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他一直以暗殺別人為業，可是這時，他遭到報應了，他想到自己也有可能被暗殺，隨時隨地會失去性命之際，他發抖了！
木蘭花的責斥，令得溫先生的臉上，變得一絲血色也沒有，他不斷地吞嚥著口水，最後才道：「那麼，你是真的肯和ＫＩＤ妥協了？」
高翔依命打開了手銬，木蘭花來回踱著，看她皺起雙眉的樣子，一定是在思考著，過了好一會，穆秀珍實在忍不住了，道：「蘭花姐，你在電話中說，我們應對這傢伙保持客氣，那是為了什麼？」
木蘭花冷然道：「你說得不明確，應該是決策小組！」
溫先生在假指中，取出了一粒骰子大小的金屬粒來，然後，在金屬粒上抽出了一根天線，又按動了一個小掣，向著金屬粒的一邊，有著許多細孔的那一面，道：「我是羚羊，我是羚羊，我尋找黑綿羊，我尋找黑綿羊。」
他的神經漸漸地鎮定了，他抬起頭來，猛地看到了就在他面的木蘭花，他手一震，手中的酒杯，便跌到了地毯之上。
木蘭花笑道：「我們找不到他，是不要緊的，因為我們根本不必去找他，不用多久，他自己就一定又會回到我這裡來的了！」
穆秀珍一扁嘴，道：「那位天才就昏倒在沙發上。」
溫先生非但不離去，反倒向前直衝了幾步，道：「不行，你一定得告訴我，為什麼？為什麼你肯就這樣讓我離去，告訴我！」
那一首「五百哩」剛唱到尾聲，汽車的剎車聲，也同時傳到了，高翔看了看手錶，溫先生只不過離去了五分鐘而已！
溫先生呆了一呆，他像是一個將要被溺斃的人，突然抓住了一個救生圈一樣，叫了起來，道：「你說機會不大？那就是說，是有機會的，木蘭花小姐，請你告訴我，我有什麼機會？」
「牧羊人可還有別的指示？」
「你大可放心，」木蘭花立即回答，「他身上的炸彈，是拉下來之後計時爆炸的，平時，不論怎樣撞擊，也不會爆炸的，溫先生，是不是？」
「沒有，要你回到牧羊人的身邊去，這是每一個黑綿羊都接到的指示，你必需服從。」那女子聲音到這裡，便斷了。
「那麼，你就開始逃亡吧。」
三人吁了一口氣，木蘭花道：「我們不妨聽一些輕鬆的音樂。」她走向唱機，選了一張唱片，美妙的音樂和歌聲，便傳了出來。
「別說了，」木蘭花厲聲責斥，「你令我噁心，你工作了二十https://m.hetubook.com.com年，那就是說，你殺了二十年人，這二十年來，有多少人死在你各種各樣的武器之下，如今輪到了你自己，這不是報應麼？快離開這裡，去接受你不可避免的被暗殺的命運！」
三人鬆了一口氣，可是他們又異口同聲問道：「為什麼？」
溫先生站了起來，但是又坐下，道：「你以為我會上當麼？若是你肯讓我走，剛才為什麼又將我從窗前，摔了回來？」
溫先生的臉上，閃過了一絲不信任的神色，但是他立即向外走去，他走出了大廳，走在花園中，在將走到鐵門的時候，他的腳步十分快。
「唉，我本來的計劃是，我們只當不知道，我也不露面，讓他不得要領，那麼他只有兩個辦法，一是和本市的暗殺黨人員聯絡，要不就是回總部去，我們都可以設法跟蹤他的。」木蘭花略頓了一頓，續道：「如今當然是不行的了。」
高翔和穆秀珍兩人，互望了一眼。
木蘭花又搖了搖頭，道：「我也沒有放下什麼儀器。」
「木蘭花小姐，」溫先生喘了一口氣，「現在可以相信我了麼？我踏壞了聯絡儀，這表示我已和暗殺黨斷絕關係了！」
木蘭花笑了一下，道：「他醒了之後，你們都別開口，這幾天，我盡一切可能，在搜集著『ＫＩＤ』組織的資料，我知道的並不多，但我一開口，已足以——」
他伸手指著木蘭花，木蘭花微笑了一下道：「別緊張，先生，不必緊張，你已沒有什麼值得緊張的了，因為你在我們面前，幾乎已沒有秘密了。」
他的聲音是如此之焦切，幾乎聲淚俱下了。
「小心些，」高翔大聲叫道，「他身上還有炸彈。」
溫先生的面，變成了慘白色。
「溫先生，可是忘記了帶什麼了？」
突然，門外傳來了木蘭花的聲音，道：「一點也不開玩笑，但是他的運氣不夠好，他不知道我身後有著一塊防彈玻璃！」
他一面發著抖，一面道：「不，不，木蘭花小姐，我……不會成為犧牲品的。」
而溫先生這時，也已竄到了窗子前，但是他根本沒有機會從窗中跳出去，因為穆秀珍早著地滾倒，抓住了他的右足。
木蘭花轉過身去，道：「想殺我的人很多，難道我都要在乎他們？溫先生，如果你不想阻礙我們橋牌局的話，那麼請你快快離去！」
溫先生面色更難看了，他向後退了一hｅtubｏｏｋ•com•ｃｏm步，喃喃地道：「決策小組，決策小組，那三個王八蛋，他們準備怎樣對付我？」
當手杖槍回復了原形之後，溫先生立即轉過身來。
木蘭花再搖頭，道：「我不知道他去何處，秀珍，你說得對，我們是再也找他不到的了，因為我們根本沒有跟蹤他的線索。」
溫先生立時轉過身來，以背靠著牆，緊張地望著窗外。木蘭花道：「你放心好了，你們黨的決策小組，已和我聯絡過了，他們知道連你，溫先生都失敗了，要暗殺我不是易事，所以，他們願意和我妥協，我也同意了他們提出的條件。」
「那不關你的事。」
「請你轉告那三個混帳該死的牧羊人，我不回去了！」溫先生大聲嚷著，「我脫離ＫＩＤ了，我不會去引頸就戮的！」
溫先生望了木蘭花足有一分鐘之久，才又站了起來，道：「對不起，我要走了，我可以取回屬於我的一些東西麼，嗯？」
杯子雖沒有打碎，但是杯中的酒卻全倒瀉下來了。
木蘭花冷冷地道：「你當然是有機會的，但如果我將你的機會告訴你，必然要將我的計劃也告訴你，你又不是值得信任的人，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木蘭花搖了搖頭，道：「沒有。」
那粒鈕扣才一拋起，木蘭花順手拿起几上的煙灰盅，便向那拉鈕扣撞了過去，「拍」地一聲響，鈕扣被撞出了七八尺，還未曾落地，便發出了一聲巨響，炸了開來，將一架在遠處的鋼琴，炸得「嗡」地一陣響，琴蓋和琴身上，都出了一個大洞，爆炸力雖不大猛烈，但傷人也足足有餘了。
木蘭花剛講到這裡，第一號槍手便發出了一下呻|吟聲來。
木蘭花笑了起來，道：「但是ＫＩＤ中的第一號槍手，我們該怎麼稱呼你？當然，稱呼你作溫先生（Ｍｒ.Ｏｎｅ），應該是合適的了。」
「如果不是真的妥協，木蘭花小姐，你可有考慮到，我對你的作用麼？我可以說是暗殺黨中的一員大將，我是第一號——」
「……不會回去的。」溫先生尖聲道。
「我……木蘭花小姐，你要我怎樣表示呢？」
當溫先生踏壞了無線電聯絡儀之時，穆秀珍，高翔和雲四風三人，全都望著木蘭花，露出欽佩之極的神色來，木蘭花卻仍然淡然地笑著。
他向桌上的那一堆零件指了指。
「先和你們黨中的情報小組駐本地人員通一次信，看看他們有沒有什麼命令轉達給你hｔｔps://ｗｗｗ.hｅtｕｂoｏk.ｃｏｍ.coｍ，也別太相信我了，或許我所說的全是謊話！」
他雖然是第一號槍手，但正由於他是第一號槍手，所以他才更知道「ＫＩＤ」暗殺黨中，暗殺的方法，千千萬萬，實在是防不勝防的。
雲四風大吃了一驚，道：「別開玩笑！」
他立即坐下的原因，一大半是因為他在站起的時候，他看到了他精心製作的高壓槍，已被拆成了數百件零件的原故。
木蘭花伸手開門，請他離去。
木蘭花笑了一笑，道：「高翔，將手銬打開，我們有四個人，還要用手銬銬住他，那也未免太小看自己了，是不是？」
「一氧化碳乾冰彈，事實上，在槍膛之中時，由於壓力的改變，冰彈已變成了一股速度極高的氣速，我相信這是極有效的殺人武器。」
那一節假指，大約有半吋長，套在一個人的拇指之上，是絕不受注意的，而在科學進步如今日的情形之下，這樣一個半立方吋的空間，已很有用處了。
溫先生走到桌旁，他以極其熟練的動作，將零件一件一件地裝拼了起來，大約十五分鐘，手杖槍又回復了原來的形狀。
「蘭花，你來了，這傢伙還沒有醒來！」高翔忙迎了上去。木蘭花逕自來到桌前，向桌上的零件，望了一眼，拿起幾件看了看。
他咳嗽了幾聲，然後才道：「酒很好，我可再要一杯麼？」他一面說，一面俯身下去，去拾跌在地毯上的那只酒杯。
穆秀珍不但抓住了他的右足，而且，雙手猛地一抖，將溫先生的身子，向上直拋了起來，重重地跌在一張長沙發之上。
然而，就在他一俯身間，他右手在左袖的袖底鈕上一拉，拉下了一粒鈕扣來，向上一拋，他人也打橫疾穿了出去，動作變得迅疾無比！
「嗯，」木蘭花說，「這聲音很耳熟，是在歌劇院藉口要我簽名，但卻噴了一些發光劑在我背後的那位小姐，是不是？」
而當他拉開了鐵門後，他簡直是在奔著。
「這個人，」高翔向第一號槍手指了指，「就用這有效的殺人武器，對準了木蘭花的後心，接連發射了三槍之多！」
木蘭花等四人，都可以看到，溫先生奔上了車之後，以極快的速度，駛著車子走了。
但是他剛一站起，便又頹然坐了下來。
穆秀珍心急地接口道：「所以，你聽憑他離去，他一定會想：木蘭花為什麼會放我離去的呢？是不是？可是那也不一定會使他回來的啊。」
而在這十五分www.hetubook.com.com鐘時間之內，沒有一個人講過一句話。
「會的，」木蘭花肯定地說：「他既然可以自由離去，那麼再回來，一定仍可以離去，不會損失什麼，但是他卻以為多少可以探聽到我肯放他離去的理由，等他回來之後，他就會墮落我的圈套之中，而對我所講的話，深信不疑了。」
溫先生呆了一呆，他伸手在左手的拇指上一拉，竟拉下了一節來，當然，他不是拉斷了自己的手指，而是拉下了套在拇指上的肉色假指。
溫光生看來已完全崩潰了，他只是呆著木雞地站著。
可是那女子的聲音還未講完，那具超小型的無線電聯絡儀已被溫先生重重地踏在腳下，爆裂了！
木蘭花笑道：「何必緊張？溫先生，你只管回去好了，或許是牧羊人有什麼重要的使命，要派給你去做，也說不定的。」
木蘭花向高翔望了一眼，高翔斟了一杯白蘭地，將杯子交到了他的手中，他的手抖著，好不容易將杯子湊到了口邊，吞下了一大口酒。
木蘭花笑了起來，道：「你一定猜不到的，你殺不成我，你想想，你將會得到些什麼？我還用來對付你麼？」
高翔，雲四風和穆秀珍三人，目瞪口呆！
溫先生苦笑了一下，他看來像是一下子老了許多，但是他那種第一流槍手在逆境時所能有的鎮定，卻依然還保留著。
她和雲四風一樣地讚道：「多麼精巧的設計，雲先生，這可是高壓的水銀電池，它們怎能被製得如此之精巧？設計人一定是天才。」
木蘭花坐了下來，道：「他是一個槍手，是一個以暗殺為職業的人，這種人可以說是世上最疑心別人行動的一種人了。」
三人呆了一呆，高翔又笑了起來，道：「蘭花，你下手真快，你是什麼時候在他的身上，放下了無線電示蹤儀器的。」
溫先生呆了一呆。
「你？你就成為犧牲品了，溫先生。」
溫先生面色灰敗地抬起頭來。
溫先生已站在鐵門前了，門並沒有鎖，他推門而入，走了進來，雲四風打開了客廳的門在等著他了，溫先生走進來，尷尬地笑了一笑。
本來，心急的穆秀珍，要她十五分鐘之久不講話是相當難的，但是木蘭花幾乎每隔兩分鐘，便向她作一個手勢，示意她千萬不可出聲。
「我看這機會不大。」
木蘭花仍然向他微笑著，道：「只管請。」
「聽到，在接到指示之後，你應該動身了。」
木蘭花微笑著，道：「如何？」
木蘭花立時住口m•heｔuｂｏｏｋ.cｏｍ.ｃoｍ，第一號槍的呻|吟聲，漸漸加劇，終於變成了一種十分痛苦的聲音，他的手也無目的地在揮動著。
溫先生「嘶」地吸了一口氣，面色轉青，失聲道：「是自己人！」
「那是你自己不好？誰叫你拋炸彈的？如果你大大方方地站起身來，說：對不起，我要走了，那是絕不會有人阻攔你的。」
穆秀珍叫了起來，道：「可是，你卻放他走了，蘭花姐，他這一走，你是再也找他不到的了，你可知他到什麼地方去了？」
「當然可以，請便！」
「我……我也逃不過去的——」他講到這裡，陡地又按下了掣，道：「黑綿羊，黑綿羊！我是羚羊，你聽到我的聲音麼？」
她望得如此之久，以致溫先生感到不安起來。
雲四風笑道：「蘭花，你派人在外面跟蹤他了，是不是？」
木蘭花微笑著，道：「溫先生，你如果要走，我一定立即放你走，你以為我會留難你麼？絕不會的，你不必拋炸彈的，請！」
木蘭花向他笑著，道：「你想還有怎樣？你又不是沒有受過決策小組的指揮去幹過這樣的勾當，你何必來問我？請走吧！」
高翔等三人，都佩服地點了點頭。
「不，我是……我是……」溫先生遲疑了一下才道：「我是想問你，為什麼對曾想殺你的人，竟一點也不在乎他的離去。」
木蘭花冷笑著，走向唱機，取下了唱片，道：「你以為是為了什麼？你不妨先告訴我，讓我看你猜得是不是對。」
溫先生坐直了身子，小型炸彈爆炸後的濃煙，已漸漸散去，他向那架被炸壞了的鋼琴，望了一眼，臉上開始現出苦笑的神色來。
第一號槍手陡地站了起來。
他的聲音才停止不久，便聽得一個清晰的女子聲音傳了過來，道：「我們是黑綿羊，我們是黑綿羊，羚羊請注意，羚羊請注意，牧羊人的緊急訓示，不論你在何處，你立即回到牧羊人的身邊去，用最快的方法，立即回到牧羊人的身邊去。」
「不必多說了，我怎能相信你？」
「等一等，你說什麼——」
「那麼，我……我……我……」
木蘭花望著溫先生。
溫先生抹著自他額角滲出來的汗珠，道：「木蘭花小姐，我在銀行中有著巨額的存款，我工作了近二十年，還沒有好好地享受過——」
他的動作，看來十分僵硬，他的手也不斷在發顫。
經過了木蘭花的解釋之後，他們的心中，卻多少有點後悔自己的魯莽，高翔忙道：「等他醒了之後，不怕他不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