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我?」
格蘭特聽到消息之後嘆了一口氣,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高興還是難過。不過他還是很想知道錢斯那天晚上是在哪裡過的。
「大家做禮拜的時候會幫法官禱告,但是一個字也不會提到警察!」
錢斯有一個可能的動機。
「總有一天,」歐文.休斯說道,「有人會把該死的吉米.霍普金斯的頭給擰下來。如果我這張臉不是那麼值錢,我會自己動手。他有一次說我是『每個女孩的夢想』!」
赫伯.歌陶白幾乎確定是知道的。
「還是不會。謀殺在那裡沒什麼稀奇。好啦,我該走了。祝你好運。也願神保佑你。你幫我打了不少氣,算是幫了我一個忙。」
「他們隨時都可以休息啊。影迷不會有問題的。倒是你,這陣子很難熬吧,是不?他們以為警察是什麼?無所不能嗎?」
他站在角落,把帽子調整到經攝影師多次測試後認為最上鏡頭的角度,然後邁步出門,留下格蘭特獨自一人。模糊地感到某種寬慰。
格蘭特把蜂蜜捲在舌頭上吞了下去。
凶手穿著一件大衣,顏色深到必須配上黑色的紐扣和黑色的縫線。
克莉絲汀.克雷住得很隱密。但是凶手知道她的住處。憑這一點即可排除掉很多人。
威廉斯掛斷電話的聲音十分乾淨俐落。他的動作和意見https://m.hetubook.com.com一併壓縮在這個小小的單音節裡。吉米覺得很不是滋味。那篇文章他寫得很過癮。事實上當那些嚴厲的措詞滔滔不絕地湧出時,他的確是滿腔義憤。吉米在寫稿的時候,舌尖會習慣性地歪向一旁抵住臉頰內側,情緒也跟著泛濫起來。舌頭在寫完的同時自然會回到原位;寫出來的文章則具有穩固的群眾魅力,被公認為是「肺腑之言」,而他的薪水也因此迅速攀升。不過他覺得有點受傷,因為他所有的紙上敵人都看不出這只不過是戲言而已。他用一種不屑的姿態把帽子從右眉毛處甩上頭頂,然後出去吃午餐。而就在不到五分鐘路程的地方,格蘭特坐在一個昏暗的角落裡,面前放著一大杯黑咖啡,兩手撐著頭。他在用簡潔的言語跟自己對話。
從積分來看是歌陶白出線了。他知道他妹妹住在哪裡;他具備種種「註定要成為凶手」的記錄;而且和死者關係不睦。
格蘭特露出微笑,搶先發話。「大明星不想曝光嗎?怎麼不讓你的影迷休息一下呢?」
凶手有很強烈的動機和如許耐心,以至於他能在清晨六點鐘等待要下手的對象前來,然後有計劃地淹死她。
「你有沒有見過克雷?……沒有嗎?她真的不平凡。可以說是獨一無二。……對了,你知道有誰可能會想殺她?」
和圖書「噢,我打算賣掉那個地方。那裡已經不乾淨了。」
「噢,有良心一點嘛,警官!你也知道,我們得把貨賣出去。如果我們不把消息炒得又熱又鮮,在這一行就混不下去了,得到別的地方去跟人搶飯碗。我們幹這行也有我們該做的事,就像……」
「她好像就要去了。」格蘭特冷冷地說道,「你喜歡那裡嗎?」
「如果你被殺了可能就會。」
「我以為他們會為狂熱的中西部影迷辦觀光團呢。」
「難道不是嗎?」
「你知道莉蒂雅.濟慈根據她的命盤預言過這件事嗎?」
傑森.哈默沒有這種大衣,最近也沒有穿過這種大衣。
這天早上剛過了一半,吉米.霍普金斯掛了一通電話來,為自己在《號角》上「中性」的言論辯解。他那樣做「只是按照規矩而已」,他知道警場裡那些好朋友們會諒解的。當時格蘭特出去了,是威廉斯接的電話。威廉斯沒心情聽他奉承。他把過度緊繃的情緒一古腦地借由言詞傾洩而出,讓霍普金斯深恐自己已與警場方面結下了不可解的梁子。「說到把人逼死,」威廉斯作結論道,「你知道得很清楚,媒體在這一星期實在是欺人太甚,從警場成立以來都沒有見過。而且你們迫害的全都是無辜的人!」
傑森.哈默知道。
星期四早上,前去調查錢斯衣物的科林斯帶來了消息。他回報:錢m.hetubook.com•com斯的隨從拜伍德是一個「很難討好的人」。他既不喝酒也不抽菸,讓科林斯幾乎找不到著力點和他建立關係。不過每個人都有罩門,而拜伍德的罩門經過了解原來是鼻煙。那是一個很隱密的惡習,如果為愛德華勳爵察覺,勢必會當場遭到解雇。科林斯介紹給他一種「十分特別的鼻煙」之後,終於得以靠近勳爵的藏衣室。錢斯一到達英國——或者毋寧說是倫敦——就清理了他的衣物。被他清掉的衣服中包括了兩件大衣,一件是深色的,一件是駱駝毛的。拜伍德把那件駱駝毛大衣送給了他的連襟,一個歌舞團的男演員;另外那件則賣給了倫敦的一個舊衣商。科林斯報告了舊衣商的姓名和地址。
傑森.哈默也有一個可能的動機,如果他們倆是戀人的話,不過此事並無證據。
「時運不濟!而且還得不到賠償。真夠叫你抓狂了。或許到了明年那些植物又會欣欣向榮了也說不定。」
「你讓我發現到有一個職業比我自己的還爛。」他丟了一些錢在桌上,拿起他的帽子。
「對,他們會坐巴士經過你家門前的街上,但是他們不會把你的花踩扁在地上。」
赫伯.歌陶白不知道有什麼動機,不過幾乎可以確定他恨她。
至於媒體想知道的則是提司鐸到底在哪裡。m•hetubook•com•com全英國每一家報社都想知道。刑事調查部面臨了多年來最大的困局。《號角》公開稱他們為劊子手,而試圖在千頭萬緒中理出條理的格蘭特,則為了同僚的怒氣、友人的同情、廳長的憂心和他自己日益高漲的焦慮而苦惱不已。
錢斯知道。
「沒有。不過我在某天的報紙上看到照片,成了一片廢墟。」
錢斯有一件這種大衣,但上面的扣子都在。
「真是奇葩,這個莉蒂雅。真該在剛生下來的時候就把她給淹死的,不過她真的是奇葩一個。我從好萊塢寄給她瑪麗.戴克幾的出生時辰。瑪麗在透露她那嚇人的年紀之前還要我先發一個毒誓。莉蒂雅完全不知道看的是誰的命盤,可是算出來的結果卻準得不得了。她如果到好萊塢去一定會驚天動地。」
「你最近有沒有見過我的農莊?」
「不錯。可以好好休息。」看到格蘭特的眉毛往上挑,他繼續說道,「海灘上有太多小石子,所以幾乎沒人看得到你在哪裡。」
休斯露出那種讓電影院裡的影迷一看就要抓緊座位扶手的笑容。「我知道有很多人在氣頭上的時候會很樂於當場把她殺了。不過只限於在當場。等氣消的那一刻,你又會很高興為她赴湯蹈火。克莉絲的死真是非常不可思議的——像她這種死法。」
格蘭特派了一個警員到舊衣商那裡,警員逐件細查那些現貨,舊衣商在一邊說和-圖-書道:「那件大衣本來是愛德華.錢斯勳爵的,他是布德公爵的兒子。很上等的貨色。」的確是上等貨色。而且上面的扣子一顆不少,也沒有新換的痕跡。
當他把杯子舉到唇邊時,對面角落上的一個男子使他眼睛一亮。那男子的杯子已經半空,而且正用友善的眼光注視著格蘭特。
就這樣了!歌陶白可能明天就會來自承身分。此刻他只想用黑咖啡麻醉自己,並且盡量不要去想到報紙。
沒有人知道赫伯.歌陶白穿什麼衣服。
「我不介意告訴你,當我下車看到它那個樣子的時候,我哭了。我很想把那張照片分送到地球上各個角落,讓人看看知名度會帶來什麼後果。如果在五十年前,可能會有一些人專程跑好幾英哩來看這個地方,然後心滿意足地回家去。但現在到布萊爾來參觀的人可是一車又一車。我的律師忙著阻止那些『旅行團』,但是完全無能為力。頭幾天過後,郡警察局就拒絕派人留守。過去這兩週內大概來了一萬人,每個人都到窗戶前面去窺視,把花草踩扁,順便帶走一些紀念品。現在籬笆幾乎連一小塊也沒有剩下——本來是十二英呎高,長滿了薔薇——整個花園被踏成一片爛泥。我真的很喜愛那個花園。我不會對著紫羅蘭唱歌,還不至於,但是親手種植別人送給我的花花草草,看著它們長大,帶給我很大的快樂。現在連一點痕跡都不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