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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總管你不能死！

——這一刀自然是一擊必殺。

李沉舟沒有殺他。但他的臉成了墨家的屈辱。

叱喝他站住的人是柳五。

柳隨風的出手，便是他三道殺著之一。

果然那原先的聲音又說話了，還是從「花園」外傳來：

忽聽一個聲音拍手笑道：「聽了你們的話，我好生為難，如果我位子也要，棺材也要，不知道——不知道會不會開罪諸位？」

何況是這等情形下出手！

那和氣的人出了手。

這九個人走進來，就如一整支軍隊走進來一般。

那九個人的殺氣驟然都不見了。

慕容世情滿懷笑意地瞧著柳隨風，截道：「那你們就有所不知了。以前李沉舟身邊還有個『老水王』公共工，『老人王』官古書，後來他們一個退隱江湖，一個遠在塞外，你道他們怎地？便是因只聽命於幫主，不聽命於總管——」慕容世情嘿嘿一笑又道：

「你要替我打開棺材，看看李沉舟是真死，還是假死，或者由我一刀把棺材劈為兩爿？」

柳隨風用一種平時絕對從他那兒見不到的激動大喝道：

只聽一聲大喝：

看他們的神氣，是在等人。

這些人以一敵一，柳五舉手投足間即可置之於死地；可是柳五卻受了傷，而且這些人都不要命了。

這十個人中的九個人走進來，偌大的廳堂，盡是殺氣。

慕容小意冷冰冰地道：「要動手的，也該動手了。」

這九個人走了進來，都沒有說話。

就在這時，刀光一閃。

慕容世情卻笑花花地道：

「看來李沉舟一死，什麼人都來了。」

這時墨夜雨已逼近棺材。

三十步。

而且就算他的刀不拔|出|來，他已經勝了。

等一個真正能代表他們說話的人。

——更可怕的是，權力幫自有「花園」以來，也不是沒有人闖入過，只是從沒有十個人進來，十個人仍是活生生的進來過。

慢，但有力。

墨夜雨冷笑，捉緊自己的刀，冷電一般的眼神，冷毒地盯著柳五ｗｗｗ•ｈetuｂｏｏｋ•ｃｏｍ.ｃom，冷銳地道：

可是柳隨風一早就等著他。

何況有刀。

「站住！」

「刀王」兆秋息和「水王」鞠秀山臉如死灰，神色沮喪，柳隨風以食指輕搓人中，似絲毫沒聽到慕容世情的話語一般。

青筋虯結的手上。

他要一刀把棺材裡的人斬為兩半。

一隻手臂飛到了半空。

額角四分五裂。

只有他自己心裡知道勝在哪裡和為什麼。

可是他沒立時死。

慕容世情一翹拇指，大笑道：「好！好！魚與熊掌，不可兼得，我要椅子，你要棺材，咱們都有所好，願亦各有所得，彼此河水不犯井水，不擋他人財路。」

這一刀力足以動鬼神、驚天地！

「何況——我只是要坐那張位子罷了，對你們幫主的遺骸——可不會有絲毫不敬，你們又何苦如此看不開？——」

這人才是墨夜雨。那按刀柄的人是他的大弟子墨最。

距離只剩十步。

墨夜雨和柳隨風的距離只剩下五步。

兆秋息和鞠秀山望去，只見柳隨風皺著眉，食指橫放在上唇，其他四指，則支在下額，不但沒有出手的意思，看來連激動和憤怒的意思也沒有。

唐十七少笑了。權力幫和墨家的事，當然與他們唐家無關。

「趙姊姊」還沒有回來，他們的主力，只剩下了柳隨風。

墨夜雨冷笑，眼角瞧著自己腰間漆黑的刀鞘，淡淡地道：「不過我成名絕技，卻是刀。『千萬頭顱，斬於吾手』的刀法。」

這人臉帶笑容，年紀最輕，看來最年輕。

燭光閃爍不定，映照在他布滿筋虯的臉上，如千百條蜈蚣蠢動噬咬一般。

唐君秋淡淡一笑道：「現在除了朱大天王——好像該來的，都已經來了」

這人走在最後，直至他踱入大廳時，柳五才皺了皺眉頭。

一把將一生性命、一身血氣都灌注進去的刀，自然非同凡響。

——柳總管果然是柳總管！

花園很大，這人的輕功，真可謂高到了匪夷所思https://m.hetubook.com.com的地步。

走進來的人有三個，一個青衣羅帽，一個老邁不堪的老頭子，一個是懶慵慵的少年人。話是少年人說的。他身著白色長袍，長袍上處處都是污垢。

三步是一個伸手可及的距離。

「我們十個人來，十個人都到齊。」

他手上也沒有殺氣。

他的手依然按在腰畔的刀柄上。

殺氣只在他一個人的身上。

柳隨風卻無刀。

柳五不去維護那張椅子，而去守護那副棺材——棺材顯然比椅子更重要。

「你們別急，要攔住我，也得看看你們總管柳公子的意思。」

四步。

可是大家都沒有心跳聲，連呼吸的聲音也沒有。

柳五聽了這句話，臉上忽然掛了兩行淚珠。

不管棺材裡的人是死人還是活人。

——而慕容世情不認為柳五是為了維護李沉舟的遺骸。

三步。

他要斬碎棺材裡的人，因為棺材裡的人曾打碎他弟弟的臉。他唯一弟弟的臉。

——這樣的人，卻終於死在柳隨風手下。

這時有十個人走了進來。

而且強烈了十倍。

「只不知李沉舟是真死，還是假死。」

慕容世情、墨夜雨、柳隨風是全場中有些許震動的人，然而慕容世情恢復得最快，他嘆道：

摧毀一切的大力量。

墨家子弟只有死，沒有屈辱。也不能被侮辱。

墨夜雨的殺氣，已不見了。

血濺。

他的臉色慘白如刀。

墨夜雨的臉卻無表情。

墨夜雨一行出去，彷彿永不回頭。

這人什麼氣都沒有，反而有些和氣。

柳隨風。

他「千里之行，始於足下」內功，修為尚在他的「千萬頭顱，斬於吾刀」之上，所以能一時護住心脈未死，他掙扎地問：

他出手時，柳五猛返身，全力出手。

十步。

——柳五果然是幫主的兄弟！

「刀王」和「水王」的額角有汗，雙手握緊。

任何事物都不能使墨夜雨站住。

墨夜雨終於拔出了他的刀。

柳隨風聽了這句話，突然握緊了拳和圖書頭。

兆秋息這才真的目瞳收縮，就指道：「你——五公子——你——」

他說要那椅子，可是他撲向那棺材。

他的眼發紅了，他出手也拼盡了全力。

他自信他的刀一擊，能粉碎一切。

慕容世情出手，以袖消袖，以刀破刀，正是江南第一世家慕容氏的「以彼之道，還彼其身」之絕技，瞬息間便擊敗「權力幫」中的兩大天王！

「墨大俠近在咫尺，說話卻能遠在天邊，『千里之行，始於足下』的內功，果真已練到了前人未有的境地。」

——這個答覆無疑是最好的答覆。

——他的弟子年紀比他還大。

可是這一聲大喝，使墨夜雨霍然立住。

鞠秀山囁嚅道：「柳總管，幫主生前，待你不薄——」

記不起他的臉目，想像的臉容比事實更可怕。

他一躍就到柳隨風背後，就在柳五全神灌注對付墨夜雨時，驟然出手！

他是老狐狸。他很有信心，一眼就可以看出小狐狸的尾巴來。

只有刀柄。

墨夜雨停步，但沒有回身。柳五的話一說完，他又開始前進。

兆秋息、鞠秀山二人臉上，同時有了喜色。狂喜之色。

「我不要位子，我只要在棺材裡躺著的人心口扎一刀。一刀就夠了。」

這九個人中，只有一個人沒有殺氣。

而且他笑了。他絕少笑，幾乎已不懂得怎樣笑了，他的笑容極是難看：

唐十七少忽然說了一句話：

「誰要碰幫主的棺材，先殺我柳隨風！」？

殺氣都聚集在他的手上。

拔刀。

大廳靜得一根針落地的聲音都聽得到，彷彿棺材裡有個僵屍的心跳聲，大家正在傾耳聆聽一般。

墨夜雨的黑披風背影，似夜晚一般巨大無朋。

墨夜雨依然沒有停步，他一步一步地邁過去。

他的殺氣已移轉到刀上。

但就在他發出一聲嘆息的同時，他的身子驀地飛了起來。

慕容世情也眯著眼睛笑了。慕容世家當然也不必蹚這淌渾水——他自己彷彿也知道自己，眯起眼睛來笑時狡猾得很好看https://ｍ.hｅtuｂooｋ•ｃom.coｍ。只有他這樣成年男子才有這樣智慧的好看。

因為墨夜雨就是墨夜雨，任誰也化裝不來。他跟著那九個子弟兵，一跨入廳來，柳五就注意著他。柳隨風天生就是一個這樣的人，有著野獸一般本能而敏感的人。權力幫創幫時的七大高手，只剩下李沉舟和他，也許就是因為靠了這種本能。

柳五公子捨身為保存李幫主的靈柩，他們也可為他捨身拼命。

話才說完，這人已走了進來。

「你——怎知——我——我就是——墨夜雨？」

他昂直走去。

唐十七少唐宋又加了一句：「如果他沒死，也似以前一般，一出拳就將墨大俠的賢弟墨決絕打死，那豈不是我們才是餌？」

他身上的殺氣已不見了。

二十步。

靈堂前的百數十支白蠟燭，被一般無形的氣焰，逼得火舌後吐，閃爍不已。

他站住的時候，心裡已肯定，他站住的代價是叫他站住的人死亡。必殺。

慕容世情抽手負背，水王和刀王面面相覷，臉如土色，慕容世情悠然道：

他要一刀劈開那棺材。

這時忽聽一個聲音道：

——墨家的死士，世所聞名。

「也好。殺了你免留禍患。」

眾人只望見他的背影，都想不起他原先的臉容。

他昔日在浣花路上殺和尚大師是另一道殺手。

江湖中人只知道墨翠山死後就是墨夜雨當「鉅子」，誰也不知道墨夜雨有多大年紀，他當領袖已十年了——其實墨夜雨十六歲就當上墨家的「鉅子」，而且地位、愛戴及名望，有著無人可動搖的根深蒂固。

江湖中本就有為朋友兩脅插刀在所不辭的道義。

慕容世情淡淡地道：「李幫主，我只要你位子，不要你棺材，你怨不得我——你的好兄弟柳隨風是聰明人，何況，天下的凳子多的是，不只是這一張，他不必跟我爭——趙師容迷上蕭秋水，在江湖是不回來了——李幫主，你既死了，多補一刀又何妨，無傷大雅的事，你的手下也不是蠢人，當然不必多管閒事——」他和*圖*書的話是故意說給大家聽的，目的是要權力幫留下來的人不要插手。

墨夜雨的眼睛裡忽然閃起了兩道冷電，緊握漆黑刀柄的手，又握緊了一些，青筋凸露。

可是墨夜雨的刀，卻沒有刀。

慕容世情瞑目嘆道：「連唐十七少都來了，——李沉舟一死，權力幫真是美餌。」

柳五的左手不見了。

五步。

墨夜雨死了，墨最卻立即出手。

而且是鎮守邊疆、終年征戰、殺人無算的軍隊。

柳隨風咬緊了牙，道：「因為你就是墨夜雨。」

江湖上誰都知道，墨家墨夜雨的親弟「一去無還」墨決絕是死於「權力幫」幫主李沉舟手下的，唐宋一說完了這句話，墨夜雨就開始邁步。

必殺的一擊！

——柳總管你不能敗！

兆秋息和鞠秀山也迎了上去，他們也殺紅了眼。

他一旦始步，任何東西，任何力量，都抵不住他的決意。他握著腰間的刀，向前邁去。向前邁去。

手指修長，而有力，秀氣，且骨節露。

那和氣的人卻倒了下去。

其他九名子弟，也瘋狂地出手。

被李沉舟打裂臉孔的墨決絕，系墨夜雨的兄長，而不是弟弟。但墨決絕卻喚墨夜雨作「哥哥」。沒有人敢叫墨夜雨做「弟弟」。連他父親也不敢喚他作「孩兒」。

他還有一道絕招未曾用過。

他的手，就是力量。

慕容世情暗暗嘆了一聲，彷彿覺得惋惜。

就在這時，青影一飄，李沉舟的棺前多了一條人影。

「偏偏你們幫主，又很信任總管老五，便將一個放逐，另一個見機不妙，也息隱江湖，以苟全身——這才輪到鞠老弟你閣下，以及南海鄧玉平走馬上任——」慕容世情的笑容似魚尾一般，既譏誚但又令人易生好感，他繼續說，並以目梢瞧自己微蹺的腳尖。

但柳隨風是一個很絕的人。武林中人人都知道他「絕」。他出手有三絕，但這「三絕」，縱連他的結義大哥李沉舟，也捉摸不透；甚至李沉舟戲謔地說：寧願要用一個幫，來換取他的三道絕活兒，但都換取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