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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小姐的主意

作者:約瑟芬.鐵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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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她今天晚上沒辦法做任何有關薔薇花飾的決定。況且,她本來就想要好好考慮一番的。她想要自己一人離開,好好地想一想。
她從空間中,虛構出她的愛人。他那黝黑的臉孔上,卑躬屈膝的表情幾乎可見。她忠實地同他妥協。到了此時,觀眾都已經坐在椅子的邊緣上了。妥協之後,她開始向他炫耀,難道他不了解,自己有這樣的女友是多麼的幸運嗎?這樣有著柳腰、明眸、翹臀、性感雙唇、纖纖足踝,如此優雅的女子,難道他粗鄙到連這些都看不出來嗎?所以她只好展現給他看,每一個搔首弄姿的動作,都讓觀眾臉上不自覺地露出笑容。露西回頭看他們:下一秒鐘,他們可能就會像一群鴿子一樣,開始發出咕咕的聲音。真神奇。當她開始楚楚動人地表現出溫婉的一面時,觀眾們完全為她傾倒。當她最後和那個虛擬的,但絕對服服貼貼的年輕人一起離開時,觀眾的喝采聲就好像是一群到大西部玩耍的兒童。
如同其他人一樣,露西也無法確認這個冷靜的評語,究竟是謙虛,還是責難。整體看來,應該算是謙讓吧。
「怎麼了,零錢兒?」大家對她飽受驚嚇的表情大惑不解。
「不是嗎?那麼是為什麼?」
「……你也可以忍耐他一兩個小時,而不是把魯絲的意外拿來當手中的王牌。」
當其他謹守本分的學生繼續演出接下來的舞碼時,館內的氣氛明顯地冷卻下來。辛娜.史都華的凱爾特神韻頗為新鮮;茵恩斯的演出時而優雅,時而火熱,但是與迪得洛比較起來,露西幾乎要忘了茵恩斯個人的表現。迪得洛的魔力媚人。
「這樣子就夠了,瑪區,這火生得很好。」茵恩斯對那個低年級學生說,然後移動了一下,把風箱接過來。她在移動身體時,腳露了出來,露西看到她穿著黑色的皮製便鞋。
「迪得洛迷倒了全場子的人,不是嗎?」她們說著,並對坐在爐邊,裹在薄毯裡,鎮定自如的人兒投以友善且豔羨的一瞥。
露西從涵妲辦公室的窗戶看見她——說是她的辦公室,但事實上是在前門左方的一間小接待室——於是走進去,為了今天下午成功的演出向她道賀,一方面也讓自己備受壓抑的腦袋瓜子放鬆一下,而呂克小姐則繼續往前走去。涵妲很高興看到露西過來,在聽了一整下午的讚美之詞後,她竟然還能快快樂樂諦聽著露西講同樣的話,露西留下來和她談了好一會兒,所以當她走到體育館觀眾席好欣賞舞蹈演出時,座位幾乎已經坐滿了。
「唉.可惜我不能去.晚上https://www.hetubook.com.com六點半時.我的偏頭痛會準時發作。」
一個相當高,名叫費瑟的低年級學生走了進來。教職員倒是比較喜歡昵稱她為「零錢兒」。
如果每天用玫瑰水和香油護手,卻不能偶爾得到回饋,那又有什麼作用呢?她走回自己在第一排靠邊的位子,隔座那名帶著長柄眼鏡的華貴老婦沒有來欣賞舞蹈演出,座位是空著的。
不管怎麼說也沒有別人,會有在今天早上六點出現在體育館的動機了。
露西認為他的說法也許有道理。
「有些酒嘗嘗也不錯。」她想了一下後說道。
「我答應等我回到南非以後,寄一些桃子果醬給她。這看來一大盤,其實沒有多少東西。女侍們在茶會後吃掉一大半了。嗨,萍小姐,你覺得我們的演出如何?」
「我自己都不太有精神,」露西想到自己有多討厭熱可可,「但是如果你們能忍受悶悶不樂的我,我就能忍受你們的憂鬱。」
「你怎麼辦到的?」大家爭相問道,「喬麗小姐從來不會給東西的,她連香味都捨不得施捨。」
「火爐旁有一張椅子,萍小姐。」寶兒說完話,走過去倒了一杯可可。茵恩斯正在壁爐前蜷著身子,看著一個低年級學生用風箱煽火,她拍了拍椅子,以她慣有的不苟言笑的方式表示對萍小姐的歡迎。
「萍小姐,那杯是你的,這一杯給你,茵恩斯。嚐一個出爐已久的杏仁餅,萍小姐。」
「你們都表現得好極了。」露西說。
公共教室屬於「老屋」的一部分,裡頭有個磚砌的老火爐。新燃的火上頭跳動的光影和清脆的爆裂聲,咔噠咔噠作響的杯盤,裹在學生疲憊身軀上的亮麗洋裝,以及顏色更活潑的室內拖鞋,這一切當然會使人精神稍振。今晚不只有歐唐娜穿著奇顏異色的拖鞋,幾乎所有的人都穿著各種便鞋。事實上,躺在長椅上的戴克絲,高翹過頭的光腳——腳上只有腳趾頭上的——繃帶。她高興地對萍小姐揮著手,並指著自己的腳。
「這我絕對可以忍受。」露西接道,「有沒有人聽說過魯絲的現狀?」
「哦,她怎麼了?好些了吧?」
「多謝了。我也沒法子告訴你這是為什麼。也許他是為了可以對我哭訴,告訴我他有多討厭演戲——事實上演戲是他的一切。」
「但是他好歹弄來一瓶德國強寧葡萄酒。」
熟悉了國際性的技巧及芭蕾演出,她並沒有想到,學校裡的程度尚屬於業餘水準。到目前所見,學生們的各項演出在她們將來的職業或教www.hetubook.com•com育生涯裡已算是相當不錯了,但是以相當於投入在其他科目中的時間和精力而言,她們離專業舞者相差仍是甚遠。舞蹈,是需要全力投入才足夠的。
「噢。那麼我是在騙自己在想些什麼,你就會發現這不是你留在家裡的原因了。」
她們正在走向公共教室時,一陣突如其來的大風從敞開的窗戶掃進了走廊裡,窗外樹木綠色的枝幹互相敲擊,樹葉在一陣翻扯下,露出背面的部分。「好天氣到此為止。」露西停下來傾聽。她向來厭惡這種終結美好時光的狂風。
「她死了。」
露西放下杯子,覺得自己最好是上樓去。她們在低聲的憾語中讓她離去,快樂的慶祝會崩裂成碎片。上樓後,露西才知道賀莒小姐已經到醫院去,好招呼魯絲家人的到來,就是她打電話回來通知這個消息的。魯絲的家人已經抵達,似乎毫不激動地接受了這個打擊。
「你遲到了,零錢兒,」有人開口招呼,「進來吃些圓麵包。」但是費瑟猶豫地站在原地。
「我去馥若的房裡擺花。」她慢慢地說。
她們的舞蹈演出只能說是不錯,但毫無新意可言,具有業餘的水準,或是稍稍更好一些。到目前為止,演出的都是舞蹈教師常選的舞碼,規規矩矩,一板一眼,但是不太有趣。也許是她們一心一意地注意著自己的腳步變化,使得演出變得呆板而無自創性。但就整體而言,露西認為光是有訓練和韻律感是不夠的。同樣的,觀眾也略嫌呆板,欠缺在觀賞體育演出時的熱情。也許他們喝了太多的午茶,也許是因為電影看多了,對技巧的要求表現都越來越苛求。不管怎麼說,他們的掌聲充其量只能說是禮貌性的,而不是出自內心的熱烈。
「沒想到我可以看見凱琳.呂克不誠實地面對自己。」
一會兒,她必須不失禮地退席,然後把她的故事拿去找涵妲說明:「現在我知道這是從哪個人的鞋子上掉下來的了,就是茵恩斯。」
「我的——好——女士,」一字一句地敲向露西的前額,「千萬不要為愛德華.亞帝難過。眾多女人花了她們的青春年華來為他難過,最後則是為自己的愚行痛苦。這些自我放縱,自我欺騙……」
「但足以形容事實。你抓住每個機會,好對他表示你的高高在上,不是嗎?」
終場時,她獨自接受眾人對她的熱烈喝采。
「恐怕我今天晚上要爽約,」她說道,「我的偏頭痛開始發作了。」
「別告訴我們,她房裡已經有花了?」某個人接口,於是大夥兒一陣大笑。
當茶會結和*圖*書束時(露西已經被介紹給至少二十對父母親認識),人潮漸漸離開花園,露西在回主屋的路上追上呂克小姐。
承接在這句話之後的,是一片低調的沉寂。
「潑婦在自我縱容下所演出的一齣可悲的戲。這是不是你真正想說的?」
噢,不,露西心裡說著。不,不,不。
「沒錯。」
「我是架靠牆的那一頭。」歐唐娜在寂靜中大聲地說。
鞋尖上應該裝飾有金屬飾件的地方,現在空無一物。
「我很累,而且魯絲的意外讓我很沮喪,晚上實在不想到鎮上赴宴。」
「噢,雷弗夫人最寵她了,」瓦格小姐以一種熱切的語氣說著,這位雷弗夫人的追隨者好像對迪得洛沒有參加競賽課程不太滿意。「我覺得她很有舞臺魅力。她在這裡並非適得其所。我覺得她的第一支舞實在不怎麼好。你覺得呢?」
「真可惜,」呂克小姐的語氣不帶任何感情,「我也棄權了。」
「噢,還好啦,」瓦格小姐說,「認識她之後,還算不錯。競賽中她可以扮演很好的中場球員。真是可怕,不是嗎?現在會有人來進行偵訊,會有警察,調查,可怕的宣傳等等的事情。」
「我倒很高興她沒去當職業舞蹈家,」瑞克說,「來這裡以後,她才學會欣賞英國的鄉村風光。去大城市學舞,她只會遇見那些話題繞著芭蕾打轉,不學無術的人。」
「好吧,你贏了。我實在沒人性,我會去。然後每當他誇張地說,『哦,凱琳,我實在受不了這個虛偽的生活』時,我會滿懷恨意地想:萍小姐就是那個害我陷入困境的女人。」
因此他說了:「萍小姐,我太敬慕你了。」接著親吻她的手。
「噢,胡說,」大家表示,「你聽錯了,小零錢兒。」
「你是不是想讓我忠實地面對自己,萍小姐?」
她繼續走了一下。
「即使!天哪!」
茵恩斯坐在自己的腳上,沒吃任何東西,但是狀似口渴地喝著可可。她又把腳蜷曲到身下了,但是露西並不需要進一步的檢視。微弱地希望有其他人穿著一樣便鞋的想法,業已完全破滅。眾人腳上各式各樣的鞋子都有,但是沒有第二雙皮製便鞋在場。
她有問必答。她甚至還啜了口杯子裡的飲料。
「再來一些可可吧!」茵恩斯轉過頭來看著她,愉快地說道。但是萍小姐杯裡的飲料幾乎原封未動。
事情來了——她最怕的這件事,她怕到甚至不敢在自己腦海中明確地構圖——事到臨頭了,既具體又明確,露西膽戰心驚。突然,所有的事變成一場夢魘:室內明亮嘈雜,窗外漸黑的天色孕育著狂風暴雨,https://www•hetubook.com.com以及那個不見了的小飾物。在這樣的夢魘中,再小、再無關的細節也會有著駭人的重要性。必須要趕緊做些處理,但是又不知從何下手,也無法了解理由。
看著迪得洛鞠躬答禮,露西想起以前她曾經說過,會選擇賴氏學院,是因為其他專業舞蹈學校的學生「將來必定是以舞蹈為業」。
「從來沒有人告訴我,迪得洛能這樣跳舞。」在一同走去用晚餐時,她對瓦格小姐說。這時賓客終於漸漸離開,到處有汽車引擎發動聲,以及互道珍重的再會聲。
晚餐時頗為安靜。疲勞,鬆懈,一旦閒了下來,則又籠罩在早上發生的意外事件的陰影下;這件事讓她們精神沮喪,口不能言。教職員也是一樣,在震驚之後處於疲憊狀況,筋疲力盡下又要顧及社交應酬,現在則是十分的焦慮。露西覺得在這種處境下,實在需要一杯好酒的安慰,於是不禁有些後悔,眼前沒和呂克小姐在一起品嘗上好的德國強寧葡萄酒。當她想到再過一下子,她就要拿著小小的薔薇花飾到涵妲的辦公室,告訴涵妲,自己是在哪裡發現這東西的時候,她的心駭人地怦怦作響。
光是有人親吻你的手是不夠的。
喋喋不休的爭論聲圍繞著她。她從盤上拿了個東西。
當萍小姐看到瑞克臉上的表情時,心中一緊。
茵恩斯手上的杯子跌碎在爐前。寶兒彎過身去把碎片撿起來。
「我讓你意外?怎麼說?」
「不會有些不厚道嗎?」
「我聽到教職員談到魯絲的事。」
是啊,警察和那些等等的事情。
「你讓我感到意外。」
她還沒把東西從抽屜中拿出來。晚餐過後,她正回房去取出來的時候,寶兒在路上攔下她,一隻手臂穿過露西的膀子,說道:「萍小姐,我們所有的人都在公共教室煮熱可可。你來幫我們加加油好嗎?你不會去坐在樓上的停屍房裡吧?」——停屍房指的應該是畫室——「不會吧?來鼓勵我們嘛!」
第四或第五個舞碼結束後,露西明顯地感覺到失望。
「我向喬麗小姐把午茶剩下的點心全要來了。」葳瑪.哈賽特托著一大盤剩下的綜合點心走進來。
「止血用的,」她說,「我最好的芭蕾舞鞋害的。我想大概沒有人會想買一雙稍稍弄髒的芭蕾舞鞋吧?不,我想不會有的。」
噢,不。不。
他坐下,第一位舞者剛好出現。
但是就在燈光暗下來時——體育館的廳內被帷幕整個罩了起來,以便做出燈光效果——瑞克從後方出現,並問道:「如果你不是幫別人保留這個座位的話,我可不可以坐在這裡呢?」
「是https://m•hetubook•com•com啊,就像倫敦的警察一樣,」寶兒接口,「呃,你信這一套吧?葳瑪.哈賽特。」
一曲華麗的俄國舞曲樂聲響起,讓大家精神一振,期待著下一齣舞蹈。簾幕升起,迪得洛獨自一人出現,手臂高舉過頭,纖細的側腰面對觀眾。她的舞衣帶著家鄉的南半球風味,聚光燈打在她色彩豔麗的服裝,以及原始風格的飾物上,閃閃的光芒,讓她看來像是一隻從巴西雨林飛來,色澤華麗的熱帶鳥兒。她小巧的腳穿著高跟鞋,不耐煩地在長裙下跺著。她開始跳舞了,慢慢地,幾乎可以說是漫不經心地,好像是在瞎耗時間。接著,一切突然明朗了,她在等她的愛人,而他卻遲到了。很快地,他的遲到對她的影響也顯現在觀眾眼前。這時候,觀眾坐直了身子。
「他是這麼想和你在一起。我實在找不出原因。」
「即使他讓你厭煩……」
「噢,為什麼?」
「你真的要爽小德的約嗎?」她問道。
「賀莒小姐剛剛才通過電話。她還沒清醒過來。」
「我,我只做一件事。一次做一件事,比較容易做得好。」
露西為自己的陳腔濫調表示歉意,想要再說得仔細一些,來讓她們相信自己的熱忱。
「不,我沒聽錯。她們在樓梯平臺那裡講的。她半小時前過世的。」
「是啊,而且也涼了,」寶兒說道,「我們起了個火。」
「那你呢?」他抬頭問。
「那我就要多喝一些了。」茵恩斯說著,開始站起身來。
呂克小姐停下來,對她微笑。
「悲慘的說法。」
「因為,讓愛德華.亞帝離開,會帶給你無限的快樂。」
「她對自己的舞蹈畢竟還算謙遜,」露西大聲說,「她可以成為職業舞蹈家的。」
「我覺得很可愛。」
看到愛德華.亞帝坐在通道旁的位置上,露西停下來對他說:「凱琳會去。」
「不行,她得嘗嘗艾爾郡的蘇格蘭鬆餅,剛出爐新鮮的。不像你們那些吃剩的糧食。」
「我對爽約一事,毫無罪惡感可言。」
「呃,好吧,」瓦格小姐認命地表示,然後再加上一句,「她一定是相當傑出,否則雷弗夫人也不會如此疼愛她。」
「不要,我準備了一些巧克力餅乾要給萍小姐。」
「大意就是這樣囉。我挺為他難過的,被丟下……」
「你當然是了,小唐,」史都華說完後便走向她,「我們都知道的。」
「老天原諒我,我從來沒喜歡過她。」雷弗夫人在硬沙發上拉直了身子,她對老天爺的請求聲,聽來是發自衷心。
他旁座的觀眾看來是吃了一驚,坐在後頭的某個人發出嗤嗤的笑聲,但是露西滿喜歡手被如此親吻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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