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盧九道：「我們現在就動身？」

新買的蓑衣和笠帽，好像並不太管用。

江南的春雨，本就像離人的愁緒一樣，割也割不斷的。

只要能破了這件案，無論要他們吃什麼苦，他們都是心甘情願的。

華華鳳板著臉道：「湖上的船家，每個都可能是青龍會的眼線，我們絕不能冒一點險。」

她微笑著，又道：「可是這場雨一下，問題就全都解決了。」

有很多人都認為，西湖的妙處，就是不但值春，也值冬，不但值雨，也值雪。

可是穿著蓑衣，戴著笠帽，淋著雨，踏著泥，去捉拿江湖大盜，那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

看來他已經喝得太多了，連路也走不穩，嘴裡還在醉醺醺地自言自語，好像還準備到山下去打酒。

段玉忽然走到她身邊，悄悄道：「你知道你現在看來像是個幹什麼的？」

顧道人、王飛、喬老三，都已沉不住氣了，已箭一般竄出去，闖入了木屋。

這位名聲赫赫的霹靂堂主人，居然也嚇得不敢開口了。

華華鳳道：「不行。」

大家都屏住了呼吸，連動都不敢動。

因為每個人都知道，要解開這秘密，就一定要抓住花夜來。

華華鳳道：「你們都是這地方的名人，目標hetubook.com.com都不小，無論走到哪裡，都難免惹人注意，要易容改扮，一時也不容易。」

顧道人皺眉道：「你喜歡下雨？」

每個人都覺得又冷，又餓，又累，但卻也只有忍受著。

大家只有沉住氣，爬在泥濘中，等著，每個人都覺得自己就像條無家可歸的野狗。

雨下得還不小。

然後三個人就全都怔住。

喬老三也不禁壓低了聲音，問道：「那地方究竟在哪裡？」

雨還是沒有停，而且連一點停下的意思都沒有。

這時大家也全都展動身形，圍住了木屋。

喬老三怔了怔：「為什麼不行？」

也不知等了多久，華華鳳總算站了起來，打著手式，要他們接著往山上走。

華華鳳忽然又停下來，伏在樹林裡。

顧道人更不懂，別人也不懂。

木屋裡連一點動靜都沒有。

只見她在木屋外又聽了聽動靜，才一腳踢開門，撲了進去。

雨點打在湖面上，就像是一鍋煮沸了的湯，他這一天的生意也泡了湯，華華鳳道：「大家不如先吃幾個蛋，填填肚子，今天能不能吃得到飯，還是問題。」

忽然間，木屋裡「砰」的一聲，華華鳳在厲聲大喝：「花夜來，看你還能往哪裡和*圖*書走？」

顧道人不說話，愁眉苦臉地買了幾個蛋，慢慢地吃著。雨下得更大了。

她也是個人，她當然也累了。

他們又等了很久，就像是等了一百年似的，華華鳳才終於悄悄道：「我一個人先進去，你們在外面將木屋圍住，等到我招呼時，你們再闖進去。」

華華鳳立刻一揮手，竄入了道旁的樹林，整個人伏倒在地上。

盧九、顧道人、喬老三、段玉、王飛這些人的神經都正常得很，連一點毛病都沒有。

因為這本是他們心甘情願的。

喬老三還想再說什麼，看見她冷冰冰的臉色，就什麼也不說了。

段玉笑道：「現在你當然不像女賊了，只不過像是個女暴君。」

好不容易總算等到這老鬼走下了山坡，漸漸連腳步聲都已聽不見了。

大家既不能施展輕功，又不能露出形跡，只有在泥濘中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走了一段路，天已黑了，走到對岸的山腳時，夜已很深。

華華鳳身形已掠起，就像是股輕煙般，掠了過去。

「噓！——」他剛說了三個字，就立刻被華華鳳打斷！

絕不許開口！絕不許開口！若是驚動了花夜來，這責任誰擔當得起？

湖畔有六角亭，亭子裡有個hｔtps://ｗｗw•hｅｔｕbｏok•ｃoｍ•cｏｍ賣茶葉蛋和滷豆乾的老人，正在看得外面的雨發怔。

可是別人卻居然還是連一點埋怨之色都沒有，就連盧九爺這麼樣喜歡乾淨的人，都毫無怨言。

——難道這就是花夜來的潛伏處？

華華鳳道：「別的時候不喜歡，現在這場雨卻下得正是時候。」

顧道人道：「我們為什麼不先到樓外樓吃了飯再去。」

每個人的身法都很快，每個人都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

地上的泥又濕又冷，大家都似已完全感覺不到，因為腳步聲已越來越近，終於到了他們面前。從雜草中看出去，只見一個披著蓑衣的老樵翁，搖搖晃晃地從山上走下來，一隻手拿著把破傘，一隻手提著個酒葫蘆。

華華鳳卻笑了，道：「這倒真是天公作美。」

只不過，這要命的花夜來，實在是一個害人精，什麼地方都不躲，偏偏卻要躲在這種要命的地方。

看著簷前的雨滴，大家都不禁皺起了眉。

但現在他們卻只有跟著華華鳳上山。

林外有一片危崖，危崖下居然有兩間小木屋，裡面還燃著燈。

華華鳳道：「現在時候已經不早了，路卻並不近。」

他們都已是老江湖了，打草驚蛇這種事，他們當然不會做的。

和-圖-書上了山之後，泥更多，路更難走，風吹在身上，已令人覺得冷颼颼的，剛才吃的那幾個蛋，現在也不知哪裡去了。

他說的聲音已壓得很低，華華鳳卻還是板著臉，瞪了他一眼。

看來花夜來這次就算是條狐狸，也是萬萬逃不了的了！

就在這時，山道上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華華鳳道：「還像個女賊？」

可是她既然這麼樣說，就一定有道理的，大家都只有聽著。

好容易才爬到山腰，華華鳳才總算停下來，歇了歇氣。

山上更黑，更冷。

坐著寬敞的畫舫，穿著乾淨的衣裳，在湖上觀賞雨景，的確是件很風雅、很美的事。

大家都不懂。

這時他們不但腳上是泥，身上也全是泥，段玉這一輩子也從來沒有這麼狼狽過。

華華鳳卻是很沉得住氣，看來她已打定主意，不等到十拿九穩時，她絕不輕舉妄動。

大家伏在地上，更連大氣都不敢出了，希望能趕快衝進木屋去，一下子將花夜來捉住。

華華鳳道：「大家最好是多買幾個蛋，在路上吃。」

華華鳳卻已將牆上掛的一副蓑衣笠帽拿下來，笑道：「穿上這件蓑衣，戴上了這頂笠帽，還有什麼人認得你們是誰？」

大家的衣裳都已濕透，腳上更滿是泥濘。

喬老三和_圖_書道：「好，我去找條大船，我們先坐船去。」

華華鳳冷冷道：「幹我們這行的人，本就吃慣了苦的，你們既然要跟我去辦案，也就得受點委曲。」

她為什麼要一個人孤身進去涉險？為什麼不索性一起闖進去？

王飛才忍不住道：「難道他……，」

顧道人不懂：「為什麼？」

華華鳳伸手往湖岸對面的山峰指了指，道：「就在那邊。」

就因為他已喝得差不多了，所以在這種天氣裡，還要下山打酒。

木屋裡只有一個人——一個華華鳳。

在這種雨夜裡，一個沒有毛病的人，更是絕不會上山去的。

這座山既不是棲霞，也不是萬嶺，山路崎嶇，就算在春秋佳日，遊山的人都很少。

一個人若已喝到有了六、七分酒意時，要他停下來不喝，實在比要餓貓不偷魚吃更難。

每個人都只希望能抓住花夜來那女賊，為盧小雲復仇，為段玉洗刷冤名，為大家出口氣。每個人都很信任華華鳳，這位鼎鼎大名的七爪鳳凰，辦案時果然是步步為營，小心謹慎，令人不能不佩服。

大家立刻全都跟著她竄進去，伏下來。

王飛忍不住問道：「到了沒有？」

——難道這老酒鬼也是青龍會的屬下、花夜來的眼線？

這位七爪鳳凰，功夫果然不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