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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小姐的主意

作者:約瑟芬.鐵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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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第十章

「讓她好好想想這一點。」她想。
「對,她那一夥人是很喜歡她。我的看法是,她們覺得她的冷淡很有吸引力。不幸的是,小孩子們就不太喜歡她,覺得她太具威脅性。學校教職員帶學生去校外實習課程時,都有評語資料,如果你看看上面寫的評語,會發現『具有敵意』在她的態度評語中一再出現。」
「也許是她那對眉毛的關係。」露西發現涵妲不甚了解,擔心自己的說法過於輕率,於是再加上一句:「也許她就像其他人一樣,不管外貌如何,對自己的內在缺乏信心。這通常會表現出敵意的態度。」
「也許對你來說,她是不出眾。」涵妲做了修正。
「你是說,冊子既不在她的課桌裡,也根本不在教室裡?」
「我不認為你了解茵恩斯,」她好不容易開口了,語氣平緩友善,「就因為她既聰明又好看,你就以為她具有所有的美德。她完全沒有幽默感,也不容易交朋友——對任何想要過寄宿學校集體生活的人來說,這是兩項很大的缺憾。她的極端聰慧反而使她無法與他人一起享樂。她有個傾向——我相信她絕非故意——她看輕世上其他的人。」(露西突然想起今天下午,茵恩斯不自覺的用「她們」幾個字來稱呼其他學生。涵妲果然厲害。)「事實上,自從她來到賴氏學院的第一天起,我就感覺她瞧不起這個學校,只是拿這裡來當跳板罷了。」
「我當然什麼也沒說。我是在事後才知道那本冊子的事。那時候我只知道她試著要去查些什麼東西。她左手拿著一條手帕——雖然她並沒有感冒,拿那條手帕沒有什麼大用處——然而她看起來就像是在課桌裡藏著一袋糖果的樣子,你知我知。她課桌下並沒有東西,所以我猜想,不管是什麼,她一定是藏在手帕裡。既然我沒有證據……」
「最後一點,涵妲。」她的手停在門把上。
「怎麼說?」
「如果你沒有盤問她,你怎麼會知道那本冊子的事?」
「我發現冊子被棄置在去體育館的路上。那是……」
「小冊子上有名字嗎?」
「是沒有證據,況且我也不想影響全班的情緒,所以我站在教室後頭,在她的正後方監看,讓她無法借助任何事物或任何人的幫助。」
聽聽涵妲的話!「多餘!」「但是有人問我的意見,」她指出,「事情就是這樣。如果沒有人問我,我是不會開口的。問題是,我的意見……」
「這個做法倒是不同凡響。」涵妲的眼睛是否閃過了一絲解脫的火花?「一時衝動。我還能怎麼辦呢?上面寫的淨是病理學的小抄,而病理學期終考也考完了,再www.hetubook•com•com說也沒有人用過這本冊子。若有人想做什麼,反正也沒有成功。那麼又何必把冊子帶給你看呢?我覺得最好的懲罰,就是讓那個抄寫這本小冊子的人,永遠都不知道冊子的最後下場如何。讓她在餘生中,心中永遠有這麼一個疑問。」
或者,一切只是魯絲,如同那天早晨一般,利用自己羨慕而非俊美的臉色來影響他人?不,不是這樣。涵妲有其缺點,但是絕不愚蠢。如同每一個在學術界的人一樣,她對真切或虛假的愛慕及信仰了解極深。魯絲信徒般的孺慕之意,也許提高了她對魯絲的興趣,但是這個好感來源絕非僅止於此。事情比較像是平凡、不受喜愛、野心十足的涵妲,遇見了平凡、不受喜愛、野心十足的魯絲時發展出來的認知。
她輕輕地把門在背後關上。
露西等著涵妲體會這句話的意思。
「除了字跡外,什麼都沒有。字跡是草書,不是正楷。」
「你在監考時,能看到學生的什麼優缺點?」
「去用?用什麼?」
「所以不是直接丟在小徑上?」
對於這次與涵妲對談,卻讓她的心情彷彿回到學生時代似的不安,露西略感詫異,這在成人心中原就不可能仍然存在,更何況是個成年名人。但是她被涵妲那句話「漂亮臉孔影響人心」激到了,涵妲實在不應該說出如此的評語。
「這和事情又有什麼關係?」
「我不覺得有什麼好討論的,露西,這畢竟是小事一樁,不值得……」
「你這是在告訴我,魯絲小姐在考試時……借助……外在幫助嗎?」
「因為上面的字跡都不超過郵戳字樣的大小。」
毫無關聯地,她想起迪得洛輕率的說法,道出她是因為看到了茵恩斯後,才改變主意,在賴氏學院留了下來。
「露西!」但是這是個警告的語氣,而非驚訝。好像是,如果真是說出來的話,你知道誹謗的處罰是什麼嗎?
露西在輕敲過涵妲辦公室的門之後,沒馬上聽到任何回應。有那麼一下子,她希望涵妲已經回到樓上自己的房間內,而自己對身上的重責大任可以有幾個小時的緩衝時間。不然,涵妲的聲音說著請進,露西走進門時自覺膽怯得像個犯人,卻又為自己的畏縮感到憤怒。涵妲仍是滿臉泛紅,帶著受傷的神色;如果眼前的人不是涵妲,露西會說此人雙眸閃著淚光,然而這在涵妲的身上是絕不會發生的。她看來正在忙著批閱桌上的文件,露西覺得事實上,在自己敲門之前,涵妲唯一運作的部分只有腦袋而已。
「我是說,我把它丟到球場後頭的小溪裡去了。」https://www.hetubook•com•com
「這麼說來,充其量不過是學生在上課時做的參考筆記。」
「她盡力了。我在學校也待過,不會不清楚這些方法。我在事情一開始就發現她想做什麼事,為了避免醜聞的發生,我認為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要讓她去用。」
「涵妲,」她開口了,「你大概覺得我今晚發表對魯絲的看法太過冒昧。」(天哪。聽來像個自大狂講的話!)「是有些多餘。」涵妲語氣冷淡。
「不是,」露西有些不甘心,「離小徑大約有半英吋遠。」
「就因為教室內沒有其他人有那種偷吃糖的表情,事實上,也沒別人對那份試卷感到特別頭疼。而且魯絲小姐是最後一個離開教室的人。」
「什麼?」
「我發現心理學家的解釋實在可以扭轉一切,」涵妲說道,「如果有人生來就沒有具備吸引人的優雅,那麼至少可以努力去爭取友誼。魯絲小姐就是如此。」(我打賭也是!露西心裡想著。)「缺乏天生的優雅氣質是很遺憾。不但無法容易得到同學間的友誼,也必須對抗師長的偏見。魯絲小姐努力擺脫天生的缺憾:她腦筋不夠快,長得又不美;她比別人花更多的力氣結識他人,而且必須克服自己,以求和別人相同,令人喜愛,以及……以及……以及被他人接受。對她的學生們而言,她完全成功了。小學生們喜歡她,並希望能再見到她,對她上課的評語絕佳。但是在教職員眼中,她卻被完全否定。她們只見到她不吸引人的一面,卻絲毫不見她對爭取友誼和適應他人所做的努力。」她的眼光從畫著圈圈的筆抬起來看向露西,發現了露西的表情,「對,我知道。你以為我會推舉魯絲小姐,是因為我盲目,對不對?相信我,我能把賴氏學院帶到今天這個地位,絕對不會不了解人的腦筋如何運作。魯絲幾年來認真用功,也相當有成果,她的學生們喜歡她,同時也調整自己來讓同學們能接受她。茵恩斯明顯缺乏魯絲的友善及適應力,有我極力推薦,阿靈葛沒道理不接受她。」
「如果那本小冊子在魯絲離開教室之前就已經被丟棄了,那麼我們幾乎可以確定,任何一個學生都有可能撿到。冊子的顏色是牡丹紅,而且就被丟在小徑旁的草地邊上。」
「那本小冊子。」
「沒有。」
「怎麼說?」
「也許是。但是雷弗夫人在畫室裡要我做的,便是心理學分析。我認為應該要讓你知道,我的分析是有著相當的根據的。」她看著涵妲發紅的臉,懷疑自己是否又踏入戰場,現在她證明了自己並非無依無據地越界。「就朋友的身分和*圖*書,涵妲,我實在不明白,有茵恩斯這樣適合的人選,你為什麼執意要分派魯絲到阿靈葛?」然後她便等著涵妲爆發。
大家都說:沒有人能辦得到的,但也許她——露西.萍——可以。當門在瓦格小姐身後關上時,露西發現自己真是進退維谷。她絕對相信,對涵妲表現出來的反應來說,呂克小姐第一次的觀點要比第二次的看法來得真實許多。呂克小姐所謂涵妲腦中的錯亂並不足以讓露西對自己的判斷疑慮盡除,露西並沒有忘記星期一早上,當祕書提到阿靈葛的來函時,涵妲臉上表現出來的奇特而罪惡的表情,就像是她心裡打著什麼主意似的。但是絕非是家長在聖誕節打著慶賀主意的表情。這絕對是有什麼讓她覺得不夠光明正大之處。她也許看不清事實,認為魯絲絕對適合這個職缺,但倒也不至於荒誕到不清楚茵恩斯更為勝任。
「噢,當然不是如此,」露西機械式地抗議,但是心中想的卻不盡然,或許涵妲所言,事實上也是茵恩斯困擾她的一部分。如果賴氏學院只是一個庇蔭,一個達到最終目的之前的試煉,也許可以解釋茵恩斯那過於成熟的自我抑制,那毫無必要的意志集中,和那不苟言笑的缺憾。
「還有其他很多學生也是這樣。」
「『那個抄寫這本小冊子的人』。這倒是把情況解釋得清清楚楚。這著實無法證實魯絲小姐與冊子有什麼關係。」
就是因為茵恩斯那個不屬於賴氏學院的感覺,讓迪得洛在那個蕭瑟的秋日午後注意到她,茵恩斯就像是個從成人世界來的外地人一樣顯眼。
涵妲「啪嗒」一聲把筆插回筆架。
「你把它怎麼了?」
「對。記滿了依字母排列的筆記,如關節炎等名稱。」
一切平靜。涵妲靜坐在一片死寂當中,手上的筆在乾淨的吸墨紙上畫著,畫圈圈和浪費紙無一是涵妲的習慣,可見她心緒紛亂。
「誠實與否。」
露西打不定主意,不知應否立即去找涵妲,或是等她火氣消一點的時候再去。問題是,等涵妲火氣消了之後,她一定更堅持對這件事的決心。全盤考慮過後,記取著適才發生慘劇的教訓,露西覺得最好趁現在雙腿還能走向正確的方向時,馬上去找涵妲。
這陣沉寂持續了五秒鐘。
「那麼你如何在其他方面來評斷她呢?你對她的表現及課業一無所知。」
「我們老是自誇,英國人人有言論自由。那麼,你也已經表達了你的看法……」
「這也並非毫無可能。」
「沒錯。」
「到目前為止,魯絲在期末考試中名列前茅。」
「沒錯,我說的是她的誠實與否。」
「你所發現的小冊子和-圖-書和任何一個學生都沒有關係。你只記得自己不喜歡魯絲小姐臉上的表情罷了,而她卻因此入罪。如果有任何罪犯——我很遺憾我的高年級班學生得忍受這項指控——也有可能是全班最漂亮無辜的一個學生。你應該了解人性與心理學理論不同才是。」
所以,徒勞無功。露西移動腳步,準備離開。
「不在我手上,」可憐的露西說道,「我把它丟到水裡了。」
「這就對了。我是有所了解。你認為魯絲小姐不出眾的外貌讓我對她產生偏見……」
「有把握的學生,不會在這上面白花時間。也就是說,學科強的人沒有嫌疑。何況你自己告訴過我,魯絲小姐在學科方面成績有欠理想。」
「這一點就是相貌平凡的女孩子所要抗爭的,」涵妲激憤地說,「你認為有個面臨考試不及格壓力的女孩子作弊,而你挑上了魯絲,這是為什麼?精確地說,一切只因為你不喜歡她的長相,或她的表情而已。」
「我在考試時擔任了一堂監考老師。」
「有人要我發表看法時,我是會說。」
當她走到側翼時,滿腔憤怒已經轉成抑鬱之情。如同呂克小姐所言,涵妲的個性正直,但正是這個正直的個性讓人無法與她爭辯。某些論點她能既敏捷又清晰地思考,但另一方面,則是像呂克小姐說的「腦筋錯亂」,而這一點,就很難補救了。涵妲並非有意識地欺騙,所以也很難講道理,或被恐嚇,更別說是被甜言蜜語所誘騙了。現在要去參加宴會,露西覺得她會難保不破壞氣氛。她要如何面對一群猜測著阿靈葛的人選,圍繞著茵恩斯美麗臉孔的高年級學生呢?她自己又要怎樣面對雙眸閃著光輝,那個「飄飄欲仙」的茵恩斯呢?
露西滿意地發現涵妲頓時啞然無聲。
「你說你看到學生考試時偷用冊子,你卻什麼也沒說。」
「這一切,我親愛的露西,都不過是心理學的理論罷了。」
「除了她的誠實度可疑。」
既然如此,露西的責任便是將這些事實擺在她的眼前。有關於那本早已在雜草中化成紙漿的小紅冊子——她丟掉冊子時實在太衝動——真是可惜,但是不管有沒有冊子,她都得勇敢地面對涵妲,並舉出有力的理由,來證實魯絲並非指派到阿靈葛的最佳人選。
「哈!你沒有證據。」
「是有人要你說,沒錯。我只是要告訴你,針對一件你不清楚,甚或完全不了解的事情發表意見,有欠謹慎。」
「一本地址簿?」
「沒錯。但是事情還有一個因素。別的學生學科就算不好,在長期的奮鬥過後,不會特別介意。但是魯絲在學科的表現傑出,若是在學科考試落敗,會讓她https://www.hetubook.com.com心生痛苦。她不但有野心,也相當努力。她希望在努力後能得到成功的果實,然而自己對結果又不甚確定,因此就發生了小冊子的事件。」
「所以也有可能是剛考完試,興奮得嘰嘰喳喳,準備趕往下一間教室應考的學生們沒注意到囉?」
她起身,將手上已是既濃又涼的茶放在托盤上,惋惜地發現有人準備了杏仁餅當茶點。若是在十分鐘之前,她絕對會取用一些餅乾,但是現在,就算有奶油泡芙放在眼前,她恐怕也沒有胃口。並不是她發現了涵妲的弱點,因為露西從來也沒有幻想過涵妲的形象。但是過去她的確將涵妲視為值得尊敬的人,小時候在學校養成的習慣一直伴隨著她到現在。因此,當她發現自己可以去想像涵妲的不當行為——最壞是欺騙,最少也是胡鬧——時,甚感震驚。她想著,魯絲究竟是何方神聖,可以讓涵妲這樣子的人做出如此不當的判斷,而且還如此堅持。「漂亮臉孔」是一句不經考慮的粗率評語。一個女人在看慣了漂亮的學生之後,是不是那張平凡的北國臉孔觸動她心中的其他感受?涵妲是不是在這個平凡、不受喜愛、刻苦認真、野心十足的魯絲身上看到了自己呢?是不是看見了自己過去的奮鬥史呢?是否因此,她才如此潛意識地愛護且照顧著魯絲。她對魯絲在病理學考試挫敗的看法,竟然能尖銳到不顧教職員間的爭執。
「不奇怪嗎?」
「也許我們可以說她不是特別出色,」露西被惹惱,但開始覺得好些了,「你認為我只以她的舉止優雅與否來評判,事實不是如此。」
「但這不是小事。要不然我不會來找你。」
「但是她在同學中人緣很好。」露西大聲說。
「小小的地址簿,上面寫了病理學的小抄。」
「我知道了。」涵妲明顯地振奮起來了,「你最好把冊子交給我,我們好準備把小冊子的主人找出來。」
「對。如果在她的課桌裡,你在事後五分鐘之內一定會發現。如果我發現冊子在教室內,我也一定會馬上帶來給你。」
「你撿到的這本冊子和魯絲小姐又有什麼關係呢?」
「到底是什麼樣的冊子?」
「沒寫名字?沒有任何資料以供辨認?」
「不是『充其量』。」
「是很奇怪。當有人監督著,無法使用小紅冊子時,她卻連甲等也沒能拿到。」
露西不知這句話是否是最後一擊,或是指控她強把罪行加諸在長相平凡的學生身上,但是還沒走到門口,她就已是滿心氣憤。
「如果有證據,我剛剛就說過,我會交給你。這僅止於推論,但是絕對是有力的推理,而且事出有因。」
「一點也不。她一直非常用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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