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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小姐的主意

作者:約瑟芬.鐵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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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第三章

「你是說,有一個人隨著另一個返家過節,然而卻行為不端?」露西開始天馬行空地想像:橫刀奪愛,偷竊銀器,抽菸燒到家具。
「你怎麼知道這些事?」露西相當驚訝。
「噢,不是這樣。是兩百年前在雪地發生的一場屠殺事件。」迪得洛提到屠殺一詞時,語氣中充滿了正義感。
「她當然不喜歡,都丟到窗外去了。但是我發現她比較喜歡沒送花的學生。」
「是的,謝謝你。」年輕的莫里斯小姐微笑著回答,停住腳步,用腳尖站立著,「但是我好像又有別的麻煩了。呂克小姐走進教室時,我剛好把手放在喬治的腰上,其實只是要在掛它時保持平衡而已。恐怕我這一回是有口難辯了。」
「課程內容相當豐——富。英國女孩真是天真,和九歲的小男孩相差不遠。」萍小姐臉上閃過一絲不相信的笑容:寶兒.納什可不太天真無邪。「與十一歲的小女生一般。她們容易『情緒激昂』。你知道什麼是『情緒激昂』吧?」
「真的嗎?為什麼?」
「你好像不贊同?」
「噢,這些學生太正常,太單純,太相像了。」
「當然不會,我要結婚。」迪得洛小姐相當簡明扼要,「我來英國是因為戀愛談得不順利。他讓我神魂……顛倒,但我們實在不合適。所以我來英國,希望能度過這一段時光。」
露西解釋,她和賀莒小姐是多年老友,也順便來這裡度假,並溫和地說:「不管在任何情況下,我也不會拿體育學院的學生來當研究對象。」
午餐間,露西發現自己的眼神被馥若.葛塔森牢牢吸引住。這雙瑞典式淺色明眸散放出的狡黠,讓她無法抗拒。過重的賀莒小姐,聰穎的呂克小姐,笨拙的瓦格小姐,優雅的雷弗夫人——這些人在這個蒼白高大的瑞典神祕女子眼中,又是什麼樣的人呢?花了整個午餐的時間來想一個瑞典女子,她現在等候著南美洲人的降臨。「迪得洛不參加競賽,」涵妲說,「所以我會請她下午來陪你。」露西本來根本不想要人來陪她——她喜歡獨處——但是,有個到英國念書的南美人作伴,倒也是個挺有趣的念頭。納什在午餐後碰到她時說:「如果你不喜歡板球,恐怕你今天和*圖*書下午就要落單了。」
「你也曉得她們在這裡的生活方式和讀書方式。在這裡經過長年的嚴格訓練,還要保持正常,是不太可能的。」
「替鎮上商店的女孩子們上一堂舞蹈課。非常認真仔細,所以糟透了。她們下星期在本季的最後一節課,會給我一盒巧克力。因為她們喜歡我,也是因為傳統使然,而我自己覺得像個騙子。多麼虛偽啊,沒有人能教會她們跳舞的。」
「我不玩任何球類遊戲。追著一顆小小的球跑來跑去,簡直是荒謬至極。我來這裡是學舞蹈的。這所學校的舞蹈課程相當不錯。」
「是有,但是不多。那些女童子軍就不太會。我們這裡有兩個。」她的語氣好像在說兩隻兔子,「她們忙著鬥嘴,沒時間管其他的事。」
萍小姐想「水管工程」應該是指「水道衛生」,「這些課你都喜歡嗎?」
「我希望她們自己能覺得高興。學生們外出授課是常有的事嗎?」
「萍小姐,午安。我是迪得洛。真可惜,我昨天晚上錯過了你的演講。我在拉博鎮有課。」迪得洛以經過練習的優雅姿勢脫掉帽子,順勢落座在萍小姐身旁的草地上。她的一舉一動都是如此的順暢:她的聲音,她潤飾過的言語,她的身體曲線,動作,深色的秀髮及蜜棕色的雙眸。
「有課?」
「他就在她的桌上,在她房裡。我是說,他的照片。她是『歐陸人』,她不會『情緒激昂』。」
這一回,露西真的大笑起來。想到當年坎培爾族人奉英王威廉三世之命,在格倫科屠殺麥氏一族的史事。凱爾特人真是心胸狹窄的民族。
露西倒是很想會一會騷核桃,坐在陽光花園裡,一邊消化營養平衡的高纖維午餐,一邊思考這個昵稱的來由。
「他們身心不均衡。」迪得洛小姐說道,草草了結對日耳曼民族的評論,「瑞典人不一樣。」
「風?」
「是很好的沒錯,」迪得洛急促地說,「無話可說的好。但是,正常嗎?不。那是一種同性之間的特殊感情。幸福美滿,毫無疑問。但是……」她揮動雙手,想找到正確的說詞,「這份友誼排除了許多其他的東西。『門徒們』也一樣,只是她們有四個人。」
m.hetubook.com.com當下午兩點四十一分從拉博站駛來,開往倫敦的快車一分不差地靠站時,萍小姐正坐在草坪上的杉木下,思考著自己是否是個大傻瓜,無暇顧及火車時刻。坐在陽光普照的花園中真是一件賞心悅目的事。一片寧靜,正好星期六下午都安排有競賽活動,整個學校的學生都在板球場上與昆姆學院的學生競賽。昆姆學院位於村莊的另外一頭,兩個學校一直相互競爭。這些年輕人,可也真是多才多藝。胃黏膜和板球似乎是八竿子搭不上關係,但她們的表現仍然優異。涵妲在早餐後到過她的房裡,告訴露西若是她願意留下來過週末,一定可以有全新的體驗。「這群年輕人個個不同,卻都生氣蓬勃,遑論她們的作品成果更是各有巧思。」涵妲絕不是口出戲言。這個學校的年輕人們,無時無刻不以不同的面目呈現在她的眼前。她與教員們同桌共進午餐,吃著毋庸置疑的「均衡」食品,一方面也藉此機會熟悉這些人。涵妲孤零零地坐在桌子一端,茫然地吞嚥著食物。呂克小姐倒顯得相當健談。呂克小姐削瘦扁平,然而相當聰慧,在學校教授理論課程,她就像所有的理論課教師一樣,想法多意見也多。相比之下,高大健壯、年輕紅潤的低年級體育老師瓦格小姐,則毫無新意,她所發表的意見,也不過是附和雷弗夫人罷了。雷弗夫人教授芭蕾舞,說話不多,但要是一開始用她深厚如褐色絲絨的語調發言時,沒有人膽敢打斷。坐在桌尾的,是馥若.葛塔森和她的母親,葛塔森小姐是高年級體育老師,甚少發言。
迪得洛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一抹有趣的神情。所料未及地觸及露西,她似乎突然發現露西其實也相當天真。
騷核桃突然笑了起來。「好吧,萍小姐,關於戴克絲就算你贏。但是我可以告訴你,這是她們最後的一個學期。每一件事都會超越常規。每一個人多多少少都有些不正常。真的,我不騙你。如果哪個學生本身個性就不穩定,那麼,她在這學期絕對會上百倍地嚴重。如果她們略有野心,在這學期也會變得更加雄心勃勃。如此類推。」她坐直了身子,做了一個總結:「她們的生活和圖書方式根本就不正常,所以你也不要期待她們舉止正常。」
「那還得他們同屬一種風才行。」
「日子難過啊。」露西深表同感。
萍小姐忍不住笑出聲音。「根據你的說法,蘇格蘭東岸豈不是住滿了聖人?」
「據我所知,她們其實也因為一些私人因素而鬥嘴。大多與一方不尊重對方的招待有關。」
「那麼你回到……是不是巴西後,會不會教跳舞呢?」
「都是一樣的,希望她喜歡收到的花。」
「你把喬治安然放回原位了嗎?」露西朝她喊出聲來。
露西百思不解,這個有些風騷的「核桃」在這個樸實的學院要如何受到歡迎?如何在這裡開展事業?「……但剛好有一個學生中途退學——這樣的事時常發生,你說怪不怪——留下一個空缺,這樣對學校不太好,所以他們說:『好吧,讓這個瘋瘋癲癲的巴西女孩住進小肯的房間,讓她來上課吧。反正不會有什麼損失,這樣賬面上也能平衡過來。』」
「瑪修斯、威麥、盧卡斯和賴托薔。她們一起來學院,又正好和耶穌的門徒同姓氏。現在呢,萍小姐,請相信我,她們連想法都相同了。她們都住在頂樓的房間。」——她說著便抬頭望向側翼頂樓的房間——「如果你問她們四個中的任何一個人有沒有別針可以借你用,她們一定會說『我們一支別針都沒有』。」
「當然囉,大家都這麼做。這是我們實習的機會。可以去學校、修道院,或是俱樂部這樣的地方上課。你不喜歡板球嗎?」
露西表示,在倫敦一定有更好的舞蹈學校,教授的水準一定也比一所全能體育學院來得高。
「心智發展不健全。」迪得洛小姐語調乾澀。
這時另一個高年級學生經過:「寶兒,沒關係,騷核桃會照顧她。」「那好。」寶兒顯然很習慣這個昵稱,一點也不覺得突兀。
「噢,說來聽聽。」
「德國人也是歐陸人,但是他們也相當容易情緒激昂。」露西指出,「而且他們以此聞名。」
她盯著遠遠從「老屋」角落處走過來的人影,穿著花朵圖案的洋裝,戴著一頂寬邊遮陽帽。看著苗條優雅的來人走過來,露西才了解,在潛意識裡,她對拉美人想得過多了。她同時也和*圖*書了解「騷」自何來,而開始微笑。賴氏學院樸實的學生不可能穿著有花朵圖案且剪裁得宜的外出服,尤其更不可能戴著一頂寬邊遮陽帽。
「胡說!」露西這回決定堅持己見,「她是個快樂、單純、沒有心機的人。她過得很快樂,再正常不過了。」
露西努力調適自己,好配合臨時轉變的話題,並解釋自己對板球毫無興趣。「倒是你怎麼不去玩呢?」
「核桃」指的大概是巴西核果。她相信,俗語也拿這兩個字來形容瘋瘋癲癲的人。但是「騷」指的又是什麼呢?一個低年級學生從她身邊經過,跑向腳踏車棚,一邊向她露出笑容。露西認出這是早上在走廊上碰到的女孩。
「只有舞蹈課是這樣。你曉得的,我已經是個舞蹈家了。但是我還是跟低年級一起上解剖學,人的骨頭還挺有趣的。其他的課,我有興趣才去上。除了『水管工程』以外,我所有的課都聽過。我覺得上『水管工程』課,有失體面。」
「好吧,那戴克絲小姐呢,你說她又有什麼問題呢?」
「噢,寶兒啊。她個性堅強,比較禁得起折磨。但你會覺得她對茵恩斯的友誼正常嗎?」
「你指的是納什小姐嗎?」
「你的母親是不是英國人呢?」
萍小姐心想,真是一群好孩子,有教養,乾淨,又健康。待在這裡真是相當愉快。遠方地平線上的汙點是拉博鎮的烏煙。在倫敦上空也有一團烏煙瘴氣。還是坐在這裡,呼吸帶著濃厚玫瑰香味的空氣,聽著年輕學子的招呼聲比較好。她稍稍把腳挪開一些,看著草坪另一頭那幢喬治亞式的大型建築物「老屋」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兩翼較摩登的「瑪利安」式建築的側廂略嫌不相稱,但在賴式學院搭配上整個大建築物倒也稱得上賞心悅目。迷人的教室都在「老屋」的部分,小型的現代化臥室則置於兩翼。相當理想的安排。醜陋的體育館藏在這些建築的後方。在星期一離開前,一定得去體育館看看高年級的體育課。對她來說,這具有雙重樂趣。一是去看這些訓練有素,連頭髮也不敢有一絲紊亂的專才,二則是種不可磨滅的快樂,知道自己在有生之年,再也不必跳馬或踏上平衡木。
她坐著想凱爾特人想得入神m.hetubook.com.com了。騷核桃不禁轉過頭來看著她。「你來這裡,是為了要找研究對象嗎?」
「所以還是有些人不會『情緒激昂』囉。」
「在那樣的學校,學生必須很小就開始學習,而且將來必定是以舞蹈為業。而我,僅僅是喜歡舞蹈而已。」
「不,我母親是法國人,我的祖母才是英國人。我喜歡英國人,到這裡……」她優雅地抬起手,手腕精確地擺動,停在她的頸部,「以下,他們充滿浪漫情懷,以上呢,則是食古不化。我失戀後去找我的祖母,在她的純絲椅座上哭得死去活來,不停地問她,『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你知道嘛,就是我該拿我的愛人怎麼辦才好。她說,『你可以擤擤鼻子,出國走走。』我接著告訴她,我要去巴黎住在閣樓,提筆畫圖,就只畫一隻眼睛和一個貝殼置放在盤子上的抽象畫。但是她說:『不可以。你要去英國,學著流一點汗水。』所以嘛,我很聽祖母的話,我又喜歡跳舞,而且還跳得不錯,就來了這裡,來賴氏體育學院。一開始,當我說我只要跳舞時,他們還有些驚奇……」
「所以你從高年級開始念?」
萍小姐點點頭。「只要雷弗夫人誇兩句,她們就激動得昏倒。我也會昏倒,但是被她們嚇昏的。她們存錢好買花給馥若,可是馥若只在乎那個瑞典海軍軍官。」
「鬥嘴?我以為全世界的童子軍都是團結一致的。」
「氣候嘛。在巴西就看得很清楚。風吹聲是『啊——哈』(她張開紅潤的雙唇,輕輕吐氣),這種風聲下會產生一種人。如果風聲是『嘶——嘶』(她從咬住的貝齒中用力吹氣),就會產生另一群人。在巴西是受海拔影響,在蘇格蘭是東西兩岸不同。這是我復活節到蘇格蘭度假時,觀察童子軍的心得。坎培爾是屬於『啊——哈』風聲的人,所以她是一個綜合體,比較懶散,會說謊,但也相當迷人。史都華則是『嘶——嘶』風聲的人,所以她比較耿直認真,相當有自覺性。」
「不管如何,我想我總算了解『肌肉附著』了。」年輕的莫里斯小姐邊說邊加速跑向草地的另一邊。
「我只是想不到哪個人——哪個高年級學生——會被歸類於正常。不太容易找到。」
「門徒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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