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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小姐的主意

作者:約瑟芬.鐵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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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泰瑞莎!」瑞克提醒迪得洛用詞不當,饒有興致地看著她。
「我們公司有個協作廠商在這裡,這一兩個星期,我和他們一起工作。」瑞克圓滑地說著,用眼神朝她笑。然後,為了要讓她安心,說,「我帶了一張身分證明書給賀莒小姐,擔保我和迪得洛的親戚關係、我的社會地位、償債能力、禮教程度、信仰……」
露西躺上床,累得幾乎沒力氣拉開床單。生著涵妲的氣,為茵恩斯難過,一方面又羨慕她有像寶兒一樣的知心好友。
她這才發現寶兒氣瘋了。她從來沒見過寶兒發脾氣,而現在她已經氣得無法說話了。
「所以你今天早上和我們說話時,就已經知道了。」
「你擔心她嗎?」露西感覺在此刻茵恩斯寧願獨處。
「也許這樣說比較簡單,但是不夠明確。」迪得洛話裡滿是拉丁人蔑視撒克遜人那種不在乎親戚關係的語氣。
「對。為什麼這麼說?」
「我不曉得。我還沒能趕上她,她就已經直接跑出學校了。我只知道她朝這裡來,但不曉得她接著會往哪裡去。」
她四處看著,想找張桌位,一個聲音揚起:「萍小姐!」
「你難道期待她能勇敢面對這一團糟嗎?」寶兒粗魯地說道,之後,立刻接上,「噢,對不起,請你原諒,我知道你也對這件事感到遺憾。只是我剛剛實在不合適與人交談。」
最後是瑞克把露西從這個令人厭惡的話題中拯救出來,他開口說兔肉快涼了,露西深深感覺到,其實瑞克也不是那麼有胃口,只是他不知如何地發現露西對這件事的疲憊和厭煩,露西此時對瑞克真是感激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露西想起學生每餐吞下的麵包,認為迪得洛未免太誇張了。
「沒有,瑞克開車過來,我們到西敏的薩拉坎頂去了。為什麼?這和那間學校的事有什麼關係?」
她與其他走向前屋的教職員脫隊,正好看到瓦格小姐從後頭過來,在學生告示榜上貼上一張通知,擦拭著額頭上的汗水,解脫地說:「感謝老天,總算是結束了。我想,這一定是我必須做的事情中最可怕的一樁。我在用餐時,簡直無法不想這件事。」露西這才想起,的確,瓦格小姐盤中是有塊很大的派餅沒吃完。
騷核桃總算對校規還心存一絲遵守之意,從臥室走廊安靜的程度看來,睡覺鈴應該在幾分鐘之前已經敲過了,所以她們在樓梯頂端互道晚安,露西走向她那位於盡頭的臥室。她在更衣時,豎耳想聽聽隔壁房間是否有聲音,一片安靜。在她拉上窗簾時,也沒發現任何燈光。茵恩斯還沒回學校嗎?她坐了好一會兒,不知道自己對這件事是否該採取什麼動作。如果茵恩斯還沒回來,寶兒一定需要有人安慰。如果茵恩斯回來了,也許她應該在不打擾的狀況下,出於好意,做些什麼,來表達她的感覺。
迪得洛起身迎向露西——在正式場合風度迷人——帶著她來到他們的桌邊。「真是太好了!」她說著,「我們正談到你,瑞克說想要見見你,而你就出現了。太神奇了。這位是我的表哥理查.吉斯比,我叫他瑞克。他的受洗名原來是瑞卡多,但是他覺得那太像是電影明星的名字了。」
他比迪得洛要大上許多——露西猜想他約莫三十上下——看來是個好相處、負責任的人。
「我是寶兒。」有人出聲,接著門開了。門關上,傳來了低語聲、咖啡的香味和瓷器輕微的撞擊聲。
「在我看來,這倒是個值得興奮的好理由。」瑞克表示,「不是每個人從學院一畢業,就有如此的事業前景。」
https://m.hetubook.com.com「警告誰?」
一直到陽光照上樹籬時,她才起身做了一個決定。她沉思許久得到的結果,是她無法在晚餐時面對學生。她要一直走下去,直到找到一家小客棧為止,然後在昏暗的夜裡回校,屆時整個學校應該已經在就寢鈴聲的催促下安靜入眠了。她繞了一大圈路,半小時之後,才認出了遠處的教堂尖塔。一看到尖塔,她立即放棄尋找小客棧的念頭,而想知道小茶壺茶館星期天是否營業。就算是沒開門,也許她可以請奈薇兒小姐勉強開個罐頭,弄點東西來吃。她到達畢靈頓鎮時已經過了七點了,做研究似的看著全村唯一醜陋的建築——烈士碑——但當小茶壺茶館敞開著的門出現在眼前時,她振奮了起來。啊!親愛的奈薇兒小姐。親愛的,有生意頭腦,圓滑通融的奈薇兒小姐。
「邀請泰瑞莎一同用餐,絕對是最佳人選。」瑞克說,「她的胃口像是飢餓的獅子。我其他的女性朋友,在用餐時只會計算卡路里,擔心她們的腰圍。」
「如果有人好心一點就會事先警告她。」
「當然不贊成。」她看著就在自己臉旁,那張年輕又憤怒的另一張臉,決定要直說,「你也許知道,寶兒,沒有人贊同。教職員們和你的看法相同。賀莒小姐和我是老朋友,我欠她很多人情,也很欽佩她,但是有關這個決定,她是一意孤行的。我在第一次聽到這件事時,就感到不安。我會盡全力來改變這件事,好在明天早晨醒來時,發現這只是個夢。但至於去警告任何人……」她舉起一隻手,表示愛莫能助。
「是啊,不過我想,大概沒什麼人會介意的。再過兩個星期,就可以任我高興地自由上下這道樓梯了——我不見得喜歡走這裡——所以我最好趁現在用這個樓梯。我不喜歡走商販用的樓梯。」
「不,我在倫敦總公司工作。但是目前我負責與拉博鎮的連繫。」
「不是茵恩斯!但每個人都說是她。每個人都這麼說的。」
「噢。你和她就這件事情討論過了。這麼說,你也不贊成她的選擇囉?」
就像寶兒說的:「在眾人面前顏面掃地。」這兩個人的反應真是相像。唯一的差別在於,迪得洛看到的是屈辱,而寶兒說的是傷害。
「不是?那麼誰去?」
「你住拉博鎮上嗎?」露西問著理查。
他雖然有著從拉丁祖先處承襲而來的外表,但是風度、氣質,以及個性,就像是從一般公立學校培養出來的男子。
露西覺得,可惜為時已晚,她也許早先真的可以這麼做的。
寶兒細心地帶來食物。不管茵恩斯在下午一點到晚上十點之間,內心如何地天人交戰,現在也應該可以情緒稍緩地吃些擺在眼前的東西了。細語聲一直持續到熄燈鈴響起。門開了又關上,無聲地隔房融進了賴氏學院整片的寂靜當中。
他們似乎剛點過菜,理查走到房子後方,為露西多點了一份畢靈頓燉兔肉。「加了很多乳酪,」迪得洛說,「和你在倫敦茶館吃的威爾斯燉兔肉不一樣。濃稠的醬料中放了很多乳酪,配上柔軟的吐司麵包,另外還加了肉蔻之類奇怪的香料——我想應該是肉蔻吧——嚐起來很棒。」
「呃,生意上往來的事情我自然會存檔。」
「你是說——那個人——她們推薦那個下賤的,那個……」
「我沒留下來看。」寶兒簡短地回答。一會兒後,說:「我想我要往上游去。那裡有一片她很喜歡的荊棘林,也許她會在那裡。」
「如果那傢伙中選而你落敗,你和*圖*書會怎麼想?」她滿嘴兔肉。那傢伙指的是魯絲。「在當眾賞了你一個耳光之後,你怎麼能相信她們會給你最高的榮譽獎?」
迪得洛瞪大眼睛。
「那天早晨,我們才在同一個地方見到茵恩斯的雙親。」迪得洛繼續說著,她美麗的雙眸流連著那天坐過的位置。同樣的,露西也記得同一件事。「真是好人,瑞克,真希望你也見過他們。我們幾個大好人在一起:我、萍小姐、茵恩斯的爸爸和媽媽,我們邊討論文化邊喝咖啡,真是舒服。而現在……」
「簡單地說,」理查說道,「我們的祖父母是姊弟。」
還沒有人結束用餐走出來——學生的胃口比教職員要好上許多,通常午餐要再持續十到十五分鐘——所以在露西回房時,走廊仍空無一人。她想辦法要在學生跑到田野前離開賴氏學院。她想深深進入交織著綠白黃三色的田野中,躺在草地上好感覺世界的轉動,好讓自己記住世界的廣闊,在學院內的一切哀愁及苦澀將很快地會被別的事物所取代,這些不過是小事罷了。
「你這樣認為嗎?真好,我也是這麼想。他有所有英國人該有的美德,再添加上一絲不屬於英國的情趣。他禮拜五能來看我跳舞真好。你為什麼笑?」
「什麼時候?」
寶兒轉回身子,瞪視著流水。「像你這樣聰明的女子應該要想到一些主意的。」她喃喃地抱怨著。
「再怎麼說,」瑞克在迪得洛終於把注意力轉向食物時說,「雖然我不認識茵恩斯小姐,但是她如果像你們說的那麼好,就算沒去成阿靈葛,她一定也會得到一個好工作的。」
露西笑的是迪得洛對表哥星期五要來看她的這個標準迪得洛式的想法。她急急地轉移了話題。
「等我回到巴西,我要每天過得像是真正的淑女,吃文明人的食物,到時候,我才有可能擔心卡路里的問題。」
「茵恩斯。在眾人面前顏面掃地絕對不好受。」
「嗨,」她到寶兒身邊,靠在木質橋把上,「今天下午真是美啊!」你一定要表現得像個白痴一樣嗎?她自問。
「你不是應該走另一道門嗎?」
「如果我不是淑女的話,」她好不容易開口清晰地說,「我一定會啐一口!」
「是,我是遺憾,」露西說,「我第一眼看到茵恩斯就很欣賞她,而且覺得她到阿靈葛一定會很成功的。」
「對,每個人都這麼想,但結果不是這樣。」
「風雨無阻。」瑞克向她保證,「三點鐘對不對?」
露西第一個反應是趕緊逃跑,她現在實在沒有心情和學生聊天,但後來她發現那是騷核桃的聲音。騷核桃是坐在窗前那對情侶中的女孩。她的男伴無疑是「我的表哥」,就是那個認為露西很迷人的瑞克,亦即是校園流言所指的「小白臉」。
「恐怕這是真的。」
這句「聰明的女子」讓寶兒突然顯得年輕無助,這不像是一向自信又世故的寶兒在求救,或是她想到平實的萍小姐會是個聰明人。她畢竟還是個孩子,一個為朋友遭受不公平待遇而憤怒受傷的孩子。露西從來沒有如此刻一樣地喜愛她。
「不會吧,我拒絕相信。這簡直就是不可能的事。」
「你的表哥很迷人。」兩人一起走上樓梯時,露西說道。
「你是說誰?」露西問道。
露西踏進陽光下,冷顫著。這陣窸窣聲讓她想起寒風刮在雪地上掃動物體的聲音。她還記得這個掃動的聲音,就像是那個復活節,她錯過了開往格藍鎮的巴士,而不得不一步一步走向城裡時,頂著灰暗的天色,穿過寒風,走向一個完全冰冷的世界和_圖_書的感覺。她現在從陽光下的庭園走向中庭的門,就有離家很遠的感覺,天空的顏色對她來說,有如蘇格蘭在三月風暴時才會見到的黯沉。有那麼一會兒,她希望自己在家裡,在她自己安靜的小起居室中,安然靜坐於星期天下午的平和氣氛,不為任何人的問題或哀傷所動。她思量著找個藉口離開,也許明天早上郵件送達時能給她個好機會;但另一方面,她又像個小孩子一般,期待著星期五的成果發表,更何況就個人因素而言,大家答應過,將要為她做些新的表演。她認識每一個高年級學生,也認識不少低年級學生;她與她們討論過成果發表的一切細節,也分享了她們略帶懼意的期盼,甚至幫助她們縫製服裝。這將會是她們學生生涯中的最高點,開花結果的時刻,她無法不在現場分享,不去參與。
「噢,安靜一點,瑞克,」迪得洛說,「我父親是巴西人,我母親是法國人,這又不是我的錯。什麼是番紅花蛋糕?」
在她觀看著的時候,有兩盞燈相繼關熄。明天早上的起床鐘聲一樣會在五點半時響起,反正期末考試已經結束,她們再也不用挑燈夜戰,埋首書堆。
「……魯絲小姐對這個消息反應如何呢?你想她是不是很訝異?」
她聽到門前走廊上傳來腳步聲,以為是來找自己的,於是起床相迎。茵恩斯的門輕輕地打開後又關上。沒有開燈的聲音,但是她仍然聽到有人輕手輕腳準備就寢。走廊上傳來穿著拖鞋的腳步和一記敲門聲。沒有人回答。
「魯絲!」她們說著,「魯絲!」
正當她在心裡掙扎著,不知應該跨越小橋到下游的畢頓鎮去,還是要往上游去不知名的地方時,她看見了寶兒。寶兒站在橋中央看著溪水,但是她綠色的麻質洋裝和淺色的秀髮,讓她完全融合在楊柳下的陽光和陰影中,露西之前一直沒有看見她在那兒。等到露西自己走到陰影下時,她才看得清楚了一些。露西看到寶兒一直看著她走過來,但完全沒有出聲招呼。這個不像她一貫作風的寶兒讓露西嚇了一跳。
她決定要保持幾分鐘的清醒,來想要如何表達自己對茵恩斯深切的關懷,及對整件事情的不滿,結果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這是我們學校現在最重大的事情。我們有個畢業生要從賴氏直接進到阿靈葛去。聽大家的語氣,就好像她要被封為貴婦人呢。」
「是的,」露西說,「我……我聽到教職員討論這件事。」
「那你把邀請卡放到哪裡去了呢?」
以露西目前的心境,實在無法去在乎食物嚐起來的滋味,只有順著說:聽來的確是很可口。「你的表哥是英國人吧!」
「她會很難接受這件事嗎?」
她換了雙適合在郊外走路的鞋子,經過「老屋」,跑下正面的階梯,從正門出去,好避開現在正從餐室走出來的學生們。「老屋」非常安靜,她猜想今天午餐後在畫室應該沒有聚會。她避開主屋,經過體育館走到田野去,腦袋裡模模糊糊地想著畢靈頓鎮以及小茶壺茶館。在她右手邊山楂樹籬一團濃蔭,左手邊則是金黃成海的金鳳花田。半天高的榆木迎在光線下,每一株都安然地停泊在自己的紫色身影下,她腳下的綠草則點綴著朵朵的雛菊。這個世界真是可愛,充滿了優雅,沒有——噢!可憐的茵恩斯,可憐的茵恩斯!——沒有任何一個日子可以隨意被顛覆的。
「繫在背心和我的心之間的金鏈子上。」說完乘勝結束對話。
「好吧,我很高興。想到她在女子學校裡浪費這麼多年,如果那真的是個榮耀,那麼我很高和圖書興。」
露西無法再看著這些臉孔,但她感受到寂靜變成一片空白。一片空虛死寂。其間的區別就像是從夏日充滿蟲鳴鳥唱,微風吹拂草地的寧靜,轉換到北極寒風凍人的蕭颯。然後,就在她們到達門口時,從這一片死寂中爆出第一陣絲絲作響的耳語聲,重複著同一個名字。
「極大的榮耀。」
「就算是個暗示,」寶兒繼續對著流水喃喃念著,「就算是提示她,或許有別的候選人也好。用任何話警告她都好。讓她減少一些打擊。讓她有些準備,不要這樣毫無戒備。這可以是個懲罰,但不至於要毫不留情地趕盡殺絕。你至少可以為這樣一個出乎善意的顧忌稍作犧牲,不是嗎?」
「是啊,我們不是你們所謂的一等近親,」理查回來時,她解釋著,「我爸爸的父親的姊姊嫁給了他母親的父親。」
這就是啦,這就是人生。天堂之門在茵恩斯的面前關上,而瓦格小姐甚至沒吃完她的布丁派餅。
迪得洛一時安靜地坐著沉思。
「當然是茵恩斯。」
露西問她什麼時候回巴西。
「你其他的女性朋友,」他的表妹酸澀地略帶怒意,「沒在賴氏體育學院待上一年,天天汗流浹背,只吃蔬菜麵。」
「八月底搭船。這樣,在離開學校後,我還有一點時間來享受英國的夏日。我喜歡夏天的英國。到處是柔和的綠意。除了衣服、冬天和牙齒外,英國人的一切都很好。阿靈葛在哪裡?」
「去阿靈葛的不是茵恩斯。」
「你們今天中午沒有一起用餐嗎?」露西大大不解。
露西和瑞克輪流誘導迪得洛談些別的話題,一直到上車準備回賴氏學院時,她才又想起這件事,接著開始哀嘆。但是搭乘瑞克的車子,畢靈頓和賴氏學院的距離變得很短,使得迪得洛還沒能真正進入狀況,三人就已經到達賴氏學院的門口了。露西靈巧地道過晚安準備告退,但是騷核桃跟了上來。「晚安,瑞克。」她隨意地說著,「你禮拜五會來吧?」
「我想是很大的榮耀。不是嗎,萍小姐?」
家庭聚會那一桌人驚訝且警覺地看過來。他們決定收拾東西準備離開,並小計著賬單。
露西本來是要在進入側翼宿舍前向教職員們打個招呼,但是廳堂裡一片寧靜,氣氛沉重,所以她打消了念頭。
露西整個下午正是用這個說法來安慰自己。這個想法既合理,合邏輯,又不偏激,但是就像是一帖精神上的良藥一樣僅能安慰人心。但露西能了解為什麼迪得洛排斥這個想法。
她關了燈,拉開窗簾,坐在敞開的窗前看著月光下的中庭——在這裡,拉上窗簾是件標新立異的事——看著各自活動著的學生們。有人梳理頭髮,有人手上縫著東西,有人在腳上貼著繃帶(真是個笨拙的小姑娘,也不想想不該先把繃帶鋪上,卻跳來跳去想找一把剪刀),有人扭曲著身子好穿上睡衣,也有人拍打著一隻飛蛾。
她走下橋去,開始順著楊柳旁的小徑走著。「如果我太粗魯,」在身影消逝前她說著,「請原諒我,我不是故意的。」
她穿過小橋,來到競賽場,轉頭面對田野,走過籬間的空隙,希望自己能追上茵恩斯,但是決定即使看到她,也要假裝沒看見。但是茵恩斯並不在那裡。星期天的景色無人打攪,每個人都還逕自在餐室內享用著烤牛肉。她獨自一人,只有山楂樹籬、牧草及藍天為伴。不一會兒,她走到一片斜坡的盡頭,從這裡可以眺望遠處層層相連的淺谷與山巒,她背靠著一株橡樹坐了下來,草地傳出蟲鳴聲,白胖的雲朵行來又離去,樹蔭圍繞在她的腳下。m.hetubook.com•com露西幾乎能永遠如此無所事事,她的老師和朋友們對改造她的想法,已是徹底絕望。
「昨天。」
「不對,是兩點半。你的邀請卡上寫了。就是我寄給你的那封邀請卡。身為生意人,你實在太不精確了。」
露西繼續看著沉寂的流水,熱切地希望能找回她兩天前自以為是,放進流水裡的紅色小冊子,一面想著那個對世間疾苦毫無防禦能力的女孩子。那女孩既無法抽噎哭泣,也無法展開笑靨;反之,她的內心卻易深深受創。露西比較希望寶兒在最糟的時刻過後,再找到茵恩斯;因為她沒有投向寶兒尋求慰藉,反而以最快的速度跑走,讓她獨自一人靜一靜也好。
「她在哪裡?」露西問,「茵恩斯在哪裡?」
「魯絲。」
反正明天早上會跟大家見面。
「我怎麼可能這麼做呢?」她合情合理地問道。為了一件自認與自己無關的事背負著擔子,露西感覺相當沮喪。「在賀莒小姐宣布她的決定之前說出來,會是一件不忠誠的行為。據我所知,她仍有可能改變決定,當我離開她時,有可能她會從另一個……」她停了下來,發現自己將對話引導到另一個方向。但是寶兒同樣也發現了。她轉過頭來,銳利地看著萍小姐。
露西的眼光不自覺地繞著迪得洛打轉,她正忙著看菜單。
對這句話沒有任何回應,但不久後寶兒說:「你知道這個職位分發的事嗎?」
「真的嗎?你覺得這真的是一項榮耀嗎?」
在不停跳換話題之後,露西忘了迪得洛唐突的個性,然而瑞克迅速的回答又使她吃了一驚。「是英國最好的女子學校。」瑞克形容了阿靈葛,「為什麼你要問?」
「或是像樂團指揮,」理查.吉斯比與她握手,將她安置在一張椅子上。他的態度非常英國化,中和了他那拉丁影星般的容貌。露西明顯地看出「小白臉」所為何來,濃密的黑髮,閃亮的雙眸,外張的鼻翼,修剪得宜的深色小鬍子,就像是量身訂製一般。對露西來說,卻也僅止於此了。
就在這時,穿著碎花衣裳的奈薇兒小姐端著燉兔肉從廚房走來。騷核桃不為美食所動,想起自己是由奈薇兒小姐處得知阿靈葛職缺一事,於是又開始談論起這件事。
「我想她不會忙著自殺,如果你要問的是這個。但是我當然擔心她。這樣的震驚是任何人都無法承受的,尤其在這個大家都累翻了的時候。但是茵……茵恩斯一向太過在乎了,」她停下來,再度看著流水,「當我們還是低年級學生時,雷弗夫人總是愛嘲諷挖苦我們——你知道,有時候真是無法形容夫人——我們這些人只是受點小傷,而茵恩斯卻是去了一層皮一樣,災情慘重。其他人會因為挑戰太多而掉淚,而她從來不哭。她只是……內心深深受創。這對人很不好。有一次,當……」她停了下來,發現自己已經講了太多。也許她覺得再講下去有欠考慮,也許她覺得和一個幾乎是陌生的人討論朋友,無論這個人多和善,也於事無補。「她不夠堅強。」她結束發言。
「看看你做了什麼好事,」瑞克說,「驚動天下!」
她穿過被對面房舍的影子罩住、賞心悅目的廳房,這才發現屋內沒多少人。靠前窗處有個家庭聚會,遠方的角落坐著一對年輕的情侶,後花園盡頭停著的跑車大概就是他們的。奈薇兒小姐真是能幹,在塵囂湧現的六月週日,竟然還能讓屋內一塵不染,飄著花香。
露西認為,能讓寶兒探知世間醜惡及令人失望的一些事也好,寶兒的日子太無憂無慮了。只可惜她必須從茵恩斯所受的傷害中來學習這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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