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節
他說話的態度還是很冷靜，每個字都好像是經過深思熟慮之後才說出來的，而且確信自己說出了之後，就一定能做到。
律香川鼻孔裡流著血，喘息著，還想撲過去，卻已幾乎精疲力竭。
所以他又朝四面看了看，走到床前，在床上按了按，又走過去，撕上條鹽肉嘗了嘗，皺著眉頭喃喃道：「床太硬，肉也太鹹，我若是他，一定會將這地方弄得舒服些！」
律香川道：「哦？」
律香川道：「多謝。」
孟星魂道：「我只知道，你絕不會是來找我的。」
孟星魂也從未見過水上功夫如此精妙的人，忍不住問道：「你是誰？」
律香川冷笑道：「你以為他是什麼？是個活神仙？」
「你若想要別人死，自己就得保持冷靜，否則你也得死！」
律香川臉色似已忽然變了。
他不等孟星魂回答，就接著道：「我有十七個老婆，三十八個兒子，女兒還不算，你說，我還能不能夠為別人去拼命？我若死了，誰替我養那些孤兒寡婦？」
信封是普通的那一種，薄薄的，份量很輕。
易潛龍淡淡道：「他說的話我當然不信，無論誰說的話都不信——也許只有一個人例外。」
孟星魂道：「不錯。」
易潛龍眨眨眼，大笑道：「我幾時又變成你的大叔了？」
律香川嘆了口氣，苦笑道：「我的確一直都很尊敬他，可是他——」
孟星魂道：「不錯。」
他的對手終於來了。
律香川一頭扎入水裡，既不想要孟星魂的命，也不想跟易潛龍囉嗦，只想趕快離開這鬼地方。
孟星魂道：「你認為老伯真的早就和他們說定了，難道他就完全沒有考慮到臨時會發生意外？他是不是個如此粗心大意的人？」
律香川忽然一拳擊在孟星魂小腹上。
孟星魂目光現出怒意，冷笑道：「用小蝶，用高老大，你這人本就什麼手段都用得出的。」
高老大的臉色也變了，連呼吸都已停止。
于宏道：「還在外面等著。」
律香川道：「所以你不敢冒險？」
呼聲尖銳而短促。
孟星魂道：「你失敗了。」
孟星魂也正以同樣的冷靜的態度在觀察著他。
律香川盯住著他的眼睛緩緩道：「其實高老大一直對你不錯，我也一直對你不錯。只要你願意做我的朋友，我立刻就可以將過去的事全部忘記。」
他臉上的表情彷彿很奇特，忽又笑了笑，接著道：「就算你不想聽，我也非說給你聽不可。」
孟星魂忽然笑了，他忽然明白了這是怎麼回事。
律香川道：「你沒有一擊就中的把握？」
孟星魂的臉色當然也不好看。
律香川冷笑道：「但你自己豈非也同樣被他騙了？」
律香川道：「他還算準了什麼？」
律香川道：「你若想攔阻我，就勢必要先出手，只要你一擊不中，我就可以立刻置你於死地，那時你就絕沒有法子再要我陪你死了！」
孟星魂道：「因為你本是老伯最好的朋友，但卻在他最困難的時候，出賣了他。」
孟星魂道：「他算準了我會在半途被你攔截，我一個人孤掌難鳴，自然難免會落在你們手裡。」
孟星魂冷冷道：「你姓易，叫潛龍，聽說是近三十中來在江湖中水性最精妙，武功最博的人。」
律香川點點頭。
他一向拒絕回答對他不利的話。
孟星魂道：「可是你的暗器——」
易潛龍道：「只有一半？」
律香川又嘆息了一聲，道：「你可不可以重頭說給我聽聽？」
孟星魂淡淡道：「不錯，你走吧，我絕不攔你，但你也莫要忘了，這裡只有一條退路。」
孟星魂冷冷道：「你確是個標準的老江湖。」
死亡已離他遠去。
律香川慢慢的點了點頭，道：「他要找的人當然不止我一個。」
孟星魂道：「誰？」
律香川道：「為什麼不會，這裡除了你之外，還會有什麼人？」
愚蠢可以使一個人的境遇悲慘，也可以使他變得非常可笑。
就在這時，忽然有一點火光亮起，接著，他就看到一個人從水池裡伸出頭來。手裡高高舉著火摺子。
律香川道：「我知道，是鳳鳳。」
孟星魂凝視著他，慢慢的點了點頭，道：「我的確本該搶先出手的，可是我不能這樣做。」
律香川將信封完全撕開時，才看到了一叢細如牛毛般的銀針。
孟星魂道：「沒有，對付你這樣的敵手，誰也沒有一擊必中的把握。」
律香川道：「我雖然很有錢，但卻沒有人知道我的錢藏在那裡！」
律香川忽又笑了笑，說道：「其實你根本不必要對我說實話的。」
律香川忽然也長長嘆息了一聲，道：「我實在很慚愧，慚愧極了。」
易潛龍說道：「為什麼不行？」
「女人果然沒有一個靠得住的！」
孟星魂道：「他還算準了你一定會將這口井重新挖開，一定會自己下來找他，因為他一定有法子讓你知道他已不在這裡。你既害怕，又懷疑，當然非親自下來看看不可。」
律香川道：「所以他臨終之前，還叫我轉告易大叔一句話。」
兩隻冰冷的手，立刻緊緊握在一起。
律香川道：「誰？」
忽然間，他的笑又變得很親切很誠懇，微笑著道：「其實，我早就該知道，易大叔既然來了，我就算再加八十道暗卡，在易大叔眼中也是一批廢物。」
易潛龍瞪眼道：「誰說我出賣了他？我只不過不想再見他而已！」
律香川道：「哦？」
律香川沉吟著道：「他要我相信他還躲在這裡，要我動用全力到這裡來對付他，他才能乘機趕到飛鵬堡去會合等在堡那邊的人，因為他只有將最後一份力量保存下來，將來才有反擊的機會。」
孟星魂道：「有些人問他要錢的時候，他通常卻只會在背後給你一刀的！」
孟星魂淡淡道：「最佩服他的人是你，所以你才怕他，就因為怕他，所以才想幹掉他。」
律香川已從水池中躍出，站在床前。而且已用防水的火摺子燃起了燈。
一個很胖的陌生人。他浮在水上時，身子裡好像已吹滿了氣。
律香川道：「一半總比沒有好。」
沒有弓箭手，沒有人，連一個人都沒有來。律香川臉色變了。就在這時，他聽到易潛龍的笑聲！
ｈeｔｕbｏok•ｃｏｍ•com若是站在那裡，就無異全身都暴露成律香川暗器的目標，但坐著時卻可以將自己的身子縮小到最低程度。防守的範圍總是越小越好的。律香川道：「這樣子也行。」
于宏用的是刀。
于宏哭喪著臉道：「她是幫主的朋友，她要走，誰也不敢攔著。」
孟星魂道：「但現在你已知道我的弱點，為什麼還不出手？」
律香川道：「在他眼中，我們只不過都是他的走狗，等到我們沒有利用價值時，就只有死路一條，我舅父陸漫天就是個很好的例子。」
易潛龍道：「我雖然已有很多年沒挨過刀了，倒還記得那種滋味並不太好受。」
易潛龍道：「什麼法子？」
他沒有追，彷彿生怕黑暗中有某一個他最畏懼的人正在等著他！
律香川的眼睛卻在四面移動著。
黑暗中立刻有人快步奔了過來，正是對他很忠實的那個小頭目于宏。
律香川也慢慢的點點頭，道：「我失敗了。」
律香川冷笑道：「奇怪的是有些人被他利用了之後，居然還好像很得意。」
律香川似已麻木。
律香川嘆道：「我本就在奇怪，老伯怎麼會信任一個她那樣的女人？」
他轉向孟星魂，臉上還在笑，又道：「看來我只有殺了你了。」
易潛龍道：「因為我知道只要一見著他，他就會要我去替他拼命。」
孟星魂道：「為什麼不想再見他？」
孟星魂居然在聽著。
律香川看著他，瞳孔突然收縮，鼻尖似也已沁出汗珠。
有誰知道？
「越對你忠實的人，你越不能對他客氣，因為你若想要他永遠對你忠實，就只有要他怕你！」
孟星魂慢慢的點了點，頭，道：「看來你的確只有殺了我了。」
現在這一筒針竟又赫然回到他手裡！
只有他自己知道，坐著不但比躺著好，也比站著好。
律香川道：「我當然要繼續等下去，等得越久，對我越有利。」
孟星魂說道：「我剛才若未發現從這通風鐵管中，可以聽到外面的聲音，到現在也許還不明白這件事。」
孟星魂道：「的確不少。」
他希望永遠也不要再犯同樣的錯誤。
易潛龍道：「為什麼？」
律香川半垂下頭，目中露出一絲狡黠惡毒的笑意，道：「你認為我的命比你值錢，所以比你怕死，但我卻知道有個人的看法和你不同。」
窗外密雨如珠，床上的被單雖陳舊，卻是剛換過的。
難道有人又要為他挖墳墓。
律香川點點頭，道：「其實易大叔當然也很了解老伯，否則也不會悄然引退了。」
易潛龍道：「第一，我知道老伯已沒法子叫別人為他拼命了，第二我需要錢。」
孟星魂脖子上緊張的肌肉鬆弛，微笑道：「我固然不敢冒險，但你卻更不敢，因為你的命現在比我值錢得多。」
開始時他還以為自己又回到了那海濱的小屋裡。
律香川道：「我一向很沉得住氣。」
高老大道：「是你的獨門暗器？」
他認得這一筒針，因為這種暗器他從未用過第二次。
孟星魂道：「哦？」
易潛龍道：「就是你說謊的時候，你說謊時樣子看起來實在老實極了。」
這人微笑道：「你姓孟叫星魂，聽說是近十年來江湖中最冷酷，也最懂得殺人的刺客，但今天你卻讓我失望得很。」
律香川怒道：「誰叫你們放她走的？」
孟星魂淡淡道：「你總該知道，這一戰對他的關係多麼重大，他怎麼會下如此草率的決定？」
於是他等著。
他正躺在床上，緊擁著他愛妻光滑柔軟的胴體，傾聽著雨點落在屋頂的聲音——那聲音聽來就像是音樂。
律香川：「還有呢？」
這正是他的獨門暗器七星針，正是他用來對付老伯的一筒七星針。
易潛龍忽然嘆了口氣，道：「我也知道你有點看不起我，可是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少個兒子？多少個老婆？」
孟星魂道：「可以。」
天上地下，絕沒有任何事比這名字更能打動他。
易潛龍道：「這種時候不溜，還要等到什麼時候才溜？」
但他也知道現在已不是立威的時候，現在還有別的事要做。
律香川道：「什麼事？」
兩人咬著牙，瞪著對方，野獸般喘息著，只要自己的力氣恢復了一分，就要向對方撲過去。
他忽然一巴掌摑在于宏臉上，厲聲道：「我問你，既沒有人敢擅離職守，易潛龍是怎麼進來的？」
他輕飄飄的浮在水上，全身彷彿連一點重量都沒有！
律香川目光閃動，道：「你什麼時候才知道自己上了當的？」
孟星魂更不知道。
這人大笑道：「你果然認得我。」
現在他已又是老大。
牆腳下有一柄折斷了弓，和一極折成三截的鉤鐮槍。
接著，孟星魂的身子也已彈起，用頭頂額角猛撞他的鼻樑。
律香川道：「他是不是也算準了你一下來，我就會將這口井封死？」
律香川冷笑一聲道：「你們防守得很好，非常的好——」
律香川黯然道：「我舅父有時脾氣雖然古怪些，有時雖然喜歡翻易大叔鬧鬧脾氣，其實他心裡一直還是將易大叔當作他生死與共的好兄弟。」
一個人樣子很狼狽的時候，非但不願意被人看見，也不想去看別人。
律香川慢慢的伸出了緊握著的手，過了很久，才慢慢的攤開。
高老大道：「送來的那封信呢？」
孟星魂道：「你認為真有那麼多人在飛鵬堡外等著？」
易潛龍忽然用力搖頭，道：「不行，我怕流血，小律，我看我們這交易還是談不成。」
他抑面而笑，接著道：「在她眼中看來，你的命一定比誰都值錢得多，你忍心拋下她死麼？」
因為在他這一生中，從來也沒有受過如此慘痛的教訓，所以這件事的每一中細節，他都希望能知道得更詳細更清楚。
因為他知道老伯每一次決戰之前，都計劃得十分仔細周密，不到萬無一失時，絕不會出手。
孟星魂道：「好，我也有錢，我給你！」
孟星魂道：「老伯故意讓她相信已將最後一注押在飛鵬堡，再故意讓她將秘密洩露給你，那時非但她完全深信不疑，連我和-圖-書都相信了。」
他已坐了起來，正盤膝坐在床上，一隻手按著被單，一隻手按著枕頭。
易潛龍拊掌大笑，道：「不錯，聽起來這倒是個好主意。」
那情況又像是兩匹狼在籠中互相窺伺，互相等著對方將弱點暴露，然後就一下子撲上去，咬斷對方的咽喉。
孟星魂道：「你不但也很沉得住氣，而且很懂得壓迫對方，使對方自己將弱點暴露。」
易潛龍道：「現在我是老大，我說行就行，根本就沒有你說話的餘地了。」
孟星魂道，「我。」
過了很久，高老大總算才吐出這口氣，道：「莫非他已不在下面？」
律香川道：「所以你才能確定，老伯一定是故意放她走的。」
忽然間，十七八條人影一起從黑暗中飛了過來，撲通撲通，一起落在地上。
水很冷。冷水能令人清醒。
律香川咬著牙，獰笑道：「你為什麼如此恨我？難道只因為小蝶的兒子是我的？——你可把小蝶搶走，但卻搶不走我的兒子。」
孟星魂道：「不錯，假如這也是一齣戲，戲裡的主角就是鳳鳳，不是你。」
律香川道：「高手相爭只有第一擊才是真正可以致命的一擊，一擊之後，盛氣已衰，自信之心也必將減弱，再擊就更難得手。」
突然間，他身後響起了一個人的聲音，道：「我！」
這是怎麼回事？
他的話就是命令，他的命令甚至已比老伯更有效。但這次他的命令好像不靈了。
律香川雖然還在笑，笑得卻很勉強。
律香川道：「你又錯了。」
易潛龍又大笑，說道：「不錯，就算一文也比沒有的好。」
孟星魂道：「因為我的腿受了傷，動作已遠不及平時靈活，若是搶先出手，一擊不中，情況就可能比現在更危險。」
律香川冷笑道：「你怎知道我水裡的功夫不如你。」
孟星魂道：「我的確不敢。」
「裡面只有一個人。」
孟星魂已憤怒得全身發抖。
孟星魂也已不再有餘力反擊，卻還在掙扎著，嘶聲道：「我說過，我死，你也得陪我死。」
他身子突然躍起，好像要撲過去跟易潛龍拼命，但躍到半空，突然一擰腰，已轉向律香川。
他掙扎，勉強睜開著眼睛，但眼皮越來越重，重得就像鉛塊。
孟星魂道：「因為我現在總算已完全明白他的意思了，你卻還蒙在鼓裡。」
孟星魂的心沉了下去，無論誰都看得出，這人也許並不是很可靠的朋友，但卻一定是個很可怕的敵人。
也不知過了很久，律香川忽然笑了，接道：「看來你的確是個很可怕的對手。」
孟星魂道：「謝謝你。」
律香川道：「她若久久不見我上去，一定也會下來看看的。」
律香川嘆道：「這又給了我個教訓，一個人最好永遠都莫要太得意。」
孟星魂道：「他算準了你們會逼我到這裡來，逼著我下去殺他。」
易潛龍道：「我不能太夠朋友，老伯看得起我，就因為我是個老江湖，老江湖的意思：就是不能太講義氣，臉皮也不能太薄。」
孟星魂道：「你難道不承認？」
夜已很深，遠方一片黑暗。
他聽到的慘叫聲，正是他同組的伙伴發出的。
過了半晌，他就聽到一種陌生的聲音從那通風的鐵管中傳進來。
孟星魂道，「一心想騙朋友的人，自己遲早也有被騙的時候，這句話你最好永遠記住。」
他也仰面跌倒，冷汗隨著眼淚同時流下。
律香川在旁邊聽著，一直不動聲色，此刻才微笑著道：「我肋骨已斷了三四根，鼻樑好像也斷了，你殺了他後，還怕我不付錢？」
風正從窗戶進來，吹在他臉上，清涼而舒適。
律香川嘆了口氣，道：「愚蠢的人總是喜歡自作聰明的！」
律香川為什麼也忘了呢？
但卻的確有風。那不但使他漸漸清醒，也使得他精神漸漸振奮。
律香川道：「我並不想殺你，你既然不敢先出手，我就可以走。」
律香川一直在旁邊微笑著，聽著，此刻忽然道：「這主意只有一點不好。」
律香川淡淡道：「任何人都不可能在每一齣戲裡都是當主角。」
律香川道：「他認為我能夠用什麼法子來脅迫你？」
她輕輕問道：「送信來的是誰？」
高老大道：「他為什麼要叫你提防著呢？你若不知道他還活著，他來暗算你豈非更容易些？」
易潛龍道：「律幫主是不是還將快刀手和鉤鐮手也一起傳來？」
易潛龍道：「你快說，我喜歡別人的遺言，一個人臨死前說的話，通常都有點道理。」
孟星魂道：「那時老伯就算真的被她騙過了，他已經從這鐵管中聽到她得意的笑聲，第二次又怎會再放她走呢？」
孟星魂道：「也許！」
孟星魂冷笑道：「好，夠義氣，夠朋友。」
孟星魂又笑，道：「你不妨再等下去。」
律香川搖搖頭，他的確不明白易潛龍的意思。
很少有人比孟星魂更明白這道理，但這時他自己卻已完全忘記。
一個陌生人。
易潛龍道：「他怎麼樣？」
這次他說的口氣已沒有那麼肯定了。
一個陌生人。
只要有她在身旁，天地間每種聲音，聽來都如音樂。
孟星魂道：「我的意思，就算你殺我的機會比較多，我還是可以要你陪著我死，無論我是死是活，反正你都已經死定了。」
孟星魂道：「所以你就溜了？」
孟星魂道：「不，他這樣做是要使得這件事看來更真實，因為我若已知道他的計劃，態度一定變得會有些不同，你當然立刻就會看出來的。」
律香川道：「我可以保證你絕對找不到。」
但就在這時候，他們忽然同時聽到一聲嘆息。
于宏伏在地上，看起來不但很驚慌，而且很恐懼，顫聲道：「兄弟們全都還在卡上防守著，沒有人敢擅離職守。」
所以他心裡的仇恨也和孟星魂同樣深。
直到現在為止，他們的態度還是很冷靜，極端冷靜，絕不衝動，絕不煩燥。
律香川道：「你不但很懂得隱藏自己的弱點，而且很沉得住氣。」
他忽然覺得全身冰冷，厲聲喝叫道：「送信的人呢？」
易潛龍道：「什麼話？」
這人的眼睛也正在盯著孟星魂。
孟星魂道：「你認為那些人不管有https://m.hetubook.com.com沒有接到老伯的訊號，都會在初七的正午發動攻擊？」
律香川一直在仔細觀察著他，就像是一個馴獸師在觀察著籠中的猛獸。
孟星魂笑笑道：「你當然已知道他不在這裡，才敢下來，可是你怎麼知道的呢？」
孟星魂淡淡道：「不管他是不是這麼厲害的，我只知道至少有一樣事他沒有算錯。」
飛鵬堡那邊若沒有人等著從後山接應，老伯就絕不會親自率領十二隊人自正面攻擊。
孟星魂笑笑道：「他用不著將這地方弄得太舒服。」
律香川雙手又緊緊握起，沉聲道：「但這暗器本來是應該在老伯脊椎裡的。」
律香川道：「那只因為老伯早已和他們說好了在初七的正午動手！」
孟星魂道：「我還未找到這裡的時候，老伯已將鳳鳳放出來了，那時她當然覺得很得意，一個人得意時總忍不住會笑的！」
律香川悽然道：「他說他自己是韓信，要易大叔學學張良，因為老伯和劉邦一樣，只可以共患難，不可以共富貴，到了富貴時，就總要懷疑他的老朋友要來搶他的寶座，只可惜我舅父明白得太遲了，否則又怎會慘死在他手上？」
律香川忽然嘆了口氣，道：「我承認，能騙過我的人並不多。」
律香川道：「絕不會沒有。」
易潛龍看著他，看了很久，忽然笑道：「你知不知道你什麼時候看起來最老實，最可愛？」
易潛龍說道：「是呀！我怕什麼，可是為了安全起見，我看我們不如還是一起上去，等你付了錢之後，我再殺他」
易潛龍道，「你說的話是實話？」
孟星魂道：「只可惜她這次扮的卻是個很悲慘的角色，不但悲慘，而且可笑。」
絕沒有。
所以就在這時，律香川已出手！
孟星魂道：「但老伯當時看到我將她押了回來，心裡一定在怪我多管閒事，可是，他面上卻絲毫不動聲色。」
可是他已在水裡摸到了那道暗門，用力往前一衝，抬起頭，已可看見井口的星光。
孟星魂凝視著他，過了很久，忽然道：「你認得我，我也認得你！」
律香川笑笑。
律香川凝視著遠方的黑暗，忽然目中似又露出一絲恐懼之意。
他突然張開眼睛。
易潛龍道：「那點不好？」
無論誰一身水淋淋的時候，樣子都不會太好看的。
現在他神智已漸漸暈迷，忽然覺得有說不出的疲倦，只想舒舒服服的睡一覺。
律香川道：「我還是不明白你的意思。」
易潛龍道，「你還有什麼遺言沒有？」
孟星魂道：「你認得我？」
律香川微笑道：「我殺人的經驗，也許並不比你少。」
孟星魂道：「現在你是老大，到了上面，你就不是了。」
孟星魂道：「但我卻忘不了。」
律香川忽然說不出話來了。
他笑了笑，接著道：「但你只要殺了孟星魂，我就把我的錢分一半給你！」
這人道：「真的？」
律香川道：「你得意什麼？」
易潛龍又嘆了口氣，苦笑道：「我們家吃飯的人太多，賺錢的人太少，無論誰想養活我那一大家子的人都不是件容易的事！」
孟星魂道：「你可以走。」
連他自己都未想到一個人踝骨碎裂的聲音聽來竟是如此刺耳。
只有談話才能給他時間，所以這談話雖然令他又憤怒又噁心，他卻還是只有聽下去，說下去，幸好易潛龍也像是很喜歡說話的人。
「悲慘」和「可笑」並不衝突，因為這兩種結果本是同一原因造成的——愚蠢。
律香川道：「我的暗器雖利，但用來對付你，同樣沒有一擊必中的把握！」
孟星魂道：「我雖然沒有錢，但卻可以想法子替你找到錢。」
孟星魂道：「你既已溜了，為什麼又回來？」
律香川微笑道：「你知不知道你那高老大也來了？」
他的心一陣陣發痛，痛得連眼淚都幾乎忍不住要奪眶而出。
孟星魂道：「他的意思，就是要你到這裡來找我！」
可是他也知道這一睡著，永遠不會醒來了。
他雖然在嘆息著，但眼睛裡卻又發出了光。
可是律香川並沒有追過去，反而將身子用力收縮，凌空縱身，又落回牆頭。
孟星魂道：「上去之後，就是他的天下了。」
他就算死，也得要律香川陪著他死。
律香川嘆了口氣，道：「所以你還是決心要殺我？」
這人笑笑道：「你不認得我，我卻認得你！」
又過了很久，孟星魂忽然也笑了笑，道：「其實我也早就知道你是個很可怕的對手。」
易潛龍道：「他殺了陸漫天？」
小蝶！這名字就像是一根釘子，忽然被重重的敲入孟星魂的心裡。
孟星魂卻很喜歡看到他這樣子，所以眼睛始終盯在他身上。
他這句話還沒有說完，就已經看見律香川的身子凌空掠起。
風竟是從那本已被封死的鐵管中吹進來的。敲打的聲音也同樣從這裡傳進來。
他是被一陣急促的敲擊聲驚醒的，聽來那就是驟雨打著屋頂的聲音。
他忽又笑了笑，道：「可是我絕不會上他這個當的，絕不會。」
律香川道：「他就是要我時時刻刻的提防著他，要我緊張，要我害怕——他就算要我死，也不會要我死得太容易！」
孟星魂咬緊牙關，從床上跳下，壓在他身上，揮拳痛擊他脅下的肋骨。
孟星魂道：「哦？」
孟星魂道：「我沒有把握殺你，但卻有把握要你死！」
孟星魂道：「律香川很有錢，你只要殺了他，他的錢豈非全都是你的？」
那顯然一定是送信來的人。
律香川道：「這句話是誰說的？」
他雖然在笑，可是他的臉卻已因恐懼和緊張而扭曲！
他搖了搖自己的手，好像要澄清這並不是夢，想著正要坐起。
易潛龍道：「只要有錢拿，我就算做孫子也沒關係。」
他總算已離開了那鬼地方，而且以後也不會再來了。
律香川道：「你對付我這樣的人，本不該採取守勢的，因為我最可怕的一點是暗器，所以你就該先發制人封住我的出手。」
律香川道：「要騙過你好像也不容易。」
他的表情冷靜而嚴肅，孟星魂每一個細微的表情和動作，他都絕ｈtｔps://m.ｈｅtｕｂｏoｋ.ｃｏm•ｃoｍ沒有錯過。
律香川這次帶來的人，雖然並不能算是武林高手，但也絕沒有一弱者。
律香川嘆道：「鳥盡弓藏，兔死狗烹，這句話易大叔總該聽過的？」
律香川搖搖頭。
高老大皺了皺眉，道：「這是什麼？」
高老大道：「可是——可是他既已逃了出去，為什麼又要將這針送回來呢？他這是什麼意思？」
高老大已在牆下等著，目光帶著在三分驚訝，七分疑懼。
易潛龍道：「但有個人說法卻跟你不同。」
他本來絕不會和這種人說話的，對付這種人，用拳頭要比用舌頭正確得多，但是他現在太需要時間。
律香川當然也聽見了，他掠過牆頭時，甚至也看到一條人影正從牆外向遠方竄了出去。
孟星魂道：「什麼事？」
高老大道：「你明白？」
律香川道：「我提醒你的錯誤，只不過想誘你先出手。」
律香川道：「這是我用的七星針！」
律香川道：「易大叔一直都是我尊敬的人，從來也沒有變過。」
掌心有團握皺了的紙，紙包裡有七根牛毛般的銀針！
他們兩個人從來也沒有如此接近過，但這時恐懼卻使得他們不能不結合在一起。
孟星魂道：「這整個計劃中最重要的一個人是誰，你知道麼？」
他當然有些驚訝，這陌生人神色卻更慌。眼珠子溜溜地四下一轉，只看了一眼就又匆匆鑽回水池裡。
孟星魂笑道：「很對。」
律香川道：「為什麼？」
律香川道：「你不了解老伯的用意。所以又將她押回來了。」
孟星魂道：「一走進來我就知道了。」
他微笑著，悠然接著道：「她就算不會助我出手，但有她在旁邊，你一定會覺得很不安的，那時我機會就更大了。」
牆外的埋伏每三人分成一組。
死亡已在黑暗中等著他，直到他知覺幾乎已完全喪失時，嘴裡還反反覆覆的在說著一句話：「小蝶，我對不起你——」
律香川道：「我還是不懂。」
任何人都知道律香川最可怕的武功就是暗器。
律香川道：「可惜你已犯了致命的錯誤，錯得簡直不可原諒。」
好可愛的星光。
孟星魂道：「別的事你信不信都沒關係，這一點卻非相信不可！」
他的眼睛很小，但卻在閃閃發著光，就像是針尖一樣。
律香川道：「哦？」
但這信封卻並不是空的。
他正搖著頭嘆著氣道：「兩個一輩子都在練武的人，打起架來居然像兩條野獸一樣，你們自己難道就一點也不覺得慚愧？」
其實沒有人能比他對老伯這計劃了解得更清楚，但他的確還是在仔細地聽著。
易潛龍道：「哦。」
但極端冷靜也是種可怕的壓力。
何況，到了必要時，這枕頭就是他抵抗暗器的盾牌，這被單就是他攻擊的武器。
律香川霍然轉身，盯著他的臉，過了半晌，忽又笑道：「你好像很佩服他。」
律香川道：「我在聽著。」
他臉上雖然還帶著微笑，但看起來已遠不及平時那麼溫文爾雅，容光煥發了。
孟星魂道：「哦？」
孟星魂道：「沒有。」
孟星魂道：「我若未聽到她的笑聲，也許永遠都不會發現老伯藏在這裡。」
坐在被上的孟星魂立刻就仰面倒下，律香川已閃電般出手，抓住他的足踝，用力向外一擰！
幸好這秘室中沒有第三個人，否則也許會被這種奇特的壓力迫得發瘋。
易潛龍道：「我聽過。」
他的態度很冷靜，慢慢的接著道：「你退的時候，我絕不攔你，但只要你一躍入水池中，我就會立刻跟著跳下去，在水池裡，你更連一分機會都沒有。」
律香川咬了咬牙，厲聲道：「來人！」
孟星魂道：「還沒有拿回來放在自己口袋裡的錢，就不能算是錢。」
他說的話忽然變成了命令。
現在無論什麼事他都已不在乎。
孟星魂道：「不行！」
這不是老伯的原則，是律香川的。現在他已漸漸發現，他的原則不但比老伯有道理，也更有效。
他又搖著頭，嘆息著喃喃道：「一個成了名的刺客，就算要跟人拼命，至少也得保持一點點成名刺客的氣度，怎麼能像野狗亂咬人？」
他的臉很圓，就連在嘆息的時候，臉上都帶著笑容，只不過笑得很奇特，讓你覺得他就算殺人的時候，也一定是在微笑著的！
需要時間來作判斷，需要時間來恢復體力。
孟星魂道：「所以你在等著我先出手。」
孟星魂道：「哦。」
孟星魂道：「我本來就得意。」
孟星魂道：「哦？」
就在這時，他已聽到了牆外傳入的慘叫聲。
送信來的這人竟能在一瞬間拍斷他們的脖子，並且揚長而去。
他看著孟星魂，眨了眨眼，又笑道：「你有沒有錢？」
律香川道：「半句不假。」
易潛龍不知在何時已出來了，正笑嘻嘻的坐在井上，悠然道：「律幫主的弓箭手呢，為什麼還不過來。」
易潛龍看著他，淡淡道：「你好像還沒有弄清一件事。」
孟星魂道：「很不好受，尤其是你，像你這麼胖的人，挨了刀之後，一定會流很多血。」
易潛龍撫掌道：「有道理，果然有道理。」
律香川道：「那又有什麼不同？」
孟星魂道：「你知不知他這計劃最重要的一點是什麼？」
無論誰一生中，都很難見到一個水性如此精妙的人。
兩人的骨頭雖已都被對方打斷了很多根，但還是互相糾纏著，不停的毆打——誰也想不到剛才那麼冷靜的兩個人，忽然間全都變成了野獸——這是不是因為他們心裡隱藏的仇恨在這一剎間突然全都發作。
孟星魂忽然笑了笑，道：「你在找誰？」
律香川道：「易大叔明察秋毫，在易大叔面前，我怎敢說謊？」
兩個人都已伏在地上，頭顱軟軟的歪在一旁，脖子彷彿已被折斷。
內家「束衣成棍」的功夫，他雖然並沒有練過，但一個像他這種終生以冒險為職業的人，無論任何東西到了他手上，都是武器。
孟星魂忽然發現他一定是認得這個人，非但認得，而且熟得很。
孟星魂道：「不錯，我也被他騙了，也上了他的當，但這樣的當我情願再上幾次。」
易潛龍道hetubook.com.com：「找個願意給我錢的人，無論誰給我錢，只要是錢，我就要。」
孟星魂道：「忘不了你那些朋友的下場！」
律香川突又全身冰冷，從腳底冷起，一直冷到鼻尖。
孟星魂道：「你知道老伯不在這裡？」
律香川道：「你也已想通了這是怎麼回事？」
好像有人抓住他的腳。
並沒有等太久，他就又看到一個人從水池裡鑽出來。
他感覺一種新生的活力，又隨著呼吸進入他身體裡、血管裡。
直直的落在地上，又直又硬，弓箭手雖然還是弓箭手，但卻已全部變成了死人。
易潛龍道：「原來你殺老伯，只不過是為了要替你舅父報仇？」
孟星魂道：「不是要殺你，是要你死。」
律香川道：「你聽到她在笑？」
孟星魂道：「你用不著有一擊必中的把握，一擊之後，你還可再擊！」
律香川終於勉強笑了笑，道：「不必了。」
律香川道：「為什麼？」
律香川沒有回答。
孟星魂道：「只有一句。」
律香川的臉色已有些發青，過了很久，才緩緩道，「那麼你認為他這樣做是什麼意思？」
易潛龍看著他，笑道：「律幫主，你的弓箭手已來了，你想要他們幹什麼？」
他理直氣壯的說出來，好像這本是天經地義的事。
律香川也在盯著他，慘白的臉色在黯淡的燈光下看來，就像是戴著個紙糊成的面具，雖然全無表情，卻顯得更詭密可怕。
易潛龍道：「我可以找。」
沒有雨，沒有窗子，也沒有他心愛的人。
高老大目光也怔凝視著遠方的黑暗，目中也露出了恐懼之色，輕輕道：「他若真的回來了，要找的人就不止你一個。」
風吹在身上，肋骨斷了的地方痛得要命。
但就在這時，孟星魂手裡的被單也揮出，蒙住了他的頭。
孟星魂道：「你想找誰要錢？」
孟星魂踉蹌後退，全身都已隨著胃部收縮，整個人都縮在床角。
孟星魂道：「不知道。」
孟星魂突然驚醒。
他說的話現在還是命令。
孟星魂道：「我不知道，所以你不妨試試。」
孟星魂道：「她以為她已騙過了老伯，以為老伯已被她迷住，卻不知老伯早已看破了她的用心，所以才故意放走了。」
他忽然揚手，道：「弓箭手何在？過來封住這口井，若有人想上來，殺無赦！」
三個人中，一個是用刀的好手，一個射箭的好手，另外一個用的是鉤鐮槍。
他繼續笑道：「可是我絕不會上他這個當的，絕不會。」
易潛龍道：「老伯呢？我記得你以前最尊敬的人好像是他。」
他們所恐懼的那個人，究竟什麼時候會來？
孟星魂道：「你本來也不必提醒我的錯誤，我犯的錯誤越大，對你豈非越有利。」
這樣子坐著好像並沒有什麼特別，無論誰坐在床上，姿勢都會跟他差不多。
易潛龍道：「我有了錢之後，一定會替你買口好的棺材的。」
律香川道：「他的意思是想告訴我，他並沒有死，而且隨時隨刻都可以回來找我！」
律香川冷冷道：「但老伯為什麼要騙你，難道他也不信任你？」
律香川冷笑。
孟星魂道：「你需要錢？」
孟星魂道：「我的確很佩服他，可是，最佩服他的人不是我。」
律香川咬緊牙，點了點頭。
可是律香川不在乎。
老伯若已被埋在井底，這暗器怎會回到律香川手裡來？
可是這一次他並沒有用暗器，他忽然一把抓住了鋪在床上的墊被，用力向外一拉。
律香川淡淡道：「也許那時他就已經想到怎麼樣來利用你，只要可以被他利用的人，他一向都非常歡迎的。」
但卻有風。
奇怪的是，大敵當前，他怎麼還能這樣子舒舒服服的坐著！
孟星魂道：「因為他絕不會在這地方待得太久的！」
信封上並沒有寫什麼，裡面也沒有信。
律香川的臉色在夜色中看來慘白如紙，又過了很久，才一字字道：「我明白他的意思。」
已有人無聲無息的從水池中鑽出來，就像是魚一般輕，魚一般滑，甚至連水花都沒有被他激起。
難道在他心底深處，也是愛著小蝶？——還是到他失去小蝶後，才發現自己是愛著她的？
所以他立刻沉下了臉，道：「暗卡上的兄弟們呢？」
易潛龍嘆道：「那麼我就只好找別人了！」
高老大居然沒有在上面等著他，已連人影都看不見了。
律香川道：「小蝶，孫小蝶。」
律香川只好回頭看著他，也笑了笑，道：「你瞧我是來找誰的？」
律香川突然冷笑，道：「照你這麼說，他算出來的事倒真不少！」
他要找的是律香川，不是易潛龍，也不是別人。
律香川道：「你忘不了的是什麼？」
律香川道：「因為你就算有弱點，也防守著很好，防守有時比攻擊更難，你防守的能力卻比我見過的任何人都好得多。」
但這兩人卻彷彿天生就有這種野獸般忍受痛苦的本能。
這些拳頭無論那一擊都足以令人立刻暈厥。
誰也不知道。
過了很久，他臉色才漸漸恢復平靜輕輕躍下。
孟星魂點點頭。
高老大道：「既然是你用的暗器，又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孟星魂笑道：「但你卻早已令我失望得很。」
只可惜律香川早已防到他這一著，他還沒有撲過去，律香川已滾入水池裡。
律香川眨眼道：「易大叔千萬不要聽姓孟的話，他只不過是個見不得天日的刺客，而且是個被婊子養大的，他說的話從來也沒有人相信。」
孟星魂盯著他，一字字道：「他算準了只要你一下來，我就不會再讓你活著上去。」
律香川目中也露出了一絲不安之色，勉強笑道：「但你還是不敢先出手！」
于宏手掩著臉，吃吃道：「沒有人進來，屬下們只看到那位高——高夫人走了。」
這人並不陌生。
高老大看著他，忽然握住了他的手。
他想不通。更想不出有誰會來救他。
他說得很肯定。
孟星魂的眼角又開始跳動，但脖子卻似已漸漸僵硬。
孟星魂道：「鳳鳳也許並不能算很愚蠢，只不過她太相信自己，也太低估了老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