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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唱的沙

作者:約瑟芬.鐵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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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格蘭特吃完早餐前,梳洗得整齊油亮的泰德就到了。
雖然仍是白天,指紋部門卻已燈火通明。喀特萊特依舊坐著,和上回格蘭特看到他的時候一模一樣——其實每一次格蘭特看到他都是如此——半杯冷茶靠近手肘邊,杯墊上丟滿菸蒂。
信,是自倫敦寄出的。
「恐怕沒有。他們給我看照片,看得出來,如果他死了的話,會跟比爾很像。而這個我們已經知道了。還有就是他在中東工作過。尋人啟事有沒有收到什麼回音?」
「那他什麼時候回來?」
「是的,是有其他事要做。但是你可以星期一再做,不必讓你的慈悲心失控。」他把查爾斯.馬汀的文件放在桌上,「你什麼時候可以幫我做?」
「我又不是在跟一個嫌疑犯對談,去你的警察心態。我要告訴赫倫.勞埃德,我對他這個人的觀點。如果我無法私下處理掉勞埃德的話,我就誓不為警察。」
「我大概可以確定他不在那班火車上,但是如果我知道他有哪些約會的話,我可以很容易找出他有沒有去赴約。」
他小心地放下筆,彷彿這封陌生的信是顆炸彈,任何不當的震動都可能引爆。
「待遇不好?」
對於派特提到「那些英國的河流」這種典型的蘇格蘭島國根性,使得格蘭特希望羅拉可以趕緊送派特去上英國學校。蘇格蘭意識是高度濃縮的結晶,應當要稀釋一下。就混合物中一種成分而言,它是可喜的;但如果純度太高,就和氨水一樣令人討厭。
「但是他說謊啊!」他一直這麼說,「那個傢伙說謊,當然比爾什麼都告訴他了。」
在坦比路十九號,唯一等著他的是一封來自派特的信,上面寫著:親愛的亞倫,這是我做給你的假蠅,沒來得及在你走前做好。這些假蠅也許對那些英國河流沒有用,但是你有總比沒有好。
他們栽進雲的海洋裡,又再度看見英國了。一個非常世俗、泥濘、普通的地方,卻改變了整個世界的歷史。持續不停的毛毛雨將這片土地和它的子民浸透了。放眼看去,倫敦如一幅有灰色倒影的水彩畫,只有巴士穿出霧氣時點綴了點點朱砂紅油彩。
他把派特做的這隻假蠅貼在桌曆上,這樣子他就可以因為它的寬容而感到愉快,因為年輕外甥的奉獻而備覺溫暖,然後他心存感激地穿上睡袍。雖然原本可待在鄉間,如今卻身在城裡,但至少還有一個安慰:他可以穿著睡袍,把腳放在壁爐的爐灶上,而且確定不會有任何從蘇格蘭場打過來的電話闖入他的悠閒。
「這是什麼?法文的身分證明。你到底在調查什麼?你想保守祕密?」
「你是說上次提到的擦窗戶的事是認真的?我本來以為那只是一種比喻而已。你知道的,像我們會說:『如果這種情況再繼續下去,我得去賣火柴了。』諸如此類的。那我為什麼要去擦勞埃德的窗戶?」
「也許是因為他看起來有點像馬汀,我不知道。不管怎麼樣,你自己從沒在中東遇到過任何像馬汀的人嗎?」
「因為馬汀在中東工作。很可能比爾來英國前就從他那裡取得這些文件了。也許是馬汀賣給他的。也許現在馬汀還活著,他是一個非常懶惰的人,如果沒有工作的話,可能手頭很拮据。在中東那個地方,不會有人去管你的身分,所以他們也許會把身分拿去換現金。」
「好吧!全由你指揮。」泰德服從地說,「但是,我倒蠻想去看看馬賽是什麼樣子。」
「噢!他在阿拉伯。另外一個人帶他去了,辛瑟希維特。噢,對,羅里不會因為任何小事而使這件事延期。那你星期二可以嗎?吃晚餐?」
他講話時她完全沒有插嘴,這是瑪塔較迷人的特性之一:有能力聆聽。不像其他大部分格蘭特的女性朋友,她們的沉默只是為了準備下面的說辭,一逮到機會就會再開尊口。
「噢,是不是都是問你能給他們什麼好處?」
「時間。我們還有四十八小時。」
熱水嘩嘩地流進浴缸裡。這個騙子,這個該死的,表面斯文卻沒心肝的貪心騙子。
「我現在正把最後的賭注押在一匹叫做第六感的馬上,如果成功了,我就告訴你怎麼回事。我明天早上來拿指紋的檢驗結果。」
「很好的,親愛的。如果羅尼唸臺詞的時候能夠離我近一點,而不是面對觀眾,那會更好。他說踏著舞臺上的腳燈,讓前排觀眾能數清他的睫毛,有助於強調性格的超然。但我卻覺得那根本是他演音樂劇的後遺症。」
他看了一眼泰德,鼻子都快抵到紙上了,正認真地在紙上書寫,就像狗用鼻子嗅著一隻爬過地板的蜘蛛。
「但是他說,『寫在哪裡?』。」格蘭特心裡的聲音又開始這麼說。
「這個嘛,應該說有點浸水了。但是我們還有一個有價值的東西。」
他從暴風怒吼的中心地帶出來,從沙子與黑暗的漩渦中出來,然後往下看見躺臥岩石中的綠色山谷。難怪他回來時會看起來像「暈眩」;好像整個人「還留在現場」。他本來不太敢相信,所以又回去尋找、搜索,最後終於看到這個不在地圖上的地方。這就是他的「天堂」。
勞埃德會不會也已經看到報紙了呢?如果他平常不會十一點以前離開家的話,就一定不會九點以前吃早餐。所以他很希望在勞埃德打開今天早上的報紙前就到布里特巷五號。那會是一種甜美的感覺,一種可稱告慰的甜美,滿足的甜美,因為可以親眼目睹勞埃德看到這則新聞。他不惜殺人來隱藏這個祕密,確保榮耀歸於自己;但現在這個祕密卻變成頭條大新聞,榮耀則歸於他的對手。噢!仁慈的耶穌,讓他還沒讀到這則新聞吧!他到布里特巷五號,按了兩次鈴才有人來應門,但應門的不是最親切和藹的馬蒙,而是一個穿著毛氈拖鞋的胖女人。
「我們以無上的榮耀,刊登來自保羅.辛瑟希維特本人的急電。」《早報》說,「誠如我們的讀者將會得知的,辛瑟希維特先生到達馬卡拉後,三架英國皇家空軍的飛機奉命飛往辛瑟希維特先生所發現的地點,證實了他的偉大發現。」《早報》https://m•hetubook•com.com之前已和辛瑟希維特簽約,在這趟旅程結束後刊出一系列相關的文章,所以現在他們為這個意外的幸運樂昏了頭。
格蘭特問他們是否有查爾斯的照片。
格蘭特回去繼續讀他的小說,但是他再也無法集中注意力在那個正統的角色,亨利.G.布萊克法官身上了。
他要回溯見到勞埃德之前,回到與比爾.肯瑞克相伴的日子。從狂野的想像回到事實,無情、赤|裸、不妥協的事實。
「你會再帶她出去?」
「對啊,他顯然很忙。要不要我現在來寫報紙的廣告辭?」
但是他覺得心神不安,必須有人哄他脫離這種後悔的情緒(「格蘭特先生,我覺得我遺棄了你!」),否則對誰都沒有好處。得知今天已經有確切的計劃要執行,他終於打起了精神。
一樣是粗大的黑體字:辛瑟希維特的偉大發現。阿拉伯傳來震撼的訊息。
「我真希望能跟你一起去。」泰德在離開時又說了一遍。格蘭特心裡納悶著,視法國南部為一個大型低級舞場,是否比視之為一株含羞草更為荒謬?什麼才是他心目中的想法呢?
「你認為他有可能也在那班火車上?」
「對,全部來自叫比爾.肯瑞克的人。」
「噢!她很好,她很好。但是你不要在馬賽停留太久,否則我心裡的那一匹狼可能會耐不住,逼得我搭第一班飛機去馬賽跟你會合。你打算什麼時候走?」
「我並不是要休息,我是打算飛去法國看看查爾斯.馬汀的家人。」
「好啊!紙在我的書桌上。」
「你閉嘴!即使必須去發現新大陸才找得到證據,我也不會罷休!可憐的孩子!可憐的孩子!」他說,對這麼悲哀的命運感到嘆息。「仁慈的耶穌,如果我不能用任何方法置這個人於死地的話,我就親自把他吊死!」
「勞埃德先生?」他問。
「謝天謝地你回來了,那個美國男孩已經打好多次電話來了,還說了些什麼可怕的事情,反正我根本聽不懂,不知道他在說什麼。瘋得很厲害哦,他!『格蘭特先生會打電話給你,』我說,『他一進來就打。』但是他根本不讓電話休息,才剛放下就又打來了。我在水槽和電話間,前前後後跑來跑去好像一個……」電話又響了,「你看,來了,又是他!」
「法國?」汀可太太說,「可是你才剛從外地回來耶!」
「沒有,就我記憶所及,沒有。你從馬汀家人那裡查出什麼來沒有?有什麼值得注意的資料?」
於是他坐在理髮廳溫暖、芬芳的氣氛裡,試想其他可以找出比爾.肯瑞克行李箱的方法。結果倒是回來的泰德提供了一個建議。
他們請他喝阿馬尼亞克酒,還有咖啡,以及一些上面撒著巴斯糖的小餅乾,並歡迎他以後到土倫時再來。
這個既邪惡又虛榮的殺人騙子。他到底是怎麼幹的?他發誓,一定要看到這個殺人凶手因這件事而被吊死。
「說對了。」
不,他不留言,他會再來。他的名字並不重要。
「如果我有一定會給你,但是因為他們只去一兩天,所以根本沒留地址。你要不要留言?或者改天再來?他們今天下午說不定會回來。」
格蘭特躺著,瞪著那份報紙。
「你那個咖啡吧的女孩怎麼樣了?」
格蘭特從來沒有看過赫.倫勞埃德的字跡,但是他一眼就認出來了。
「關於擦窗戶這一行的事。」
「今晚跟我一起吃晚飯吧!我一個人。」聽完格蘭特的克努之旅,以及健康恢復的狀況之後她這麼說。
「然後?」
「什麼女孩?」
「但是像這麼冷的早晨,你光喝一杯咖啡不可以出……」
阿拉伯歷史性的發現。
「我了解了。你可不可以給我他的地址?」
「我想離開一兩天,所以想知道,如果留你一個人在這裡,你會不會覺得很無聊?」
泰德的臉剛失色了一會兒,現在又恢復紅潤。
「關於哪一件事?」
沒有。格蘭特想不到任何不妥的地方,但是他的眼睛一直看著泰德從口袋裡抽出來的一張紙。
「就是保管比爾行李的那個女孩啊!她沒有理由感到害羞吧,除非她私自拿了裡面的東西。但以比爾的眼光,應該不至於挑中這樣的女孩吧!所以我們何不在報上以粗體的『比爾.肯瑞克』來吸引別人的注意力呢!然後就寫說『任何他的朋友請打幾號幾號』,有沒有任何不妥的地方?」
但是他的腳抬高還不到二十分鐘,蘇格蘭場的電話就打來了。
第二天早上八點,喀特萊特已經被大量偶發事件的海洋所淹沒了,在大群浮游生物中難以辨識。
「我沒有預先想什麼,只是想從另一個角度開始。就比爾.肯瑞克而言,我們已經走到死胡同了。除非這個我們所假設的女朋友看到廣告,打電話給我們,但那至少也要兩天,所以,我們試試從查爾斯.馬汀這個方向,看能得到什麼。」
「是的,我回來了,我現在人在倫敦。泰德,你說你從來不認識任何叫查爾斯.馬汀的人,但有沒有可能他以假名跟你交往?你是不是認識一位很好的技工,對汽車很在行,法國人,長得有點像比爾?」
當發現馬汀一家人一個星期前已搬到一個不知名的地方時,他停止思考有關藝術家的事,也不再注意馬賽是否明亮了。而所謂不知名的地方,其實就是鄰居不知道他們到底搬哪兒去了。最後,經由當地警察局的幫忙,他發現那個不知名的地方其實就是土倫,但此時他已經浪費很多時間了;而且還要浪費更多的時間到土倫,然後在一大群居民中找出馬汀一家人。
而從馬汀家人表示的意見看來,這個朋友算很幸運。
「我們應該寄給哪些報社?」
「好吧!那還可以放,不會壞。明天早上你要我叫你起來?」
「那個阿拉伯人?不能算認識啦!不認識。但是我知道他跟羅尼一樣是頭豬。」
「噢!很好,很好。」泰德說。他心不在焉,眼睛連抬都沒抬地繼續寫他的東西。
「不過,在四月份萊斯特廣場的咖啡吧裡她的確需要羊毛內衣。她聽起來像是不錯和*圖*書的女孩子。」
這天早上和平常的任何早晨一樣,有瓷器喀啦喀啦的聲音,以及汀可太太送早餐茶時說話的聲音。這是他每天光榮的四分鐘前奏,在這四分鐘裡,他還非常貪睡地躺在床上,因而他的茶冷了。此時,汀可太太的聲音會遠遠地傳來,但是你也毋須回答。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你說你在第六感上押了注?」喀特萊特的聲音。
他走進霧濕的天氣裡,買份晚報並叫了一部計程車回家。這份報紙是《信號報》,一看到熟悉的標題,馬上就將他拉回四個星期前,在史袞吃早餐的時候。他再度想起這些標題總是千篇一律、毫無變化。總是爭鬧不休的內閣、梅達谷的金髮死屍、關稅實施、交通阻塞、美國演員蒞臨,以及街頭意外等事件。甚至就連「阿爾卑斯山墜機」這樣的新聞,也是稀鬆平常得沒有變化:昨晚查摩尼克斯山谷居民目睹白朗峰冰雪覆蓋的頂峰爆發一團火焰。
「後天,我希望是後天,最晚星期五。」
「星期四下午。」
「沒有任何認識他的人來電?」
「嗯,我今天晚上跟她見面。」
他在長褲的大腿部分擦擦手心,這是小男孩面對不可預知的情況會有的動作,事實上在他還是個孩子時就不再有了。然後,他伸出手拿起信封。
他很快地掠過一些令人興奮得幾乎要歇斯底里的段落,然後很不耐煩地把這份報紙丟開,拿起更值得信任的《早報》。但是《早報》幾乎跟《號角日報》同樣的令人興奮。
「所以我要一個人留在那裡。」
「我哥的兒子羅里對阿拉伯探險很著迷,雖然我無法想像怎麼會有人想去阿拉伯探險,那裡都是沙子跟棗子。不管怎麼說,羅里想跟赫倫.勞埃德一起去,但似乎勞埃德只跟阿拉伯人旅行。羅里是個好孩子,他說那是因為勞埃德已經徹底阿拉伯化了,他維護阿拉伯的利益比阿拉伯人還要狂熱。但我卻認為,他是一個卑鄙的小人、惡棍、流氓,他跟羅尼有一樣的毛病,他想獨占整個舞臺。」
「是啊!怎麼樣?」
他極力搜尋各種字眼來釋放自己的憤恨,但憤怒仍像爐火一樣在他身上燃燒著。
「只要我還清醒,就絕對不會容許這種事發生,」泰德說,「我不會帶任何女人跟我回東方。我可不想要一個小女人在我們住的地方吵吵鬧鬧。我是說我住的地方……」
父母收到訊息:你的兒子因可怕的意外而死亡,請前來指認並安排喪葬。父母會領到死者所有的文件和雜物,並被要求指認所有者就是他們的兒子。當然,此時他們的心態已經調整,願意接受眼前所看到的,而他們所看到的,根本就是別人期望他們看到的。所以,他們絕對不會想到要問:這個孩子的眼睛是藍色的還是棕色的?當然,到最後反而是格蘭特被問了一大堆問題。他為什麼對查爾斯有興趣?查爾斯是不是總算還留了些錢?也許,格蘭特是在找尋合法的繼承人?不,格蘭特是代表一個和查爾斯在波斯灣認識的人來看看查爾斯。他也不知道他的朋友為什麼要找他,但就他所知,大概和未來合夥的事有關。
「沒什麼幫助?」
「好吧!他說,『寫在哪裡?』如果每個人都因自己不加思索的言詞而受懷疑或評判,那麼這個世界將會多麼可怕啊!」
他愉快地走開,顯然忘記半個小時前還情緒低落呢!格蘭特心裡搜索著,自己有沒有任何和赫倫.勞埃德共同的朋友。他想起他還沒有打電話給瑪塔.哈洛德,說他已經回到城裡來了。不過,現在打電話吵她似乎有點早,但他還是得冒冒險。
「是啊,有可能。在中東,別人的身分證明通常都比你自己的還要值錢。但是為什麼比爾要買那些文件?他從來都不做任何其他勾當的啊!」
如果你送她一束紫羅蘭,她會像其他女孩收到昂貴的蘭花一樣高興。不過,泰德卻認為也許她並沒有聽說過那種昂貴的蘭花,而他個人也沒打算讓她注意這種蘭花。
「達芙妮不夠新潮?」
「當然有!馬蒙。勞埃德先生不管去哪裡,馬蒙一定會跟著。」
泰德說,我們何不登一個尋人啟事找這個女孩。
「我可以想像啊!」
「怎麼說?」
「噢!對,我找到了。我只要往裡面側一下就拿到了。看來那傢伙沒搞什麼副業。那是監獄以外最單調的行事曆,從開始到結束根本沒啥看頭,而且對我們也沒什麼幫助。」
所以那就是比爾.肯瑞克所看到的。
「羅里現在在做什麼?」格蘭特問,將赫倫.勞埃德的話題轉開。
但是第二天早上他已完全忘記喀特萊特了。
「嘿!」格蘭特說,他拍動著電話鍵,然後說「嘿!」
驚人的發現。
這個字在他依舊朦朧的頭腦裡,就像平靜的水流中飄浮的水草。香格里拉,非常催眠。非常催眠,香格里拉。
「真的嗎?是什麼?」
他的聲音漸漸消失了。
他深愛的外甥派特這封信讓格蘭特高興多了,他在吃晚餐時一會兒想首都和邊緣地帶的經濟,一會兒想派特寄來的餌。這隻假蠅在原創性上,甚至超過派特在克努借給他的魚餌。他決定如果有一天魚兒願意吃一小片紅色橡膠熱水瓶塞,他就用這個餌去釣賽維凡河裡的魚,然後老老實實寫信告訴派特說,蘭金家的假蠅已經釣到一條大魚了。
他低頭檢視泰德以孩童般字體抄錄的勞埃德約會簿上的條目。三月三日和三月四日的約會。他讀這些條目時,心裡那股荒謬的懷疑又再度升起。他到底在想什麼?他的心思是不是又回復到病人那種極度敏感的狀態?他怎麼會認定赫倫.勞埃德是個凶手?可是他不是一直都這麼想嗎?他不是認為「勞埃德必須為比爾.肯瑞克的死負責」,只是不知道通過什麼方式罷了?他看著這些條目,心裡想即使證實了勞埃德並沒有赴這些約會,他的缺席如果不是因為一些再普通不過的理由,像身體不舒服、突然改變主意等等,那倒真是太稀奇了。三月三號晚上他顯然去了一個飯局,「七點十五分,諾曼第,先鋒社。」條目上這麼https://www.hetubook.com•com寫著。隔天早上九點半,帕泰雜誌攝影的人會來布里特巷五號,製作名人排行榜的系列報導。看樣子赫倫.勞埃德有更重要的事要操心,不會去注意一個聲稱自己在阿拉伯沙漠看見廢墟的名不見經傳的飛行員。
「也許吧!但是我喜歡的那種罪惡是有一些新潮在裡面的。」
「好,何不讓我跟你一起去?」
有,他們有幾張,但當然都是查爾斯年輕時候照的。
「五個電話。」
「他們?還有馬蒙?」
他繼續寫,但由於太專心了,以至於只是模模糊糊地意識到,似乎中午時分汀可太太曾送信件進來。直到抬起頭來搜索一個字眼時,他的眼睛才落在汀可太太放在桌邊的那個信封上。那是一個大大的牛皮紙信封,很硬挺、很昂貴,裡面裝得滿滿的,字體細瘦、緊密而有稜角,令人一看就覺得過分講究和華麗。
「他也許應該被吊死,但你卻不值得為他遭到勒令辭職。」
「噢!勞埃德先生北上去坎伯蘭一兩天。」
但是喀特萊特已經掛斷了。而今晚也沒有必要再試圖打電話找他了。因為這個溫和的捉弄是喀特萊特的小抱怨,是他免費為格蘭特做兩件事索取的代價。
他看看時鐘,心想如果泰德.卡倫今晚和達芙妮或其他女士有約的話,那麼這個時候他應該還在飯店梳洗。他離開喀特萊特,到別人聽不到的地方打電話。
這就是他為什麼來英國——找赫倫.勞埃德。
他飛回去時,法國依舊如珠寶鑲嵌的圖案,但英國卻幾乎消失不見了。西歐熟悉的海岸線輪廓以外什麼都沒有,除了那一大片海霧。缺了這個特殊島嶼熟悉的形狀,這幅地圖看起來非常奇怪而且不完整。如果這個島嶼從來不曾存在,世界的歷史將會有什麼不同?這實在是個挺有趣的猜測。如此一來,你可以假設是一個全都是西班牙人的美洲。法國人的印度:一個沒有種族隔閡的印度,各種族相互通婚,以至完全失去原始的身分。一個由狂熱教會所統治的荷屬南非。澳洲?誰會發現並殖民澳洲?是南非的荷蘭人,還是美洲的西班牙人?他想這倒無關緊要了,因為無論這兩個種族的哪一個,一代之後都會變得很高、瘦削、強悍、高鼻子、懷疑心重而不容易擊倒。
他跳過《早報》洋洋自得的文字,繼續看那位成功探險者本人較清醒的報導:我們到空漠之域來從事一項科學的任務……從未思考這段歷史,究竟是事實或只是傳說而已……一個廣被探索的地域……幾乎沒有人想去攀爬的荒涼高山……這口井與下一口井間浪費的時間……在一個水就代表生命的土地上,沒有人會去攀爬險峻的高山……注意到這個地方是由於一架飛機五天之內來了兩次,還在這些山脈低空盤旋一段時間……我們猜想曾經有飛機在此墜毀……可能救援……會議……羅里.哈洛德跟我繼續去尋找,而道爾德則回扎盧巴的井,帶回大量的水與我們會合……沒有明顯的入口……牆壁就像布雷里亞克的加爾伯科爾……放棄……羅里……只要一隻山羊就能擋路的小徑……花了兩個小時到達山脊……令人驚豔的美麗山谷……綠得幾乎讓人驚嚇……一種檉柳……傾塌的建築物令人想起希臘而不是阿拉伯……柱廊……鋪了石塊的廣場和街道……奇怪的大都會……彷彿一大片沙漠之洋中的小島……長條的栽種……石製的猴神……華巴……火山爆發……華巴……華巴……
他不用去找這則新聞,因為它就在頭版。這是任何報紙都會放在頭版的大新聞。粗大的黑體字:香格里拉真的存在。
「也許會!」泰德說。然後,他注意到格蘭特非比尋常的興趣,抬起頭來說:「這是什麼意思?」
「可是你不能打一個六十歲的人啊!」
星期二,他沒問題。因為星期二之前他就得回去上班了,而比爾.肯瑞克,那個因為對阿拉伯滿懷興奮而來到英國,卻以查爾斯.馬汀之名死在開往高地火車上的年輕人,到時就得拋諸腦後了,換言之,他只剩一兩天時間。
但會不會太平靜?以至於有太多時間來思考自己,以及自己所受到的非理性束縛;有太多時間為自己的心靈與精神把脈?不,他當然不會因為聽說過比爾.肯瑞克而感到遺憾。事實上,有生之年比爾都會是他的恩人,他願意花一輩子的時間,找出到底是什麼原因使得比爾.肯瑞克變成了查爾斯.馬汀。如果他能夠在星期一那一堆讓他忙得不可開交的公事湧上來之前查清這件事,那就太理想了。他問泰德對達芙妮的感覺如何?泰德說和他認識的其他女性朋友比起來,她有一個重大的優點,就是很容易滿足。
所以格蘭特又浪費了一些時間跟馬賽的警察局套交情,但是這次並沒有花力氣用一些非官方的方式。他拿出自己的證件,要求借調查爾斯的文件。他喝了一杯酒,簽了一張收據。然後搭星期五下午的飛機回倫敦。
這段對話突然變得斷斷續續的,格蘭特對泰德承諾一旦有新的訊息會馬上通知他,然後就掛掉了電話。
「如果你想找罪惡的事,那萊斯特廣場的人行道上絕不亞於你在坎那比爾看到的。」
「你會跟她固定下來?」
「是啊!有一件事情我非常想要知道,你到底有沒有把剩下那半杯茶喝掉的時候?」
「家人?」
「我不認為我認識什麼法國的技工,我倒是認識瑞典和希臘的技工,但是他們一點都不像比爾。你為什麼這樣問?」
「寫六份,我們稍後寄給他們。」
「因為那是你能光明正大踏入那間房子的唯一的辦法。我的同事也許可以說你不能去抄煤氣表、測電力或是修電話;但是他們卻不能否認你是一個合法、專業的擦窗戶人,你是因為工作才進入那間房子的。理查說——理查是你今天的老板——勞埃德每天大約十一點會出門,所以等勞埃德走了以後,他就會帶你去那裡。他會先留在那裡跟你一起工作,這樣他才能介紹,說你是他的助手,正在學習技術。這樣一來,你一個人留在那裡別人也不會和_圖_書疑心了。」
「哪裡?」他這麼說,表示自己是清醒的。
是電影或小說中的某個地方;一個未遭破壞的伊甸園,完全與世隔離。
《信號報》的風格還是老樣子。
「我先去買菜再進來好了。你好好照顧自己。工作別太勞累,千萬不要回來的時候比去蘇格蘭之前還糟。我希望一切都會很好!」
最後他總算找到他們了,並聆聽他們所能告訴他的一點點訊息。查爾斯是一個「壞男孩」,他們說,帶著明顯的敵意,因為他背棄了法國偶像崇拜中至高無上的神——家庭。他一直都是任性、頑固、剛愎,而且懶惰(法國人眼中最十惡不赦的罪)。五年前他為一個女孩惹上了一點麻煩就離開了——不,不,他只是捅了她一刀,再也沒有寫信給家人。所以,這些年他們都沒有他的消息,除了三年前有一個朋友在賽得港遇見過他以外。那個朋友說,他在買賣二手車,買進一些廢物稍微整修一下再賣出去。他是一個很好的技工,大可以把事業做得很成功,開一家自己的修車廠,請幾個工人。但是他實在是太懶了,天生的懶骨頭,懶到離譜的程度,懶惰得像有病。他們再沒有聽到任何有關他的消息,直到有人通知他們去認屍。
「幹這一行非得如此。」格蘭特說,但自己並不覺得非常快樂。覺得精疲力竭,他差一點就希望根本從來沒有聽過比爾.肯瑞克這個人。希望當時在史袞車站時,可以慢個十秒鐘走到走道上。因為再過十秒,優酪乳酪就會發覺那個人已經死了,然後把門關上出去求援;而他,格蘭特,也就可以直接走過空蕩蕩的走道來到月臺,完全不知道有一個叫做比爾.肯瑞克的年輕人,也永遠不會知道有人死在那列火車上。他可以跟湯米一路開車上山,不會有什麼歌唱的沙這些文字來擾亂他的假期。他可以平平靜靜地釣魚,平平靜靜地過完他的假期。
他們給他看照片,格蘭特才了解到為什麼比爾.肯瑞克死時,看起來和家人記憶中的查爾斯.馬汀頗為相像。
《早報》附有一張清晰的阿拉伯地圖,在確切的位置上畫上x號。
「我想,明天你進來前我應該已經走了。所以你明天早上可以晚點來。」
「明天早上,如果訂得到位子的話。坐過去一點,讓我打電話。如果我能一早走,再加上一點好運氣,可能我第二天就回來了。否則,最晚星期五。你跟理查相處得如何?」
「她聽起來像是賢妻良母型的,所以你要小心哦!泰德,搞不好她會跟你回中東。」
一個瘦削黝黑的男人,有濃密的眉毛、凹陷的臉頰以及黑色的直髮,如果沒有凸顯的個性,看起來就像其他類似的年輕人一樣。就算他們眼睛的顏色不一樣,也很難分辨。
是喀特萊特。
他提起筆,然後突然想起留給喀特萊特的文件還沒有拿回來。於是他撥了號碼,轉了喀特萊特的分機,問喀特萊特可不可能找個信差把那些文件送過來?因為他已經忙得團團轉了。他忙著在星期一回去上班前清理完所有的事情,而今天已經是星期六了。所以如果喀特萊特能幫這個忙,他會非常感激的。
「阿拉伯啊!好像是。」
他覺得自己就像一個緊急煞車而遭反彈的人一樣。
「好吧,反正我想我可以坐在凳子上看看達芙妮。這個地區的女孩名字很有意思。這裡的空氣還算清新,但是這裡的人在你替他服務後會跟你說一聲謝謝的,那真是屈指可數。」
他走出布里特巷五號坐進車子,想到泰德.卡倫再過幾分鐘就會看到這則新聞了,如果他還沒看到的話。他回公寓時在客廳看見如釋重負的汀可太太。
「不,達芙妮非常裝腔作勢。我懷疑她穿羊毛內衣。」
「證據呢?」他內心那個聲音半使壞半有理地說。
「你找到那本簿子了?」
「高地也許算是外地,但是法國南部卻只是英國的延伸而已。」
「我想還是不要了,泰德。我想你還是留在這裡跟報社聯絡,確定這些都刊登出來,另外可以看看有沒有回音。」
他現在已經幾乎處在要讓直覺主宰的危險中了,他必須拉自己一把。
「下個禮拜好了,可以嗎?你的戲劇進行得如何?」
走到門口時,格蘭特問他們是否有任何關於他們兒子的文件?他們說只有一些私人文件:他的信件。官方那些文件他們懶得去關心,不過應該還在馬賽的警察局,因為意外發生時他們是第一個跟馬汀家人聯絡的。
「那可是花費高昂的延伸啊。你打算什麼時候回來?我從卡爾那兒買了很棒的雞肉!」
「它完全不是你所想的那個樣子。」格蘭特覺得很有興趣地說。
「你怎麼知道我怎麼想它?」
「哇!」當泰德聽到格蘭特的聲音時很高興地說,「你從哪裡打來的?你回來了嗎?」
他們討論了一會兒有關羅尼跟戲劇的事情,然後格蘭特說:「對了,你認識赫倫.勞埃德?」
但他討厭這種想法。這是他的私人戰爭,從一開始這就是他的私人戰爭。從他由那間打開的火車臥鋪看到一個不知名男孩死亡臉孔的那一刻開始。而從他見到勞埃德起,就更加幾千倍是他私人的戰爭了。
「我要知道勞埃德三號跟四號有哪些約會?」
「噢!不會的,」瑪塔說,「你沒有吵醒我,我早餐正吃到一半,同時在閱讀每天定點的新聞呢!我每天都發誓不再看報紙了,但每天早上它都躺在那裡等我打開,然後,每天早上我又開始看了。看報紙讓我胃不舒服,消化不良,我的動脈變硬,臉叭的一聲整個塌了下來,讓我值五個金幣的化妝五分鐘就脫落了。不過我每天真的還是得來點毒藥。你好嗎?親愛的。身體好一點沒有?」
找赫倫.勞埃德!他把報紙丟開,跳下床來。
「你想從他們那裡得到什麼?」
「他的家人,對。他們住在馬賽的郊區。」
「我會,也很願意帶他出去吃飯。」泰德說,「但是如果我讓你付錢,那我就該死了。比爾.肯瑞克是我的夥伴,不是你的。」
「金錢方面還可以,但其他方面就不行了。信不信由你,由窗外往裡看,和-圖-書看得到的只有自己貼在玻璃上的影子,別的什麼也沒有。你要我把這些廣告稿寄給哪幾家報社?」
「不要跟我爭辯!只要幫我弄上一些咖啡就好了!」
「在這個美麗的春天下午,有什麼我能為你做的?」喀特萊特說。
「當然很好。」第二天清晨,格蘭特由飛機往下看著法國「地圖」時,心裡這麼想。在這個清澈的早晨由這樣的高度俯視,看到的不是土地、河流跟農作物,而是一顆小小的珠寶鑲嵌在天青石色的海洋中。是法貝熱的作品。難怪飛行員對這個世界保有疏離的態度。這世界——它的文學、它的音樂、它的哲學或它的歷史——對一個慣常見到它本來面目的人,不過是法貝熱的無聊玩意!但馬賽近看之下卻不是珠寶設計家的作品。它只是一個充滿噪音與擁擠的尋常地方,到處都是不耐煩的計程車喇叭聲,以及煮久的咖啡味;那種典型的法國氣味聞起來就像有一千萬個咖啡壺的幽靈在房屋四處飄蕩。陽光普照,地中海吹來的微風輕拍布篷,而含羞草肆意展示昂貴的淡黃色。搭配倫敦的深紅與灰色相間真是完美,格蘭特心想。如果他有錢的話,他會委任一位世界頂尖的藝術家,將這兩幅美景用油畫表現出來;倫敦的晦暗色調與馬賽的明亮光輝。或者該找兩位不同的畫家,因為能傳達倫敦灰色四月天的藝術家,又同時能表現馬賽春日中午的精髓,畢竟並非易事。
泰德想了一會兒。
他還有兩天。或者精確地說是一天加上一個星期天。
「『我覺得他令人愉快』,勞埃德這麼說,非常的仁慈與紆尊降貴。這個混蛋,這個表面斯文實質卻很虛榮的混蛋。這個……」
「格蘭特先生,你真是個樂觀主義者。」
「噢!他們只是去一兩天而已。」
「好,那蠻簡單的。我很期待去做擦窗戶的工作。我常想老得不能飛時要做什麼。現在我可以了解一下擦窗戶這個行業,更不用說,還要深入調查幾扇窗戶。」
他出去剪頭髮,然後在那種優閒、幾近催眠的氣氛中,思考著他們是不是遺漏了哪些沒做的。泰德.卡倫現在正在跟他的老板吃飯。「理查不會因為讓你去擦玻璃而接受任何報酬的。」他這麼跟泰德說,「所以你可以帶他出去好好吃一頓,我付錢。」
「是的,當然是!聽著,泰德,你聽著……不,你不能去,你不能去把他打得像肉餅一樣。當然你可以自己去找他啊,我不懷疑。但是……聽著,泰德!我已經去過他家了……噢!是的,即使在這麼早的時間。我比你早看到新聞……沒有,我沒有打他。不,不可以……不,不是因為我沒膽,是因為他人在坎伯蘭……是的,星期四就去了……我不知道。我得想一下,你等我到午餐時間。你相信我對一般事情的判斷力?……好,那你這次一定要信任我。我要一點時間想想……想一些證據……當然……那是慣例啊……我會告訴蘇格蘭場這件事,當然,當然他們會相信我啊!我是說比爾去拜訪勞埃德,而勞埃德對我撒謊這件事。但是要證明查爾斯.馬汀是比爾.肯瑞克完全是兩回事。午餐前我會寫報告給蘇格蘭場。所以你一點來,我們一起吃午餐。下午我必須把這整件事轉給當局。」
「坎伯蘭!他什麼時候去的?」
「我沒有要打他,我要去殺他。在這件事上已經沒有打不打的道理了。」
格蘭特給他六家銷路最大的報社名稱,讓他先回家好好享受自己的時間。
「根據今天早上的報紙,他們那裡完全沒有雨。」
「你聽聽看!」汀可太太說,她顯然指的是窗外那下個不停的雨。「大雨傾盆,水庫、尼加拉瓜的水也在流。他們好像發現了香格里拉。我今早也需要一個香格里拉。」
「我不知道那是什麼,但是我知道你的馬贏了。」喀特萊特說。他口齒伶俐,音調美妙得像播音小姐一樣地補充說:「晚安,先生。」然後就掛斷了。
長官曾經對他說:「你擁有對你的工作最無價的特質,那就是你的直覺。但是不要讓它主導你,格蘭特。不要受你的想像力掌控,而要讓它為你服務。」
這就是他在晚報的空白處所寫下的。
「不會。你是該休息一下,處理你自己的事情了,我想。畢竟這不是你的問題,你已經為我做得太多了。」
喀特萊特想一想,「說起來!我還真不知道!我常常都是只喝了一半,貝里爾就為我加了新茶。有什麼要我立刻做的嗎?或者你只是禮貌性的拜訪?」
「五個?」
「二樓大房間裡有一張大書桌,上面有一本約會簿。很大,很昂貴,紅色封皮。這張書桌像是一般的桌子,我是說它沒有抽屜,就擺在窗戶中間。」
「冷靜,冷靜,這種情緒不能用來跟嫌疑犯對談。」
該死的喀特萊特和他的小玩笑。明天早上他第一件事就是去警察局。
他聽見門關上了,然後繼續躺著享受這四分鐘。阿拉伯,阿拉伯,另一個催眠的地方。他們發現香格里拉在阿拉伯。他們——阿拉伯!他把毛毯猛地一拉鑽了出來,伸手去拿報紙。那裡躺著兩份報紙,他先拿起的是《號角日報》,因為汀可太太每天早上都先掃瞄一遍《號角日報》的標題。
「汀可!」當他轉開浴缸的水時這麼叫著,「汀可!不用管早餐了,給我一些咖啡。」
吃了兩口烤麵包、喝了三大口咖啡後,他衝出房子,三步併作兩步地走到車庫。這個時間要叫計程車太早了,最好的方法就是用自己的車。
「噢!我們成為好兄弟了。但是我有一點清醒了。」
「沒有。查爾斯.馬汀那方面似乎也沒有什麼進展。所以我們觸礁了,對不對?」
格蘭特拿起話筒,確實是泰德,而他也確實像汀可太太所說的那樣——因為憤怒而說話沒頭沒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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