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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唱的沙

作者:約瑟芬.鐵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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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非常簡單,就在這裡。這張照片的右下角有一個很漂亮的拇指印,後面也該有一整組的指紋,我要你查查檔案看有沒有什麼問題。」
「不,我想是大使館專員,或者是情報員。」
「我不知道,我沒有問他。但是我想應該是吧。我覺得他是一個很有能力,也很聰明的年輕人。」
「去史袞啊!」
「是啊,當然。這麼說來那天在車站送他的就不是你?」
是否只是因為他曾在哪裡看過赫倫.勞埃德的照片?就算如此,他見過有關勞埃德成就報導旁邊所附的照片,那麼這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應該在他一走進這個房間看到勞埃德時就會升起了。這種熟識的感覺又並非真的曾經在哪裡看見過他。
「我可不可以借用你那張照片?」
「說到這點,我還真認識一些很不錯的罪犯呢!」
「你根本不必搭飛機。你可以坐火車或巴士,但是你沒有,你選擇把自己關進一個盒子裡。一個無法打開窗戶與門的盒子,一個你無法逃脫的盒子,一個緊緊的、密閉的、安靜的、封閉的……」
「請進,勞埃德先生非常樂意見你。」
「我可以弄一些不錯的白水煮魚給你吃。」
「當然我相信啊!我只是逗你玩玩而已,事實上,我也不該這樣。而且如果你當真一點都不懷疑我的話,那也太不聰明了。這是我的住址跟電話號碼,只要我見到勞埃德,就會盡快打電話給你。」
他帶領格蘭特進入前門後面的小房間,格蘭特從房間內有限的空間,以及稀少的家具擺設,判斷這個房間是用來讓客人等候的。他心想像赫倫.勞埃德這種人一定常有陌生人求見,不論是要引起他興趣或是來尋求幫助,甚至有可能只是來要求親筆簽名。這種想法讓他的冒昧來訪顯得不那麼突兀無禮。
「不要吃魚了,如果你愛我的話,不要再讓我吃魚了。我上個月所吃的魚已經夠維持一輩子了。只要不是魚或羊肉.吃什麼都沒關係。」
「我想也是,我本來就不認為他會和任何案件有什麼關聯,我只是先確認一下。不過還是謝謝你。我把指紋帶走。聽說哈洛德的新劇評價不高哦!」
汀可太太每晚都回家,部分原因是她得為先生準備晚餐,部分則是因為格蘭特總喜歡晚上獨自待在自己的公寓裡。格蘭特從來沒有見過汀可先生,而汀可太太與汀可先生的關係似乎只有晚餐和婚姻的名分而已。她真正的生活和興趣完全是在s.w一區坦比路十九號。
「肯瑞克是不是認為他發現了那個地方?」
「所以你就是從這裡發展出偵探能力囉!或者可以說是銳利的眼光。」
「誰伸出脖子管閒事啊?」
「也許這些文件只是查爾斯.馬汀借給他的,因為就我看來肯瑞克不像是個……怎麼說,惡毒的人。」
「你不覺得我應該跟你一起去?」
「不是,他是以查爾斯.馬汀的名義下葬的。」
「你的職業是什麼?格蘭特先生。」
格蘭特心想,把這種款待陌生人的沙漠傳統用於倫敦可是代價不低,尤其如果你是個名人,隔三差五就有人來拜訪。他注意到勞埃德拿的酒瓶上的標籤。看來勞埃德既不是窮人也不小氣。
格蘭特打開車子座位上的晚報,小心地將照片夾在晚報裡。然後往蘇格蘭場的方向開。
「沒有。據我所知他沒有跟任何人講,但那只是我自己的推斷。有沒有什麼原因會阻止這種方式下的發現?」
「嗯,可是現在要去布里吉斯先生那裡找什麼腰花之類的東西可能已經太晚了。不過,我會再看看能怎麼做。你的假期還好吧?」
「你沒有問他細節?」
「弄好了嗎?還是我回來得太早?」
「我親愛的泰德,你那純真而坦率的面孔,永遠扮不好撲克臉或是外交官。」
「查爾斯.馬汀?沒有,我想應該沒有。當然,有很多人來看我,詢問一些事情,之後我也記不得他們的名字,但是像這麼簡單的名字,我想我應該不會忘記。你喜歡這種香菸?我知道一小塊種植這類菸草的地方。那是一個很漂亮的地方,自從馬其頓的亞歷山大大帝經過那裡後,至今都沒有改變過。」他笑了一下,然後補充說:「當然,唯一改變的是他們已經學會種植這類菸草。我知道這種菸搭配甜的雪莉酒非常好,不過這又是一個我要避免的嗜好耽溺。但是我應該可以陪你喝點水果酒。」
「你們約好了再次見面?」
「哈!他當然可以屯積一堆手套。但是聰明的小梅森就是無法相信警察會認為那不是自殺。他一定認為手套是那種三流的小偷之類用的,而不是給他這種有智謀的人。你有一陣子不在?」
「你最好找時間先去吃點東西,我八點半打給你好了。」
「噢!可憐的人,可憐的人,真是可惜!其實我可以提供善妒的諸神更多可犧牲的人來頂替他的位置。好殘酷的一個字:可犧牲的。幾年前這樣子表達的觀念根本想都沒有人想過,而現在我們卻已經進展到最終的野蠻了。你為什麼想知道肯瑞克有沒有來看過我?」
「我想有可能。」
當格蘭特換上他最好的外出時穿的西裝時,汀可太太在那和_圖_書裡晃來晃去的對他嘮叨一些發生在她身上的閒事。他打發汀可太太回去整理房間,自己則處理一些堆積起來的瑣事,然後出門走入四月初平靜的夜晚。他拐到修車廠,回答別人問他有關釣魚的事;聽聽他在一個月前出發去高地時就聽過的三個釣魚的故事,然後從修車廠取回他那輛小型的雙人座汽車,那是他處理私人事務的交通工具。
「好的。你要在這兒等?」
勞埃德似乎並未為他的來訪是否受歡迎思考多少,因為,那位男僕沒多久就回來了。
「寫在一份晚報的空白處。」格蘭特說,心裡納悶著肯瑞克寫在哪裡有什麼關係?
「我在服役時確實做過一些情報工作。」
泰德笑一笑,「我想你知道你在說什麼。你什麼時候要去見那個叫勞埃德的人?」
「我並不是要獵捕鬼火,我只是要知道比爾.肯瑞克發生了什麼事情。」
即使有人不知道他的名頭,也會認為他屬於那種有錢階級的倫敦人。或許是一種較浮誇的階級,像是演員、哈利街的顧問,或是社交圈的攝影師,但總體說來,不失為一位正統的專業人士。
「所以你不相信有人可能意外地發現了那個地方?」
格蘭特很感興趣地拿起香菸,他一向願意嘗試任何新的體驗,新的感覺。他對自己突然來訪表示抱歉,他想要知道是否有一個叫查爾斯.馬汀的年輕人,在過去一年間曾經來找過他,詢問有關阿拉伯的信息。
「但是有過一次審訊。意外是在火車離開尤斯頓後不久就發生了。」
找布里特巷五號得費點工夫。在一堆老舊房子中有各式的調整與改變。馬廄變成了小平房,廚房的側翼變成了房屋,而大樓則隔成了出租房間。布里特巷五號變成好像只是門上的號碼而已。大門夾在磚砌圍牆間,鑲鐵的橡木材質在這一大片樸實無華的磚造房子間顯得矯情。然而它堅實而且單就本身來說也不特殊,同時也很容易打開。這扇門後以前是廚房庭院的地方,而當時五號也只是另一條街上某棟宅子的後翼而已。現在庭院改成了鋪設妥當的小廣場,中間有噴水池。而原來的後翼現在已經是幢灰泥的三層小樓房,外面漆成乳白色,還有綠色的窗框。格蘭特橫過小廣場走到門口,注意到地上鋪設的瓷磚老舊但美麗,噴水池也很漂亮。他在心裡為赫倫.勞埃德喝采,因為他沒有用那種更花俏的玩意來代替平凡的倫敦電鈴;其中所顯示的良好品味彌補了先前格格不入的大門所引起的疑慮。
「當然你可以拿去,而且不需要還了。那張照片是我自己拍的,所以可以隨時加洗。」
「一般參謀?」
至少勞埃德已經提供了第一個合理的解釋,他為什麼帶著過夜的皮箱匆匆往北而去,去會見一個可能支持他的人。就在動身前往巴黎和泰德.卡倫會合前,他找到了一個贊助人,因此急著北上去看他。這樣很說得通,但是為什麼要用查爾斯.馬汀的名字?彷彿他心裡的想法已經滲透到勞埃德這邊了,勞埃德說:「對了,如果肯瑞克是用查爾斯.馬汀的身分去北方的話,又怎麼有人知道死者是肯瑞克呢?」
「這種年紀還為了一個不認識的男子伸出脖子管閒事。」
「我們想找出他的行蹤。他死的時候化名為查爾斯.馬汀,而且身邊有查爾斯.馬汀的完整文件。我們想知道他是什麼時候開始變成查爾斯.馬汀的。我們幾乎可以確定的是,既然他對沙漠著迷,那他一定會來倫敦找這個領域內的權威人士。而先生你是最高權威,所以我們從你開始。」
「那是什麼?」
「沒有。我們並沒有確切訂好再見面的日子,你知道的。我要他離開倫敦前再回來看我,但他沒有來。我以為他是因為我……怎麼說,缺乏同情而不高興,或甚至生氣了。」
「這個嘛!也許因為巴黎已經不像以前那樣了,或只是因為我想念比爾。不管怎麼說,我不用別人費事幫我鋪床,但是還是很謝謝你。也許你有什麼事情要忙,你一定不希望我在旁邊礙手礙腳。但是如果是關於比爾的事,你就不能擺脫我,好不好?你要讓我跟你在一起,就像比爾說的。」
「所以這就是為什麼他沒有再回來的原因了!」他以略帶挑剔但又無意如此的語氣說,「可憐的孩子,可憐的孩子。」
即使是堅定不移的格蘭特,也有他不確定的時刻。
「我的管家。」
「你對他根本一無所知,你按照自己的想像製造一個神,然後忙著崇拜他。」
「格蘭特先生,華巴的傳說由紅海越過阿拉伯直到波斯灣,這整個區域中,幾乎每一英里都有人聲稱是那個城市的所在地。」
「但是比爾.肯瑞克到底對你有什麼意義,值得你放棄自己的休閒時間,即使只是一小時?」
「我們也不知道,這就是我們最想了解的一件事。他沒有跟你提到任何可能的線索?」
「你這個傻瓜!」他在史袞登上往倫敦的飛機時,內心的聲音這麼說著,「放棄你寶貴的假期來獵捕鬼火,即使只有一天你也不放棄。」
「如果你還是懷疑我的話,www.hetubook.com.com泰德.卡倫,你最好現在就跟我去蘇格蘭場,讓我的同事幫我做證。」
「哈!你已經開始呼吸急促了!再過十分鐘左右,整件事情就會將你大卸八塊。你應該去檢查一下你的腦子了,格蘭特,你真的應該檢查一下你的腦子了。」
無論是因為他輕視心裡這個惡魔,或是因為比爾.肯瑞克一路跟在他身邊,格蘭特終究平靜地完成這趟旅程。泰德.卡倫跌坐在他旁邊的座椅上,馬上就睡著了。格蘭特閉上眼睛,讓腦子裡的那些圖形在他心裡解體、消退,然後再重新組合。
「我不想讓你管家發火。」他拍拍自己的口袋說,「我有錢。」
「梅森沒戴手套?」
「噢!不好。我認為像這麼小的場合,如果動員兩個人未免小題大作了。今天晚上幾點可以打電話到西摩蘭找你?」
房子的內部也是一樣,有阿拉伯式的空曠,但卻沒有任何讓你感到來自東方的東西。他看到來開門的男僕背後是清爽的牆壁與繁複的地毯,是一種改良的風格,而不是移植的裝潢。他對赫倫.勞埃德的尊敬也因此更為提高。
「他有沒有告訴你任何肯定的計劃?我是說,有沒有提出任何特別的提議?」
「沒有。那是一件很普通的事,任何人都可能發生的跌倒。」
他的聲音讓格蘭特嚇一跳。因為好像沒有實體,而且略帶挑剔的語氣與他的用詞或情緒毫不相干。他從咖啡桌下層拿出一盒香菸遞給格蘭特。他說自己並不抽菸,因為他長期待在東方後,已經遵行了伊斯蘭教的習俗。但是,如果格蘭特想試試看特別的味道的話,他推薦這種菸。
她聽到鑰匙開門的聲音,走到客房門口說:「天啊!現在家裡一點食物都沒有!你要提早回來為什麼不讓我知道?」
「噢!不是。他在火車上摔倒,撞破了頭蓋骨。」
勞埃德笑了一下,說:「他帶來的是我常會碰到的再普通不過的提議,就是到華巴遺址的探險。你知道華巴嗎?它是阿拉伯的一個寓言城市,阿拉伯的一個『平原城市』。傳奇故事中一再出現的模式。人們覺得快樂的同時,也會永遠覺得有罪惡感。甚至連我們提及自己健康良好時,也不得不以觸摸木頭、交叉手指或其他方式,來規避神對人世幸福的憤怒。所以阿拉伯有他們自己的華巴:因為過多的財富與罪惡而遭火焚的城市。」
喀特萊特看看錶說:「我等一下要跟我太太在戲院碰面,我們要去看瑪塔.哈洛德的新劇,但在這之前我沒有什麼事。所以如果你要的話,我現在可以做。這個工作困難嗎?」
事實上真的有這麼多人來找他嗎?勞埃德似乎很高興坐下來跟一個陌生人談話,而且也沒有任何跡象顯示他今晚有約,或有人要來一起晚餐。這個主人在談話中並沒有任何空隙可以讓客人提出告辭的請求。勞埃德坐著,以單薄而自滿的聲音繼續說著話,同時欣賞著他放在膝蓋上的雙手。他不停變換雙手的位置,並非為強調所說的內容,而是像重新擺設裝飾品一樣。格蘭特覺得這種像自戀狂似的專注非常有趣。他聆聽這個小房子的靜謐,遠離外面的交通與城市。《名人錄》的傳記裡並沒有提到他的老婆和小孩,而一般有家室的人都會樂於帶上一筆,所以顯然這一家子成員只有勞埃德和他的僕人。難道他有充分的興趣,足以補償缺乏他人陪伴的遺憾?亞倫.格蘭特自己也缺乏家人陪伴的溫暖,但是因為他的生命中充滿了人,所以回到空蕩的住處反而是一種奢侈一種精神的愉悅。但赫倫.勞埃德的生活充實而滿意嗎?或是他這個真正的自戀狂也需要其他同伴而不是只有他自己的影子?他納悶著這個人到底多大年紀。當然,一定比他的外表來得老,因為他是阿拉伯探險領域內的第一把交椅。五十五吧,或者更老,也許接近六十。傳記中並沒有提到出生年月日,但可能已經快六十了。換句話說,即使身體還很好,他剩下能吃苦的歲月已經不多了。他將如何度過晚年?難道是把時間都用來欣賞自己的手?「當今世界唯一真正的民主,」勞埃德說,「正在被我們所稱為文明的東西所摧毀。」
「意外?」
「你知道了嗎?」勞埃德說,「即使是在地面上,都得靠得很近才能確定那裡不是一個部落。如果從空中看,當然會有更多的差距。」
他繼續說,而格蘭特坐著看他、聽他講。
「好,」泰德說,「回到倫敦的閃亮霓虹燈下以及老西摩蘭飯店了。」
「他很肯定。可憐的孩子,我希望我當時沒有對他不耐煩。」
「很棒很棒的假期。」
赫倫.勞埃德過來迎接,他看著這位主人,心裡好奇著他是因為看起來像沙漠裡的阿拉伯人才會想去阿拉伯沙漠,還是因為待在阿拉伯沙漠多年而變得像沙漠裡的阿拉伯人?勞埃德是沙漠的阿拉伯人理想化到極致的程度。格蘭特覺得非常有趣地想:勞埃德先生是一座有關阿拉伯的活動圖書館。黑色的眼睛、瘦削的棕色臉龐、潔白的牙齒、鞭繩般的身體、細緻的雙手以及優雅的動作,全部都在那裡,和_圖_書好像直接來自蒂莉.塔麗小姐最新小說(二五萬四千字,下個禮拜即將發行)第十七頁。格蘭特必須非常努力地提醒自己,他不應該以貌取人。
「格蘭特先生,我從來沒有送過別人。送行是受虐待狂與虐待狂的結合,我一向覺得很討厭。對了,送他去哪裡?」
格蘭特本來要說:「我們唯一能證明這個死者是肯瑞克,而不是查爾斯.馬汀,是來自於我對一張不是很好的照片的指認。」但是某個因素阻止了他。他說:「我們想先知道為什麼他有查爾斯.馬汀的文件。」
「好,就八點半。」
「現在?」
「是的。」格蘭特應道,但並不相信。因為從天空看那個坑洞相當清楚,而且純粹是原來的模樣:一個圓圓的凹洞,四周環著一圈隆起的土地。但是他並不想跟勞埃德講。他讓勞埃德說話。他漸漸對勞埃德非常感興趣。
「我一定會的,泰德。我一定會的!我在歐本的飯店下了釣餌,把你從整個白種人口裡釣了起來。我當然不會把你再丟回去。」
「你真的很客氣,格蘭特先生。我很感激。但是我不想讓你老婆,或是不管是誰……」
「我也坐同一班火車到史袞。我看到他的屍體,而且對他紙上塗鴉的詩句感興趣。」
「沒關係,汀可,我現在不吃飯,我只是進來放行李而已。你今天晚上買一點現成東西給我吃就行了。」
「那麼你認為他是錯的?」
卡倫先生白皙的皮膚泛紅了,「我很抱歉,只是有一瞬間,聽起來好像你真的認識比爾。你一定要原諒我的多疑,格蘭特先生。我完全不知如何是好,你知道的。在這個國家我不認識其他人,我判斷人只是看外表而已,可以說完全以貌取人。當然,我並不是懷疑你,事實上,天知道我有多感謝你,以至於我沒辦法找到任何字句來表達我的感謝,你一定要相信這一點。」
「我要去圖書館,等一下回來。」
他在咖啡館和一些偶遇的朋友喝咖啡,然後回去找喀特萊特。
「約翰生?」
很公式化,但滿令人舒服的。當他跟著這個人走上狹窄的樓梯,進入幾乎占據整個二樓的大房間時,他心想,禮儀能緩和生活中多少的衝擊啊。
應門的男僕是位阿拉伯人,城市的阿拉伯人,身材微胖,眼神靈活,舉止有禮。他聽了格蘭特的來意後,用很優雅、太過標準的英文問他是否和勞埃德先生事先約好。格蘭特說沒有,但是他不會耽誤勞埃德先生多少時間。勞埃德先生也許可以提供他一些阿拉伯有關的信息。
格蘭特再度感到一種熟悉的感覺,難道他以前曾經見過勞埃德?或者是勞埃德使他想起某個人?如果真是這樣,那會是誰?他必須離開才能好好想這件事,無論如何,現在也是他該告辭的時候了。
倫敦在一片霧茫茫的灰色中點綴著一絲猩紅色,格蘭特欣賞著這片美景。以前軍中的護士都穿這種灰色和猩紅相間的衣服;另一方面,倫敦也具有與那種修女制服頗為搭配的色澤和威權兼具之感。莊嚴以及冷漠表面下的仁慈,還有值得尊敬的特質,足以彌補那美麗褶邊的缺失。他看著紅色的巴士在街上穿梭,將灰暗的天色裝點得很美,心中祝福它們。倫敦的巴士漆成深紅色真令人快樂,不像蘇格蘭的巴士漆上所有顏色中最淒慘的藍色,一種傷心的顏色,以至成為憂鬱的同義詞。但是英格蘭人呢,上帝保佑,他們有更快樂的想法。
為什麼比爾.肯瑞克要徹底偽裝自己?到底他打算騙誰?為什麼有必要去欺騙別人?他們準備盤旋降落時泰德醒過來,沒有看窗外就開始整整領帶,理順頭髮。顯然飛行員腦袋裡對速度、距離和角度有某種第六感,甚至在他無意識狀態時也是如此。
「謝謝。」
「是嗎?我從來不看那些劇評!貝里爾也是。她就是喜歡瑪塔.哈洛德,我也是。她有一雙修長的美|腿。晚安。」
勞埃德把倒滿的杯子放下,然後停了一會兒說:「這就是蘇格蘭警方辦理這類猝死案件時典型的粗心大意作風——審訊不周還自以為是。我個人認為,如果你要殺人並躲過法律的制裁,那蘇格蘭會是個完美的地方。所以如果我要計劃謀殺,會先引誘那個人越過英格蘭的邊境。」
「對,就是隕石坑的那張。我注意到那張照片是塞進你的相簿,而不是貼上去的;如果你能借我,我想拿給肯瑞克的朋友看。我保證會拿回來還,而且完全……」
「這整件事情實在很古怪。你說他的這件意外,我覺得毋庸置疑的就是一件意外是不是?沒有爭吵的跡象吧?」
「對啊!就是薩繆爾.約翰生,那只是一句引用的話。」
「哈洛德小姐來電說,請你一回來就打電話跟她約吃飯時間。」
他看著勞埃德放在他面前的那張照片,那顯然是非常奇特的東西,一個近似於嘲弄人類成就的仿作。但是此時他心裡正忙著辨認那種奇怪的似曾相識的感覺。
「格蘭和-圖-書特先生,如果有人告訴你說,他發現在皮卡迪利的出入口正對面有一棵冬青,你會有興趣嗎?或者你會有耐心聽他說?我對空漠之域的了解,就跟你對皮卡迪利的了解的程度一樣的。」
「好,那請進來等一會兒,我去問勞埃德先生。」
「真的嗎?他似乎已經知道他的約翰生了。」
「到高地?我知道他一直想去找些樂子,但為什麼要去高地?」
「我沒有想過。」
「你不需要回飯店,」格蘭特說,「你可以去住在我那裡。」
「我的牙齒。」
「閉嘴!」
「肯瑞克有沒有告訴你他在倫敦住哪裡?」他邊說邊開始準備告辭。
「噢!不,明天也可以。」
「三十秒也不會。但是這個叫肯瑞克的小子並不是罪犯。」
看見那棟可怕的建築物兀立在黃昏的朦朧裡,他心裡想著,這個老地方跟平常沒什麼兩樣。他到了指紋部門時,感覺也是如此。喀特萊特在半杯冷茶的茶墊上撚熄了香菸,正在欣賞他最近的作品:一套完整的左手指紋。
「當然沒有,如果真的有這個地方的話。我是說,它是一個幾乎遍布於全世界的寓言。只是每當人們追查廢墟故事的源頭,總會發現所謂的『廢墟』其實是別的東西。自然的岩石構造,或者甚至只是海市蜃樓而已。我想可憐的肯瑞克看到的大概只不過是隕石坑。我自己就看見過那種地方;那是一位前輩在尋找華巴時發現的。那種地方很不可思議,就像用人工打造出來的。突起的地面看起來像尖塔與布滿廢墟的高地;我這裡好像有張照片,你也許想看看:那是一個很特別的東西。」他推開後面那片簡單上漆的木牆上的一塊板子,露出從地板到天花板的整面書牆。「不是每天都有大大小小的隕石掉到地球上,大概也算是好事吧。」
「哈!你被說動了吧?」
「噢!那只是一個有偏見的證人而已。」
「晚安,再次謝謝你。」
「噢,噢,我了解了。」泰德有一點臉紅。
「我明白了。嗯,來的那個肯定是肯瑞克,比爾.肯瑞克。他是一個黑髮的年輕人,非常有魅力,也很強悍,但並不粗魯。我的意思是說,對未知的可能有良好態度。我覺得他令人愉快。」
「如果他在家的話,也許我今天晚上就去。那些探險家最糟的是,如果不是在探險,就是在演講。所以他也許現在正在中國和祕魯之間的任何地方。什麼事情讓你嚇一跳?」
「我看到的都是如此。」
「我會一直守在電話旁等你打來。」
「他跟他的朋友提到過這件事?」
「是啊,就我所看到的證據他不是這種人。」
「唯一的疑點是為什麼肯瑞克身邊會有他的文件。我了解你為什麼不想直接去找警方說明了。那個在尤斯頓送他上火車的人?可不可能是查爾斯.馬汀?」
「或者是因為死者有肯瑞克的隨身物品,所以較容易辨認?」
既然這樣子,他總是有可能現在或最近在蘇格蘭。格蘭特走到公共電話,打去倫敦的住址。有一個女人接了電話,聲音很愉悅的樣子,她說她的丈夫不在家。對,他最近不會回來,他在阿拉伯。他從去年十一月就在阿拉伯了,最快也要到五月才會回來。格蘭特謝謝她,然後掛了電話。所以比爾.肯瑞克去找的人並不是辛瑟希維特。明天他必須一個一個地去拜訪在倫敦的阿拉伯權威,問他們同樣的問題。
勞埃德放低酒杯準備倒酒,說:「肯瑞克!他前幾天還來過這裡呢。我說的前幾天,意思就是一兩個禮拜之前,時間滿近的。只是為什麼他要用假名?」
「格蘭特先生,」他跟他握握手,「馬蒙說我可能幫得上你忙。」
「我對他有興趣啊!如果你想要知道的話,我喜歡他。」
「他可以精確地指出這個地方嗎?」
「待在巴黎兩個星期之後還有錢?那我真是恭喜你。」
「哈!我才要猜你可能是軍人。」他微笑了一下,然後把格蘭特的杯子拿過來倒酒。「當然是屬於比較高的階級。」
「是的,我去高地釣魚。如果你不太忙的話,可不可以幫我做一點額外的事?」
「走開!」
「我很高興能夠為你提供幫助,只是我恐怕並沒有幫上什麼忙。這件事如果還有其他我能做的,請隨時來找我。」
「噢!新戲還好嗎?劇評如何?」
因為這個人所進行的一些旅程使他在全世界的探險紀錄中占有一席之地,而且他也將整個過程以英文寫了出來。雖然文字有一點過分絢麗,但仍不失為文學作品(格蘭特昨天下午才在史袞買了他的最新著作)。赫倫.勞埃德不是那種會客室裡的美男子。
「很棒吧!」他說。當格蘭特的身影從他身邊掠過時,他抬頭說:「這些就足夠讓粉紅梅森吊死了。」
「有很多好孩子都選擇了罪犯做朋友。」
勞埃德慢慢地把玻璃杯放在桌上。
「塗鴉?他寫在哪裡?」
勞埃德思考了一會兒,然後說:「你不覺得應該將這件事報告警方?我是說,他們以一個錯誤的名字埋葬了這個人。」
「有。警方對這點相當滿意。沒有任何的疑點。」
「我很了解他,我聽泰德.卡倫談到過他。」
他把https://www.hetubook.com.com照片從相本中拿出來交給格蘭特,然後陪格蘭特下樓並送他出門。格蘭特稱讚了他的小中庭,兩個人又就此聊了一會兒,之後他很有禮貌地等待格蘭特出門後把門關上。
「其實,只是你提到的這兩個地名,剛好也是比爾每次都會選的。他常說:『從中國到祕魯之間。』」
「查爾斯.馬汀也叫做比爾.肯瑞克。」他說。
「是啊,那對他應該是一個打擊。好,我已經占用你很多時間了,非常感謝你能體諒我的打攪。」
「你看過這部戲?」
「那很好,好像有點胖了哦!我很高興看到你胖了些,而且又不會胖到需要很疑惑地拍著自己的肚子的程度。胖一點點沒有關係。如果瘦得像竹竿就不太好了,身體都沒有儲備。」
「照片?」
他發現汀可太太正在整理客房。其實客房並沒有整理的必要,但是汀可太太從整理房間中,可以獲得像完成一首交響曲、贏得高爾夫獎杯或是游泳橫渡海峽一樣的樂趣。她就像羅拉一針見血所描繪的許多人:那種每天都洗前門,但六週才洗一次頭的女人。
在她還自由的時候,也就是嫁給汀可先生之前,汀可太太曾是劇場的服裝師。真的,如果不是因為晚餐的慣例,她很可能每天晚上還在w一區,或w.c二區幫演員穿衣服,而不是在s.w一區整理客房。因而,她對戲劇的興趣也算內行。
「格蘭特先生,嘿吉!」那人通報完,站到一旁讓他進去。格蘭特聽到這個字眼時,心想,這真是一個標新立異的傑作,英國人根本不去麥加朝聖。
「很糟!」
「所以你扮演偵探的角色。」
「我打算咬緊牙關!」
「是的。」
「我沒有。這是有弦外之音的戲。你知道,她把一隻瓷狗放在壁爐架上,但那根本不是一隻瓷狗,而是她的前夫;然後,她的新男朋友把狗打破,而她則瘋了。不是變瘋哦,是已經瘋了!這是那種賣弄深度的戲。但如果你想被封為夫人的話,就得去演那種戲。你今天晚餐想吃什麼?」
「他是一個很好的男孩,這點很重要。卡倫在OCAL那樣的機構裡有很多朋友可以選擇,但是他選擇了比爾.肯瑞克。」
「沒有,不過他倒是提到要找人贊助。我的意思是說,因為他覺得我這裡沒有指望了。也許他已經找到贊助者了,或他希望找一個住在那裡的贊助者。我現在沒辦法馬上想到任何一個具體的人。當然辛瑟希維特是一個。他有蘇格蘭的親戚,但是我想他現在應該在阿拉伯。」
「我整個頭蓋骨的配備中,還有一樣運作得很好呢!」
「我是個公僕。」
「據肯瑞克自己描述,那個地方的位置很接近他橫越沙漠的航線,所以我想這就是他所看到的吧!」
「我也不知道。我是代表他的朋友來詢問有關他的事。因為他應該在三月初和他的朋友在巴黎碰面,確切點說是三月四號,但是他並沒有出現。」
「噢!」
「每個人都這麼評論嗎?」
「還有一件事,但你這麼客氣,我實在不好意思再要求了。特別是它和這件事沒什麼關聯。」
「是的。我覺得他很迷人又很聰明,他對沙漠著迷——不過也許你已經知道了。他想去探險,現在有些年輕人還是想去探險的。即使在這個疏離與矯飾的世界裡,還是有一些探險家。我們應該覺得欣慰才對。肯瑞克發生了什麼事情?車禍嗎?」
「我現在就是要找出真相啊!現在請你閉上嘴巴,離我遠一點。」
他從一個比較低的架子上拿出相簿,然後走回來在相簿裡面找那張照片。格蘭特突然升起一股熟悉的感覺,似乎以前曾經見過勞埃德。
「噢,我知道了。這一點的確很值得懷疑。因為如果沒有一點……預謀,不可能取得其他人的文件。有沒有任何人指認查爾斯.馬汀?」
「你怎麼知道我嚇一跳?」
「我當時正在度假,因為沒什麼事做,就開始找線索娛樂自己。」
勞埃德穿了一套正統的倫敦服飾,搭配英國的禮儀。
「什麼事?」
「真是可悲啊!就像我說的,時下已經太少這種有勇氣又聰明的年輕人了。有很多人來找我,真的他們從大老遠的來看我……」
「你打算咬什麼東西?那不會有效的。」
「我不僅取好了指紋,而且也幫你比對過了。他沒有問題。」
「但是把別人一整套證件拿走,不算是守法,對不對?」
「真的嗎?幾個?而你又會為了一個罪犯型的人放棄多少假期?」
「有沒有電話?」格蘭特翻動著電話簿說。
他到圖書館取下《名人錄》,找到辛瑟希維特。介紹他的段落和占了半欄的赫倫.勞埃德比起來,實在是微不足道。他看起來比勞埃德年輕很多,已婚,有兩個小孩,登記的是倫敦的地址。而勞埃德所提到的「蘇格蘭的親戚」,似乎是指他是某個辛瑟希維特家族的小兒子,在蘇格蘭的懷福有住處。
「肯瑞克是一個飛行員,所以可能在被暴風吹離航線時發現了那個地方,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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