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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蘭柴思事件

作者:約瑟芬.鐵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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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第二章

「你有任何異議嗎,夏普太太?」格蘭特問道。
「你球打得非常好呢,警探。」
話是不錯,但卻遠非他預期的寒暄招呼。
「你對讓肯恩小姐看看屋子裡的相關部分沒有異議吧,夏普小姐?」格蘭特問。
當羅勃行禮時,老太太用那雙海鷗般銳利的眼睛定定地看著他。
門這時悄無聲息地打開來。夏普老太太出現在門後。
「嗯,親愛的,不。」她輕皺著眉撫平身上的黑色長衣。「人們已經可以做到分裂看不到的原子,」她暴躁地批評,「可是,至今誰也沒能製造不會起摺痕的衣料。我沒有一絲絲的懷疑,」她繼續說,「肯恩小姐會確認那間閣樓。事實上,如果她不能,我倒會非常驚訝。」
羅勃猜想著她如果換上其他服飾會像什麼。
「相反,探長,我迫不及待地想看看那女孩兒。我向你擔保,不是每一個午後,我都像現在這樣,休息前是愚鈍的老嫗,醒來後變成精力旺盛的怪獸。」
「我會告訴她,」她說。「母親,這探長要我們見見等在門外車上的一個年輕女孩兒。她從她在埃爾斯伯瑞的家裡失蹤了一個月,當她在一種受痛毆打的情況中回到家後,說是被一些想要她當女僕的人強行留置;當她拒絕時,就被鎖起來,挨打並受餓。她還精細地描述了場地和人,而您和我恰好符合那些說詞,還有我們的房子。她說她被關在我們那個有圓窗的閣樓裡。」
「我想牽涉到伯得莫爾醫院的案件不是你熟悉的。」
「嗯,這樣;我想你告訴過我。對不起。我們可不可以多了解一下這個女孩兒?我想警方在接受她的故事之前,一定對她做了一番調查。比如說,她為什麼有監護人,而不是父母?」
「屋頂需要重鋪瓦磚。」她說。
「當然沒有。不過在我們進行前,我想將當你在把肯恩小姐帶進來之前我沒說完的話講完。我很高興肯恩小姐能在場聽到。是這樣的,在我所知的範圍內,我以前從未見過這女孩,我沒有在任何地方載過她。我或我母親從未帶她進過這棟房子,她也沒有被留置在這兒過。我希望這一點被完全了解。」
即使她頭髮不整齊,也無法減損她是這裡女主人的威嚴。
「不可思議的說謊者。」夏普老太太說,語氣像是在評論:好一張不可思議的肖像。「你說,我們帶你到廚房喝咖啡?」瑪莉安說。
「是的。」
「我當然確定。我怎能不確定?」
「你能形容一下廚房嗎?」
「伊莉莎白.肯恩:大家都喊她貝蒂.肯恩。」
「你這麼認為?」老婦人說。「和*圖*書如果是我從家裡失蹤長達一個月,那會是我母親問的第一件事。撇下這不論,現在這女孩兒已確認我們了,你要怎麼做?逮捕我們?」
「我們有沒有那種狗鞭?」
「我沒有太注意。不過廚房很大,地上鋪石板,我想。還有一串鈴鐺。」
「可是,難道你不希望在現場看肯恩小姐察看……聽她……」格蘭特驚訝地說,首次在他一貫的鎮靜中出現驚訝。
「是的。」
這表現引起了她借由嘴角揚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表示的一絲尊重。羅勃奇異地發覺她似乎開始喜歡他了。然而即使真是這樣,她也沒有在言語中流露任何端倪。她沙啞的聲音辛辣地說:「是的,我想在米爾弗德鎮發生的事件不僅不多,還又是平淡無味的。我女兒只好追著在高爾夫球場滾著的一顆古塔波膠做的……」「母親,那早不是以古塔波膠做的了。」她女兒插話。
那女孩兒穿著學校制服和稚氣的低跟黑色校鞋;看起來比布萊爾預料的年紀還要小。她不高而且長得不漂亮。可是,她有股引人注意的——怎麼說呢——氣質吧。眼睛是深藍色,分得開開的嵌在心型的臉龐上。頭髮鼠棕色,在額頭呈現美好的弧度。兩頰顴骨下,各有一個淺淺的酒渦,像個雅緻的娃娃般惹人憐愛。她下唇飽滿,嘴形稍微嫌小,耳朵也很小且太靠近頭頂。
「不,我把牠們掐死。我的一個妹妹倒是習慣把牠們壓死在肥皂塊上。」
「從頭反對到尾。現在,你想看廚房嗎?」
「伯得莫爾醫院!」「精神失常的危險犯。」
「就我們所知,而我相信搜查做得很完整,在拉伯洛和米爾弗德鎮之間除了法蘭柴思,沒有其他房子符合女孩兒的描述。更且,法蘭柴思的每一部分都特別吻合。當女孩兒今天看到高牆鐵門時,確定就是這個地方;不過,當然她還沒有看到鐵門這邊的情況。我首先必須向夏普小姐解釋,並徵求她的同意,是否願意和那女孩兒對質。她非常明智地要求有律師在旁協助。」
「請你站在我的立場設想一下,夏普小姐。那女孩兒和*圖*書不只對被留置的房子做過描述,還異常精確地描述了住在房子裡的兩位婦人。一個清瘦,年老的婦人,柔軟的灰髮,不戴帽子,身著黑衣;另一個年輕許多的女子,高瘦,皮膚黝黑,像吉普賽人,同樣的不戴帽子,脖子上配著一條明亮的絲質圍巾。」
「哈!」她說,聲音沙啞得像母雞嘎嘎叫。「三個陌生男人!」
「我懷疑有哪一個英格蘭家庭的廚房沒有那樣一個鍋。」瑪莉安說道。「我們就有三個。」
她開始走向客廳的門,也是那女孩兒的方向;女孩兒的眼神第一次閃現了波動。她臉上有著一線警覺。女警護衛地跨前一步。夏普老太太繼續緩慢的步伐來到離女孩兒一碼遠處,她們面對面了。她停了整整五秒鐘,饒有興致地檢視女孩兒的臉。
「我想,現在輪到我扮演這種叫人佩服的明理合作角色,來結束這個調查了。」瑪莉安.夏普說道。
「當她終於回到家時,身上可有任何她提及過的被毆打的痕跡?」
「為什麼,夏普太太?」
「我知道她將牠們拍打到肥皂軟的一面,然後使勁地按死。」
「嗯,有;很明顯,我們很確定。烏殷家的家庭醫生在次日早晨檢查過她之後說,她曾被密集毆打過。事實上,當我們詢問她時,一些烏青處還相當明顯可辨。」
「不過,就我而言,米爾弗德鎮根本就不提供任何案件以資娛樂消遣。我只好去做做除殺雜草的事,那是虐待狂的合法行為,相當於淹死跳蚤。你也淹死跳蚤嗎,布萊爾先生?」
「這是布萊爾先生,從布哈坡律師事務所來;那事務所就坐落在商市街那幢美麗的建築物裡。」
女孩兒的眼光落在老婦人身上,然後轉到瑪莉安。那眼神既不訝異亦不得意,卻像沒有多大興趣般。
「不錯。當女孩兒幾乎完全康復過來後,她被勸說向警方報告經過。她的敘述,有速記員當場記錄,稍後以打字機整理出來,再請女孩兒讀過簽字確認。在那份筆錄裡,有兩點幫了我們的忙。它們是這樣寫的:『載著我們的車開了一段路程後,和一輛在車頭上亮著燈寫著米爾弗德鎮的公車相錯而過。不,我不知道米爾弗德鎮在哪兒。不,我從沒有去過那兒。』這是一點。另一點是:『從閣樓上的窗戶我看見一道高聳的圍牆,中間有一扇巨大的鐵門。磚牆外側是馬路,因為我瞧見了電線杆。不,我不能看到路上來往的車輛,因為圍牆太高了。只是偶爾能看到卡車的頂端。我也不能從鐵門那兒看到外面,因為鐵門的空隙都被鐵片填滿https://www•hetubook.com.com了。鐵門的這端開出一條車道,先是直行,然後岔開成Y字形,分開的兩條線圍成個圓在屋前銜接。不,中間部分不是花園,只是草坪。是,我想是草坪。不,我不記得有矮灌木叢,只是草坪和小徑。』」格蘭特合上他引述上述兩點的記事簿。
格蘭特以冷冷的責備非難語氣說那與事實無關。
哈勒姆做了個手勢表示他可以去把女孩兒帶進來,但格蘭特搖搖頭。顯然他希望看到女孩兒進到鐵門後的反應。
「一個月。」格蘭特回答。
「我想,我們是有那種牽狗用的繩索,必要的話,可以當鞭子用。但重點是,這探長要我們見見那女孩兒,看她能不能確認我們究竟是不是留置過她的人。」
「就我所知是狗鞭。」
瑪莉安.夏普慢慢地站起來,似乎下決心面對現實,而她母親則像是個觀眾般地繼續坐在椅子上,她背脊又挺又直,就像從小就習慣了似的,雙手沉靜地放在大腿上。
「那女孩兒就是現在坐在停放在法蘭柴思大門外車上的那位?」羅勃問。
「肥皂?」夏普老太太頗感興趣似的問。
「多有趣。我還沒聽說過這種手法。我下回應該試試。」
他清楚地意識到這些無關緊要、互不連貫的議論很快就會結束。就像你知道夢快要做完了,隨時會醒來回到真實世界。
「長達一個月;而這之間,法蘭柴思的日常家務習慣就外界觀察沒有什麼不同。另外,事情發生的那天,夏普小姐沒有提供不在場等事實的辯解嗎?」
「好一個引人入勝的故事,」老太太說,緩緩地像帝王般坐在一張沙發上。「我們用什麼毆打她?」
當她女兒繼續向她介紹地方警探時,她只瞄了他一眼,然後抬起頭轉過去,明顯地不屑予以理會。而哈勒姆,從他臉上的表情看來,竟有著奇怪的不安。
整體看來,是個再平常不過的女孩兒,不是你會特別注意的那種;也不是會在任何場合中成為女主角的那種。
「我同意,但是人類的那種放縱任性也同樣可以拿來解釋那女孩兒的行為。畢竟,這故事是由她開始的。是她,失蹤長達……」他問道。
「是的,就是她們。」
「她有癲癇症狀的病史嗎?」
「那麼,如果你不介意,我將帶……」
「不。還有很多事得做才能到那個階段。我必須帶肯恩小姐到廚房和閣樓做進一步的確認。如果都確認無誤,我會將經過報告給我的上級,由他開會決定該進行什麼步驟。」
「這女孩兒……我還不知道她的名字呢。」
「我懂了。一個非常叫人贊服m.hetubook.com.com的程序,探長。」她慢慢站起來。「那麼,如果你不介意,我要繼續我被打斷的午睡了。」
「我沒有注意爐子,可是老婦人熱咖啡的鍋是青白色的搪瓷器,有深藍色的邊,底部有很多刮痕。」
「那女孩兒的說詞無疑是一點點兒事實及無稽的最奇怪組合。我了解家僕不易雇用,」羅勃說:「但是有人會以強迫性的手段,以留置、毆打、挨餓的方法雇用僕人嗎?」
「對於兩個因毆打關係連在一起的人而言,我們彼此印象都不好,」她最後說。「我希望這事件結束前,我能知道你多些,肯恩小姐。」她轉向羅勃,行了個禮。「再見,布萊爾先生。我希望你會繼續發現我們富有挑戰性。」然後,忽略其他所有人,走出哈勒姆為她打開的門。
另一頭,他聽到瑪莉安對被冷落的警探表示友好。
「事實上,我認為這類案件相當具有挑戰性。」羅勃反擊,拒絕她言語上的嘲諷。
「嗯,是的。我沒法反駁,而我也能體諒你的立場。現在,我想我們最好讓那女孩兒進來,但在這之前,我要說……」
「當然對普通人來說是不可能的,」格蘭特同意,專注地看著羅勃說話,絲毫沒有顯露觀察瑪莉安.夏普表情的跡象。「但,請相信我,在我加入警界服務的頭十二個月,我已歷經不下一打以上不可思議、不可想像的故事了。人類行為的放縱任性是沒有極限的。」
她離去後,客廳裡的氣氛明顯的沉寂了,羅勃對她有著不情願的敬佩,一種對有無法無天性格的女主角那樣的興趣。
「我相信你把她帶到這兒是有用意的。」
現實跟著格蘭特探長的回返而到來。格蘭特先進來,使他能檢視屋內所有人的表情,然後他扶著門,引進一位女警和女孩兒。
格蘭特詢問地看著夏普小姐。
「這女孩兒還是處女嗎?」夏普老太太問,像是用淡然語氣跟別人做社交寒暄似地問:這是香奈兒的嗎?在眾人的驚愕中,羅勃注意到哈勒姆臉上憤慨的表情,女孩兒瞬間面色潮|紅,以及他下意識中以為會有的從老太太女兒口中喊出的抗議:「嗯,母親!」他懷疑那身為女兒的默不作聲是因此表示同意,或僅是跟著夏普老太太過久了,已經對任何突兀習以為常了。
「爐子是怎樣的?」
「是的,就是這些婦人。」她說。
不過,稍後他覺得安慰些,因為她對格蘭特的招呼寒暄更偏離常理習慣。對於蘇格蘭場的探長在這樣一個春日午後出現在她客廳,她沒有一絲驚訝或激動,她僅以她乾啞的聲音說道:「你不應該坐在那張椅https://www.hetubook.com.com子上;你太重了。」
「她是戰爭時期被遺留下的孤兒。她是獨生女,孩童時期撤離到埃爾斯伯瑞區,被分配住到烏殷夫婦家。烏殷夫婦有一個比她大四歲的兒子。約十二個月後,她父母在一場『意外事件』中雙雙過世;接待她的烏殷夫婦一來本就希望有個女兒,二來也很喜歡她,於是決定收養她。事實上,她一直把他們當作父母看待,因為她對親生父母幾乎沒什麼印象了。」
「你可以了解我為什麼這麼著急地需要幫助了吧?」瑪莉安.夏普轉向羅勃說。「你能想像還有什麼事情能比這更荒唐的?」
事情似乎開始變得棘手了,羅勃即刻打破僵局。
「你們的女僕呢?」羅勃建議,「家僕常有叫人驚訝的記事方式。」
「我了解。那麼,有關她本人的記錄呢?」
「很完美。一個相當安靜的女孩兒。學校功課雖然不突出但還不錯。不管在校內校外,從未惹過什麼麻煩。老師給她的評語是『非常誠實』。」
「我同情你,布萊爾先生。」她說,語氣中則不帶有任何憐憫成分。
「非常了解,夏普小姐。那是說你完全反對這女孩兒的所有陳述。」
當探長跨出客廳後,瑪莉安.夏普向母親解釋為何布萊爾在場。「真是難為他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趕過來。」末了,她加了這句;而羅勃再一次感受到一雙明亮又冰冷又老邁的眼光射向他。就他看來,夏普老太太是有能力在一星期中的任何一天,從早餐到午餐間毆打七個不同的人的。
「讓我來介紹他們,母親。」瑪莉安說。其他三個男人都站了起來。
「就是這兩位婦人強迫留下你,拿走你的衣服,威脅你縫製被單,還鞭打你?」
「不能,」瑪莉安.夏普說。「根據探長的說法,那天是三月二十八號。是好久以前了,而我們的作息沒什麼一定。我們根本不可能記得那天做了些什麼,別人也不可能記得看到過我們。」
大家都沉默了一會兒。
「沒有;我們在剛開始時就針對此做過調查。對於這點,我必須說烏殷夫婦非常明理合作。他們很傷心,但是仍力圖不一味地過度保護女孩,而使事情擴大或讓警方綁手縛腳。他們處理這事件的態度叫人讚賞。」
「我們沒有女僕,」她說。「很難留得住她們,法蘭柴思地方太偏僻了。」
「你確定嗎?」格蘭特問。然後強調:「你知道,這是一項非常嚴重的控訴。」
她進入客廳,以一種滿含惡意的眼光環視眼前的景象。
因為趴在枕頭上小睡的緣故,圍繞她臉龐的幾縷灰髮整齊地往上翹到一旁,使她看起來比平常更像女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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