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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高手

作者:溫瑞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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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折 英雄不寂寞 夏.宋金蒙古

第五折 英雄不寂寞

夏.宋金蒙古

浩特雷乍受重創,狂嚎一聲,也不回身,仰腦一撞,砰地撞中練俊賢的「天井穴」,兩人都身受重傷,頭昏眼花,一時未能恢復,忽聽半空金衣如矢,飛投而來,「啪啪」兩掌,分左右擊中兩人。
這些人平時欺壓良善百姓慣了,自也作了不少傷天害理的事兒,而且自恃武功高強,那曾怕什麼來著?而此番要殺的是威震天下,任大守重的岳飛,他們都不禁有些緊張起來。
這兩人正是岳飛收服的盜匪,後為宋朝屢立大功、作戰驍勇的楊再興楊將軍的部屬。秦檜等奸人因恐岳飛等聚眾生權,所以在遣調兵將佈防時,故意分散這些作戰英勇的悍將勇弁,撥作其他庸將麾下置寧不用或借故剪除。練氏雙雄等發配南海,眼見將領昏庸無能,而同袍兄弟,十之八九都不明不白地喪生,悲憤莫名,按捺不住,便違軍紀逃逸,聞岳飛在朱仙鎮大捷,喜不自勝,連程趕去報效,要直搗黃龍,雪靖康之恨。不料在途中聽得岳飛已被敕令調遷,練氏兄弟哀憤莫名,便要在這路上守候岳將軍,懇其為國珍重,願效死同往。
但這呼吸又十分急促,似在極衰弱的狀態。
這時練虹昇,練俊賢二人,已跟場中的黑衣人交起手來,練氏兄弟可說是楊再興麾下悍將,楊再興的鐵槍,在戰場中十盪十決,當者披靡,練氏兄弟的鐵錐銀鉤難免受其影響,都有點使槍的氣態。
這又不像是一流高手的呼吸。
練虹昇已可算是熊背虎腰,彪形大漢,但跟這蒙古人相比,還差了一截,蒙古人的摔跤,世所聞名,練虹昇一旦被他拿住,雙錐便揮動不得。
那蒙古人浩特雷聽得如此說,便嘶吼了一聲,音若獸嗥。金慕夏回首笑道:
出掌的人自是金二太子金慕夏。眾人未明他因何出手,而且連浩特雷也一起殺掉,但見他出掌輕若飛煙,但此輕輕一掌,頓此將二彪悍至極的人摧枯拉朽一般擊斃,自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忙不迭地如雷般喝起采來。
浩特雷哇呀一聲,痛人心脾,登時鬆了手,練虹昇趁機反拿,左手扣他的「魂門穴」,右手扣他的「章門穴」,足膝頂住他的「期門穴」。
呼吸。
杭八殺了練虹昇,金二太子不知怎的,有些惋惜,又萌一股妒意。這時見練俊賢為報兄仇,向浩特雷衝來,便不示警。
就在這時,那浩特雷忽又從地上躍起,他明明已死了,巨大的身子忽然彈跳起來,攔腰抱住了金二太子。金慕夏大喝一聲,反掌拍去!
杭八站在浩特雷正對面,和圖書眼瞥及此,正想示警,卻見金太子森沉地搖了搖首。杭八登時將喊到了口邊的話,吞了回去。
練虹昇將鐵錐一架,「噹」地一聲,星花四濺,練虹昇只覺對方哭喪棒有一種奇異的陰勁,接下了這一棍,卻使體力反激,極不舒服;杭八也覺得對方膂力奇大,硬接這一錐,震得虎口發麻,險些兒握不住兵刃。
「好,你去吧。」
此刻燕狂徒只覺一陣陰森之氣,帶著刺痛,奇經八脈,上下交流,無不空滯錯亂,而帶脈環身一團,絡腰而過,狀如束帶,更血脈倒流,衝逆難受。他雙眼翻白,全身忽寒忽熱,所中的陰毒暗器和掌力,一齊暴發,可謂內外交征。
說著一個揮動鐵錐,一個拎起銀鉤,揮舞呼喊攻來,那二三十個黑衣人,身形閃動,迅速擺起陣勢,圍著兩人,杭八卻怪笑道:
但金慕夏等人焉看不出練氏兄弟的心思,金太子稍點了點頭,「鐵龜」杭八大聲叱道:「吠!兀那小狗,快快就擒!」他這時手上兵器已改作了哭喪棒,策馬直驅,一棒分打二人。
於是便特地製了一件鐵甲來護背,這一下,便保全了他一條性命,他兀自驚魂未定時,練虹昇叱道:「狗廝鳥!真的是龜兒子!」揮舞鐵錐,又攻上來,杭八登時嚇得魂飛魄散,不敢戀戰。
蒙古人用手大力拍鐵鑄一般的胸膛,嘶鳴不已,金太子道:
若非如此,他還真聽不出來,有人躲在這附近。
原來這女真人,便是金兀朮的二太子,因慕宋朝文化,以國為姓,漢名為慕夏。其時金國兵強勢大,連驍勇善戰的蒙古人,每年都要進貢女真族人,這馬上沉默寡言的蒙古人,便是勇士浩特雷。這兩人是金兀朮特派監視宋人捕殺岳飛的使者。
這時那邊的練俊賢在浴血苦戰中,仍耳聽八方,眼觀四面,乍見兄長身亡,怒急攻心,吃了一鞭一肘,揮掃銀鉤,也傷了一人,便向蒙古人背後衝來。
原來燕狂徒數十年前,傲嘯江湖之際,曾被十六大派高手,連同當時才算初崛起的「權力幫」以及朱大天王的部屬圍攻,燕狂徒雖負重傷突圍而出,十數年來,銷聲匿跡於江湖,當他在擂台會再度復出時,武功已因療傷護體,失去了三成,擂台之會,燕狂徒再度受巨創,他年歲已大,要痊愈已難有望,只是消耗驚人的功力,勉強暫時將之剋制而已,舊創可能隨時復發,而且舊傷加新創,正可謂一發不可收拾。
馬悲鳴,蹶地翻落,杭八便被摔了下來。
兩人只覺hetubook.com.com中掌若落葉般輕,原不在意,但所中之處,忽如遭雷殛,摧肌斷腸,嘶嚎半聲,都溘然而逝。
眾人應道:「是!」。
金慕夏望望天色,道:「看來岳飛就快到了。」
金慕夏呆了一下,忽然分辨出一種很細微的東西。
「慢著。」
「噹」的一聲,原來杭八的背上有一塊鐵板,鐵錐便刺在鐵板之上,稍為挫了一挫,杭八仗賴了這一擋,翻滾而去,險險躲過了這一錐。
金慕夏用手一指,道:「杭八,你帶一批人,就藏在那裡——」話未說完,驟然之間,飛掠而出,已撲入灌木叢中,只見一老一少兩人,都是令人一見難忘的壯容,金慕夏稍猶疑瞬息,一掌就向其中一人的頭頂,拍了下去——
那蒙古人大聲嘶鳴,十分開心,不住點頭,金太子微笑道:
「我道是誰,原來是楊再興的舊部『練氏雙雄』,哈哈哈,既是如此,正好替我們先祭祭兵刃,快利一下!」
燕狂徒因見知年事已高,近日來眉跳氣喘,難望久活,內心急於要完成幾件心願,所以不顧一切,在未能完全羈制內傷之前,便又復出,功力再減退二成;此刻他的武功,實不及他自己全盛時的一半。
其實浩特雷死得不明不白,不知金二太子何故殺他,金慕夏這時卻在別人讚美聲中,心底裡暗忖:宋人氣數已盡,有的忠臣良將,都給貪官污吏喪盡,不足畏也;倒是北邊苦寒爍熱之地,這些韃子勇悍無比,而且聲勢日益壯大,不可不慮,此番回去,定要稟告父王,要嚴防北疆。
但這一剎那間,練虹昇及時做到了,他打斷了馬腿!
只見浩特雷雙目圓睜,不住地在說話,眼眶也不住滲出血來,金慕夏知道這蒙古人一直在重複一句:「你為什麼要殺我?你為什麼要殺我?」金二太子不理會那麼多,一直打下去,打到了第十七掌,那環抱著他的巨蟒身般粗的銅臂漸漸鬆了。金太子運力於掌,雙掌一合,「哇嚇」一聲,猛力一衝,終於掙脫了浩特雷的攬抱。
這翻譯的人,原是宋朝帶刀侍衛律靖旋,今番一起在這兒,要伏殺岳飛,當下又照杭八的意思,對蒙古人說了,那蒙古人仍是搖頭不肯,杭八無奈,只得望向金太子,金慕夏沉吟了一陣,終於還是向蒙古人嘰哩咕嚕說了幾句,瞧那蒙古人的神氣,還是不服,但已不敢多說了。蒙古其時尚受金國威脅,隨時可以出兵攻打,蒙古人哪敢再得罪以致禍國?金慕夏道:
杭八跺足道:「唉呀,這hetubook.com•com岳飛雖是強弩之末,忒也不得了啊,怎能明打明攻?這豈不吃虧——律三叔,你還是去說說吧。」
練氏兄弟求挨得一陣是一陣,只要岳元帥到來,自然洞透奸黨計劃,以致狙擊不成。
他卻不知這兩人的確都是武林中第一流高手中的一等一好手。而且在此刻這兩名一代宗主偏偏都無法還手。
杭八倒也機警,尤其是事關他自己的性命,反應自是快極,人未落地,便已翻滾開去!
金慕夏端詳了老半天,外表雖強作鎮定,心裡卻怕這人再度躍起。看了半晌,確知浩特雷早已氣絕,這時杭八等紛紛走了過來,大吹猛捧,既為金太子開脫,又把他讚捧得上了天。
蒙古人雙目如銅鈴般暴睜,放開練虹昇,練虹昇身子登時似沒了骨脊般倒了下去。杭八偷襲得手,得意大笑,蒙古人嘰哩呱拉,指著杭八痛罵,十分憤怒的樣子。
二人此時早已豁了出去,只求決一死戰,拼得一個是一個,拼得兩個是一雙。
他未入中原前,已知道中土武林多能人異士,不可輕視,他年紀雖輕,但絕不魯莽行事,自傲托大;心意既定,便道:「我們出手的訊號是『拜神』,一聽到這兩個字,立即動手。」
杭八一怔,金慕夏道:「草堆裡的朋友,你們要自己出來,還是要我們揪出來?」
「哧」地一聲,鐵錐刺中杭八的背心!
原來金二太子見浩特雷一上來,就制住了悍勇無比的練虹昇,心中已然不快;又見練虹昇反敗為勝,心中倒有些希望他們拼個同歸於盡。但浩特雷旋又控制大局,如此一來,一個蒙古人,豈不是比自己金國的兵員,秦檜的部下,朱大天王的手下都威風得多了?
杭八道:「岳飛接了十二金牌,不寢不眠,父子兼程趕來,定必又疲又飢,在此地伏擊他,正是最好不過。我們先埋伏起來——」
朱大天王的弟子、秦檜的部下、金太子的下屬,這些黑衣人之中,不乏高手,但一時也未能奪之得下。
另一個鬍鬚滿臉的大漢也罵道:「兀那狗賊,無恥下流,待我練俊賢替岳爺爺清道!」
蕭秋水在一旁,看得心急如焚,無奈穴道被封,明知燕狂徒正在要緊關頭,卻無法相助。
浩特雷的摔跤術雖好,又力大無窮,無奈先手一失,對認穴又不似南人如此精確,登被制住,但他也是一條好漢,死力反擊,只是武學中有道:「三門一關,到鬼門關」。浩特雷的情形,正是如此。
只是鐵錐上湧來的大力,撞凹了鐵板,也撞中了背肌,他只www.hetubook•com•com覺喉頭一甜,也嘔出了一啖血來。
他打的是「百會穴」。「百會穴」是人生百穴之宗,這一掌下去,自是非死不可,何況他的「輕煙掌法」,出於越輕,對方傷得越重,他心知能在此潛伏如此之久,而令自己一直未曾發覺的,必是武林高手,而且在自己掠入灌木叢中時,尚能恒靜如常者,單止這份定力,就是一流好手,所以他的出手,自是更加輕了。
練虹昇吃虧在並無坐騎,所以難作主動衝擊,而且又心有罣礙,一方面擔心弟弟練俊賢的戰況,另一方面又掛念岳元帥的蹤跡,所以一個疏神,吃了一棒,打在背上,打得他口吐鮮血,寬厚的背肌上,多了兩行如鯊噬般的血洞。
練虹昇心中早罵個一千八百遍,這胡兒偏在此時搗亂,又力大無窮,掙脫不得。練虹昇急中生智,忙鬆手棄錐,雙錐「忽忽」二聲,落了下去,恰好插中了浩特雷的足踝。
誰知二人在客店投宿,無意中聽得杭八這一干人要伏擊岳飛的消息,便先躲在廟旁,待岳將軍來時,出言示警,好叫歹人奸計不逞,卻未料金慕夏也是個厲害角色,竟然洞察出他們匿伏的行蹤。
這時一陣風吹來,草動沙飛,廟裡傳來一陣乍聽如呻|吟般的聲響,杭八罵道:「哪來一陣怪風!」便要指揮大伙兒在廟邊匿藏起來,金慕夏忽然道:
「你想試試麼?」
那邊的練虹昇,見情勢緊急,心生一計,待杭八衝鋒過來時,突地一滾,一錐橫掃,居然及時打斷了兩隻馬腿,要知道以練虹昇的功力與年歲,要使這一招,端的是十分危險,若一錐不及時擊碎馬腿,馬蹄一旦踏下來,練虹昇不死也得重傷,至於杭八若能及時勒彊,棒往下擊,練虹昇則更無悻理。
他心下盤算已定,當即道:「岳飛就要到來,快清理屍首,我們埋伏去。」就在這時,山風撲面,將那關帝爺的破廟,直吹得格格作響。
浩特雷「砰」地一聲,栽在地上,永遠再也起不來了。
兩人又各自大喝一聲,杭八策馬調首,又向他衝來,練虹昇人在低處,卻雙目暴睜,橫錐當胸,絲毫不讓;兩人如此棒來錐往,已來回衝刺了一十四次,交手十九招,都覺得勢均力敵。
再回首注視場中,那兒的情況,卻更是緊急了。
就在此時,浩特雷忽一低首,「砰」地一聲,兩人互相擒拿,相距極近,這一撞便撞中練虹昇的鼻梁,練虹昇不防有這招,掩臉倒退,浩特雷反敗為勝,一把手扭住了他,卻在這時,一記悶棍敲在練虹昇的腦袋上,腦www•hetubook.com.com漿四迸,練虹昇登時沒了命。
練虹昇受傷,而戰氣不衰,環錐穩守,那邊的練俊賢,越戰越勇,殺卻對方一人,又傷一敵,但雙拳不敵四手,何況對方如此多人,終於被傷了三四處:他披髮覆臉,咬髮苦戰,毫不退讓。
忽聽叱喝一聲,那蒙古人比手划腳,說了一會兒的話,一個黑色水靠中隙露朝廷官服的人,踏前一步,道:「蒙古勇士說,他不肯埋伏暗狙人。」
燕狂徒身形一動,正想出手,忽然身體中奇經八脈,如萬錐攢刺般刺痛,一齊發作,跟前一黑,幾乎昏死過去。
原來他背上,真的著有鐵甲,這鎖子甲一類的鐵背心,是因他這人常常暗算狙殺別人,所以也惴惴不安,擔心自己有一天也會被人暗算。他自恃武功高,敵人正面出手,尚可守架,而且他一生中,向不落單,恃著人多勢眾難有人殺得了他;但背後不長眼睛,若被人暗算,那可糟了。
只聽「霍霍」兩聲,兩名大漢躍了出來,青記大漢大駕道:
練虹昇哪肯放過?一錐便刺了過去!
眾人見金二太子如此,便都不再阻攔;浩特雷猶自大罵杭八,練俊賢不懂蒙語,認定這光頭巨人一上來,兄長便遭橫死,悲痛之餘,再不講究武林規矩,一回雙鉤,便已鉤中蒙古人的左右「肩井穴」之中!
原來蒙古人天生好戰,但不失好漢本色,因見練虹昇勇悍,便上前一鬥,杭八在一邊偷施暗襲,殺死浩特雷的對手,浩特雷怒極,杭八不知他說什麼,只好向金太子望去。
「你不服麼?」
「好,我們藏起來再說。」
「好奸賊,竟敢誣害岳元帥,我練虹昇跟你拼了!」
燕狂徒竭力平定心念,以止觀法門,由「制心止」,而至「體真止」,來逼住體內真氣游走、血脈逆流。此刻性命懸一線,唯以個人幾十年來性命交關的修為來壓制。此刻他忽如炎日臨空,盛暑鍛鐵、手執巨炭、身入洪爐,全身汗浸,忽如天降飛霜,冰封萬里,腳陷雪窖,懷抱寒棒,全身又結了一層薄冰。
這呼吸十分細微:細微到幾近完全聽不到,顯然是一流內家高手發出來的呼吸。
那蒙古人「嗚嘩」一聲,在金太子面前翻了兩個筋斗,表示答禮,呼地一個大翻身,到了練虹昇處,一把手箍住了他。
練俊賢那邊,一雙銀鉤,又鉤下一人頭來,此時他已負七八道傷,仍是酣戰不休,反過來追打強敵,金慕夏策馬旁觀,不禁低聲嘆道:
「若宋朝人人如是,別說我們不敢出兵,就算宋方派軍打我京城,我們也不作抵擋,枉死軍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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