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一先令蠟燭

作者:約瑟芬.鐵伊
一先令蠟燭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我要帶格蘭特探長一起回我家吃飯。」
「你遇到他了?在哪裡?」
「我非常相信你的判斷力。」
「是的,我想這是實話。換成是你,也會覺得難過,喬治爵士。」格蘭特露齒一笑,「他說得很像回事,而且一再強調對他有利的事實。就像我告訴過你的,我們從頭到尾檢驗過他的自白。就那些可以檢驗的部分來說,是事實沒錯。但是他居然編得出像偷車那種薄弱的故事!而且還弄丟他的大衣——最事關緊要的一件大衣!」
「我是這樣想。」
「完全了解,這代表一切又要從頭開始。」
「靠近馬林佛的一條路上。」
但是他心裡充滿了驚訝和臆測。錢斯很明白地讓他了解他是在星期四早上取道加萊回來的。雖然不是明說,但是暗示得也夠清楚了。當時格蘭特隨口講述一些看法,關於新輪船上的住宿設施如何如何,而錢斯在回答中表示過他那天早上就已經上船了。為什麼?愛德華.錢斯星期三晚上明明是在多佛,卻不願意讓他知道。為什麼?到底有什麼理由呢?鑒於錢斯在英國的行蹤被揭露之後引起了一陣別扭的寂靜,格蘭特於是輕聲說道:「愛瑞卡小姐還沒有把小狗,或者是其他要讓我看的東西拿出來。」
「前一天晚上吧,我相信是這樣。要進城已經太晚了。」他停下來用怪異的表情看著格蘭特,「不論用邏輯還是想像,都不可能讓愛德華.錢斯變成嫌犯。」
「你為什麼會認為這一件就是提司鐸的大衣?」格蘭特問道。
她抱著一大包牛皮紙包裹回來,她父親說這好像是救世軍來發禮物了。她把包裹打開拿出一件男人的大衣,灰黑色的。
「為什麼?」
「似乎太完備了一點,你不覺得嗎?」
「太好了,長官。好好吃一頓飯會對探長大有好處。」
他因失望而顯得冰冷的疲憊雙眼,和愛瑞卡親切的灰色明眸四目交接,但是他拒絕那雙眼睛的憐憫。要把愛瑞卡想成是他的救星,現在還言之過早。目前她只能算是攪亂了整個步調的人而已。「我該回去了。」他說,「可以借用一下電話嗎?」
「不可能從海路逃掉了嗎?」
「我們家有電話。愛瑞卡要我帶你回去。還特別提到要買冰。你喜歡吃冰嗎?反正她說她有東西www.hetubook.com.com要給你看。」
警察局長站起來套上雨衣。「你讓自己操勞得不成人形了。這樣沒有用的,除了提早進墳墓以外。今天已經是禮拜五,我敢發誓你這個禮拜沒有一天晚上睡過覺,也沒有好好吃一頓飯,簡直亂來嘛!你不可以把這件事情看得這麼認真。以前又不是沒有犯人脫逃,以後也還是會有。」
「噢,不行!」她大叫,抓住父親要去按鈴的手,「我去拿,馬上就回來。」
「這是愛瑞卡的主意。喬治這人不錯,就是有點乏味。大半時間都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什麼反應啦,這類東西。但他那些不知所云的話愛瑞卡居然好像聽得懂。不過找他來也不錯啦。反正是好人一個。」
「我星期三的時候無意間遇到他。從那時起我就一直在找這件大衣。不過我也算很幸運能找到。」
「對你們這些專家來說,偷竊可能很快就不再算是犯罪了。」局長評論道,帶點尖酸的無奈。
「沒有。」她的聲音稍微顫抖了一下,但是隨即恢復平靜,「你看,我本來就不相信是他幹的。而且我真的很喜歡你。我想如果他在真正被捕之前,能證明自己是無辜的話,對你來說會比較好。這樣你就不必抓了他然後又得釋放他。否則報紙會說得很難聽。」
「可是……可是,」局長結結巴巴地說道,「如果真的就是這件大衣,你了解這代表什麼意思嗎?」
在眾人的驚訝之中愛瑞卡居然臉紅了。這可是從來不曾發生過的事情,三個男人都看呆了。
「你看就是這件大衣沒錯嗎?」
「你究竟是去哪裡弄來的,愛瑞卡?」她父親張口結舌地問道。
「你認為這個人可能是無辜的嗎?」
「我久仰他的大名,但是沒見過面。」
「噢,我的好先生……」
「真是!」局長說道,「而且還說追就追!喬治也會來吃晚餐。」他補充道:「喬治.米爾,我太太的表哥。說不定你認識他?神經科專家。」
「晚安,長官。」威廉斯說道,他剛喝完晚茶,臉上紅通通的。
「我不認為有擔心的必要,長官。她自有她的幸福之道。你會看到的。很少遇到像這種年紀的孩子能那麼清楚自己想追求的是什麼。」
接下來是一段茫茫然的寂https://m.hetubook•com•com靜。
「什麼事情?」
「我星期四和他一起從多佛上來。」米爾說道,「我是從法國的加萊回來的——本來我是在維也納參加一個醫學會議——而他是在多佛坐上運送船客的接駁火車。他似乎非常高興即將回國。還給我看一些他從加列利亞帶回來要送給他太太的黃玉。看樣子他們好像每天都會互相通電報。坦白說,我覺得這一點比送黃玉還要更令我印象深刻。」
「很令人期待的樣子。」格蘭特承認道,納悶著這個孩子以為他要的是什麼。
「可是這段時間可能會有事情……」
「而你居然沒有報案?」格蘭特的聲音十分嚴峻。
「我覺得她是一個很迷人的孩子。」格蘭特誠懇地說道,回應局長一本正經的語氣和憂心忡忡的表情。
「可憐的錢斯!」局長說道,「他的遭遇太可怕了。他們很相愛的,聽別人告訴我。很好的人。我不認識他,但是年輕的時候和他們家有來往。都是很好的人,對他們真是太不幸了!」
「那就是太苛求了。我只能這麼說。太苛求了。每個人都會犯錯。誰想得到臥房裡會有一扇逃生門?」
稍後格蘭特說道:「提司鐸星期三要你找這個?」他把燒焦的地方推向前,其他人立刻從座位上湊過來看個清楚。
「有可能。我們不能找提司鐸來試穿,不過也許皮茨太太認得出來。」
「我的判斷力?」
「想得可緊了,這個愛瑞卡。她平常不容易動感情。但是看起來好像蠻崇拜你的。」
「這是我的電話號碼,萬一你要找他的話。」
「是的。你對這個人會做出這件事感到很驚訝。這就表示你的第一印象後來被間接證據蒙蔽了。」
「其實,我是邏輯和想像並重的。幸好如此,既然我是警察的話。那些證據或許只是間接證據,但是卻十分完備。」
「恐怕我有一個很強的情敵。」
「正是如此,格蘭特,正是如此!她已經不再是小孩子了。她應該走出去,去參加舞會,去城裡和她姨媽住一陣,見見世面;可是她不要,只喜歡待在家裡,或者到處亂跑。她不注意穿著打扮這種其他同年紀的人會注意的事。她已經十七歲了,你知道嗎?我很擔心。她成天開著那輛小車晃來晃去,有一半的時hetubook.com•com間我都不知道她在哪裡。不是說她不告訴我,如果我問的話。她一直是很誠實的孩子。可是我還是會擔心。」
「奇怪的是,我並不認為關於偷竊這件事有那麼難以理解。過去這幾個禮拜以來,他最主要的念頭就是逃避。逃避將財富揮霍一空的恥辱,逃避人群(他似乎已經開始評估人的真實價值),逃避必須再度自食其力的必要性(流浪這個念頭,對這位善結人緣的男子來說,是和偷車一樣瘋狂的:在此又可見到逃避的主題),乃至於逃避他在農莊上面臨的曖昧情況。在潛意識中,他必然對一兩天內就要面對的道別場面十分害怕。當時他是處於情緒極端不穩定的狀態,基於他對自我的厭惡和質疑(因此他真正想逃避的是他自己);於是在意志力降到谷底的一刻(清晨六點鐘),他又碰巧有了可供逃避的工具。空無一人的鄉間,丟在路旁的車。這個時刻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等到回復意識的時候,他嚇壞了,如同他所說的。他毫不猶豫立刻往回開,以最快的速度趕回原地。恐怕到他死的那一天都搞不清楚為何會去偷那輛轎車。」
「不錯的理論,」格蘭特對米爾說道,「你可以把那個關於大衣的脆弱故事解釋得厚實一點嗎?」
「我用十先令向派道伍德的一個碎石工買來的。而他是跟一個流浪漢買的,只花了五先令,他覺得很划算,不想輕易轉手。所以我必須先陪他喝一杯冷茶,聽他說邊界軍團在七月一號的事跡,看看他脛骨上的彈痕,他才願意出讓這件大衣。我那時候一定要拿到大衣,不然他說不定就賣給別人,或者我以後會找不到他。」
格蘭特機械式地接過大衣,開始仔細檢查。
「當然了,探長,你需要的就是休息。稍微放鬆一下。」
「不知道。可能吧。反正我一年到頭在史戴因好像隨時都會看到一窩那種東西。你最佳的接班人來了。晚安,警官。」
「這就是你要的大衣。」她說道,「但是上面的扣子都在。」
「對,沒錯。他是坐私人遊艇回來的——派特羅號。是他哥哥的遊艇,他借給愛德華讓他從加列利亞開回來。很可愛的一艘小船。當時就停在港口裡。」
「看不出換過扣子的痕跡。」米爾報告他的觀察心得和*圖*書
「我們連他的一點蹤跡也找不到。」格蘭特回答米爾的問題時說道,「他一離開旅館人就消失了。當然有好幾十個描述都和他很像。但是追查的結果一無所獲。現在我們知道的和星期一的時候一樣多。前三天晚上他可能睡在外面。可是你知道昨天晚上是什麼天氣——傾盆大雨。那種天氣連動物都不可能留在外面。他一定是找到什麼地方躲雨了,如果他還活著的話。那場大雨可不是地區性的。從這裡到泰因全都淹水了。現在又過了一整天,還是一點線索也沒有。」
「不是小狗。」她說道,「是一件你非常想要的東西。可是我很擔心你並不會樂於接受。」
喬治爵士人的確不錯。格蘭特一見就喜歡他,也注意到他狹窄的頭骨,他覺得他一定是有其他某種特質令愛瑞卡十分欣賞的,足以彌補這項外在缺憾。他無疑是個討人喜歡的人,一點也沒有自大或優越的態度。他能對格蘭特的失意表示同情,卻又不會讓格蘭特想揍他,這一點即足以證明他的價值。事實上,格蘭特當場就向他求助了,就像在跟能了解他的人訴苦一樣。對這個人來說,人類的失敗一定是一件稀鬆平常的東西。
「那叫伯特去拿就好了。」
「我應該先檢查櫥櫃裡面是什麼。」
「愛德華勳爵也這麼說。不過沒有任何警察會嫌證據太完備的,喬治爵士。」
「第一扇門打開的時候是面向我的,所以我看得到裡面。等他走到第二扇門的時候,他分散我的……」
「謝謝你,我很樂意去叨擾一頓晚餐。愛瑞卡小姐真親切,還會想到我。」他伸手去拿帽子。
「提司鐸先生。」
「不大可能。很奇怪,但在一千個逃亡案件中,就是沒有任何逃犯會選擇海路。」
「當然是的。」
「大概是因為我們這種海島民族受夠海水了!」米爾笑道,「所以他們最不可能想到的反而是海。你知道嗎,探長,我不知道你自己有沒有感覺,在我們過去這半個小時的談話中,你對這個人的描述一直是非常鮮明的。而且還有一件事情你也表達得非常清楚,我認為;一件你自己或許沒有意識到的事情。」
「我告訴過你,你已經失去客觀的判斷力了!如果你再不離這件事遠一點,很快你眼裡會到處都是櫥櫃。你會變成你們https://m.hetubook.com.com威廉斯警官所說的『因公崩潰』。你得跟我回去吃一頓晚飯。不用給我什麼『可是』了!二十里而已。」
格蘭特已經非常疲倦。這一週來的苦難真是漫長。想到在一個安靜的房間裡和一群輕鬆的人一起吃頓飯,簡直就像重新拾回生活中某個比較幸福的領域,那是他遺忘很久了的。他習慣性地把桌上的文件收拾整齊。
「打個岔,喬治爵士。你是說錢斯並非在加萊上的船?」
「是我的犯人就不行。」
「在你的內心深處,你其實非常訝異於他居然這麼做,甚至說不定還覺得難過。你一直不相信這一點。」
「誰告訴你?」
「事實往往都是脆弱不堪的,不是嗎?」
「噢,對,在奧林匹亞,我記得。你知道嗎?格蘭特,我實在不大懂怎麼帶小孩,」他走出警局去開車的時候說道,「愛瑞卡是我的獨生女。她出生時媽媽就死了,我一直把她留在身邊,沒讓她上幼兒園。她的老保姆常常和我聊到這個問題——她很喜歡為教養小孩這種事情爭得面紅耳赤。後來她上學了。一定要認識和你同年齡的人,這就是教育的目的:學著和人相處。她不喜歡,不過還是堅持下去了。她是很有勇氣的人。」
「那麼愛德華勳爵是何時抵達多佛的?」
伯戈因局長事前就禁止大家在飯桌上提起克雷一案,不過只是白費心機。在那盤魚還沒吃完之前,大家都已興致勃勃地在談著提司鐸的事,包括局長自己在內。但愛瑞卡沒有參與,她穿著樸素的白色學校用餐制服坐在餐桌一端,一言不發地聽著。雖然她鼻子上薄施脂粉,但比白天時候的樣子成熟不了多少。
「是方便帶進餐廳來的東西嗎?」她父親問道。
他希望她不是買了什麼東西要給他。英雄崇拜是可以,但是在眾目睽睽之下當場送禮就很尷尬了。「在哪裡呢?」
「誰?」三個人異口同聲說道。
「我知道。」格蘭特平靜地把他的核桃子核撬出來,完成剛才聽到錢斯換乘接駁火車時戛然停歇在半空中的動作。「沒什麼大不了的,警察的習慣就是會問清楚一些瑣事。」
「小狗嗎?」格蘭特微笑道。
「在我房間裡,用包裹包著。我本來想先等你喝完波特酒再說。」
「這裡,」她說,指出那個被香菸燒過的地方,「他告訴我認這個地方。」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