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俠盜文怪:孫了紅

作者:孫了紅 范伯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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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色響尾蛇 十八 精采的巷戰

藍色響尾蛇

十八 精采的巷戰

魯平在想,這個小女孩子,是不是白天在電話中回答「黎小姐不在家」的一個。
車子一直向西,路,越走越冷僻。銀色的月,抹著那兩片鮮紅的嘴唇愈增了幽豔。路是筆直的。路旁的樹葉,沉浸在月光裡,在播散一種冷靜的綠意,真是詩的境界。
他一面高唱一面偷偷向前,開始著參加作戰的準備。
「我的車子?」
由於這個女子,使用日本語向她的羽黨通消息,這使魯平想起,自己也會幾句支離破碎發音不準的爪哇語,於是,他也鼓著掌,用爪哇土語向人叢中高聲大喊:「纏住這些人,別放他們脫身。」
當這二人低聲密語時,他們的步子留滯在原地位上沒有移動。兩個腦子在活動,四個眼珠在旋轉。站在左邊的,眼光傾向左邊,站在右邊的,眼光傾向右邊。他們各自在盼望自己的援軍,以便進行那種「必要的」戰爭。
不出聲的理由是,這小傢伙倒是一個懂得公道的人。他見黑鵬跟那穿咖啡色西裝男子動手,局勢成了一面倒,那個被打的人未免可憐。為了同情弱者起見,他很願意那隻黑鳥,多少也吃點虧。為此,他眼看那隻黑鳥突受著背後的一擊,他卻並不發聲。
就在這個燃紙煙發暗號的瞬間,魯平陡覺劈面有個人,像陣颶風那樣向他懷裡直撞過來!那人來勢太猛,一腳幾乎踹著了魯平擦得很亮的皮鞋尖。魯平原是隨時留意的,覺得那個人來意不善,趕快略退一步,沒有讓他踹上腳背。順勢伸出那隻夾紙煙的手,在那人的肩尖賞一掌,輕輕的。
那個小傢伙,猴子般的身材,猴子般的臉。平時,活潑得像猴子,頑皮得像猴子,嘴饞得也像猴子。他的上身穿著一件有拉鏈的黃色傑克脫,下面,藍色西裝褲,黑跑鞋。皮褲帶上吊著琳琳琅琅的一大串,那是半球香蕉,十來個。他一面閒眺,一面大吃香蕉。拉下一個,剝一個,吃一個,兩口一個。
吃完第四個,不吃了。歪著眼梢,冷眼望望他的首領,等待命令。
「先生,你在吵什麼!」
這女子猛然仰臉,神氣像詫異,又像驚佩,她的眼角間好像含藏著一句話:你知道得真多呀!她只嗯了一聲,並不曾作答。
魯平覺得這場架,打得野蠻而又滑稽。和圖書他在微笑。
懷疑的暗影,在這女子的神經上留下了一個小疙瘩,這小疙瘩在以後一個間不容髮的危險的局勢中,挽救了我們這位英雄的生命。
那個穿咖啡色西裝的傢伙,一看就有三分懼怯,不禁囁囁地說:
掏什麼,掏手槍!
這時,這隻黑鳥不待他的警告老早已經飛旋過身子來。站定腳跟一看,那個偷打冷拳的人,是個二十四五歲的青年,短髮,倒掛眼,臉上有幾點大麻,那人身穿一套藍布工裝。兩個胖胖的褲管,好像打過氣。
魯平暗暗點頭。他假裝不懂,向這女子問:「親愛的,你在說什麼?」
一邊企圖以談代打,一邊卻是只打不談。
「黑炭,發瘋嗎?」
魯平偷眼看到這女子的眼角,透露著失望的神氣。料想她的後援者,也許誤了事,還沒有來。
舂紙煙,代表著「注意」二字;廓塔廓塔,這是說明,需要注意一個「帶手槍的人」;仰面噴煙,暗示「個子很高」。
這一拳真結實。一種名副其實的重量拳!除卻這隻黑鳥,換了別一個,受著這種突然的襲擊,一定垮了!
自己舉目四顧,也沒有發現那隻老鴨,跟那隻黑鳥的影子。
那女子聳聳纖細的肩膀,向魯平反問:
這女子站在魯平的身旁,黑眼珠在轉,她懷疑了。她的心理跟魯平一樣。
那宅小洋樓,沉睡在月光之下,式樣很美。四周有些隙地,當前護著短牆。誠如韓錫麟的報告所說,左右並無貼鄰,孤單的一座。
「好吧,」這女子迅捷地擡了擡睫毛,語聲帶著點遲疑。
「向後轉,向右看——齊!」
對方披著紅嘴,冷笑,不語。
這小傢伙接受了魯平的暗示,他在注意街面上的形迹有異的人,特別是高個子。眼前這個向黑鵬偷打冷拳的傢伙,正是一個高個子。論理,他很可以預發警告,讓這黑鳥不受意外的襲擊,但是,他自管自大嚼香蕉,不出聲。
情勢使然,地點也太冷靜,不得不防啊!
那個工裝青年,倒退而又倒退,負傷的一足,踏著了香蕉皮,兩腿向前直躺,摔到士敏土上會摔破後腦,那要釀人命,不好。他趕快把他嬌小的肩膀向這工裝傢伙的背部湊上去,用力把他掮起來。嘴裡在說:「朋友,當心hetubook•com•com當心!」
短牆的門虛掩著。這女子走在前面,輕輕推開了門,魯平悄然跟在她的身後。這女子回頭吩咐:「掩上它。」
魯平低著頭,溫柔地說:「我們怎麼樣?走嗎?到你家裡。」
他不等這女子首肯而就向著街面上揚聲高叫:「三輪車!」
「你家裡怎麼樣?」魯平向她建議:「海蓬路二十四號。」
魯平咕嚕著說:「人類全是好戰的。越是自稱文明的人,越好戰。這種高貴的習性,每每隨地表現,大之在國際間,小之在街面上,打架是戰爭的雛形,戰爭卻是文明的前驅。假使世界沒有戰爭,像原子炸彈那樣偉大的文明產品,如何趕速產生?所以,戰爭是應該熱烈歌頌的!而打架,也是應該熱烈鼓勵的!親愛的,你說對不對?」
「那末,」魯平乘機追問一句:「昨夜裡停在公園路三十二號門口的,那是誰的車子呀?簇新的!」
魯平一看到這個猴子型的小傢伙,就知道那隻黑鳥,距此必已不遠。
這種太快的打法,不但使對方不及還手,而也不及躲避,不及掩臉。打到第四拳上,這個穿咖啡色西裝的傢伙,感覺地球已經脫離軌道,身子向後亂晃。那隻黑鳥趕快飛撲過去,雙手把他扶住。扶直了,再打,再晃,再扶直,再……
那人豎起了眉毛,正想開口「還價」。價還沒有還,冷不防從他身後伸過了一隻又大又黑又多毛的手,在他肩上輕輕一扳,把它扳得像扇旋轉門那樣飛旋了過去。穿咖啡色西裝的傢伙擡眼一望,哎呀!那個把他當作旋轉門的人,樣子真可怕:黑臉,黑上裝,煤炭似的一大堆!眼珠,灰黃的,那是電影中的猩猩王金剛的眼珠;身胚,那是一個次號喬路易的身胚。
那人領受了這輕輕的一掌,身子向後一晃,兩晃,三晃,直晃了三四晃後方始努力黏住了腳跟。魯平一看,那個傢伙穿著一套咖啡色西裝,個子不太高,模樣倒還像個上等人。看在像個上等人的分上,魯平輕輕地向他說:
這女子說的是一口流利的日本語,她把那個穿工裝的高個子青年,稱作「海牙希」。
這女子的神情,似乎比之在鬱金香中溫柔得多。魯平把右臂輕輕擱上她的右肩,找出了許多不hetubook.com.com相干的問題跟她閒談。談到高興的時候,他故意把那條纖肩,忘形地一摟。於是乎,他的臉,跟那顆小黑痣,完全抹去了可厭的距離。
「並不發瘋。」第二拳!
魯平輕挽著那個女子跨下階石,踏上行人道。他鬆下了這女子的手臂,掏出一支煙,又掏出他的打火機。他把那支煙在打火機上舂了幾下。然後,捺著打火機取火燃煙。那隻打火機似缺少了戤司令,廓塔,廓塔,廓塔,一連三下,方始打出火來。他燃上了煙,微微仰臉,噴了一口。
可是他等那隻黑鳥,背上結結實實吃了一拳之後,他卻放下後半隻香蕉,開口了。他在揚聲高唱:
這女子的神情顯得很焦灼。
顧盼之頃,魯平忽見兩三碼外一架玻璃櫃子的紙煙攤邊,站著一個嬌小的人物,樣子很悠然。
「你的自備汽車。」
魯平挽著這女子的手臂,溫柔,而其實是有力地,拉著她上車。這女子滿臉焦急,始而好像準備撐拒,繼而,那對黑寶石骨碌碌地一陣轉,她似乎決定了一個新的主意。她默默地跟隨魯平跳上了三輪車,她在冷笑!
嗯,抹口紅的人,畢竟是可怕的!
「你,你,你不講理?」
「沒有理可講。」第三拳!
車子上的溫馨,看來非常之短促,實際上是三十分鐘。終點到達了。
「不做什麼。」一拳!
「噢。」魯平點頭。
這是一種固定的暗號。
看,那是他的一名年輕的部下,小毛毛郭澤民。
他是在留意,這女子的背後,會不會有什麼人,在暗暗追隨她而保護著她?換個方向說,有沒有人受了這個女子的指示,在暗暗尾隨自己,找機會,予自己以不意的暗算?
他對當時的情形,完全一覽無遺。
月色很好。筆直的路上並無可注意的事物。三輪車正在原路上踏回去。
「我嗎?」魯平向她擠眼:「我在用一種野蠻人的土語,鼓勵他們打得認真點。」
這女子微微一紅臉,支吾地說:「這場架,打得很熱鬧。使我想起了一首日本的詩句,描寫打架的情形。」
那個傢伙,看來比自己還要高一點,身胚非常之結實。一望之間,就知道是個打架的好手。
撲通一聲,三個中的一個,垮了!
此時的情調,確乎是月下護送愛人https://www.hetubook.com.com歸家的情調。魯平的心坎,感到了一種夢一樣的飄飄然。但同時,他卻並未忘掉戒備,不過,戒備讓飄飄然沖淡了,變成不夠濃度。因之,他在以後的二小時中,幾乎付出了整個的生命,作為飄飄然的代價。
魯平向三輪車夫說了「海蓬路」三個字。車子疾塵而馳,背後的人聲還在鼎沸。
這隻黑色怪鳥,一雙黑拳,正感到過癮,冷不防他自己的背部,突然地,也挨著了很重的一下。原來,那個穿咖啡色西裝的傢伙,有個同伴,剛剛飛奔地趕到,一趕到就見他的自己人,快要被人家打成了醬。那人不及開口,慌忙掩向黑鵬身後,拔出拳來狠命就是一拳。
人叢裡立刻傳來了高高的回聲:「OK!歇夫!」這是那隻黑鳥的聲音,顯見他這架,打得非常之從容。
那個工裝青年,領受到這不太厲害的兩下,全身忍不住往後直仰!
「為什麼?」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有人在拍手,叫好。
說著「當心當心」的瞬間,前方第二顆黑色砲彈接連又到。這一下來勢更猛,背後的小傢伙覺得情勢不妙,趕緊把肩膀一間。
他的身子,只略略向前一晃,立刻忍住腿,跟著飛旋轉了軀體,他又略退一步,以躲避來人的第二拳。
在這轉眼之頃,街面上的事態,似已漸漸擴大,參加這場爭鬥的打手,也在逐漸加多,站在黑鳥這一邊的,除了小傢伙郭澤民之外,那隻老鴨子——肥矮的孟興,也出現了。對方,除了那個工裝青年,跟那個穿咖啡色西裝的男子,另外也添上了二個穿卡其布制服的人物,一共七個人,扭打在一起,成了一種混戰的局面。
這是魯平向她揭示的第三張牌。
「喂喂喂!趕快歇手,暗暗跟著我,不要再打!」
魯平在掏錢付給車夫的瞬間,有意無意,舉目凝望著那條冷清的來路。
「朋友,喝了多少酒?」
但是這隻黑鳥卻沒有垮。
第五拳,第六拳,第七拳,打得真痛快!
遲疑,這是表示不大好,於她不大好,於自己當然是有利的。魯平這樣想。他又問:
這女子是的確有著她的自備汽車的。但是今晚恰巧沒有使用。她順口說:「先生,你弄錯了,我還夠不上這樣闊。」
但是手槍老早到了小毛毛郭澤民的褲袋裡。https://www.hetubook.com.com這邊,魯平跟那朵神祕的交際花,他們的步子,卻已讓這場小小的巷戰,留住在行人道上,看得呆了。
那時黑鵬旋轉身軀剛剛站定,對方的第二拳早已飛到。黑鵬身子一側,閃過了這第二拳,順勢把頭一低,向對方脅下鑽過來。他提起右腳,向著對方伸出著的左腳上,狠命直踹下去。這一踹,踹得對方的眼眶裡面幾乎擠水!他乘對方舉起一足亂跳蹕躂舞的瞬間,連著就在對方的頦下,狠命回敬了一拳,這一拳,幾乎打斷了對方的頸動脈。
那隻小猴子被教得很靈,遠遠裡在頷首示意:OK,首領。他開始游目四矚。
一輛三輪車應聲而至。
那個穿工裝的高個子,這重重的一跤,足足在街面上仰睡了五秒鐘,直等眼前的黑霧略略消散,方始用一個鯉魚打挺的姿勢重新跳起來,跳起來的時候,慌忙向那條打氣褲子的後面,伸手亂掏。氣噓噓地。
小傢伙郭澤民,正掩藏於這個失掉重心的軀體之後在布「埋伏」。他所布置的埋伏是一大堆的香蕉皮。
由這女子的指示,三輪車停止在一宅靜悄悄的小洋樓之前。——海蓬路二十四號。
那位黎亞男小姐,偎依在魯平的身旁,眼睜睜注望著那個哄鬧的人圈,她似乎滿想跟那個穿工裝的青年說句什麼話,但是看樣子已不可能,她很著急,不期向那個人圈,失聲高喊:
三輪車上魯平坐在這位黎亞男小姐之左。這是他有意挑選的位子,以便盡量欣賞她左頦上的淡淡的一個小黑點。
看來比武的局面,吹了。好吧,天下太平。
她踏上石階。撳著門框上的電鈴鈕。好一會,一個睡眼矇矓的小女孩子,鬆著衣鈕出來開門。
我們中國人是愛好和平。但是,有免費的武戲可供觀看,那也是不勝歡迎的。
「做什麼?」
那隻老鴨子,由於身體肥胖,周轉不靈,似乎很吃了點虧,小毛毛專門「捉冷錯」,打得很好。
揮拳的那一個,當然就是那隻黑鵬。他的砲彈那樣的黑色拳頭,第一拳,使對方的左頰,好像注射了一針有速效的多種維他命!第二拳,使對方的右臉,立刻發福而又抹上了太深的胭脂;第三拳使對方的鼻子開了花!
那個小毛毛郭澤民,悠然地,站在紙煙攤子邊,在那裡剝第五個香蕉。
「你的車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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