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山在虛無縹緲中
「難道這一道飛泉，就是蒼天特意在他們洞門前懸掛起的珠簾？」楚留香走過去，又停下。
這是間簡陋的石室，簡陋而古樸，就像是那些麻衣人本身一樣，總令人覺得有種不可描述的高傲尊貴之意，令人不敢輕視。
這當然是麻衣人的對話，聲音還是同樣冷漠，雖然他們一出手就將對方擊倒，但他們自己並不覺得歡喜得意，也不覺得奇怪。
一道奔泉，玉龍般從山巔上倒掛下來，濺起了滿天珠玉。
因為他們認為這種武功只要一使出來，本就沒有人能躲得了。
楚留香就已倒下。
現在，楚留香就躺在這石榻上，目光從屋頂移向石壁，又從石壁移向門。
楚留香反而鎮定了下來，慢慢道：「為什麼我一定要回去？」
楚留香好像也看不出。
所以他的名字才能留傳至今。
楚留香道：「但我卻認得你，你叫艾青。」
無論誰到了這裏，都會突然覺得生命的短促，自身的渺小。
「不錯。」
楚留香還是看不見。
麻衣人冷冷道：「你既不該來，更不該問。」
（二）
他當然還有別的法子來對付她，但在這種情況下，卻只有閃開。
但「八卦遊身掌」那一類的功夫，也絕不是這樣子的。
（四）
山，山巔。
只聽「啪！啪！啪！啪！」一連串四響掌聲。
楚留香道：「我本就不想再回去。」
楚留香終於忍不住放聲高呼：「艾青！」
「你是不是知道張潔潔的消息？」
她竟似完全沒有聽見楚留香的呼聲。
門是關著的。
楚留香笑了，道：「這不是凡人該來的地方？你難道不是凡人？」
艾青道：「十年來，我根本從未下山一步。」
艾青道：「好！問吧。」
張潔潔和這一家人，想必有某種神秘而不尋常的關係。
艾青道：「連這名字我都未曾聽過。」
兩個麻衣高冠的中年人。
無論對人和hetubook.com.com事，楚留香的判斷，一向都很少有錯誤的。
他怎會如此容易就被人擊倒？
那兩個麻衣高冠的中年人，還是冷冷的站在白雲間，冷冷的看著楚留香。
他的聲音也和他的神情同樣冷漠高傲，就像是神在對他的子民發號施令。
他當然將金錢看得最輕。
這少女正是艾青。
直到現在，他才微開眼睛。
他們也許看不出你是否真的暈倒，但你無論有什麼動作，都一定休想瞞過他們。
這種武功的確太詭異，太奇妙。
事實上，楚留香究竟是誰？他們根本不知道。
艾青道：「那是什麼地方？」
只有這清澈的流水，才是真實的，因為楚留香就在溪水邊。
楚留香不由自主，又摸了摸鼻子，道：「你難道真忘了我？」
屋頂很高，高不可攀，屋子裏除了一張很大的石榻外，幾乎全無別的陳設。
「現在你怎麼會到了這裏？」
楚留香長嘆了一聲，苦笑道：「我知道我虧負了你，可是……我也有我的苦衷……我也曾千方百計的找過你。」
他們一共只有四條手，但手的影子卻像有二三十個，四面八方的向楚留香拍了過來。
楚留香的心，就像是在被火焰燃燒著！
艾青道：「我也不認得艾青，閃開！」
「那天早上，你怎麼忽然不見了？」
艾青道：「我本就不認識你。」
楚留香幾乎忍不住要跳起來，放聲歡呼！
楚留香完全不知道。
他發誓，無論如何，也得將她從這一家人手裏救出來。
少女走路的風姿，本是迷人的。
艾青皺眉道：「你在說什麼？我根本聽不懂！」
楚留香正想追過去，但就在這時，白雲間突又出現了兩個人。
那兩個麻衣人一路將他抬到這裏，他都一直閉著眼睛。
楚留香道：「我也來了，也已問過了。」
山路的盡頭，只有白雲，看不見洞天福地，也看不見瓊樓玉宇。
所有的這一切事，全都是為了她在萬福萬壽園中，放了個屁而引https://www.hetubook.com.com起的。
雲像輕煙般縹渺，霧也像輕煙般縹渺，群山卻在煙霧中，又彷彿是真？又彷彿是幻。
也許他們是來自天上的，也許是來自地下的，無論他們來自何處，都像是不屑與凡人為伍。
他們不但裝束打扮和楚留香那天見到的麻衣老人完全一樣，就連神情都彷彿相同。
楚留香長長嘆息了一聲，喃喃道：「也許我認錯了人，也許我根本不該再見你。」
他們的臉，慘白而無血色，顯得說不出的冷漠，說不出的高傲。
所以楚留香是不是真的被他們擊倒而昏迷，他們也不知道。
（三）
「帶他回去！」
她身上穿的，也彷彿還是那天她在萬福萬壽園去拜壽時同樣的衣裳，耳上戴著對翠玉耳環。
這少女豈非正是白雲遣來，為他傳遞消息的？
一縷金光，劃破了白雲，照在流水旁。
艾青汲滿了一瓶山泉，就站起來，轉回身，彷彿要走回白雲深處。
他臉上似已失去了昔日的神采，顯得如此蒼白，如此疲倦。
就算他們知道自己擊倒的是楚留香，他們也不會覺得意外。
楚留香道：「萬福萬壽園呢？」
他實在覺得很慚愧，很歉疚，幾乎無顏再見她。
他沿著流水往上走，現在已到了盡頭。
他彷彿想向白雲探問，但白雲卻無聲息。
就連這香氣，都是楚留香所熟悉的。
楚留香跟得更近，追得更緊，生怕又失去她。
看見了這雙耳環，楚留香就忍不住想起了那一夜在山下小屋中的綺旎風光。
那天她突然失蹤，也說不定就是被那麻衣老人夫婦逼走的，否則，她又怎忍不告而別，而且一別全無消息？
他忽然發現流水旁出現了條人影，烏髮高髻，一身青衣，一雙眼睛在煙霧中看起來，仍然亮如明星，就像是自白雲間飛降的仙子。
艾青臉色立刻變了，身子突然掠起，掠入了縹緲的白雲中。
青石上長滿了綠苔，楚留香在石上坐了下來。
她的溫柔，她的纏綿，足以令世上所有的男人永難忘懷。和圖書
艾青卻似已將乘風歸去。但歸向何處呢？
世上又有誰能帶給他消息？
楚留香勉強笑了笑，道：「很久不見了，想不到會在這裏看見你！」
艾青的身影，又將漸漸消失在白雲中。
但楚留香卻不是。
那種功夫只不過是圍著你轉，他們自己的身子並不轉。
誰也看不出他們哪隻手是實，哪隻手是虛。
她就像是在看著個陌生人。
這些本都是人生中最可貴，最重要的事，他們的重要性，也正是以這種順序排列的——
那麻衣老人夫婦，想必就正是那姓麻的一家人中的長者。
就算這飛泉後就是他們洞府的門戶，他也不能就這樣走進去。
「這人絕不是無意中闖進來的。」
楚留香道：「你真的不是艾青？」
他神情還是那麼冷漠高傲，就好像真的將自己當做神一樣！
他死也不能相信這少女不是艾青。
麻衣人道：「因為這本不是凡人該來的地方。」
山路窄而崎嶇，也不知是由哪裏開來？也不知道行向何處？
艾青冷冷道：「我根本就從未見過你。」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兩個麻衣人突然同時出手。
難道他們想將自己轉暈？
雖然他說不出有多麼想看看他們入山的途徑，但他還是勉強忍耐著，勉強控制自己。
楚留香慢慢的將眼睛張開一線。
一個女孩子，若咬緊牙關說不認得你，你除了讓她走之外，還能怎麼樣呢？
楚留香道：「我……我還想問你幾句話。」
楚留香道：「你……你怎麼不認得我了？」
「為什麼要帶他回去？」
生命！金錢！愛情！自由！榮譽！
楚留香霍然抬頭，道：「你既然不認得我，怎知道我去過萬福萬壽園？」
若沒有某種神秘的魔咒，又怎能喝叫開這神秘的門戶？
現在，這已是流水的盡頭，傳說中那神秘的洞天在哪裏？
楚留香忽然明白了。
艾青已從他身和圖書旁走過去，帶著種淡淡的香氣走了過去。
楚留香突然轉身，跟了過去。
楚留香輕輕嘆息，抬起頭，望著山巔的白雲。
兩個麻衣人對望了一眼，身子突然同時一轉。
幾乎從來沒有過！
石壁上點塵不著，亮得就像是鏡子。
艾青突然回頭，目光比山巔的風更尖銳，更冷，盯著楚留香，冷冷道：「你跟著我幹什麼？」
但這些日子來，楚留香卻似已完全忘記了她。
但他卻不能不見她，他正有千百句話要問她。
她的手忽然向楚留香臉上揮了過去。
因為他知道他們與人交手的經驗雖不豐富，閱歷雖不多，但耳目反應，卻一定比平常人都靈敏得多。
就在這時，兩個麻衣人忽又同時向他轉了過來，圍著他的身子轉，越轉越快。
連楚留香都看不出他們這是在幹什麼？
楚留香笑道：「你若不是人，是什麼？」
「所以你要帶他回去，問他的來意？」
楚留香只有閃開。
他的聲音柔媚清脆，還是和以前一樣，只不過已變得冷冰冰的，全無表情。
楚留香當然見過「八卦遊身掌」一類的功夫，這種功夫最厲害之處，就是圍著你的身子轉，轉得你頭暈腦脹，然後再乘機出手。
山泉閃著光，白玉瓶也在閃著光。
艾青停下腳步，看著他，面上既沒有驚奇，也沒有歡喜。
可是，她為什麼要這樣做？為什麼忽然會變得如此無情？
麻衣人道：「我不是。」
然後就聽不到他們任何聲音。
楚留香看著她，呼吸突然停頓！
故老相傳，就在這流水盡頭處，有一處洞天福地，隱居著武林中最神秘的一家人。沒有人知道他們的行蹤，更沒有人知道他們的來歷。
每個人都會轉身的，但他們轉動的姿勢和方法，卻跟任何人都絕不相同。
他只能感覺到！麻衣人轉過很多次彎，上了幾次階梯後，才將他抬到這裏。
這兩人卻像是兩個大陀螺。
但楚留香現在卻已無心欣賞，他只是跟著她走。
門外是什麼地方？有些什麼東西？是不是還有人在看守著？
無論要他付出多大的代價，他都在所不惜和圖書，甚至連死都沒關係。
她雙手捧著個白玉瓶，捲起了衣袖，露出雙晶瑩的粉臂，正在汲著山泉。
她風采依舊，還是楚留香初見時那麼嫵媚、那麼美麗。
山巔在群山中，在白雲間。
其中一個人身材較矮，但看來卻更有威嚴，突然道：「你從哪裏來的？最好還是趕快回到那裏去。」
黃金般的陽光，就照在她白玉般的臉上。
他們身子忽而向左轉，忽而向右轉，不但轉動自如，而且轉個不停。
「艾青！」
現在她卻說從未到萬福萬壽園去過，而且從未見過楚留香。
你根本就不知道他們何時會出手，更不知道他們將從何處出手，所以想防備都很難。
但這時楚留香已飛鳥般掠過了山泉，又像一朵白雲，忽然落在她面前。
山風吹散了白雲！白雲又聚起！
「那隻攝魂的斷手，象徵的究竟是什麼意思？」
他也將愛情！自由！榮譽…都看得比生命重要，只不過他的愛情，並不是狹義的，那其中不但包括了對朋友的愛，也包括對全人類的熱愛。
楚留香看著她，實在已無話可說。
（一）
白雲終於有了消息。
這正是蒼天的大手筆，否則還有誰能畫得出這一幅雄壯瑰麗的圖畫？
楚留香道：「你沒有去過？」
白雲縹渺。
是不是因為他從未見過這種武功？
艾青面上還是全無表情，冷冷的看著他，道：「你是誰，為什麼攔住我的路？」
楚留香又笑了笑，道：「我現在才知道你們是什麼了，你們果然不是人，是……」
艾青道：「不錯，你根本就不該來的，那天也不該到萬福萬壽園去。」
她還是沒有聽見。
張潔潔若看見他現在這樣子，會不會為他心酸？為他流淚？
難道她的愛，已變成了恨？
艾青走得並不快，腰肢婀娜，彷彿霧中的花，風中的柳。
「你是不是也和那神秘的一家人，住在那神秘的洞天裏？」
楚留香想不通。
楚留香的呼聲更響：「艾青，等一等。」
另一個麻衣人突然道：「你既已來了，就不必再回去。」
難道她也有什麼不能告人的苦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