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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老虎

作者:古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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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兇手 疑凶

第二章 兇手

疑凶

有些對這件事知道得比較清楚的人,無論走到那裏,都會成為被人詢問的物件,大家最想知道的一個問題就是:「兇手是誰?」
今天已經是四月初四。「頭七」已經過了。
司空曉風已注意到他的神色,立刻道:「你想說什麼?」
「誰走了,誰的嫌疑就更大,他們當然是誰都不會走的。」
他的全身都已僵硬麻木。
可是他的頭顱卻不在棺材裏。
——趙簡被害的那段時間,他到什麼地方去了?
這一直是司空曉風心裏的隱憂。他只希望歐陽平安不要因為這件事而將原定的計劃改變。
「可是趙家的人多多少少總應該有點線索。」
趙無忌還是動也不動的跪在他父親的靈位前,乾裂的嘴唇已沁出血絲。
「是誰殺了他?」
「這個人的武功一定也很高,出手也一定極快。」
於是有些熱心的人,就開始想替趙家的人找出更多的線索來:
他的臉色更沉重。
趙標已經證實,三月二十七的那天,從黃昏以後上官三爺就一直在屋裏睡覺。
不是。
「好像有一點。」
霹靂堂獨門火器已經足夠可怕,現在又加上了蜀中唐門威鎮天下一百六十年的毒藥暗器和他們的獨門暗器手法,無疑更是如虎添翼。
「我也聽說過,他十七歲的時候,就在長安上,拔劍殺了『長安虎』。」
「為什麼?」
上官刃忽然站起來,道:「歐陽在等我。」
「趙標的人呢?」
這少年家丁又猶疑了半天,才鼓起勇氣,道:「上官三爺帶來的隨從裏,好像有個人是從四川蜀中那邊來的!」
「就在外面!」
如果只用五個字就能把自己的意思說出來,上官刃絕不會說六個字。
「他那密室真的很秘密?」
老姜倒抽了涼氣,失聲道:「好毒的暗器。」
老姜道:「是趙標。」
他的眼眶已凹下去,健康紅潤的臉色,已變得像是張白紙。
抬著門板進來的一個少年家丁,好像想說話,又不敢亂說?
他知道和風山莊的人對他都難免有些懷疑,因為他的確在三月廿六那一天就已到了。
「所以上官刃的嫌疑也不小。」
這當然是件轟動天下的大事。就算不認得,沒有見過趙簡的人,至少也聽過他的名字。
「他殺了趙簡,難道就是為了要討好他們?」
最難受的一個人當然是衛鳳娘,她一直在流淚,可是現在連她的淚都已乾了。
所以大風堂永遠不能缺少他。
「絕對是真的。」
司空曉風道:「你找到的,究竟是什麼?」
酒杯裏只有淺淺半杯褐黃色的粉末,彷彿是從地上刮起來的泥土。
雲飛揚猶在封關期中,趙簡忽然暴斃,大風堂更不能缺少他。
他們將和風山莊每一寸地方都找遍了,也找不出和-圖-書一點可以幫助他們查明真凶的線索來。
他也沒有喝過一滴水,當然更沒有吃過一粒米。
「就在他的兒子成婚的那一天,三月二十七日。」
「不錯。」
「因為他是死在他的密室裏。」
酒杯裏裝的並不是酒,而是塵土。
「趙簡是死在什麼地方的?」
所有的證據,都已經等於指明了兇手是誰。
大家雖然很少說話,多多少少總還說過幾句。
這次歐陽平安和上官刃商議的,想必一定就是這件事。
「聽說最有嫌疑的一個人,就是司空曉風。」
這些議論是在公開場所就聽得到的。
石灰卻是種很普通的乾燥劑。
現在當然什麼話都不必問了。
現在距離趙無忌發現他父親體的那天,已經整整有七天。
司空曉風道:「你說。」
「那麼他二十六日就已經應該到和風山莊了。」
「我實在很難再想出第四個。」
她也不敢隨便說話,只要一句話說錯,他們很可能就要家破人亡。
不管別人怎麼說,誰也不能否認他的確有種能夠使人穩定的力量。
「直到今天他們還在和風山莊。」
麝香和龍角,都是很名貴的香料,不但可以入藥,也可以防腐。
這些問題聯起來想一想,就變成一個極可怕的問題。
看見這種樣子,每個人都害怕了,甚至連千千都害怕了。
「我不知道。」
他有朋友,當然也有仇敵。不管是他的朋友還是仇敵,對這件事都會覺得很驚訝、很好奇。
「最遲下午就應該到了。」
他勉強自己保持鎮定,沉聲問道:「那天是誰看見上官三爺在屋裏睡覺?」
「叫他進來!」
「有誰知道?」
「聽說那一天是個大吉大利諸事皆宜的黃道吉日。」
他臉上立刻露出極奇怪的表情。
他的呼吸急促,臉上已因興奮而發紅,手裏拿著個酒樽匆匆從外面跑進來。
「那一天諸事皆宜,宜婚嫁、也宜殺人。」
這少年家丁道:「因為小的母親是蜀人,小人也會說幾句川話,昨天我無意間聽到,上官三爺的那位隨從說的就是川話。」
他也不能不承認那個老陳的鼻子確實很靈,這泥土中的確有麝香龍角,和石灰。
這些雖然帶著些譏諷,卻也是事實。
「趙簡並不是個普通人,他還不到二十歲的時候,就憑著他的一柄劍,開始闖蕩江湖。」
司空曉風道:「因為他和歐陽約好了見面的。」
「所以才有人認為他的嫌疑最大。」
司空曉風慢慢的點了點頭。
「那天的確是個好日子。」
就在這時候,一直跪在地上的趙無忌,忽然跳起來衝了出去。
司空境風道:「就是歐陽平安。」
可是沒有人能勸他。
這問題誰都不知道,誰都不敢https://m•hetubook.com•com妄下斷語。因為如果有人說錯了一句話,這個人也很可能會在半夜裏失去頭顱。所以江湖中難免議論紛紛——「趙簡真的死了,真的被人割下了他的頭?」
「我根本就想不通。」
「就是他!」
司空曉風道:「他非走不可?」
千千道:「歐陽是誰?」
司空曉風緩緩地道:「這裏的事,大致都已有了安排,再過一兩天,我也要走了。」
那個人是不是也同樣要用這三樣東西來保存他的頭顱?
司空曉風已經讓他的子弟們明白了這一點,他希望大家都能化悲憤為力量!
司空曉風的拳緊握,手心也沁出了冷汗。
「他怎麼說?」
趙簡的棺木裏,也有這三樣東西,用來保持他屍體的完整和乾燥。
這實在太可怕。
在半夜三更,小院裏的瓜棚架下私室裏的小桌酒樽旁,還有些別人聽不到的話。
「其實他們走不走都一樣。」
上官刃屋裏,有什麼東西需要防止腐爛保持乾燥。
「所以,他不到二十歲,就已經名滿天下。」
那是個有五間房的跨院,他和他的隨從都安排在那裏住宿。
他想了想,又道:「而且川中的人為了紀念諸葛武侯,平時都喜歡在頭上包塊白布,那個人晚上睡覺的時候,也總是在頭上色塊白布,我本來想跟他用四川話聊聊,誰知他死也不承認是四川人,到後來幾乎跟我翻了臉。」
設在大廳的靈堂裏,除了趙家的人之外,留下來的人已不多了。
上官刃的屋裏有這些東西,難道就是為了要保存趙簡的頭顱?
「聽說到過他密室中去的,除了他自己外,一共只有三個人。」
有人的靴筒裏就帶著匕首。
這樣可怕的變化,他們雖然是親眼看見的,卻還是不敢相信。
「沒有人知道。」
千千看著他走出去,忍不住問:「難道他就這麼樣走了?」
「絕對秘密,甚至連他自己的女兒都不知道。」
這些問題大家非但不敢說出來,簡直連想都不敢去想。
「要把這個人找出來,恐怕還不太容易。」
他又解釋:「上官三爺一走,我就帶著人去打掃房子。」
他沒有解釋,也沒有人敢要他解釋。
這句話只有五個字,除了司空曉風外,誰也不明白他的意思。
靜寂的靈堂,忽然傳來一陣笨重的腳步聲,千千用不著回頭就知道是老姜。
可是川中唐門的弟子,一向驕傲得很,怎麼肯做上官刃的隨從!
這七天裏,每個人都很少說話,每個人都在找,想找到一點線索來查出真凶。
「那麼就抬他進來。」
江湖中有很多人都認為,司空曉風能夠有今天,並不是因為他的武功,而是因為他的涵養。
普天之下,只有一種暗器hetubook•com•com上帶著這麼可怕的毒。
司空曉風慢慢的點了點頭,一字字道:「不錯,這就是唐門的獨門暗器,見血封喉的毒蒺藜!」
大風堂的三大巨頭之中,名滿江湖的「金龍劍客」趙簡,竟在他獨生子大喜的那一天,神秘的失去了他的頭顱。

歐陽平安,就是中原十八家聯營鏢局的總鏢頭,他們早已計劃,要和大風堂連盟。
「司空曉風,上官刃和他的兒子。」
「難道上官刃已經跟蜀中唐門和霹靂堂有了聯絡?」
「那三個人?」
可是誰也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他才能站起來。
他的眼角彷彿在跳,手也在抖!「不但地上有,連桌縫裏也有,我——我想不通上官三爺要這些東西有什麼用?」
千千垂著頭,想說什麼,又忍住。
她怎麼辦?
「他所定殺死趙二爺的兇器絕對是把劍,而且一劍就割下了趙二爺的頭顱。」
「司空曉風和上官刃剛好都是用劍的高手。」
抬他進來的人,眼睛裏都帶著恐懼之極的神色!
誰都不敢懷疑上官刃,更不敢懷疑司空曉風,可是除了他們外,別人更連一點嫌疑都沒有。
自從他們知道霹靂堂已和蜀中的唐門結成兒女親家後,就在希望這盟約能早日簽成。
司空曉風看著她,彷彿已看出她的心事,柔聲道:「我知道你是個很逞強的女孩子,可是我們真有點擔心他。」
外面隱隱傳來一陣馬蹄聲,上官刃顯然已帶著他的隨從們離開了和風山莊。
「娶媳婦當然要選個好日子,難道殺人也要選個好日子?」
趙標不但是趙家的老家丁,而且還是趙二爺的遠房親戚。
千千咬著嘴唇,嘴唇已被咬得出血:「這這就是蜀中唐家的毒蒺藜?」
司空曉風用刀尖挑破了趙標前胸的衣裳,就看見一枚很小的,像芒刺一樣的暗器,打在他左乳|房,傷雖然沒有血,卻已烏黑腐臭。
這幾天他還是和平常一樣鎮定冷靜,因為他知道在這種情況下一定要有個人保持冷靜,才能使情況不致變得太亂。
「難道,只有這三個人,有可能殺死他?」
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人能確定這件事,甚至連說都不敢說出來!
「絕不會。」
那就像是座精心設計的堅固建築,雖然少了根柱石,卻依然還是屹立不動,依然還是可以禁得住風吹雨打。
難道他就是殺死趙簡的兇手?
這副千金重擔,無疑已落在她身上。
蜀中唐門,已經和霹靂堂結成親家,唐家的人,怎麼混入了和風山莊!
他甚至連聲音都在發抖,因為他知道這些東西有什麼用。
他是不是又喝醉了?
可是只要有一個人明白就已足夠。
司空曉風看看手裏的刀,刀鋒只不過沾到傷口上的一點毒膿hetubook•com.com,現在也已變得發黑。
只不過大家似乎都忘了,一個人練氣功夫若不到家,又怎會有這麼好的涵養?
「因為他們都是趙二爺的生死之交,都沒有一點理由要下這種毒手,如果找不到確實的證據,誰也不敢懷疑到他們。」
「他們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可是後來又有人調查出來,他在二十五日那一天,就已經離開保定。」
蹄聲走遠,靈堂顯得更沉寂。

他什麼都聽不見,什麼都看不見。
「那一天到和風山莊去賀喜的人一定很多,為什麼沒有人看見?」
「不知道,他的胸口中了暗器,剛才好像還沒什麼,想不到一下子就變成這樣子!」
「因為他本來是最後到和風山莊的一個人,是三月二十七日那天晚上才到的。」
那絕對是個秘密,絕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他盡力安排趙簡的葬殮,勸導大風堂的子弟,他相信這件事的真相,遲早總會水落石出的。
他擔心的當然是趙無忌。
「他們兩個人呢?」
「華山醫隱陸通當時也在場,而且還驗過趙二爺的屍。」
「沒有。」
老姜道:「我正想請大爺您鑒定鑒定。」
負責接待他們的是趙標。
老姜喘息著道:「這是我從上官三爺住的客房裏找到的。」
夜。
「為什麼?」
趙簡雖然是大風堂的一根柱石,可是大風堂絕不能因為這根柱石斷了而整個崩潰。
上官刃收買了趙標,替他作偽證,又怕趙標的嘴不穩,就叫他這個從川中來的隨從,殺了趙標滅口。
老姜道:「這是我從上官三爺臥房裏的桌子底下,用小刀刮起來的。」
司空曉風道:「去找他來!」
「現在有找出證據來嗎?」
「他是什麼時候死的?」
「所以殺他的那個人,直到現在還沒有被人找出來。」
這其中想必還有更大的陰謀。
司空曉風動容道:「你怎麼知道?」
「為什麼?」
「最後的一個人,應該是沒有嫌疑才對。」
無論在什麼樣的情況下,他都絕不會忘記份內應該做的事。
他的嘴唇已乾裂,甚至連皮膚都已經乾裂。
上官刃也有嫌疑,只不過他在的時候,沒有人敢去搜查的屋子。
他當然也是遲早要走的。
「你應該能想得到的,割他頭顱的人一定是跟他很熟的人,所以他才會對這個人毫無戒心。」
「他還不到三十歲的時候,就已幫著雲飛揚創立了大風堂,你想想,像這麼樣一個人,總不會隨隨便便就被人割下頭顱去?」
他全身都已變得烏黑腫脹,一張臉更黑更腫,五官都已扭曲變形。
他已經派出去十二個人,十二個人都是趙府家丁中的好手!
四個人用門板把趙標抬起來,老姜雖然跟他同事多年,現在也已幾乎認不出他和圖書就是趙標。
司空曉風沉聲道:「去找把刀來。」
可是他們找不到。
他進來的時候還在喘息,一看見司空曉風,就立刻斷了氣。
如果兇手是另外一個人,那麼這兇手一定是可以來無影去無蹤的妖魔。
千千沒有再問。她也隱約聽到過這件事,大風堂的確需要一個有力的盟友。
可是他態度上絕沒有露出一點不安的樣子,更沒有為自己辯白。
他的內家錦拳和十字慧劍,都還沒有真的練到登峰造極,可是他的涵養功夫卻絕對天下第一。
「從那時開始,三年之間,他就殺了『關中七雄』,『黃河四蛟』,還擊敗了關中最負盛名的劍客笑道人和陶中雄。」
「我不敢猜。」
「就死在和風山莊。」
上官刃卻是一個字都沒有說。
「趙二爺的兒子是不是那個隨時都可以替朋友挨刀的趙無忌?」
「他已沒法子自己走進來!」
現在他們已經回來覆命。
已經七天了,趙無忌還沒有流過淚,連一滴淚都沒有。
他提早一天來,為的是另外一件事。
每個人都在為趙無忌擔心,卻希望他能站起來,挺胸站起來。
司空曉風用兩隻手指拈起了一小撮,放在手心,用指頭慢慢的研磨,又湊近鼻子嗅了嗅。
千千道:「為什麼?」
「打掃」當然只不過是托詞。
老姜道:「我已經派人去找他了!」
他醒著時雖然很少出聲,醉後睡著卻有鼾聲。他的鼾聲有很多人都曾聽過。
甚至連司空曉風的臉色都變了。
「你猜猜?」
可是她心裏實在害怕。她父親死了,哥哥又變成這樣子,和風山莊卻一定要維持下去。
「從二十六日的下午,到二十七日的晚上,這一天多的時間裏,他到那裏去了?」
「那麼依你看,兇手究竟是上官刃?還是司空曉風?」
可是這半杯泥土卻帶著奇特的香氣。
「他當然不會是兇手。」
說完了這句話,他就大步走了出去。
老姜接著道:「上官三爺這次帶來的隨從裏,的確有個人是我從來沒見過的,我本來想問問他是什麼時候跟上了上官三爺的?可是我也知道上官三爺的脾氣,又不敢問。」
可是千千的臉上已完全沒有血色,全身也已開始不停的發抖。
他的頭顱在誰手裏?
每個人的臉色都變了。
這少年家丁遲疑著,道:「有件事小人不知道該不該說。」
「頭七」已過,最後留下來守靈的一批大風堂子弟,也都回到他們本來的崗位上。
「可是我聽說二十七日的那天下午,只有上官刃一個人始終跟趙二爺在一起。」
後來別人才知道那時候他已醉了,醉倒在姜總管為他安排的客房裏。
老姜道:「酒宴的執事老陳鼻子最靈,我已經叫他嗅過,他說這裏面不但有石灰,而且還有麝香和龍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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