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步步殺機
如意大帝
穿紅裙的姑娘其實絕不孤陋，也不寡聞，她知道的事遠此別人多得多。
連一蓮道：「他在那裏？」
她沒有笑出來，只因為除了她之外，誰都沒有一點覺得好笑的意思。
小雷道：「這裏面說不定真有個人頭，瀟湘劍客的人頭。」
連一蓮凌空翻身，整個人已像壁虎般貼在牆上。
小雷：「現在你為甚麼不看了？」
穿紅裙的姑娘忽然說道：「我知道青城門下有位丁先生，他的混元一炁功天下無雙——」
她實在不敢去看這個嚇人的瘤子，卻偏偏忍不住要偷偷的去看。
半面羅剎道：「因為那個人並不想看見他。」
她們都沒有出去。
小雷道：「這上面有幾行字，你唸出來給大家聽聽。」
穿紅裙的姑娘道：「我想他一定是個很了不起的人。」
半面羅剎道：「其實這人也沒甚麼了不起，也只有兩個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只不過比別人多練幾天劍法而已。」
無忌道：「因為你根本就孤陋寡聞，你沒有聽見過的事太多。」
他仰起頭，傲然道：「因為我就是天上地下獨一無二的如意大帝。」
據說他這肉瘤真是練氣功練出來的。
她嘆了口氣，又道：「天下就有這麼巧的事，你有甚麼法子？」
她不敢看。她已經想到那皮袋子裏裝的是甚麼，她全身都在發冷。
小雷道：「這些話卻都是放屁，怎麼會不臭？」
連一蓮伸出手，又縮回去。
小雷說道：「你們大家是不是都聽見了？」
劍亡人亡。
沒有。
她的手好像也有點抖。
人的耳朵，上面還帶著血。
你就算用刀逼著她，她也絕不敢跟這個人動手的，如果一拳打在這個肉瘤上，她自己一定會先暈過去。
戒之在殺，
他冷笑，又道：「這些話不是放屁是甚麼？」
半面羅剎道：「所以你們只好坐在這裏等。」
穿紅裙的姑娘點點頭。
小雷道：「因為我高興。」
尤其是這一代的瀟湘劍客，人如玉樹，劍如游龍，不但是衡山劍派數一數二的高手，還是江湖中有名的美男子。
瀟湘劍客這名字並不特別。
穿紅裙的姑娘道：「他——他怎麼會知道的？」
劍在人在，和圖書
現在他知道了。
半面羅剎道：「是的。」
連一蓮幾乎忍不住要笑出來。
小雷忽然笑了，大笑道：「看來你的膽子雖然不大，疑心病卻不小。」
半面羅剎笑道：「該來的都已經來了，連不該來的都來了。」
無忌嘆了氣，道：「當然是你，我早就該想到的。」
可是師哥要教訓師妹的時候，師妹就算不服氣，也只有聽著。
連一蓮道：「這位派頭奇大的人究竟是誰，」
這雙人耳朵看起來雖然也很可怕，至少總比一個血淋淋的人頭好看得多。
半面羅剎笑了笑，道：「如果他還不能算是個劍客，能夠算是劍客的人只怕就很少了。」
現在他的氣功雖然不是天下第一，這瘤子卻絕對是天下第一了。
半面羅剎道：「你們雖然沒有看見他，他卻早就看見過你們。」
這瘤子本來只是小小的一點，他氣功越來越高，這瘤子就越來越大。
穿紅裙的姑娘道：「真的？」
小雷忽然轉過頭，去問那個穿紅裙的姑娘：「她不敢看，你敢不敢？」
忽然間，窗外有樣東西飛了進來，一個人道：「你看吧！」
連一蓮總算沒有笑出來，只輕輕的說了句：「這名字好長。」
因為他知道這小孩子非但一點都不可笑，甚至還真的有點可怕。
穿紅裙的姑娘本來好像已被震出窗外，腳尖忽然在窗框上一勾，又輕飄飄的飛了進來。
小雷道：「我說的話當然有理，每一句都有道理。」
那個臉上蒙著黑紗，一直都沒有開口的半面羅剎忽然道：「他不會討厭你，他很喜歡你。」
穿紅裙的姑娘道：「這真是瀟湘劍客的耳朵？」
小雷道：「你難道不知『如意』兩個字是甚麼意思？」
丁瘤子和半面羅剎連頭都不敢抬起來，無忌的表情也很嚴肅。
穿紅裙的姑娘就唸了出來。
穿紅裙的姑娘笑不出了。
穿紅裙的姑娘嘆了口氣，拿起那半柄斷劍，道：「這也是他的劍！」
穿紅裙的姑娘笑了，道：「他怎麼會知道我睡著了的時候是甚麼樣子？」
小雷道：「你是不是以為這袋子裏裝著的是個人頭？」
是的，每個人都聽得很清楚。
半面羅剎道：「你是不是一直都在哭？哭得很傷心？」
半面羅剎道：「因為有個人剛巧
和圖書到了附近，他剛巧要去看看這個人。」每個人都張大了眼睛在看——
連一蓮又忍不住道：「想不到如意大帝要看一個人的時候，也要勞動自己的大駕。」
小雷忽然問連一蓮道：「你是不是很想看看瀟湘劍客？」
連一蓮全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穿紅裙的姑娘道：「我不怕。」
無忌根本沒有師妹，一直都猜不出誰會冒充他的師妹。
「教主回來了。」
能夠讓丁瘤子，半面羅剎，妙手人廚這些人對他這麼畏懼尊敬，這位如意大帝當然絕不會是個很滑稽的人。
他的人一動，這肉瘤便跟著動，看來又像是個很大的氣泡。
小雷道：「衣服也是他的。」
連一蓮忽然想到了一件可怕的事，失聲驚叫道：「難道瀟湘劍客他——他就在這皮袋子裏？」
穿紅裙的姑娘道：「你把他的衣服拿來幹甚麼？」
她們就是從梧桐樹下那個窗口掠過來的，連一蓮在前，穿紅裙的姑娘在後，兩人的身子還沒有落地，就有股勁風迎面捲來。
穿紅裙的姑娘嘆了口氣，道：「好像的確是放屁。」
穿紅裙的姑娘道：「主人呢？」
連一蓮道：「只可惜他練的不是大氣功，是小氣功。」
連一蓮道：「他也算是個劍客？」
順著他用手指著的地方看過去，只能看得見那皮袋子，看不見瀟湘劍客。
衡山寶器，
穿紅裙的姑娘道：「這些話都很有道理，怎麼會是在放屁？」
瀟湘劍客雖然沒有來，能夠看到如意大帝，也一樣是件非常令人興奮的事。
丁瘤子道：「鎮三山，轄五嶽，上天入地鬼見愁，如意大帝。」
小雷道：「看來，你最好還是不要看的好。」
半面羅剎道：「一點都不錯。」
穿紅裙的姑娘道：「我能不能夠看到他？」
連一蓮道：「那個人為甚麼自己不會來？」
穿紅裙的姑娘沒有開口，卻走過去把那皮袋子從地上撿了起來。
這名字聽來雖然威風，實在也有點滑稽。
穿紅裙的姑娘忽然嘆了口氣，道：「甚至我也早就想見他了。」
這麼大的肉瘤，的確不是時常能夠看得到的。
穿紅裙的姑娘道：「我要看。」
連一蓮笑道：「他也看見過我？」
連一蓮道：「m.hetubook.com.com他是甚麼劍客？」
三
半面羅剎道：「他的派頭本來就大極了。」
連一蓮道：「他為甚麼不要你們去把那個人請到這裏來？」
穿紅裙的姑娘嘆了口氣道：「我只希望他不要討厭我，把我趕出去。」
穿紅裙的姑娘道：「現在客人是不是已經來齊了？」
連一蓮道：「這袋子裏究竟裝的是甚麼？」
小雷道：「就在這裏。」
連一蓮道：「連你們都請不動？」
穿紅裙的姑娘道：「你高興幹甚麼就幹甚麼？」
她實在沒法子再說甚麼，一個人如果為了要去看瀟湘劍客而讓別人久等，無論等多久別人都沒有話說的。
穿紅裙的姑娘道：「主人怎麼會不在家？」
半面羅剎道：「主人剛巧不在家。」
半面羅剎道：「勉強還說得過去。」
無忌道：「是的。」
穿紅裙的姑娘道：「我一點法子都沒有。」
江湖中每一代好像都有個學劍的人叫做「瀟湘劍客」。
這個十二三歲的小孩子，居然就是如意教的教主如意大帝。
連一蓮和他這個穿紅裙的師妹出院子時，他笑了，笑得很愉快，好像自己能夠有這麼樣一個師妹，是非常愉快的事。
半面羅剎道：「他說你很像一個人，尤其睡著了的時候更像。」
連一蓮點點頭。
半面羅剎道：「他知道那個人絕對不會來的，只好自己去了。」
無忌很瞭解這一點，也很瞭解這個小孩。也只有一個像他這樣的孩子，才會替自己起這麼一個名字——好長的名字。
風聲猶勁，一直背對著窗口的白衣人，寬大的衣袖仍在獵獵飛舞。
她們只看見了一個臉色蒼白，身上穿著件雪白的袍子，看來顯得有點瘦弱的小孩。
半面羅剎道：「你昨天晚上是不是一直都沒有睡著？」
這個人臉上竟長著比頭遠大的肉瘤，幾乎將面目全都擋住。
連一蓮又驚訝，又好笑。
連一蓮幾乎聽呆了：「你說的就是你們教主的名字？」
連一蓮不是他的師妹，所以她還是忍不住要問：「你的教主是誰？」
連一蓮道：「衡山的瀟湘劍客」
她雖然說不怕，手卻抖得更厲害了，拉了幾次，才把繫著袋口的那一根皮繩拉開。袋子裏就有幾樣東西掉了出來！半柄斷劍，幾件衣裳，和一雙耳朵和*圖*書。
穿紅裙的姑娘又笑了，道：「這倒真是巧得很，他明明知道有客人來，卻剛巧要出去。」
穿紅裙的姑娘道：「他的鼻子不靈，所以才嗅不到臭氣，你應該割下他的鼻子才對。」
每一代的瀟湘劍客劍法極高，而且通常都很瀟灑，很高雅，很風流，很灑脫，甚至還會有點驕傲。
小雷道：「你為甚麼不自己打開來看？」
這小孩道：「是我。」
這本來就是個很平凡的名字。
她已經在叫：「你千萬不能跟我們打架，我是你們這位貴客的好朋友。」
穿紅裙的姑娘笑了，可是等到這個人回過頭，她們就再也笑不出來。
連一蓮道：「如果他練的不是小氣功，怎麼會這麼小器，多兩個人吃飯，多擺兩雙筷子，也沒有甚麼了不起，如果他不是小器，為甚麼一定要把我們趕出去？」
半面羅剎道：「因為他剛巧有事要出去。」
連一蓮道：「是。」
他這個人的確也像是雷一樣，誰也沒法子捉摸，誰也沒法子控制。
小雷說道：「你們大家有沒有嗅到臭氣？」
連一蓮道：「聽你的口氣，這人的劍法好像還不錯。」
如果你的一舉一動都被人看得清清楚楚，你卻連他的影子都沒有看見，你也會害怕的。
連一蓮忍不住問：「你們教主呢？」
半面羅剎道：「昨天晚上你是不是連衣服都沒脫就睡著了？」
穿紅裙的姑娘道：「如意教？我怎麼從來沒有聽見過。」
半面羅剎道：「他也聽見你們說趙無忌公子今天一定會回來，所以今天一早就準備好要請趙公子來吃頓飯。」
因為他們的確都有值得驕傲之處。
一樣東西「噗哧」落在地上，卻是個用小牛皮做成的袋子。
連一蓮道：「難道不是——」
連一蓮不說話了。
丁瘤子又道：「我也不是青城門下，我是如意教的弟子，跟青城派已完全沒有半點關係。」
半面羅剎，丁瘤子這些聞名江湖的兇人，會對一個小孩子這麼服貼，並不是沒有原因的。
半面羅剎又嘆了口氣道：「能請得動他的人，南七北六十三省加起來只怕也沒有幾個。」
無忌微笑道：「兩個孩子胡鬧，丁先生就饒他們這一次吧。」
二
連一蓮道：「像他派頭那麼大，南七北六十三省加起來沒ｈｅｔuｂoｏｋ.cｏｍ.ｃom有幾個。」
連一蓮總算鬆了氣，這袋子裏總算沒有人頭。
連一蓮又忍不住問：「他是誰？難道他就是如意大帝？」
半面羅剎道：「昨天晚上你一定是很累，可是又不想睡得太沉，所以你特地找了一根木柴做枕頭，還用茶壺頂住了窗戶，用凳子頂住了門。」
丁瘤子道：「他是的。」
一個人用嘶啞乾裂的聲音，輕叱道：「出去——」
這小孩年紀雖小，派頭卻奇大，背負著雙手，施施然走進來，根本不理她。
他本來的名字只有一個字：雷。
丁瘤子和半面羅剎都已恭恭敬敬的退到一邊，躬身肅立。
可是有資格叫做「瀟湘劍客」的人，卻一定不是個很平凡的人。
小雷道：「他殺的人絕不比別人少，我折斷了他的劍，剝光了他的衣服，割下了他的耳朵，他還不肯死。」
小雷道：「他的鼻子既然不靈，我還割下來幹甚麼？」
無忌已霍然站起，吃驚的看著他，失聲道：「是你？」
半面羅剎笑了笑，道：「他親眼看見的，怎麼會不知道？」
半面羅剎道：「因為他知道我們一定請不動那個人的。」
一
丁瘤子道：「能。」
但是丁瘤子的口氣卻很嚴肅，而且充滿了畏懼和尊敬。
連一蓮身上的雞皮疙瘩又冒了出來。
——這位鎮三山，轄五嶽，上天入地鬼見愁，如意大帝究竟是個甚麼樣的人？
穿紅裙的姑娘笑了：「有道理。」
連一蓮咋舌道：「原來他的派頭也不小。」
穿紅裙的姑娘嬌笑道：「好厲害的氣功。」
半面羅剎道：「是個瀟湘劍客。」
這位丁先生用一隻從肉瘤旁邊露出來的眼睛盯著她們，忽然道：「請坐。」
穿紅裙的姑娘道：「我是他的師妹，你更不能找上我。」
穿紅裙的姑娘道：「氣功也有分大小的？」
連一蓮坐下很久之後，心還在跳。
小雷道：「不但是在放屁，而且放的都是臭屁，他自己卻偏偏嗅不到，所以我一氣之下，就把他的耳朵割了下來。」
這位丁先生冷冷的打斷了她的話，道：「我就是丁瘤子，我的混元一炁功練得不好，所以，才會練出這麼樣的一個肉瘤來。」
穿紅裙的姑娘道：「我說話又不是放屁，怎麼會臭？」
丁瘤子道：「是的。」
那個用小牛皮做的袋子還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