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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唱的沙

作者:約瑟芬.鐵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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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第九章

「他沒有告訴你?你有沒有跟他說話?」
「噢!不,根本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他寫了什麼東西,或者這份報紙真的屬於他。他也許是在別的地方拿的呢!」
「因為根據檢察官的說法,他在火車離開休斯頓後不久就死了。按照英國的法律,這種摔死是由檢察官和陪審團來做調查的。」
「她是你太太?」卡倫問道,還是令人耳目一新的直率作風。在島嶼上如果要從別人身上取得這樣的資訊,一般起碼先要有段五分鐘的對話。
「好了,現在你已經接受我的真實身分了,而且你也知道我所說的蘇格蘭場對這件事情的反應,是再正確不過的第一手資料。所以現在我們下一步應該怎麼做?」
「你想他為什麼對路線這麼有興趣?」
「我了解了。所以你認為比爾在那次經驗後就改變了?」
「那是一場戰爭?」卡倫先生問。
「我告訴你,沒有!我不需要想一想就知道沒有了。你根本就是在改變話題!這個查爾斯.馬汀和這整件事情有什麼關係?」
「為什麼?你在乎的是什麼?」
「比爾?不是,比爾是英國人,地道的英國人。」
「自由?」佐伊睜開眼睛說,「向誰爭取?」
「你是說放不下他的工作?」
「我希望布朗先生沒有到美國巡迴演講。」佐伊半打瞌睡地說。
「是什麼?」卡倫寸步不讓的樣子。
「我不記得看過。為什麼這樣問?」
「噢,我隨便逛逛。沒有比爾的日子並不那麼好玩,我碰到幾個在印度認識的朋友,然後我們四處走走,不過大部分時間我都覺得很不耐煩,因為比爾不在那裡。所以我讓他們先走,然後自己去看看旅遊宣傳折頁裡介紹的幾個地方。有些古蹟還不錯。還有一個直接蓋在水上的一座城堡,我是說——就蓋在拱形的石頭上,所以河水可以從下面流過去。那很不錯。那個房子如果讓子爵夫人住一定很適合。她住的地方是不是類似這樣的呢?」
歌唱的沙可能任何人都感興趣,OCAL的飛行員也不稀奇。但是著迷於南阿拉伯的比爾.肯瑞克不著邊際又模糊不定的事跡,以及他沒有依約前往巴黎赴約,卻突然濃縮成一個焦點一個日期。
「他會的,」格蘭特說,「所有吵吵嚷嚷的少數派團體都會去美國巡迴演講。」
「倫敦?為什麼在倫敦?」
「噢,他喜歡讀書。」卡倫先生以一種抱歉的口吻說,彷彿他洩漏了朋友的怪癖一樣。「就算在讀書上,也可以看出來。」
不過,這樣也說不通。因為那個法國人叫馬汀,難道是在英國長大讓他改用英文名字?「你不會剛好帶了一張你朋友的照片吧?」
「我是說那些書不是一般故事小說之類,而是和阿拉伯半島有關的書。」
從卡倫先生的表情,格蘭特判斷他也屬於對加拿大稅務有很「古怪」想法的人,但是佐伊的眼睛是閉著的。格蘭特懷疑卡倫是否知道佐伊根本沒有察覺他是美國人,也沒想到要去考量他的口音,他的國籍,他的服飾,或是其他任何私人的事。她接受他原原本本的樣子。他只是一個飛行員,像她哥哥一樣;只是一個及時出現和他們分享野餐的人,可以愉快聊天的人。她絕對沒想到要把他歸類。事實上,就算她意識到他發「as」這個音時扁著嘴巴,也只會聯想到他是來自北部的鄉下人。
「你好像對蘇格蘭場的事很熟悉?」
「是的,我是。」他帶著一點疑惑地說。這個人說話的腔調像美國人。
「噢,當然,我得走了。那什麼時候可以再跟你談這件事?」
「對啊,我猜你不會想到那些。只有在書上才有。」
「那會留給他們錯誤的印象,不是嗎?」佐伊很溫和地說。格蘭特心裡想,這樣的事如果讓羅拉來講,她會用什麼挖苦的字句?「美國人的想法再古怪不過了。大衛過世的前一年我們在那裡,總是被問到為什麼我們不停止對加拿大徵稅。可我們從沒有對加拿大徵稅,但是他們就瞪著我們看,好像我們在說謊,而且還是不怎麼高明的謊。」
「沒有,你為什麼這樣問?」
「我不認為蘇格蘭場會感謝我們。」
過了一會兒,卡倫說:「聽著!格蘭特先生,也許我不是非常聰明,但是你說的實在很離譜。你說你看見比爾.肯瑞克死在火車臥鋪上,但他又不是比爾.肯瑞克,而是一個叫做馬汀的人。」
「是啊!那的確非常奇怪。」
「在我回去OCAL之前我一定要看到護城河。」他停頓了一會兒,說:「格蘭特先生,我真的很擔心比爾。」
「對,那是比爾,你怎麼知道?你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他?」
「你是說你本來要跟比爾碰面,但是他並沒有來?」
「噢,不是,當然不是!」
「他們用顯微鏡到處去檢查,油脂跟斷裂的毛髮都還留在洗手臺的邊緣;而頭骨的破裂狀況,也正好與他往後傾斜撞到洗手臺這類東西的情況相吻合。」
「『究竟』是什麼意思?」
那個人坐著兩腳往前伸,伸到沙地上去,陽光下他的眼睛看起來好像喝醉了,下巴稍往後傾斜,彷彿作勢要轉過去跟後面的人說話一樣。三月四日清晨七B的臥鋪裡,他的頭正是這樣傾斜地靠在枕頭上。
「你很喜歡比爾,是不是?」
「真的?你實在是個好人,格蘭特先生。你是不是覺得在這件事上已經握有線索了呢?你還沒告訴我那些句子是什麼意思?那段引文或不管那是什麼,那才真是我想問你的。到底那些說話的野獸是什麼?如果那是一個比爾有興趣的地方,那麼他可能去過那裡,我可以去那裡找他。」
「你的朋友比爾.肯瑞克不見了,而且在一堆陌生的臉孔中,我挑出了比爾.肯瑞克是三月四日我在史袞火車臥鋪上看到的那個死者。」
「你為什麼覺得他飛這條路線太久了?他沒有任何改變?」
「不,等一下,」格蘭特制止他,然後說,「讓我看看能不能認出來。」
「嗯!我想那件事在他心裡留下了一些痕跡。他回來的時候我也在場,我是說他的飛機進來的時候。我在機場等他,我覺得他看起來似乎有一點——暈眩的感覺,你了解我的意思?」
「其實我不知道要追溯到多久以前的英國歷史,才真的有這種鼻子往下彎的貴族。我懷疑根本就找不到。唯一你能找到鼻子往下彎的地方是郊區,那個所謂的中下階級圈。」
「就是有會說話的野獸站在門口,以及其他奇特景象的地方。聽起來很像是娛樂場所。你知道的,就是那種你坐船進去,在黑暗中經過隧道,然後突然看到一些荒謬、恐怖的東西。但是比爾不會對那種地方有興趣,所以我才想會不會是個夜總會。你知道的,有些夜總和_圖_書會會裝飾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來吸引顧客,這就比較對比爾喜歡的口味了,特別是在巴黎。我原來就是跟他約好在巴黎碰面的。」
「他有女朋友?」
又經過一陣短暫的沉默後,卡倫說:「他為什麼會死?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這是你的朋友?」格蘭特指著最底下一階的那個男子。
有人說要在OCAL當飛行員很簡單,只要有執照而且又沒有痲瘋病跡象就可以了。當然那種說法太誇張,事實上,根本是亂說。要在OCAL當飛行員,首先技術必須要夠好。如果你飛那種大型客機,犯了錯大不了等著挨罵。在OCAL,你一旦犯了錯就馬上會被凍結起來。OCAL有得是候補人員,OCAL不重視你的英文程度、膚色、經歷、外表、國籍、長相,只要你能夠飛就好了。格蘭特帶著加倍的興趣看著卡倫先生。
「對。我對他的臉印象深刻。看人的臉是我的工作,從某方面來說也是我的興趣。他眉毛傾斜使得整張臉看起來有很率性的表情,讓我非常感興趣,當然其實那張臉根本不可能有什麼表情。而且我的興趣又因為某種偶然而更加強烈。」
「可是你沒有辦法證明比爾.肯瑞克沒有自己躲起來;沒有辦法證明他現在是不是一個人玩得正開心,一到假期結束就會返回OCAL。」
那個人用手指把帽子往後推了一下,一副認命的樣子說:「噢!我也瘋了,我想,我不應該來這裡。」
「我不可能跟他講話,因為他已經死了。」
「當然是英國啊!」
「你看過他的護照?」
「是啊!我們大部分人,事實上是所有的人,向地勤人員交班之後就把工作丟一邊,直到隔天早上和執勤的技術員道早安時才再次進入狀況。但是比爾不一樣,他經常會仔細地在地圖上熟讀路線,彷彿他以前從沒有飛過那裡一樣。」
「但是噴氣式八號只要四百英鎊而已。」卡倫先生突然插嘴說。
卡倫先生決定留下來,讓格蘭特非常高興。佐伊全然不知她已經給美國人一個全新的英國貴族形象,像個餓壞了的男學生一樣地吃了起來。她用溫柔的聲音跟陌生人講話,彷彿已經認識他一輩子了。到了吃蘋果派時,卡倫先生已經不再存有防禦心了。而等到他們傳著羅拉準備的巧克力時,他已經完全投降了。
和一群講話拐彎抹角,甚至於語言中沒有「不」這個字的人相處一陣後,聽到以如此簡單的英文提出直截了當的問題,倒真是件快事。
「據我所知,他住在摩伊摩爾的飯店裡,他顯然已經跟卡倫先生做了布道的工作了。」
「你難道不認為他也許生在法國?」
「如果那些詩句是從書上引來的,我想知道它的出處;如果這些詩句屬於一首詩,我想知道它的主題是什麼?」
昨晚才想像自己如果能坐著看佐伊.肯塔倫,就是無比幸福的格蘭特,今天卻開始意識到對她有點不耐煩,他感到非常驚訝,於是開始以慣用的自我分析方式來審視這件事。這個女神會有什麼缺點?這個童話中的公主有什麼不完美的地方?「你知道問題出在哪裡?」他心裡那個不遜的聲音說,「你希望她離開這裡,好讓你挖掘更多關於七B的事。」
「不,剛好相反,非常高貴的那一類,接近侯爵夫人。這樣好了,卡倫先生,我們先暫且把你朋友的事放下,我對這件事情非常非常感興趣,但——」
「每個人都會選擇巴黎啊!」
「這整件事都很瘋狂。」卡倫又生氣又困惑地說。
「這種飛機操作起來很重,對不對?」佐伊感同身受地說,「我哥哥飛澳洲路線時飛過這種飛機。他老是會抱怨。」她開始打開食物,「但他現在在雪梨的一家公司裡上班,自己有一架小型飛機。那種噴氣式八號,很可愛,剛買時我常跟他借來飛,但後來他帶去澳洲了。大衛——我老公,也常希望能有一架,可是我們買不起。」
「他有沒有其他的興趣?」
當他們往下走到峽谷時,他聽到卡倫先生談及在美國的一個乾淨的小城鎮,以及對一個能飛行的男孩而言,那是個多麼沉悶的地方,還有東方,遠遠看去很棒,但實際接觸起來就頗感無趣。
卡倫先生覺得自己整個給沖到海裡,急著尋找陸地。
「是啊!」格蘭特邊忙著他的爐子邊說,「她是肯塔倫子爵夫人。」
「監獄?絕不會有任何監獄委員會成員會認為那夠格當監獄,因為議會馬上會質詢為什麼沒有電燈、沒有暖氣、沒有衛生設備、沒有顏色、沒有美感、沒有空間、沒有什麼什麼等等。她住在那裡是因為她愛那個地方。即使如此,我還是懷疑她能夠待多久,因為遺產稅實在太重了,所以她可能必須賣掉這座房子。」
「非常充分的理由。他們有信,有證明文件,甚至還有他家人的指認。」
他把頭從一臉疑惑的美國人身上轉開,跟佐伊打招呼。
「我不知道。」
「我覺得非常遺憾,卡倫。我真希望我能告訴你那不是比爾,但我只差沒走上證人席發誓而已。那真的是他。」
「沒有。下一個人等著講話,根本沒有人注意到什麼事情。他們只覺得比爾的祝辭很沉悶。而我自己如果不是因為看到報上那幾行字的時候正滿腦子想著比爾,根本也不會記得這回事。」
「那他們怎麼知道他往後摔倒?」
這個說明並沒有令卡倫滿意。「你是說這是你唯一見過他的一次?只有一下子的時間,而且他死了躺在那裡,而你現在從一張照片就可以認出他來,一張不是很好的快照,而且事情又發生了好幾個禮拜?」
此時,有一陣短暫的沉默。
「他喝了很多威士忌,後仰摔倒撞到陶瓷的洗手臺,頭骨破裂。」
「你是格蘭特?」那個人問。
「真的很奇怪,特別是你說你的朋友是個可靠的人。但為什麼你會對我的廣告有興趣?我是說這跟比爾有什麼關係?對了,比爾姓什麼?」
「只是其中一個小角色。我釣魚服裡沒放名片,但是如果你和我一起去接待我的那家人那裡,他們可以為我的真實身分作證。」
「在英國,沒有任何階層的人能夠只跟自己人在一起,像你說的那樣。各個階層相互通婚已經有兩千年了,從來就沒有那種區隔分明的階級,或是像你所說的那種貴族階級。」
卡倫停了一會兒,然後說:「但那是一張照得很不好的照片,對一個不曾見過比爾的人,這張照片根本無法辨認。」
「變得好像陷溺其中,是嗎?」
「會有人買嗎?」
「我想這是蘇格蘭場的案子吧?」
「聽起來像是監獄,她為什麼要住在那裡?」
「我從來不知道什麼聯合法案的事情。」佐和-圖-書伊舒適地說,「只知道它發生在一七〇七年。」
摩伊摩爾飯店是肯塔倫城堡的小型版本,只是沒有閣樓而已。不過飯店刷成白色,看起來生氣勃勃,隱在屋後的樹正要冒出新葉。在插著旗子的大廳裡,卡倫先生突然猶豫起來。
「但是這些都只是……只是假設,」卡倫說。他似乎開始蘇醒,開始生氣了,「如果他是單獨一個人,那別人怎麼知道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這實在是非常詭異的事。但是在所有騷亂荒謬的中心,存在一個小小的平靜核心。」
「什麼東西不會是夜總會?」格蘭特很驚訝地問。
「難道他們不覺得奇怪,為什麼這首詩是用英文寫的?」
「你怎麼知道所有的這些事?」他茫然地問,然後心裡升起一陣懷疑地說:「你怎麼會看到他?」
「你當然不能走!你留下來跟我們一起吃點東西。」
「就這張快照來講,也許它真的不是張好照片,但是裡面的比爾卻很傳神。」
「不,我所說的是,警察認為他是一個叫做馬汀的人。」
格蘭特改變話題,開始問,泰德.卡倫自己的生活。
「是的。覺得他整個人好像還留在現場,你知道我的意思吧?他不怎麼聽得到你在講什麼。」
「探長。不過還是叫『先生』,因為我現在並沒有執勤。」
「誰是阿奇.布朗?」佐伊問。
「你認為如果他對某件事特別有興趣,也會放在心裡不說出來?」
「你這樣真好。」卡倫先生出其不意地說。
「噢,是的,我記得。我在臥鋪裡看到他的,是倫敦郵車的臥鋪,當時是三月四日清晨,火車剛駛入史袞時。我也是搭那班火車北上的。」
「我……嗯,可以說我曾經看過他。不過,當然,只有照片我不敢發誓確定是他。」
可以做他一直想做卻一直沒有時間做的事情啊!例如在小船上鬼混啊!也許結婚啊!對,結婚。有了空閒的時間,就有時間和別人分享他的生活,有時間去愛和被愛。
由這句話的口音,他的國籍顯然毫無疑問了。
「我想大概是比較不起眼的那種。」
「噢!不,我是說黑頭髮,你一定已經跟阿奇.布朗說過話了。」
「是啊!那真是一條無聊的路線,但比爾似乎蠻喜歡的。而我個人認為他飛這條路線太久了,一條路線飛太久人會厭倦的。」
「我注意到在英國,大家不會邀請朋友到飯店的房間裡,所以你要不要在大廳裡等我一下?」
「對,他會這樣,一向都這樣。但是他並不是自閉,只是有一點謹慎而已。在很多方面他都是你所能想得到的最大方的人:用錢慷慨,對自己的東西不在意,願意為別人做任何事。但在個人私事上他就會關上門,你知道我的意思吧?」
「我並不想要他們的感謝,」卡倫尖刻地說,「我是要引導他們去找出發生在我夥伴身上的事情。」
「這是什麼意思?」
「驚嚇引起的暈眩。」
「他自封為蓋爾人的救世主,以及我們未來的元首、統帥、總統等等,隨你怎麼說,一旦蘇格蘭掙脫了英國殘酷統治之後。」
格蘭特從卡倫先生回答的語氣中推測,他認為佐伊這樣問不過是種紆尊降貴的興趣而已,他認定「貴族」就會有這種態度。
「噢!不,不,我當然相信你。先生——嗯……」
「跟我們其他人比較應該算沒有吧。這件事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可以說明我的意思。我們其他人晚上出去只是隨興玩玩,可是比爾就會一個人出去,到城裡某些覺得有意思的地方。」
大約中午時分,他突然意識到自己不是一個人。他往上看,有個人站在吊橋上看他。他站的地方離橋頭不過幾碼遠,因為吊橋靜止不動,所以他推想那個人站在那裡已經好一陣子了。吊橋是那種用普通纜線在上鋪木板的形式,因為架構很輕,甚至連風一吹都可能晃動。他很感激這個陌生人沒走到吊橋中間搖晃,嚇跑附近每一條魚。
卡倫先生一臉疑惑,「但是貴族不是都只跟自己人在一起,看不起其他人?」
「不用,我現在跟你去摩伊摩爾。」
「噢!任何我們剛好待在那裡的城:科威特、馬斯喀特、木卡拉,從亞丁到卡拉奇之間的任何地方。只要我們到哪裡,他就去哪裡的城鎮。我們大都是飛行固定航線,但也有人飛不定期班機,載任何東西飛任何地方。」
「警察?有警察插手這件事?」
「不是,她是肯塔倫夫人。」
「有嗎?」
卡倫先生意帶讚許地看著她,而格蘭特則等待他發言。卡倫先生似乎也和他一樣,一直等著這位夫人的離去。一看到她走出聽力所及的距離外,他立刻說:「格蘭特先生,為什麼你問我是否有比爾的照片?你的意思是說你認識他?」
「但是他被發現死在火車臥鋪裡了啊!」卡倫說話的樣子幾乎要怒吼了。
「那是……」泰德.卡倫舉手正要指出比爾的位置。
「比爾.肯瑞克。他和我一樣是個飛行員,也在OCAL。我們已經認識兩年了,他可以說是我最好的朋友。事情是這樣子的,格蘭特先生,他沒有出現,似乎也沒人知道或聽到任何跟他有關的消息——他在英國也沒有什麼家人或朋友可以寫信去問的——我就想有沒有其他可以聯絡的方法,除了電話、信件和電報外。所以我想到你們說的那個尋人啟事欄,你知道,報紙上的。所以我找了《號角日報》的巴黎版,我到他們巴黎辦公室找合訂本,然後從頭看到尾,結果什麼都沒有。然後我又試了《泰晤士報》,也是什麼都沒有。當然,這是在事情發生一段時間後,所以我必須回去看之前的合訂本,但也是什麼都沒有。我幾乎要放棄了,因為我想這應該是巴黎所有的英文報紙了,但有人告訴我何不試試《早報》?於是我去找了《早報》,但似乎仍沒有比爾的消息,卻讓我看到了這則廣告而提醒了我。如果比爾沒有失蹤,那麼我不會想到什麼,但因為我曾經聽過比爾唸過這段詩句,所以我才會注意這則廣告。套句比爾常說的,你懂我的意思嗎?」
「因為英國的警察是最仔細也是最追根究柢的。」
「就是我在史袞車站的飯店裡吃早餐時,發現自己不經意拿走了七B臥鋪上掉下來的報紙,這份報紙的空白處有人用鉛筆寫了幾行詩句:『說話的獸,靜止的河,行走的石,歌唱的沙』,然後是兩行空白,接著是『看守著這條通往天堂之路』。」
他對那個人點點頭,表示他的讚許。
「可是很多人會搭夜車,因為這樣可以節省時間;可以邊睡覺邊旅行。問題是為什麼用查爾斯.馬汀的名字?」
「這個嘛,我以前一直認為他要研究出一條能躲避天氣不佳區https://m.hetubook.com.com域的路線。這件事情的起因,我是說他對地圖感興趣這件事,就是因為有一次他回來得很晚,給不知從何而來的颶風吹離了航線。我們幾乎都要放棄他了。」
「所以我很高興他提前休假,」卡倫先生說,「我們打算一起在巴黎度假。但是他又改變主意,說要先留在倫敦一兩個星期。他是英國人,你知道嘛!所以我們就安排在巴黎的聖雅克飯店碰面。他應該三月四日那天和我在那裡見面的。」
「這就是你刊登的廣告啊!」卡倫說,他的臉一瞬間變陰沉了。「你不嫌麻煩地把這首詩登在報紙上到底是為了什麼?」
「嗯,這個嘛,我們在一起已經很久了,雖然我們在很多方面大相徑庭,但是我們相處得很好,非常好。我不希望比爾發生任何事情。」
「我想現在許多事情已經變得比較平等了。」卡倫先生答道,仍是略帶懷疑的口氣。
這個想法讓他又快樂了一小時。
「是嗎?」格蘭特若有所思地說。聽到這個陌生人第一次提到阿拉伯半島時,格蘭特就馬上懂了。對全世界的人而言,阿拉伯就代表了一樣東西:沙子。此外,他還了解到那天早上他在史袞飯店有的那種感覺:「歌唱的沙」的的確確存在於某處,那時他就該和阿拉伯聯想到一起。在阿拉伯某處,據稱沙子的確會唱歌。
「只有臭氣四溢的大街。」卡倫說。
「因為如果比爾要去某個地方,他會搭飛機,不會搭火車呀!」
卡倫先生靜靜想了一會兒。
「沒有人問到他的這個天堂?」
格蘭特微笑了一下說的確如此,但我們兩個何不坐下來,好好把這件事情理清。「你的意思是說,你來這裡是為了找我?」
他在吊橋下一個他最喜歡的池塘邊釣魚,心裡編織著和布賴斯的愉快對話。因為,理所當然他們之間一定會有一段對話。他可絕不會錯過把寫好的辭呈放在布賴斯面前時那種不可名狀的快意。然後,他們之間會有一些真正令人滿意的對話。然後他會走出來到街上,成為一個真自由,自由去做什麼?做他自己想做的啊!不用聽任何人的使喚差遣。
「你是說比爾來了這裡?來蘇格蘭?為什麼?」
格蘭特轉過去,看見佐伊沿著岸邊往他們走來,他看了下手錶。
「噢!當然。警察必須調查整個事件經過,並報告給檢察官及陪審團。這個案子上他們做了最徹底的勘察和檢驗;他們甚至知道他喝了多少純威士忌,幾乎精確到連一口都不差;同時他們也知道他從頭骨破裂到死亡間隔多久。」
這張照片裡面大約有十二個年輕人,是在某個海灘屋前的陽臺上拍的。他們穿著便裝,一群人擠在階梯上,擋住那裡東倒西歪的木頭欄杆。格蘭特快速掃了一眼他們的笑容,然後鬆了一大口氣。這裡沒有人他曾經……這時候他看到最底下一階的一個人。
「你是說阿拉伯?」
卡倫先生的房間靠前面,可以看見外面的馬路,遠處的田野、河流,以及更遠那邊的山坡。以他專業的眼光,格蘭特注意到壁爐裡有堆好的薪柴,窗戶上擺著水仙花:摩伊摩爾飯店有一定的水準。以他私人的情感,他對這位泰德.卡倫頗有好感,他抽出自己休假的時間來到這塊荒地,尋找對他意義重大的朋友。其實在來摩伊摩爾的路上,他心裡就一直有個揮之不去的預感持續滋長,現在已經到達反胃的程度了。
「三月四日,怎麼了?」
「不,我不認識。請不要改變話題。」
他們坐在春天的陽光下,享受著飽餐後的滿足。佐伊背靠著岸邊的草地,雙腳|交疊,手枕著後腦勺,眼睛因為陽光刺眼而閉了起來,格蘭特心裡忙著想七B,以及泰德.卡倫提供給他的資料;卡倫先生則是坐在石頭上,往下看著河水一直流向一片綠色的平坦河谷,那裡已經不是沼地而是農田了。
這個年輕人從他的旅行袋裡拿出一個放信件的盒子,然後在梳妝臺上打開,裡面一應俱全,只是沒有寫信的工具,在一堆紙張、地圖、旅行資料之類的東西裡,有兩個有皮套的東西:一個是電話簿,一個是筆記。他從筆記裡拿出一些照片迅速翻檢,直到找到他要的。
這一次他完全不想反駁這個聲音,因為殘忍的事實是他真的「希望她離開這裡」。佐伊昨天下午的相伴具有很大的魔力,但今天卻成了妨礙。無聊的刺痛感在他的脊椎上下追逐。可愛、單純、不食人間煙火的佐伊,趕快走開吧!夢中的公主,可愛的人兒,快走開吧!他正反覆演練自己如何提出離開這個地方的說辭,此時她卻像個孩子般地猛然半嘆息、半呵欠地說:「卡迪池塘裡有一條七磅重的魚,如果我不在的話,牠會覺得很無聊的。」她二話不說就把東西收拾好,站起來走入春天的午後。
「不是這樣。其實階級之間一直都是流動的,即使皇室也一樣。伊莉莎白一世是一位市長的外孫女,而且你會發現皇室的私人朋友常常是那些沒有頭銜的人,我是說在白金漢宮工作的那些人。相反的,那些在昂貴餐廳裡與你比鄰而坐的厚顏無恥的貴族,也許是鐵路工人起家的。因此就階級而言,在英國是不可能只跟自己人在一起的,那是不可能的。唯一的情況是瓊斯太太看不起他的鄰居史密斯太太,因為瓊斯先生每個禮拜比史密斯先生多賺兩英鎊。」
「不,不是。只是因為那樣可以排除不是比爾的人。」
「對啊!他根本沒有出現,這實在不像比爾的作風。如果比爾說他會做一件事情,會去一個地方,會記住一件事,相信我,他一定會做到。這就是為什麼我擔心的原因。因為他沒有任何的解釋,也沒有在飯店或其他地方留下任何訊息。當然飯店經常會疏忽,那些服務員就是這樣子。但是就算飯店忘了,他也應當會有些後續動作啊!我是說如果我沒有反應,比爾應該會再打一次電話給我的:你跑哪兒去了,你這個老傢伙,你沒有收到我的留言?但是什麼也沒有。這實在是很詭異的事,不是嗎?他訂了個房間,沒去住,也沒隻字片語的解釋。」
「這兒真是個美好的小鄉村,」他說,「我很喜歡。如果你們決定為爭取自由而奮鬥的話,算我一份。」
「噢,不,那是查爾斯.馬汀。關於查爾斯.馬汀這個案子一絲疑點也沒有。」
「有何不可?她是個很好的人,是我所認識的最好的人之一。」
「好吧!那我就當做他們有充分的理由可以這樣認定。」
「怎麼樣?」
他看著佐伊在陽光下假寐,心想她實在很美。他看了看卡倫先生,發現他也在看佐伊,也在想她實在很美。他們兩個的眼光接觸了一下又分開了。
「他們m.hetubook.com.com最好有興趣!」
「那麼比爾是飛哪一種呢?」
「哦,對了,那個人。」佐伊溫和地說,心裡浮起阿奇的模樣,「他有一點瘋癲,是不是?他住在附近?」
「他根本不曾談論這些奇特的景物。只是曾有一晚,我們都有一點喝醉,他無意識地順嘴一說而已。但是格蘭特先生,比爾並不是愛喝酒的人,我不想讓你有錯誤的觀念,我是說他並不酗酒。我們那一夥兒有些人經常喝酒,但他們在OCAL待不久。其實他們根本也幹不久就是了,OCAL會把他們踢出去。OCAL不在乎員工的死活,問題是飛機可是昂貴得很哪!偶爾我們也會像其他人一樣去外面玩玩,那天晚上就是這樣,比爾也去了。因為我們都有些喝醉了,所以其實有些細節我也記不清了。不過我記得我們一直在敬酒,而且已經用完了任何可以敬酒的理由了。因而我們就輪流想出事情來慶祝,你知道像『敬巴格達市長的第三個女兒』或是『敬珍.肯斯左腳的小趾頭』等,而比爾說:『為天堂乾杯!』然後就含含糊糊地唸了一首關於什麼說話的野獸啦會唱歌的沙什麼的。」
「一般人不會買來住,但是有些投機商會買。然後把樹砍掉,屋頂上的鋁板也可以賣點錢;但他們得把屋頂拆了,以免付房屋稅。」
「是的,我同意。我沒有隨身攜帶,但是飯店裡有一張。照片不是很清楚,不過可以給你一點概念。要我改天帶來給你?」
「如果我顯得很生澀,請你原諒我。因為這種事從沒在我身上發生過,你知道的,你從來沒有想到會在真實生活中遇到蘇格蘭場的警察,那只會出現在書上。你沒有想到他們也會……」
「關於爐子的事我真的很抱歉,我想我準備得太晚了。我們剛剛正在談論一件很有趣的事情,所以才會這樣。這是卡倫先生,他是東方商業航空公司的貨機駕駛。」
「什麼時候?」格蘭特說。他突然間靜止了,思維和肉體都靜止了,像獵人看見小鳥正在眼前,像一個人看見目標就在視線內。
佐伊舔舔沾了蘋果派漏出的汁液而粘粘的手指說:「是啊,我知道,但是我們沒有四百英鎊可以付啊!」
「真的?既然這樣,你幹嘛弄得我緊張兮兮的。所以根本沒有任何證據顯示那個人是比爾!如果警察認為那是一個叫做馬汀的法國人,那你為什麼偏要說那個人不是馬汀而是比爾.肯瑞克呢?」
「我叫卡倫,」他說,「泰德.卡倫,我是飛行員,我在OCAL飛貨機。你知道的,就是東方商業航空公司。」
卡倫先生猶豫了一下,「沒有,他還是原來那個老比爾,人又好又隨和。但是他卻老放不下。」
「在這裡。恐怕不是很好的照片,只是一張快照而已。我們所有的人在海灘的合照。」
「你們的飛行高度不是在受天氣狀況影響的範圍之上嗎?」
卡倫比較平靜了,但仍然一臉茫然不知所措的樣子。
「完全了解,請繼續說。比爾什麼時候談到這些奇特的景物?」
「哦,只有飛長途才會達到那樣的高度。但你飛貨機時,經常得在奇奇怪怪的地方起降,所以多多少少還是會受天氣影響。」
佐伊看起來一臉茫然,格蘭特則開始笑了,「我想,你一定已經和一個穿蘇格蘭裙的小黑傢伙談過話了吧?」他說。
「因為我是全世界唯一同時看過七B那個人和這張照片的人。」格蘭特對著放在梳妝臺上的那張照片點點頭。
「對。我想就是這樣子。」
「不是。」格蘭特說,「而是蘇格蘭心存感激地坐上英格蘭的領隊馬車,分沾了所有利益,像殖民地、莎士比亞、香皂、資金等等。」
「為什麼?」
「看出來什麼?」
「他是穿了蘇格蘭裙,但是不是黑人啊!」卡倫先生說。
「不是,」格蘭特心裡想著法國雪儂梭堡與肯塔倫間的差異。「她住在一個恐怖、蕭條的灰色房子裡,窗戶很小,房間很簡陋,樓梯狹窄,大門就像洗衣槽出口。四樓高的位置,屋頂的旁邊還有兩間小閣樓。在蘇格蘭這就叫做城堡了。」
格蘭特幾乎是不太情願地拿起這張照片。
「哈!就像塵暴乾旱區一樣。」卡倫先生評論道,「該不會有護城河吧?」
「但是你指認那個馬汀就是肯瑞克啊!」
「該死!」格蘭特說,「我答應她要先熱爐子的。」他轉身從袋子裡把普利姆斯爐拿出來。
「你不下來?」
「真的嗎?」卡倫先生很有興趣地看著往他們走近的佐伊,「她外表看來當然是非常漂亮,我以前不知道她們是這樣。在我的想像裡所有的貴族都是鷹鉤鼻。」
「不是因為他是法國人吧?」
「你是說你是蘇格蘭場的警察?」
「尤其是在瞧不起人的時候,是不是?」
「去釣魚?」
但是卡倫先生的注意力現在已經移到別的地方了。
「是的,我昨天晚上就來了,但是郵局關門了,所以我找了個旅館過夜,摩伊摩爾,好像是。然後今天早上我去郵局,問他們在哪裡可以找到那個收到很多信的格蘭特先生。我確定你一定收到很多信,在你登了那個廣告之後。然後他們說,噢,是啊,而如果那是我要找的格蘭特先生的話,我可以在河流的某處找到他。所以我就下來找了,河邊除了你只有一位小姐,所以我想應該就是你。你知道的,我覺得寫信給你並不是一個很好的辦法,因為我真的好像沒有什麼值得寫下來的事。我是說,那只是一種有點愚蠢的希望,而你也許根本懶得回信——我是說,這件事跟你無關嘛。」他停頓了一會兒,再以半帶希望半是無望的語調說:「那該不會是一家夜總會吧!」
「根據警方的說法,這個死在七B臥鋪的人是一個叫做查爾斯.馬汀的法國技工。」
「噢,我應該很熟悉的。我在那裡工作的時間長得我都想不起來了。下個星期一我就要回去上班了,等我的假期結束。」
「為什麼比爾會選擇巴黎?」
三月四日,比爾.肯瑞克應該在巴黎出現,倫敦郵車卻載著一個對歌唱的沙有興趣的年輕人的屍體進入史袞。一個有輕率眉毛的年輕人,外表看來就蠻像飛行員的年輕人。格蘭特想起自己曾試圖想像這個年輕人站在一艘小船的船橋上;一艘高速的小船航行在海裡。他在那裡看來很不錯,但如果把他和飛機駕駛艙聯想在一起,他操控飛機的模樣看起來一定也不錯。
「我不要你發誓,只要給我一些簡單的說明就夠了。只要大致告訴我你在什麼時候、在哪裡看到他,我會去找他。你該不會對hetubook.com.com這一點有所懷疑吧!你知道你在哪裡看到他的嗎?我是說,你還記得?」
「你是說你要我見見這位夫人,這個,你怎麼叫的,子爵夫人?」
「怎樣?」
卡倫想一想,厭倦地說:「沒錯,我覺得這蠻有道理的。我想那應該是比爾。我想我一直都知道有可怕的事情發生了,否則他不會不打聲招呼。他會寫信、打電話或做什麼,讓我知道他為什麼不能準時赴約。但是他在往蘇格蘭的火車上做什麼?究竟他在火車上幹嘛?」
「哦,他各種都飛過。最近比較常飛海灣地區及南部沿海之間。」
那個人離開吊橋,走下岸邊往格蘭特這裡過來。
「這件事情上我毫無選擇,它在我心裡縈繞不去。你認識一個叫查爾斯.馬汀的人?」
「我並不是想要改變話題。請你認真地想一想,到底你有沒有在什麼時候聽說過或認識一個叫查爾斯.馬汀的人?」
「難道他就沒有再提起過?他清醒時沒有提到任何有關的事?」
卡倫慢慢地說:「是啊,沒錯。」
格蘭特開始捲起釣線。
「哪一個城?」
「我不應該這樣吃你們的東西。」他說,「飯店裡應該有很多東西可以吃,我真的該走了。」
「這是誰說的?」
佐伊跟他握握手,問他飛哪一型飛機。
「大概就這麼回事。」
「就是你沒有說:『不要擔心,他不會有事的。』如果有人這樣說,我會恨不得把他們揍扁。」
「這是檢察官在倫敦的驗屍結果。」
「所以你就是那個在報上登廣告的人?」
「沒有。他大部分的時間都不太講話。」
但是那天晚上睡覺前,他倒真的開始想這個問題。並不是以一種期望的態度,而是帶著推測的心情。退休會是什麼樣子?在還夠年輕去做別的事時退休?如果要開始做其他的事,那會是什麼?像湯米一樣開個牧場?那是很好的生活方式。但是完全的鄉村生活他能夠適應嗎?他懷疑。若非如此,其他還有什麼能做的呢?他揣摩著這個新念頭直到入睡,第二天早上還把它帶到河邊去。這場遊戲中真正有意思的一幕,就是布賴斯看到辭呈時臉上的表情。布賴斯非但會在一兩個禮拜內人手短缺,而且會發現自己永遠失去一個最好的部屬了。
「聽著,格蘭特先生,我知道那件事情,你登在報上的詩句。我知道你希望查出那是從哪裡引用過來的,或是諸如此類的事情。當然,我也說不出來,我對讀書從來就不在行,所以我來這裡可能對你也沒什麼用處,但也許剛好相反,我猜。但是我一直很擔心,所以我想這樣的嘗試也值得一試。你知道,我的好友比爾,曾經在情緒高昂的某個晚上使用過這類的詞句,我想,或許真有這樣的地方。我是說這詩裡所描述的也許是一個地方,即使它是引自別人的詩。我想我可能講得不是很清楚。」
「嗯,這個嘛!」卡倫先生有點羞怯地笑了笑,「我剛才還在納悶,他是否言過其實,把事情說得太誇張了。我也曾認識一些蘇格蘭人,我覺得他們可不是會忍受布朗先生所描述的那種待遇的人。事實上,如果你原諒我這麼說的話,格蘭特先生,我一直覺得他們是會極力爭取對自己最有利條件的那種人。」
「夫人?噢!是有頭銜的。」
「你告訴了警察這份報紙的事?」
這是第一次有一絲曙光出現。
「沒有,我不可能跟他說話。」
這是一個非常令人愉快的想法。
「噢!不要走,」佐伊說,她毫不做作的單純,讓卡倫先生的防禦心也給穿透了,「這裡的食物夠整堆的人吃呢!」
「我們來考慮三件事情,三個事實。第一,查爾斯.馬汀的家人已經好幾年沒有見過他了,而現在他們看到的只是一張死亡的臉。如果有人告訴你,你的兒子死了,也沒有人提出任何身分上的疑問,此時不管你見到的是誰的臉,你都會以為是你的兒子,因為你就帶著這種預期。第二,這個被認為是查爾斯.馬汀的人死在火車上的那一天,剛好是比爾要去巴黎見你的那一天。第三,他的臥鋪裡有用鉛筆寫的詩句,關於說話的野獸,歌唱的沙,而這是你說比爾.肯瑞克有興趣的主題。」
「那你在巴黎等候比爾時做了些什麼?」
「當時我正要下車,看到臥鋪的服務員正要搖醒他。服務員以為他只是睡著而已,因為威士忌的瓶子在地上滾來滾去,整個房間聞起來就像他喝了整夜的酒一樣。」
「那次之後他就開始研讀地圖,你認為是在規劃路線?」
「哦,不,我跟你一起上去。我不認為我們對於飯店的房間有任何特別的感覺,也許只是因為我們飯店的大廳和房間距離很近,所以沒必要上去,也因此大家都不上去。但如果大廳離你的房間遠得可以走上一天,帶著客人一起上去會比較容易。因為這樣子你們至少在同一個半球。」
「是的。」
「如果他瘋了,就不會像那樣研讀地圖,你相信我。恰恰相反,你會一點也不願想起飛行這件事,動不動就發脾氣,一早就喝酒而且喝太多,試著逃避短程飛行,莫名其妙想嘔吐,瘋了就是這樣子,沒有什麼特別神祕的,格蘭特先生。它就是這麼明白地顯露出來,像把名字寫在大螢幕上一樣。但比爾完全沒有這種情況,我認為以後也不可能會有這種情況。只是他就是沒有辦法放下這件事。」
「有。暴風雨的中心會有一小塊的平靜空間,可以讓人容易看清周圍什麼情況。」
「我還是覺得他們不會有興趣的。」
「我想告訴他們,但是他們沒興趣。他們認為這整個案情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他們知道這個人是誰,他是怎麼死的,他們只關心這些而已。」
「當然我可以說,以我的觀點來看,照片上那張臉就是我三月四日早上在七B臥鋪看到的那張臉。蘇格蘭場的人會說我有保留自己意見的權利,不過顯然我是被一些相似性所誤導了,因為七B臥鋪的這個人是一個叫查爾斯.馬汀的技工,他是馬賽人,父母住在郊區。」
「你曾經聽過哪句話比這能更貼切地形容聯合法案嗎?」格蘭特問佐伊。
「是的。此後這件事就一直擺在他心裡的第一位,不會隨工作服丟開。他甚至開始習慣性地遲到,好像是偏離航線去尋找一條更容易的路徑了。」他停了一會兒,然後隨即以一種警告的語氣補充說:「請你了解,格蘭特先生,我並不是說比爾已經瘋了。」
格蘭特伸出手輕輕把他往後推,讓他坐到身後的椅子上。
他很年輕,穿著正式,看上去很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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