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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高手

作者:溫瑞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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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折 英雄不寂寞 秋.天下英雄令

第五折 英雄不寂寞

秋.天下英雄令

他連喊三次,部下都後立不動。杭八頓有毛骨悚然之感。只見昏朦月色下,他部下的背後,都踏出一個人來,這些人都是宋民服飾,手持短刃,抵住杭八手下的咽喉。金太子噫了一聲,他雖為燕狂徒所制,但事事瞧得分明,他幾乎不敢置信,積弱頹靡的宋朝,居然有這一群英悍、矯捷的宋人,簡簡單單,輕輕易易,神不知鬼不覺間就制住了自己的部下。
燕狂徒厲聲道:「既知是你爹爹用以召集天下英雄之令,你也是一條響噹噹的好漢,還不聽令!」
「否則什麼?」忽聽一人問。
由於是役以眾擊寡,金兀朮以為勝券在握,便叫二子去參戰,意思是討個功勞回來,方便遷升,殊料一敗塗地。金慕夏也非常人也,在夏金吾戰岳雲時,曾與上將軍雙鬥岳雲,但見岳雲在陣戰塵河中如天神奮威,三招即斬夏金吾,金慕夏一招俱插手不下,嚇得心膽若裂,一直打馬逃至汴梁,才敢稍停。
金太子聽得心裡頭一寒,只覺這人好眼熟,卻不知是誰。
岳雲仰天長嘆道:「兩位大俠說得有理,實不相瞞,在下心中所思,亦與兩位之意不謀而合。大丈夫生於世,只求無愧於天地無愧於人,至於是不是落得個惡名,我倒不在乎——在下如此勸過父親,不過父親大人,對『忠義』字甚是堅持,在下百勸無效,有次還險被當場處斬——」
岳雲銳利的目光打量了一下燕狂徒,關切地問道:「前輩要見家父麼?不知有何見教?前輩的雙足,可有不妥?在下稍通醫理,可否代為察看——」
金慕夏返身便逃,杭八等看見主帥走了,便忙不迭跟著便跑,其他人見沒了主兒,紛紛抱頭鼠竄。月色下,那一小撮人瞬間走得個乾乾淨淨,只剩下岳雲、燕狂徒以及蕭秋水三人。
蕭秋水道:「晚輩也不清楚,岳太夫人後來的確受到迫害,據晚輩推測,共有兩股勢力;」蕭秋水何等聰明,一番思索便知個中原委,邊想邊破解邊接著道:「秦檜等畢竟不敢明來逼害,便運用了朱大天王的力量,沿途截殺;恰逢權力幫想奪得『天下英雄令』,借此令使岳將軍和天下英雄歸心,推翻腐敗朝廷,稱霸天下,也派人奪取。」蕭秋水說到這裡,嘆了一聲,愈說,他心裡愈見分明了:「朱大天王見權力幫既然出動,便袖手旁觀,坐收漁人之利;偏偏李沉舟部下也有敗類,他所派出來的『九天十地,十九人魔』,人品良莠不齊,就是『八大天王』中,也有內奸,匡護太夫人的英雄豪傑,又怎肯心服,火拼之下——還是叫朱大天王占盡了便宜。」
從此金慕夏畏絕了岳氏父子。愈是畏懼,便愈想殺害岳飛、岳雲,只和*圖*書是一旦見著了,還是嚇得手腳發軟,沒了鬥志。
岳雲動容道:「是近年來崛起武林,大鬧朱大天王,惡鬥權力幫,勇戰金兵,神州結義的老大哥——蕭殺的蕭,秋天的秋,流水的水——蕭秋水?」
他打的是燕狂徒。
杭八當下喝道:「你是誰?快快放下太——二公子爺,有話好說!」
岳雲倒是一呆,噫道:「哦?」
岳雲道:「只是家父常與我言:『行事不計成敗,只求心安。』此刻舉國烽火,人心異離,家父情知此行必死,也在所必行,以免帶頭起來,違逆帝旨,即一呼百和,成了聲勢,於宋於國,一無好處啊!」燕狂徒跺足道:「唉呀,現今是皇帝昏庸,不圖恢復,秦檜卻要害你全家啊!有言道,『大丈夫寧死戰場,不毀於佞賊手中!』岳將軍英名一世,你也耿耿精忠,如此自投羅網,不值得呀!」
蕭秋水嘆道:「正是。」
岳雲震動未息,道:「蕭兄之出身,聽說便是浣花蕭家了?」岳雲雖經年在軍中,但也聽聞家裡的慘變,幸得浣花蕭家捨命召集天下英豪苦苦支撐,最終仍不免家散人亡,太夫人也沒了消息。
燕狂徒眼睛發出了亮光,喃喃道:「你父親要來!你父親要來!」
何況這些「強敵」,莫不是手辣心狠,賣國貪榮的人物,而且這些人若殺了燕狂徒和自己,那下一個要殺的人,就是關係整個家國命脈的岳飛岳將軍了!
最大的可能就是燕狂徒的功力並未恢復或並未完全回復。
岳雲聳然動容。燕狂徒愈說愈是振奮,大聲說:「如果我是岳將軍,我就不聽命於朝廷,領著一般兄弟兵,為大宋人民打江山去!岳將軍不怕沒有強援,糧,百姓供得起,人,武林多的是!」燕狂徒說得激動起來,髮發幡揚。
燕狂徒頓足罵道:「岳將軍怎麼如此拘泥古板!」
燕狂徒冷笑道:「權力幫所要的,正是我所想的,岳大將軍何故要為這糜廢朝廷賣命?江湖上多得是熱血漢子!可惜——可惜李沉舟這呆子太笨,竟給朱大天王逮著個機會!」
只見岳雲沉思了一會,說:「前輩所說,自是字字金玉良言,當頭棒喝。」岳雲苦笑了一下又道:「只是——」
他明知此刻五心向天,未必不可將真氣導引正途,但此刻心火未清,暴伸暴縮,若蕭秋水能助一臂——他這才想起蕭秋水已被他點了穴道,這一憶起,更加心煎如沸,就在這時,金慕夏一掌擊在他腦門「百會穴」上。
岳雲靜靜地道:「適才前輩和這位兄台之危,還是在下解的。」
這時杭八那一干人紛紛吆喝著衝了過來,燕狂徒一手拎住金慕夏的脖子,猛把他提了起來,緊了一緊和*圖*書,金慕夏幾乎連眼睛也凸露了出來。燕狂徒喝道:「你們上來!再多上來一步,我就擰斷這金小狗的頸子!」
岳雲正容道:「蕭兄為我家以致一門遭禍,恩同日月,請受在下一拜。」
強敵圜視,而自己受制,主將功力又未曾恢復,這是十分可怕的事。
燕狂徒瞪著眼睛道:「沒有什麼好說的!」
杭八轉念一想,這人看來不好惹得很,他既制住金二太子,我也要制住他的朋友才好!
杭八一時啞口無言,金太子知來人非同小可,便答:「什麼金人宋人,天下一家,大宋王土,談什麼分際!」
燕狂徒明知杭八身形一動,是撲向蕭秋水,奈何下盤苦不能動,無法相救,只聽杭八喝道:「你放開二少爺,我就放你朋友,否則——」
燕狂徒嘿嘿冷笑幾聲,便住了手,暗自調息,原來他真氣雖通行無阻,但至帶脈之下,雙腿已不能動,血脈閉塞不通,形同朽木,而且功力回復不到一半,他心中忖念,自己封了蕭秋水的穴道,現在卻無法維護他,自己照顧自己,尚無問題,故計劃一舉將眾人殺盡,方才是上策。因為並無把握一擊得手,雙腿又苦於不能動彈,所以遲疑未下殺手。
他運氣奇速,頃刻間已運轉一大周天。砰!砰!二聲,雙掌擊出。
蕭秋水禁不住也插口道:「死有輕於鴻毛,重於泰山者;岳少將軍,令尊大人功同日月,澤被蒼生,若為奸相所害,則天下平民,還有誰能替他們申冤?金兵鐵蹄踐踏中原,則有誰為大宋江山直搗黃龍?岳將軍若有不幸,試問天下尚有何人在奸相當權下還我河山?少將軍,令尊之死實乃無異於天下千千萬萬百姓之死也,請少將軍三思!」
岳雲笑道:「這位兄台言之有理,不過也有過慮之處,秦相雖握大權,而且皇帝老爺還賜予家父御札一十五道,而且韓、劉、張諸將軍重兵在握,諒秦檜不敢對爹怎樣!」
那人笑道:「你們殺人傷人,汴京還不夠麼?要到臨安府來滋事!」
「否則什麼?」那人再問。
那人笑道:「你是宋民,怎又幫金人打我們宋人?」他說著,指了指燕狂徒挾持中的金太子。
杭八大怒,叱喝:「來人,拿下!」
而這些部下除了金兵精銳外,還有宋軍及朱大天王手下的武林人物,在這於神秘人物面前,竟都如此的不堪一擊!
但燕狂徒的功力,金燕夏哪裡抵消得住!才叫得了半聲,聲音登時窒在咽喉,便已被點倒。
燕狂徒瞪眼道:「只是什麼?」
燕狂徒正受內外交征之苦,他此刻運功與逆走血脈相抵,卻一直羈絆不住,耳邊如金鼓齊鳴,鐵騎奔躍,眼前旌旗如雲,刀光似雪,如https://m•hetubook.com.com罩身炊瓶之中,忽又感寒如玄冰。
蕭秋水在一旁聽了,也為之震動。他沒料到燕狂徒這看來放蕩不羈的前輩,竟有一般如此激烈的愛國心,而且要自己答應的第一件事,原來是勸阻岳將軍奉詔回朝!蕭秋水不覺熱血沸賁,覺得就算為這事兒饒上了自己一條性命,也是值得。
那人笑著揮手道:「今天你在危境之中,而且人孤力寡,我不想殺你,你且回去,他日在戰場上,我在千軍萬馬中斬你首級。」
燕狂徒卻宛似未覺。金慕夏打了兩掌,心中已慌慌惶惶,心念疾忖:別說這癲癲癩癩的人武功深不可測,就算單憑這岳雲個人之力,已夠不好對付,何況自己已先機盡失,埋伏失敗!不如還是三十六著,走為上計!
蕭秋水倏然色變是因為他與燕狂徒接觸不多,但頗了解他那狂般的性格,斷無可能拿金太子去威嚇住其他人不敢造次;以燕狂徒的如火烈性,定必衝進去大殺一番,半個不留,而今如此,必有所因。
杭八一咬牙,道:「否則我就把他一刀給殺了!」
那人笑而拱手道,「在下岳雲。隨家父返京復命,知途中亂黨埋伏,故在下先行一步,為父清道,前輩是——」
岳雲臉色一變,道:「前輩,請自重,若再辱及家父,在下則斗膽得罪了。」
燕狂徒冷笑道:「不敢對你爹怎樣?」說著用手向地上屍首一指,道:「看!這就是你爹的舊部,為阻止秦老賊派人伏殺你們而犧牲了!」
杭八忽聽此話,大吃一驚,回首一望,只見自己身後,不知何時,已站了一個人,月光澹淡下,這人容色飛越,卻不清楚多大年紀。
燕狂徒氣得反笑道:「憑你們幾下三腳貓,保護得了麼!」
燕狂徒幾時被人這般叱喝過,也臉色微變,蕭秋水怕引起衝突,忙岔開話題道:「令尊岳飛將軍,忠勇雙全,義薄雲天,只是廟堂縱控在秦相手中,對朝廷存忠,不過是『愚忠』而已。」
燕狂徒道:「好!就告訴你!我不准岳將軍見皇帝!」
燕狂徒道:「你父是孝子,你也是孝子!你試想想,這次回京,還有命嗎!秦檜、韓佗胄這等狗官,會放過你爹嗎?剛才這些人,便說是秦檜派來的,也有黑道上的敗類,和金賊合作,要伏殺岳將軍!你想想啊,你們一旦死了,喪盡了大宋土地,傷盡了天下百姓的心!你父親對不對得起你娘?你對不對得起你娘?對不對得起你們的老婆兒女、百姓軍民!」
杭八被那人一招打退,金太子立即想起一個人來了,駭然叫道:「你——」
燕狂徒一聽「岳雲」兩字,退了兩步,失聲道:「你父呢?」金慕夏趁機一掙,掙脫了燕狂徒的鉗和-圖-書制,回身「啪啪」兩掌,打在燕狂徒胸脅上。
岳雲卻道:「這些——這位兄台——又怎曉得?」岳雲雖然年輕,但頗有乃父之風,英明精細,明察秋毫。
就在這時,燕狂徒的雙掌已擊中了他。
那人臉色一變,搶前一步,杭八正想殺掉蕭秋水,再來應付此人,也不知怎地,為此人氣勢所迫,不自覺地手下一慢,那人探手一拗,就奪下了他的哭喪棒,一踢腳,就把他踢飛出去,順手將蕭秋水接了過來。
岳雲的部下,也悄悄地整隊退去。岳雲似已司空見慣,對金兵潰竄的事,已不足為怪,笑道:「我手下這一干兄弟,便去接家父來。」
岳雲跪了下來,對練氏兄弟的屍首拜了四拜,然後轉向燕狂徒,緩緩道:「前輩好意,在下心領。在下自會為家父除道途上障礙,並悉心保護父親安全。」
杭八怒道:「你若敢傷二公子一根寒毛,我就把你剁成肉泥!」金二太子聽了,心中大奇,按理說對方一招擒住自己,功力遠在杭八等人之上,大可輕易將之打發,何必大費唇舌?當下疑竇頓生,只聽燕狂徒冷笑道:「我若要傷他,你們又能怎樣?」燕狂徒手裡又緊了一緊,金慕夏頓時一口氣透不過來,臉色發黑,杭八心想這次若金太子有什麼「冬瓜豆腐」,自己可要遭殃,當下急叫道:「別別別別——」
他大喝一聲用意有二,一是提醒眾人,並警示自己受襲遇險:二是運起「小祁連山金燕神鷹」所授的氣功,大喝一聲,逼出閉塞之氣血。
燕狂徒倒是一愕,道:「這令我是從那小兄弟手中得來,詳情我也不知。我只知道岳將軍的『天下英雄令』,可促致天下英雄拋頭顱,洒熱血,而無怨懟,昔日曾在嵩山共歃血為誓,遵從此令——喂,你又是從何得來的!」燕狂徒側首向蕭秋水問。
岳雲赫然退了三步,臉色大變,顫聲道:「是爹的『天下英雄令』。」
金慕夏擊中燕狂徒一掌,卻見這獅子一般堂皇的老人,臉色陰暗不定,他不知自己所作的行動,是對是錯,便想照準蕭秋水的「缺盆穴」又是一掌。
燕狂徒滿腹狐疑,又見金太子聞言後神色慘然,便喝問道:「閣下何人!」
那人微笑道:「金二太子,你也別裝蒜了,記得穎昌之役麼?我們曾相會過!」
原來在穎昌一役中,金兵布陣十五里,金鼓震天,城堞為之動搖。但守將為岳雲與王貴,二將計議,將白軍統制董光留守,以先鋒軍副統制胡清守城,王貴、岳雲二人出戰,從早殺到晚上,斬金兵五千人,金統軍上將軍夏金吾,便死於岳雲之手;金副統軍粘汗孛董被重傷,抬返汴梁途中氣絕,兀朮為之喪膽。
就在擊中他的衣袂,和圖書未及他的肌膚之一剎那,燕狂徒閃電般易掌為指,戮中了金二太子上「雲門」下「大赫」二穴。
「鐵龜」杭八當然不知道站在他面前天神般的大漢,就是名動天下的楚人燕狂徒,若他知曉,恐怕早已逃之不迭。杭八心中所盤算的,不過是如何在太子面前立功,為他升官發財鋪路。
蕭秋水苦笑道:「岳兄這般說,我好生慚愧,那些都是私鬥逞能,不比岳兄救國為民,俠之大者。」
燕狂徒抓腮搔腦,急道:「怎麼這般食古不化!你們為國家民族謀大事,還是替宋朝皇帝趙家保天下!皇帝不好!換就換,翻就翻,有什麼了不起!」
蕭秋水垂淚道:「我知道這些,因為我就是蕭秋水。」
金慕夏乍然受襲,不及閃躲,大喝一聲。
杭八映著月色一照,覺得那人還頗年輕的樣子,膽子登時壯了,道:「什麼什麼人?」
杭八不知這人是誰,惡向膽邊生,喝道:「去你媽的蛋!」
那人緊接著問:「你是什麼人?」
岳雲微笑道:「只要忠臣死,能得天下安,萬世平,那死也並不可畏!」
蕭秋水只見此人出手,武功十分平庸,而且一派正宗,功力也不見得如何突異,但偏偏在舉手投足間,產生了一種大氣勢、大氣魄、不可思議的力量,而且含有一種百戰沙場的大無畏,所以一出手,就打退了「鐵龜」杭八!
岳雲湊近一步,道:「有什麼事兒,前輩告訴在下,也是一樣!」
驟然閃身,已鉗住蕭秋水,將哭喪棒一架,架在蕭秋水後頸上,如鯊齒一般的尖刺,嵌到了蕭秋水的肉裡去了。
岳雲俯首半跪,嘎聲道:「前輩既持令在手,在下絕不敢抗命,只是——只是這令原是家父出征之前,恐老奶奶在家受奸相迫害,持以此令召天下英雄以助,卻怎會到了前輩手上?」
這一下,一股烈風,幾乎摧裂他的腦子,但是這一股力道,剛好稍稍挫了自己的逆走真氣——只那麼剎那間,燕狂徒已將內息納入尾閭,再由尾閭升空臂關,一到臂關,便大可控制,真氣再由夾脊、雙關,升至天柱、玉枕,最後納回頂心的泥丸宮,在片刻之間,舌抵上顎,內息全面下降,又經過神庭、鵲橋,到了重樓之後,經黃庭、氣穴一關,便納入丹田之中。
燕狂徒本來勃然大怒,但見月色下,岳雲的臉容絲毫無懼,他轉念一想,猛自懷中抽出一件事物,大聲叱道:「看這是什麼!」
燕狂徒厲聲道:「你毋近來!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會料理!我要見你父,是有要緊的事相告!」
杭八那些人投鼠忌器,況且他們諸般作態,莫不是要得到金太子賞識,好升官發財,而今太子在人手裡,哪裡敢有異動;但蕭秋水這邊,也是變了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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