蛋兒已有了些微的紅暈,她無意中回眸一瞥姜青,又羞澀的垂下頭項,姜青有趣的一笑,而當他笑容始才在唇角展現——
長離一梟微微一笑道:
他說到這裏,清逸的面龐轉成嚴肅,嚴肅得有一股蕭煞之氣,續道:
「恩人,這是我自願如此,我早知道自己命相卑微,不配恩人,只求他日死後,能奉侍恩人於地下,天可憐見,恩人仍然健在人間,我生不能隨侍恩人,只求留得一個名分已足。」
絕斧客陸海傲然一笑道:
絕斧客明白自己島主之意,強忍住一口氣不再說話,長離一梟自懷中摸出一錠黃金,約有三兩多重,交到店掌櫃手中,道:
姜青哂道:
姜青忽然站起,向二人當頭一揖,誠摯的道:
於是,姜青宛如恍然大悟,驀而站起,雙手用力一拍,離坐行到桌前,又向二人臉上瞧了一陣,神情十分激動道:
姜青十分感動的閉上眼睛,輕輕的說:
那錦衣中年人——太虛劍士胡坤,此刻面有得色,卻故做坦然大量之狀,一派「不與該輩一般見識」的模樣,大剌剌的道:
樓梯下的六個人已艱辛的站了起來,每個人的臉上卻有一條紅腫而鮮明的指印,嘴裏的鮮血合著牙齒一齊吐了出來,身上的衣衫已撕破了多處,但是,他們卻再也沒有膽子衝上樓來重新較量一番了。
此際——
於是,絕斧客大剌剌的轉過身來,瞳孔中立時映入一個身著豪華錦衣,頭紮文士巾的中年人。
姜青真有些手足無措了,他忙中有錯的道:
青衣少女咬咬嘴唇,道:
提到了三師叔,擎天劍鮑能眼中一亮,他偷偷地睨了長離一梟一眼,態度已恢復了許多,他彷彿考慮了一下,又勉強壯著膽子道:
長離一梟此刻亦有些動容的望著那青衣少女,他料不到一個和_圖_書幾乎墜落在風塵中賣笑的女孩子,會有著如此豐富的情感,自然,更有著這般的純稚與爽落。
「今日旅途於此,一切因陋就簡,待在下身邊事辦妥之後,定然大大熱鬧一番。」
「師兄,咱們回去,這口氣怎麼說也咽不下,回去請三師叔他老人家作主!」
絕斧客豁然大笑道:
「賢弟,為兄到三師叔隱居之處打了一轉,是而來晚了,尚望賢弟勿怪,葉家兄弟都來了不曾?」
絕斧客陸海恭謹的道:
中年人笑道:
「鮑大哥來晚了,該罰該罰……」
姜青又道:
長離一梟古怪的笑笑,道:
「滄海桑田,世事多變,記得昔年在絕嶺上見到二位之時,老丈尚是神足體壯,這位姑娘也是天真未泯,纖稚可喜,曾幾何時,老丈已是華髮如霜,連令嬡也似乎世故得多了……」
長離一梟微微笑道:
黃倩倩亦垂著頭,臉頰兒淚痕斑斑,自側面望去,別有一番楚楚動人的韻致。
「老伯,你與倩妹怎的尚不用些菜餚,時辰也不早了,咱們稍停就去拜見伯母……」
長離一梟低沉的道:
姜青大笑道:
「不,恩人對老朽全家已是大仁大義至極,老朽怎能再行拖累恩人?今日得見恩人,老朽此生心願,已屬了了……」
姜青做夢也沒想到老人竟會對他感懷如此之深,聞言之下,不由目瞪口呆,老人又囁嚅的道:
姜青微喟一聲,道:
青衣少女一直凝注著姜青那雙明亮而炯然的雙目,她這時奇異的離開了老人身邊,走到姜青面前,良久,她羞怯而又激動的道:
「以後,你們再也不用過這種日子了,唉,世道之險,確實有如洪水猛獸。」
與那錦衣中年人交談的角色,是一個體格魁梧,長相威猛的紫臉膛大漢,年紀比那錦衣人稍長,約在四旬左右。
說罷,他一撈灰色的毛氅,便待下樓——
長離一梟與黃為善都已站了起來,一直注視二人行完了禮站起,愉快的笑道:
「賢弟果然大人氣量,對,一方豪雄便該有此氣度,老朋友,你請便吧,那唱詞的妞兒也叫她快滾。」
「伙計,拿開你那隻髒手!」
黃倩倩慌忙抬頭,急促的道:
擎天劍鮑能羞愧得額際青筋暴起,雙目血紅,他兩手握拳,自齒縫中一字一字的迸出:
「島主好手法,只是本旗主卻沒撈住一兩個玩玩。」
黃為善與黃倩倩都驚慌的站起來,不知說什麼好,黃倩倩低聲問姜青:
絕斧客大馬金刀的瞥了那中年人一眼,冷峻的道:
老人震驚的望著眼前這位英俊秀逸的年青人,但是,他卻無論如何也記不起來曾在何處見過……
「老朽明知小女與恩人實難匹配,是而老朽自思,小女於陽世之上不得以身相報,而恩人那時滾落崖下,老朽以為恩人必已仙去,故令小女自立名分,異日會於地下,也好侍候恩人……」
「陸旗主,你和他們動手動腳,豈非有失身分,教訓這群廢料也用得著下樓麼?」
「擎天劍也好,太虛劍士也罷,包括你們這幾個兔子王八賊全部在內,卻是一窩雜碎,懂麼?一窩雜碎!」
老人連忙感慚的道:
「就憑你這連斗大的字都識不得三籮筐的酸丁麼?」
姜青緩緩的扶起老人,絕斧客親自端了兩張座椅請二人坐下,少女自襟上抽出一條手絹,柔順的為老人擦拭面孔上的涕淚,但是,她自己亦不免哭得像個淚人兒一般。
「哥哥,你打得過他們?」
此刻他正狠毒的盯視著絕斧客,待到絕斧客轉過身來,當那冷森而威嚴的眼神與他相遇時,卻不由令這錦衣的中年人心底暗暗一寒,面上的顏色也鬆緩了一些?
「來來,先吃點東西再說,別再哭了,在這等情形之下,原該大笑才對啊。」
二人一搭一言,意態灑脫,絲毫未把絕斧客放在眼中,舉手投足之間,更是目無餘子,狂傲得厲害。
這些僅僅是在瞬息間發生的事,而在人們的眼皮子尚未眨完的時候,事情已經結束了,七名在葉家集響噹噹的武林人物,已完全嚐到了生平未曾嚐過的苦頭。
「恩人,恩人,老朽不料尚能再見到你,這多年來,老朽全家沒有一時一刻不惦念著恩人,供著恩人牌位的香案已換了三張,全家的財物細軟也被劫掠一空,但是恩人的牌位卻未絲毫受損,老朽全家三人的性命,都是恩人所賜,皇天有眼,叫老朽在入土之前,能夠再度見到恩人……」
太虛劍士胡坤驀然大叫一聲,吼道:
「閣下,這句話原應該老夫說的,呵哈,當老夫叱吒江湖之時,只怕閣下你,以及你身旁這一群,都還在穿開襠褲哩!」
「算了,師兄,放他走吧,也真是,這年頭人都狂得不知道自己是幹什麼的了,師弟若是與這些人生氣,只怕天天都氣得吃不下飯呢——」
這時,黃為善才與女兒舉起筷子,長離一梟及絕斧客二人也在一旁相陪,姜青望著眼前這淳樸的父女兩人,不由興起無限感慨。是日,在這酒樓之上,誰又會知道能遇著昔日曾施以恩惠之人呢?姜青一直未曾忘記過https://m.hetubook.com.com他們,因為姜青不能忘懷這老人及他愛女給過他的,倚切、渴求、感激、沒有一絲兒陋視的眼神,雖然在那時的絕嶺之上,他們並沒有講過幾句話,但老人夫婦及黃倩倩發自內心的關懷,已夠使姜青滿足了,因為在那時之前,沒有一個人見了姜青的面孔不驚厭惡棄的,只有老人夫婦及他們的女兒給過他如此真摯的,出自人性本能的愛切,而不論當時他們的出發點是否為了感恩,這總是令姜青永難忘懷的,自然,當姜青的容貌恢復以來,他所得到的千萬句稱讚阿諛,卻不及那時的感受於萬一啊!
長離一梟輕輕悄悄的起了一絲鄙夷與不屑的微笑,這絲笑意雖僅淡然一抹,卻有著極度強烈的深入力量,他靜靜的道:
說到這裏,黃倩倩已羞澀無倫的深深垂下頭去,姜青正在迷惑的望著二人,長離一梟已搖頭苦笑,心中忖道:
「好,你等著!」
長離一梟行年七旬,世上的滄桑他見得太多,也經得太多,很多在別人認為值得動情的事,在他卻只是包含在一笑之中,這時,他輕輕一扶老人沉穩的道:
店掌櫃已自樓下蹌踉奔上,這般冷的天氣,他竟然滿額大汗,面色灰敗,一見長離一梟,便「噗通」跪下,急惶得語無倫次的道:
絕斧客陸海表面上雖然毫無顯示,內心裏卻早已殺機填膺,憤怒至極,但是,坐在屏風那邊的長離一梟並沒有任何表示,因而絕斧客也不便貿然造次,在這酒樓上大打出手。
黃倩倩抬起那張帶有淚痕的清水臉兒,肯定而低柔的道:
青衣少女看看滿桌的菜餚,又低聲道:
姜青在口中反覆唸了兩遍,又似乎記起一件事情,沉聲道:
「不,不,老朽怎敢勞動恩人大駕去看老朽那黃臉婆,再說老朽居處甚為不雅,恩人去了只怕有污尊體……只要恩人說一個地方,老朽即時帶同全家前往恩人居處叩拜……」
絕斧容陸海在旁一哂,道:
姜青喝了一口酒,笑道:
「老朽為了我還恩人之洪賜於萬一,已命小女於恩人神位之前立誓盟血,此生永不婚嫁,永侍恩人神位之前,焚香伴爐……」
「不敢,老朽姓黃,草字為善,這是小女,名叫倩倩……」
「英雄切莫如此稱呼,老朽實在承當不起,不知英雄將老朽召回,有何吩咐,適才更蒙英雄仗義援手,在老朽今日窮途潦倒之下,猶信人間仍有溫暖……」
絕斧客笑聲戛然而止,雙眸中煞氣逼射,錦衣中年人卻鄙夷的一哼,將目光自他肩頭斜過,向梯下的人打著招呼:
「不,不,我只是覺得曾經立過誓……」
「小兄弟,不請人家坐麼?」
姜青仍坐在原處未動,細如白玉的俊逸面龐上有著一抹紅暈,雖然,這抹紅暈並沒有掩住他的憔悴神態。
擎天劍鮑能做夢也料不到眼前這才屆中年的白衣書生會有如此驚鬼泣神的詭異絕學,他才覺不妙,己方兩人已經著了道兒,在電光石火的一剎那間,已不容他在腦中思考什麼,一種本能的反應,促使他向反方向的欄杆後躍身而起!
「掌櫃的,你可以放心,老夫等不會將你這小小酒樓闢為鬥場的,現在,姜老弟,請黃兄與姑娘在此稍待,吾等去去便來!」
長離一梟雙手背負於後,兩眼望著屋頂鑲花的板樑,撇撇嘴道:
「恩人,你是個世間難得的好心人,陰間的鬼不忍拖你去的,假如這樣,天底下便沒有公理了,世上有幾個人會為了別人而犧牲自己呢?更何況犧牲的對象又是與自己毫無關連的陌生人?」
「朋友,你適才是對老夫講話麼?」
老人抬起頭來,臉上露出一絲喜色,卻有些腼腆的道:
「老朋友,你是真想在虎頭上拔鬚不成?」
「老丈啊,老丈,你真的不認得在下了麼?」
老人的語聲顫抖得更厲害了,白髮如霜,襯著他面孔上受過無數歲月摧殘後遺留的皺紋,更顯得多少淒愴。
「黃老丈,在下記得在絕嶺之際,雖然老丈全家三口幾陷賊手,似乎財物尚未被劫去,怎的如今卻須以賣唱渡日?」
太虛劍士胡坤怪叫道:
說話中右手不停連探,左掌卻迅如電閃般略一收縮,一陣噼啪響混合在咕嚕嚕的翻滾聲中,餘下三名中年大漢已堆做一口團滾下樓梯,擎天劍鮑能也被長離一梟的左手指尖點了一下,就彷彿吃了一根巨杵在腳跟搗了一記似的打了一個蹌踉,一屁股坐倒在樓板上。
姜青驟然覺得體內一熱,他十分感慰的道:
黃倩倩一咬牙,輕輕站起,又盈盈向姜青跪下,絕斧客順手舉起椅上錦墊擺在黃倩倩膝前,二人已相對跪拜為禮。
「東海尊長離。」
「不,姑娘說得對,但是,為何在下尚未確實道出實情,姑娘卻已知道當年在絕嶺出手之人便是在下呢?」
那九節銀鞭魏一峰雙掌護胸,才待張口大笑,長離一梟的右手已輕輕飄飄的,卻又閃掣如電的伸到他的面前,四記耳光只有一個聲音,好像僅只打了一下似的,「噼啪」一聲脆響,這位九節銀鞭已經滿天星斗的被打得「蓬隆隆」滾落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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