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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老虎

作者:古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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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虎子 奇兵

第九章 虎子

奇兵

無忌微笑,笑得非常愉快。
無忌笑了:「這些事上等人也一樣做的。」
無忌道:「那裏都有些什麼人?」
她勉強忍住火氣,道:「你是來幹什麼的?」
這裏是上官刃的後園,上官刃就站在他對面一棵銀杏樹下的陰影裏,甚至可以把他臉上每個毛孔都看得很清楚。
老孔也姓唐,據說還是唐缺和唐傲的堂叔,只不過除了他自己之外,誰也沒有把他們這種親戚關係看得太認真。
上官刃道:「昨天晚上,你有沒有女人?」
上官刃道:「什麼事?」
老孔一直在愁眉苦臉的歎著氣,就好像已經眼看著無忌把腦袋塞進了馬蜂窩,想拉都拉不出來了。
無忌道:「你到哪裏去,我就到哪裏去。」
唐缺居然也沒有露面。
上官刃終於開口。
雙喜又點點頭,臉忽然紅了。
院子裏百花盛開,陽光燦爛,無忌已經在陽光下站了很久。
雙喜的臉色也變了。
無忌道:「你若輸了呢?」
無忌很希望能看看現在他臉上是什麼表情,如果無忌真的看見了,一定會覺得很奇怪。因為現在他臉上的表情,無論誰看見了都會覺得很奇怪。

老孔道:「你要到哪裏去?」
無忌的眼睛亮了。
無忌從未想到一個像她這樣子的小姑娘,會變成現在這樣子。
現在她更忍不住笑。
無忌實在很想到外面去逛逛,但是老孔卻阻止了他。
其實無忌並不是沒有見過她,只不過那已是十多年以前的事了。
無忌看著她的那種眼色,實在不能算很規矩。
在這一瞬間,無忌幾乎認為上官刃已經準備對他出手。
對付女孩子,無忌一向有把握。
雙喜道:「你若能一連擲出十把四五六,你要我幹什麼,我就幹什麼。」
每天每頓飯他都要炒一碟這樣的牛皮,無忌已經連續吃了七八頓。
無忌笑了笑道:「我也不是來幹什麼的,只不過想來說句公道話而已。」
無忌笑了笑,用另外一隻手抓起碗裏的骰子。
老孔有一張紅通通的臉,臉上長著個紅通通的酒糟鼻子。
只可惜這兩天他連上官刃的影子都沒有看見。
這就是上官刃為無忌安排的住處,是一個叫「老孔」的人帶他來的。
第四天晚上,他正準備出去的時候,無忌忍不住問他:「你要到哪裏去?」
無忌道:「我也一樣找不到,幸好我有法子能讓女人找到我。」
這一點無忌也已想到。
這就是上官刃交給他的工作,這種工作簡直比老孔炒的牛肉還乏味。
他忽然站起來,拍了拍老孔的肩,道:「我們走吧。」
「每天晚上你好像都有地方可以去,」無忌在歎氣,「可是我好像什麼地方都去不得。」
一間本來只能容得下十來個人的屋子,現在卻擠進了好幾十個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的打扮得花枝招展,有的和圖書精赤著脊樑,有的臭烘烘,有的香噴噴,可是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一樣,每個人都瞪大了眼睛,看著雙喜,等著雙喜把手裏的銀子擲出來。
她本來就喜歡笑,除了賠錢的時候之外,沒事也會一個人笑上半天。
無忌道:「哦。」
「四五六。」
無忌道:「你真的會去?」

機會是絕不能錯過的,無論什麼樣的機會,都不能錯過。
他根本看不清上官刃的動作,可是他的每一個動作都逃不過上官刃的眼。
如果能跟這些人混熟,他的行動就一定會方便得多。
「摸魚?」無忌不懂。
這句話以前對無忌來說,只不過是句陳舊的老調而已。
無忌道:「為什麼?」
無忌道:「隨便誰都一樣。」
「前面是禁區,閒人止步。」
老孔卻在不停地跺腳:「我叫你不要惹她,你為什麼偏偏要惹她,現在她一定回去請救兵去,等到大小姐去找你的時候,看你怎麼受得了。」
老孔眯著眼笑道:「我們就不同了,我們有很多地方可以去,因為我們是下等人,那些地方是只有下等人才能去的。」
雙喜的臉更紅,道:「現在隨便你要我幹什麼都不行。」
「那裏有很多長得還不錯的小丫頭。」老孔又眯起眼:「她們也喝酒,也賭錢,只要喝酒,就會喝醉,只要賭錢,就會輸光。」
平常他說話的時候,總是帶著種皮笑肉不笑的樣子,可是現在他卻連假笑都笑不出了,一張大圓臉上,每粒麻子都在冒汗。
他的手一放,三粒骰子落在碗裏。
可是屋子裏的人卻好像完全沒有感覺到。
雙喜冷笑,忽然出手,一個耳光往麻子臉上摑了過去。
無忌同意。
她忽然想通了這句話的含意——這句話本來就不是女孩子能隨便說的。
就算後園裏只有他們兩個人,在這種情況下,他也不能出手。
上官刃道:「是那個女人來找你?」
因為太陽正照他臉上。
那時她還是個很瘦弱,很聽話的小女孩,總是梳著兩條小辮子,一看見陌生人就臉紅。
她出手已經夠快了,可是她的手還沒有摑在麻子臉上,就已被無忌一把抓住。
他說:「你留下來。」
上官刃道:「這並不好笑。」
無忌實在很想一把揪住上官刃的衣襟,問個清楚。
無忌道:「剛才那一把,本來就不能算。」
上官刃又盯著他看了很久,一雙銳眼在陽光下看來就像是死鷹。
無忌問道:「你們通常都在那裏幹什麼?」
老孔道:「因為,那本來就是下等地方。」
「但是有一點我要事先聲明。」
上官刃又不說話了。
無忌本來還遠遠地站在一邊,忽然間就已到了她面前。
無忌忽然很想看看這位人見人怕的大小姐,究竟有多麼威風,多麼可怕。
雙喜的火氣又冒上來,只可m•hetubook•com•com惜隨便她怎麼用力,都揮不脫無忌的手。
無忌道:「好。」
老孔笑道:「原來你也是行家。」
上官刃道:「因為這種人通常都很有用。」
無忌道:「只可惜我一個時辰之前,還沒有醒。」
上官刃道:「說下去。」
所以他只有忍耐。
屋子裏烏煙瘴氣,味道嗅起來就像是個打翻了的垃圾桶。
無忌道:「可是我忽然想到一件好笑的事。」
上官刃道:「很好。」
「四五六!」雙喜跳了起來大喝一聲!「統殺!」現在她的樣子看起來已經不像一朵小白花,現在她看起來簡直就像一條大白狼。
雙喜道:「隨便誰擲都是四五六。」
無忌道:「我知道。」
上官刃道:「你臉上若有一張死人的皮,現在你也已是個死人。」
無忌道:「有女人的時候,我就會睡得很遲。」
麻子的手已經抓住了那錠十兩頭的銀子往回收,已經騎虎難下了,只有硬著頭皮道:「這一把不算,我們再擲過。」
無忌道:「為什麼?」
他忽然道:「無論多巧妙的易容術,到了陽光下,都會露出破綻來。」
無忌也笑道:「有關這方面的事,上等人絕對比下等人更內行。」
老孔道:「當然都是些下等人,左右不外是些家丁警衛,廚子丫頭而已。」
老孔吃驚地看著他,道:「看起來,你好像一點都不怕那位大小姐?」
上官刃不說話了。
無忌又笑了:「可惜這種人,通常都有個毛病。」
他微笑又道:「我知道有很多上等人都是這樣子的。」
上官刃道:「人皮面具也一樣,死人的皮,究竟跟活人的不同。」
這次不等他開口,無忌已經搶著道:「我希望你能明白一點。」
現在他已到達成功的邊緣,隨時都可能會有刺殺上官刃的機會出現。
無忌道:「只不過這些都是我的私事,我做事一向公私分明。」
無忌道:「你要我留下,就不能過問我的私事,否則你現在就最好要我走。」
無忌道:「你既然看得出我是個什麼事都能做得出的人,就應該知道,我不但貪財,而且好色,有時候甚至會喝得爛醉如泥。」
無忌故意問道:「現在不行?什麼事不行?」
不管他出門之後往哪個方向走,走不出一百步,就會忽然出現一個人,很客氣的告訴他:「這條路不能向前走了。」
無忌又問道:「別人為什麼叫你『老孔』?」
老孔的回答很有理:「這裏人人都姓唐,如果叫『老唐』,應答的人也不知道有多少。」
無忌道:「聽說有很多人皮面具,是用死人屁股上的皮做成的,因為屁股上的皮最嫩。」
無忌道:「哦?」
「只不過出去隨便走走。」
無忌道:「因為這副骰子有假,這副骰子每一把擲出來的都是四五六。」
上官刃道:「在這裏找女人,和圖書並不容易。」
雙喜忽然大聲道:「可是現在不行。」
他還在笑:「難道你認為我會把別人的屁股戴在臉上?」
這地方的禁區真多,上官刃的書房,大小姐住的院子,甚至連倉庫都是禁區。
老孔並不姓孔。
老孔笑道:「其實也沒有什麼,只不過喝喝酒,賭賭錢,吃吃小姑娘的豆腐而已。」
老孔的日子卻過得很愉快。
雙喜的手又白,又軟,又小,就像一朵小小的小白花。
雙喜眼珠子又轉了轉,道:「你住在什麼地方?等一會我就去找你。」
無忌道:「我知道。」
雙喜點點頭。
他先看到了雙喜。
老孔道:「她就是我們大老爺的大小姐的大丫頭。」
老孔道:「所以他隨時都可能交下別的事讓你做,你若不在,豈不是錯過了機會。」
無忌終於放開了她的手:「我就住在後面角門外那個小院子裏,我現在就回去等你。」
麻子的臉色也變了,悄悄地伸出手,想把已經押下去的賭注收回來。
有關這位大小姐的事,無忌已經不是第一次聽見了,現在他雖然還沒有見到她的人,卻已領教到她的大小姐威風。
老孔的職務很多,不但是無忌的跟班,而且還是無忌的廚子。
只可惜這一次他算錯了。
她從來沒有看見過這個人,也從來沒有看見過這麼快的身手。
無忌忽然發覺自己居然好像有點想這個人了,陪他一起吃飯,至少總比吃牛皮好些。
他一連擲了十把,都是四五六。
「因為你跟我們不同。」
無忌道:「我真的是這種人?」
老孔道:「她叫雙喜。」
除了吃飯外,無忌唯一工作就是記賬,把十來本又厚又重的賬薄,一張張,一條條,一樣樣,登記到另外的賬簿上。
上官刃道:「什麼毛病?」
「為什麼?」無忌有點生氣:「我又不是囚犯,這裏又不是監獄。」
「可是你最好還是不要出去。」老孔顯得很忠心耿耿的樣子,解釋著道:「大老爺特地把你請來,絕不會為了要你做這些事,他一定是想先試試你。」
無忌道:「我擲十把,只要有一把不是四五六我就替他賠給你一百三十兩。」
幸好無忌看不見,別人也沒有看見。
這一注他押了十三兩銀子,這已經是他的全部財產。
無忌道:「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行?」
無忌已經明白他的意思:「只要她們一喝醉,一輸光,就是我們摸魚的時候到了。」
她的人也一樣白白的,小小的,俏俏的,甜甜的,臉上還有兩個好深好深的酒窩。
無忌道:「不錯。」
院子裏種著幾十盆海棠,幾棵梧桐。
那條熱鬧的街道,那些生意興隆的店鋪,也比這裏有趣得多。
「你想幹什麼?是不是想賴?」
無忌可以活動的範圍卻很小。

所以他只有每天待在他的房裏,吃牛皮,記賬和圖書簿,看院子裏的海棠和梧桐。
這一把下注的人可真不少,下得最多,押得最重的,是個大麻子。
四月二十五,晴。
他說的不但有理,而且還有點哲學味道。
所以他只有每天待在他的房裏,吃牛皮,記賬簿,看窗外的海棠和梧桐,他幾乎已經快悶出病來了。
連擲十把四五六?天下哪裏有這種事?這個人一定有毛病。
吃過晚飯,他就帶著六分酒意走了,回來的時候通常已是深夜,通常都已喝得爛醉如泥。
他不想一輩子坐在那小屋裏吃牛皮,記賬簿,他一定要出奇兵,他算來算去,這樣做對他不會有什麼害處。
上官刃道:「你本該早點來的。」
無忌的一日三餐,每餐六菜一湯,都是老孔做出來的。
雙喜忽然又道:「你擲出的如果不是四五六呢?」
上官刃道:「就因為你是這種人,所以我才要你到這裏來。」
上官刃道:「你怎麼找到的?」
不管那位大小姐是個什麼樣的人,不管她有多凶,也只不過是個十八九歲的女孩子而已。
無忌道:「這個人是誰?」
「到了那裏,你就也是個下等人了,喝酒,賭錢,打架,都沒關係,有機會的時候,你甚至可以趁機摸摸魚。」
她的小手裏抓著三顆銀子,領子上的鈕扣解開了兩顆,一隻腳翹在板凳上,一雙大眼睛滴滴溜直轉。
老孔的回答更妙:「孔的意思,就是一個洞,我這大就是一個洞,隨便什麼樣的酒,都可以從這個洞裏倒下去。」
無忌忽然笑了。
雙喜道:「你擲給我看看。」
無忌道:「因為她高興。」
老孔也笑了。
雙喜笑了。
他已經待了三天。
上官刃道:「你通常都睡得很遲?」
要打倒這些人並不難,可是無忌絕不會這麼樣做的。
雙喜道:「你說。」
無忌道:「這種人都跟你一樣,都不喜歡曬太陽。」
上官刃道:「你明知今天早上要來見我,為什麼還要找女人?」
上等人就該去上等地方,只可惜這裏面上等地方都是禁區。
無忌微笑道:「你看清楚了沒有?」
無忌道:「你剛才是不是說,我要你幹什麼,你就幹什麼。」
過了很久,上官刃才冷冷地說道:「這裏是唐家堡。」
雙喜道:「為什麼?」
他這麼樣做,為的就是要讓雙喜帶著那位大小姐去找他。
現在她已變成個什麼樣的人了?長得是什麼樣子?別人為什麼會如此怕她?
他用一頓飯的工夫,就可以把三頓飯都做好,因為每頓飯的菜都是一樣的,吃早飯的時候,他就開始喝一點酒,吃午飯的時候,他喝得多一點,睡過一個午覺之後,酒意已醒,他當然要從頭開始喝。
無忌道:「我知道。」
這次他臉上的表情,一定比剛才更精采,只可惜無忌還是看不見。
他不能不佩服上官刃的謹慎和仔細。
無忌道:「因為我高興。和*圖*書
雙喜一走,麻子就過來用力拍著無忌的肩,表示已經決心要跟無忌交個朋友。
無忌道:「嗯。」
雙喜笑不出了。
一個聰明的女孩子,眼前虧是絕不會吃的。
無忌笑道:「我只怕她不去找我。」
無忌道:「為什麼?」
可是現在無忌卻已經深切的體會到其中的含意,上官刃這麼樣對他,很可能也是種考驗。
上官刃道:「一個時辰之前,太陽還沒有曬到這裏。」
一種專吃死人屍體的鷹。
無忌道:「只有一個。」
無忌道:「雙喜?」
無忌道:「下等事是些什麼事?」
忽然間,一聲輕叱,「叮」的一響,三顆銀子落在碗裏。
老孔道:「你是個上等人,怎麼能去那些下等地方。」
陽光刺眼,他幾乎連上官刃的容貌五官都不太清楚。
但是上官刃只簡單地說出了四個字,就忽然閃沒在樹下的陰影中。
上官刃道:「她為什麼要找上你?」
「你說。」
這棟宅院不但外表上看來大得多,也比無忌想像中大得多。
每一個禁區的附近,都至少有七八個人看守。
上官刃道:「你說。」
老孔道:「只有一個人的魚你千萬不能摸,你連碰都不能碰她。」
「你特地把我請來,就是為了要我來做這種鳥事的?」
雙喜道:「不去的是小狗。」
雙喜是個聰明的女孩子,眼珠轉了轉,忽然笑了:「你說這副骰子每一把都能擲出四五六?」
老孔道:「在下等地方,做的當然都是些下等事。」
「你是大老爺特地請來的,又是大倌的朋友,是個上等人。」
這種位置當然是上官刃特地安排的,無忌根本無法選擇。
老孔道:「因為這個人我們誰都惹不起。」
雙喜忽然轉過頭,盯著他。
無忌見過這個人,這人是上官刃書房附近的警衛,曾經把無忌擋回去兩次。
他不能不承認無忌說的有理。
只可惜他的手腳不夠快。
他歎了口氣,苦笑道:「惹了她,就等於惹了大小姐,誰惹了我們那位大小姐,就等於自己把自己的腦袋塞到一個特大號的馬蜂窩裏去。」
「有什麼不同?」
無忌問他:「你明明姓唐,別人為什麼不叫你老唐?」
「你不能出去。」
三明兩暗五開間的一棟屋子,座落在一個很陰冷的院子裏。
「小不忍則亂大謀。」
這位大丫頭的威風,已經讓人受不了。
他做菜的手藝實在不能算太高明,炒出來的牛肉簡直像牛皮。
上官刃冷冷道:「你並不是一定不會這麼做的,我看得出你這種人,到了必要時,什麼事你都做得出。」
無忌道:「就算我白天是個上等人,到了晚上,就變成下等人了。」
老孔道:「同樣的一件事,如果是上等人在上等地方做出來的,就是上等事,如果是下等人在下等地方做出來的,就變成了下等事,上等人就會皺起眉頭,說這些事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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