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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雕刻家

作者:米涅.渥特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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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去不可。算是回報他們一份人情,」她央求他,「跟我一起去吧,如果我看來好像要答應了,就趕快替我說不要。我耳根子很軟,被推銷員一遊說就會點頭,而且我一直渴望能住在依山傍海的山崖上,養隻狗,到海灘散步。」
「我應該可以查查看。那筆資料應該在後面的資料室裡。」他望著空蕩蕩的辦公室。「不幸,現在沒有人可以替我值班,所以我得等傍晚才能進去幫妳找。除非——」他又看了蘿莎的名片一眼。「妳住在倫敦。妳有沒有想過要在南海岸買第二棟房子,蕾伊太太?那邊住了不少作家。他們都喜歡住到寧靜的鄉區。」
黑爾在她身後暗自咒罵自己。他怎麼這麼蠢,只因為一個女人看起來孤單無助,楚楚可憐,就徹底棄守心防了?不過,當然,孤單無助最容易引發惻隱之心。
她揉搓著鼻頭取暖。「我猜你是欠了地下錢莊的高利貸沒還。」
「嗯,」她決定轉移話題。「如果我想在下午三點去看房子,你能不能用電話幫我聯絡一下?」她比了比另一張桌子上的電話。
他忽然又變臉了。「妳手頭真的太寬鬆了是不是?妳到底想怎樣?把我買下來?要跟我合夥?還是怎樣?」
他苦笑了下。「我甚至連門都懶得開。」
「天啊!」她不知該說什麼。她看著他拿起一根掃帚,開始將滿地的碎渣掃向角落。「你不是應該保留現場?」
他漫不經心地攬著她的肩頭——她是不是真的像她看來那麼孤單無助?他覺得有點感傷——陪著她走過巷道。「就是幸福不是兒戲。」
「沒錯。」
他皺皺眉。「那時候我恐怕還沒來這個公司。他們的地址在哪裡?」
「當然有。」他拍了拍方向盤。「它的性能好得很,只是車窗掉了一、兩片。過一陣子就習慣了。」
他把門帶上。「妳馬上就知道了。」他低聲說。
「妳在胡言亂語。」他找到兩個沒摔碎的酒杯,將酒倒進去。「拿去。」他凝視著她。「妳報警了?」
蘿莎繞過巷道走到盜獵人餐廳的後門,她敲了敲廚房的門。「妳來早了。」黑爾來應門時說道。
他們到達威爾翰時,開始下起傾盆大雨,滂沱的雨勢直朝車前的擋風玻璃撲來。
門猛然被撞開,黑爾抓了瓶酒闖了進來。他望了她手中的桌腳一眼。「妳打算用那東西做什麼?」
他站起來,檔案擺在桌子上。「那我去打電話給我們在史瓦納吉的分公司,」他告訴她,「妳必須跟他們拿鑰匙。」
他梳攏了下頭髮,然後拉開身後一個檔案櫃。「那我有一個兩全其美的建議。」他在一堆檔案夾中翻找著,挑出幾份文件。「妳在這裡翻翻這些房地產的介紹,我到後面去幫妳找資料。如果有客人上門,請他們先坐一下,然後妳進來叫我。若有電話,也比照處理。」他朝後門點點頭。「我門不關。只要叫聲『麥特』,我就可以聽到。公平吧?」
「只要你覺得滿意,我就樂意配合,」她說,「不過我沒有購屋的計劃。」
她噘了噘嘴。「是蕾伊小姐。而且我連第一棟房子都沒有。我住在出租公寓。」
「居住,」她說,「在這裡寫作太愜意了。」她望向大海。「我一向喜歡聽濤。」她轉向他。「你看如何?我應該買下來嗎?」
蘿莎的頭像烏龜般縮在外套的衣領裡,牙齒打著顫,沒好氣地瞪著他。「你這輛破銅爛鐵有沒有通過安全檢查?」
「那最好的忠告又是什麼?」
「那房子空置了一年,」蘿莎說,「所以售價才那麼低。上頭有沒有註明克拉克夫婦的聯絡地址?」
他笑了笑。「這種說法有強詞奪理之嫌。」
「有位宗教家曾說,今生受苦,有利於提昇來世的靈魂。」
「勉強。」
稍後麥特回到座位,交給她一張附有史瓦納吉地圖的皮特森房地產公司文宣。「有位理查斯先生三點鐘會在那邊等妳。」他漫不經心地將那份克https://m.hetubook.com.com拉克夫婦的資料收起來。「如果妳對我的服務態度還滿意,我相信他的服務態度一定也會令妳滿意的。」
他瞄了瞄價格。「妳買得起嗎?」
他回頭望了餐廳一眼,然後伸手拿起掛在門後的外套。
「那是說,查某人,追求幸福必須慎重考慮。那是這輩子最重要的事。如果無法享受生活,活著又有什麼意義?」
「那妳為什麼不自己來?為什麼要拖我出來到這裡浪費時間?」
他將她一把摟入懷裡,朝賣魚和薯片的攤子走過去。「被人砸了,」他若無其事地說。「我沒有去修理,因為很可能會再度被砸。」
她將吱吱嘎嘎的車門推開,跨下車來。「別忘了,霍克斯里,今天並不是風和日麗,事實上,或許今天是本世紀最冷的一個五月天。就算這是一部敞篷車,我們也會冷得必須停下車來將車頂裝回去。反正,你的車窗都哪裡去了?」
他忽然將摟住她的手放下來。「妳為什麼要幫我周轉?妳根本連我的底細都沒摸清楚。」他似乎有點動怒了。
「什麼理論?」她問著,傾身勉強擠進車內。
她於是開門見山地說:「那就跟我一起走吧,」她說:「暫時別去管這個地方。」
蘿莎閉上眼睛想著贍養費的百分之五十現金,目前正存在銀行內。是的,她想,我可以付現。「太荒唐了,」她不耐煩地說。「我不是來購屋的。我會恨這棟房子。距離太遠,又太小。而且它為什麼會出現在你們的待售清單上?距離那麼遠。」
「列凡路二十號。」
「那有什麼用?」
「妳總算搞懂了,蕾伊小姐。」他漠然點頭告別,然後將車迴轉。他開走時,那張二十鎊紙鈔從窗戶飄了出來,掉入排水溝中。
「事實上,相去無幾。他們周轉失靈,這一棟又只是他們的度假別墅。如果能以現金購買,他們願意少收兩萬鎊。妳可以付現嗎?」
「因為我激怒你了。我似乎有激怒別人的特異功能。」他上前去接那張紙鈔,不過看到她滿臉驚慌,於是停了下來。
「富婆,」他說。「看來寫作還滿好賺的。」
「妳自愛一點,」他咆哮著。「我心情不好,妳再耍嘴皮子,小心把我惹毛了。我結婚五年期間,不管做什麼都被老婆數落得一無是處。我可不想再聽人嘮叨。」他在車站前停車。「回去,」他抹了把臉告訴她,「這是為妳自己好。」
她怒不可遏。「因為你打電話給我,」她說,「如果你沒有打電話給我,我也不會再來找你。老天,你太臭美了。你知道,像你這種人,倫敦街頭到處都是。」
「我知道,不過我必須在三點趕到史瓦納吉,如果不早點出發,恐怕會來不及。你有客人嗎?」
他沒有立刻答應。「妳要到史瓦納吉做什麼?」
「他們與鄰居處不來,」蘿莎輕描淡寫地說,「不過他們一定會留下聯絡地址的,否則不會特別註明不得透露。」
他們繃著臉,向理查斯先生道別,只隨口答應理查斯先生,他們第二天會再回電。然後他開車沿著狹窄的海岸公路,前往威爾翰。黑爾注意到烏雲密布,而且濕滑的碎石子路會使他速度減慢,所以專心的駕駛。蘿莎則被他一頓搶白,悶不吭聲地枯坐著賭氣。黑爾知道自己罵得太過火,不過他覺得很肯定,自己是中了調虎離山計,被騙出盜獵人餐廳。天啊,蘿莎真是太完美了。她簡直是十全十美:外貌、幽默、智慧,而且看來楚楚可憐,足以激發他愚蠢的騎士精神。不過,是他自己打電話給她的。霍克斯里,你真笨!他想。反正她自己一定會回來找他的。總會有人出一筆臭錢想把他的店買下來的。狗屎!他狠狠捶了方向盤一拳。「妳為什麼要我陪妳來?」他打破沉默問道。
他望向崖邊,理查m.hetubook•com.com斯先生已經在那邊找了個石頭坐下,逕自抽著菸。「買了吧,」他說。「妳買得起。」他露出一絲笑容。「過危險的日子,做自己想做的事。詩人約翰.梅斯菲德是怎麼形容的?『我必須再到海濱,因為奔潮的呼喚是我無法抵擋的野性呼喚,清晰的呼喚。』就住在妳的濱海山崖,帶著狗到海灘散步吧。就像我說的,有如世外桃源。」
她笑出聲來。「什麼意思?」
他瞇起眼睛。「妳對我唯一真正了解的一點,蘿莎,就是我的餐廳快倒閉了。一個聰明的女人怎麼會把錢丟進已經沒救了的事業?」
她聳聳肩。「我知道你周轉困難,霍克斯里。我只是想幫你解困。那有什麼大不了的?」她繼續往前走。
她慌亂地朝走道望過去,但不見任何人影。該怎麼辦?「黑爾?」她叫了聲,不過聲音細得像蚊子。「黑爾!」這次卻又大聲得離譜了,像在尖叫,隨後她彷彿聽到通往餐廳的那道門傳來一絲聲響。她將信與紙鈔塞進口袋裡,隨手撿起一根斷落的桌腳。「我已經報警了,」她大聲叫著壯膽。「警察馬上來了。」
她打算站起身,但他一把揪住她的手腕,使她坐在原處。「妳是不是想設計陷害我,蘿莎?」
「因為我的理智告訴我,買這棟房子太瘋狂了。這裡距離親朋好友太遠,而且也很貴,樓上兩小房,樓下兩小房。應該有更好的投資管道。」她看著他滿臉肅穆,搞不懂為什麼剛才她只不過提議要幫他解困,他的臉色就繃得好難看。他是個怪人,她想。只要不去提那家盜獵人餐廳的事,他就和顏悅色。
黑爾回到道林頓區時又冷又濕,他看到她的車子仍停在原處,又興起一股無名怒火。他瞄了那部車子一眼,然後望向盜獵人餐廳,這才發現餐廳的門半開著,門栓也被拉開了。噢,天啊!真的被她設計了。他只覺痛心疾首——他還以為自己真的早已無血無淚了——然後他知道必須採取行動。
她在那疊資料的最後一份中找到那棟小屋的介紹,當然,結果與她想像中的截然不同。那是一棟濱海的白色小屋,是四棟帶狀別墅群的最後一棟,坐落於波貝克嶼,在史瓦納吉附近的一座山崖上。樓上兩房,樓下兩房。簡樸無華。迷人之至。就在海濱。她望了望標價。
「為什麼?」
「打他吧,我想。」她的恐懼感漸漸消失了。「你剛才說我設計陷害你,指的就是這種情形?」
在蘿莎環視了整棟小屋後,他站起身笑臉相迎,請她就座。「我剛才忘了順便提起,蕾伊小姐,現任屋主也考慮將家具一併出售,當然,如果價格合理的話。就我所知,所有家具都買不到四年,而且只在週末使用,所以沒什麼磨損。」他望了下錶。「或許兩位想花個十五分鐘討論一下?我到步道去散散步。」他於是告辭離去,過了一陣子,他們聽到前門關上的聲音。
「你在說什麼?」她揉搓著她的手腕問道。
「有些女人就是不好伺候。如果我是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日子,開著敞篷跑車帶妳到海邊,妳就不會叫苦連天了。妳抱怨連連,也只不過因為我開的是福特的廉價車。」他竊笑了一聲。「妳剛才不是說今生受苦,有助於提昇來世的靈魂嗎?現在讓妳吃苦也是為妳好啊,我的大小姐。」
「我說話算話,」她向他保證。「我只要說好的,就一定會說到做到。」
「如果是真的又如何?」
「或許。」
「我陪妳去,」他說,「不過我會叫妳別買才怪,那地方聽起來有如世外桃源,而且我母親曾提供我一個第二好的忠告,就是如果女人想要一件東西,千萬別插手過問。」他將門關上,鎖起來。
黑爾與理查斯先生坐在窗前的鐵椅上,只偶爾閒聊幾句,一直注視著蘿莎。黑爾不苟言笑,令理查斯先生如坐針氈https://m.hetubook.com.com。理查斯先生嗅得出這次交易成交有望,但他比蘿莎還善於掩飾心頭的竊喜。
「那可以讓我知道,附近什麼地方有車站。」他在地圖上尋找著。「威爾翰有一個車站、可以通往南安普敦市。妳可以在下火車後,搭計程車回去取車。」他掏出皮夾。「這些應該夠妳付車資了。」他丟了張二十英鎊的紙鈔在她腿上,然後再度開車上路。「車站就在下個路口右轉。」
「那麼我看不出來你怎麼會有虧職守。口頭的約定只是雙方當事人的事,你是新進人員,可以不受此約束。」
「也不是。」
他開朗地笑了出來。「我就知道妳一定會喜歡它的。如果不是距離太遠,每天要通勤,我自己就想買下來。另一頭那棟小屋住的是一對退休的老夫妻,都七十多歲了,中間那兩棟的屋主則只在週末去度假。這幾棟房子位於海岸的中央,距離懸崖還很遠,老實說,就算牆壁都破舊得塌掉了,地基也還穩若磐石。至於海風與觀光客,此地位於史瓦納吉的東部,所以是在背風面;觀光客嘛,那些到濱海步道散步的觀光客絕對吵不到妳,因為步道與這些小屋之間並沒有通道,距離最近的通道也有四哩遠,所以不會被孩童的吵雜聲,或醉鬼的叫鬧聲吵到。所以,唯一的問題——」他仍稚氣未脫的臉上帶著燦爛的笑靨——「就是價格。」
蘿莎立刻搖頭,以免他有錯誤的期盼。「對不起,」她歉然說道,「我不是來購屋的。」
他氣得失去理智,也忘了應該小心謹慎。他快步衝上前去,將門推開,進屋內拳打腳踢,也不管身上挨了多少拳腳,只一心想讓那些想毀滅他的王八蛋也吃足苦頭。
道林頓區的皮特森房地產仲介公司的門面富麗堂皇,櫥窗內懸掛了一幀幀待售屋的照片,誘引顧客上門。不過,與南安普敦市中心的其他房地產仲介公司一樣,他們也受到經濟蕭條的影響,一個衣著整潔的年輕人坐在辦公室內,望著四張空蕩蕩的桌子發呆,心想今天又沒有生意上門了。門被推開時,他樂得一躍而起,臉上擠出推銷員的招牌笑容。
「別去不就得了。」
「在妳口中什麼都不重要。」
她默不作聲思索了片刻,然後將酒杯擺在身旁地板上。「這種景象令我很難消受。」她將那張二十鎊紙鈔由口袋中掏出來,絕交信則仍留在口袋中。「我只是來把錢還你的。」她把錢遞出去,站了起來。「很抱歉。」她歉然笑著說。
她想到自己的銀行存款,一直沒動用過,也沒什麼機會用。「我或許可以借你應急。」她試探著提議。
「是你自己決定要來的,」她不甘示弱地反駁,「你不想來大可不用來的。」
蘿莎不大情願地摸了摸那些廣告文宣品,彷彿碰碰這些資料就會使她破財似的。他有保險業推銷員那種令人在不知不覺間撤下心防的磨菇功夫。反正,她告訴自己,她是不可能住在一棟名為觀海小築的房子裡的。那使她想起觀光區中掛滿魚網的民宿客房,長著鷹勾鼻穿著尼龍罩袍的女房東,及寫著雅房出租的破舊招牌。
「妳不是說不再來打擾我了,為什麼一直去而復返?」
蘿莎噗哧笑著。「你別說,我來猜。屋主急著想脫手,所以他們打算半賣半送。」
「那不重要。」
蘿莎雖然裝得滿臉漠然,可是她對那棟小屋的喜愛,卻在她由屋內的窗戶往外眺望海景時顯露無遺,她注意到窗戶的玻璃是雙層的,也勉為其難地承認自己很喜歡壁爐,她也很訝異原來這棟房子比自己原先想像的還要寬敞許多。她在前庭花園內流連了許久,說了聲沒有溫室真可惜,然後檢視著屋旁一間小廂房,現任屋主用來當第三間臥室,她設法掩飾自己的見獵心喜,只隨口說那一間可以https://m•hetubook•com•com當做書房。
他緊急煞車,在路邊停了下來。「好,」他怒氣沖沖地說,「我們看看要如何保護妳的外套。」他由儀表板下拿出一本地圖。
「妳去而復返。」他以雙手用力摩擦臉龐,滿臉痛苦。
「什麼樣的欠款?」
她這才把手垂下來。「你瘋了不成?這是你自己搞的?」
「那倒沒有。」
他翻閱了幾頁檔案,然後謹慎地合上檔案夾。「這就牽涉到職業道德了,蕾伊小姐。我受雇於皮特森公司,而皮特森公司又應克拉克夫婦的要求必須保密。沒能保守客戶的秘密恐怕有虧職守。」
半小時後,蘿莎到達了,她一手握著那張由排水溝撿回來的二十鎊紙鈔,另一手拿著一封將黑爾罵得體無完膚的絕交信,一看到眼前的情景,楞立當場。廚房看起來好像是飽經戰火洗禮後的貝魯特廢墟。荒涼破敗得慘不忍睹。桌子被掀翻了,斜靠在火爐上,兩根桌腳斷落了。椅子支離破碎,瓷器及玻璃碎片散落遍地。冰箱往前傾倒,藉著被拉開的門勉強地支撐著,搖搖欲墜,裡內的食物全掉在地上,瓷磚上全是牛奶漬。她以一隻顫抖不已的手摀著嘴。滿地的牛奶殘渣上,沾滿了鮮紅的血跡。
「怎麼樣?」幾分鐘後麥特抱了疊資料回來。「妳意下如何?」
蘿莎遞出一張名片。「我想找一戶姓克拉克的人家,他們在三或四年前透過貴公司出售房子。他們的鄰居都不知道他們的去向。我希望能透過貴公司,打聽他們的下落。」
「哼,這下可好!」蘿莎說著,拉高衣領:「完美的一天,完美的結局。我要被淋成落湯雞了。我早該自己開車來的。自己開車來,或許還開心一點,對不對?」
天啊,他簡直像地雷一樣!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翻臉指責她了。「有什麼關係呢?我也不過是想協助你脫困。」
蘿莎笑著。「我倒希望不要太滿意,否則到傍晚我的銀行存款就要大幅縮水了。」
他輕鬆地笑了笑。「那麼,是要售屋吧?」
他滿心好奇。「我的意見有影響力嗎?」
「奧莉芙就曾這樣。」她環顧四周。「奧莉芙就曾像這樣。她一氣之下把她的牢房砸得稀爛。她的一些福利也因而被取消了。」
「你還真體貼,霍克斯里。你母親教了你那麼多做人的道理,卻都沒教過你禮貌嗎?」
「信不信由你,」她冷冷地說,「我原本是想幫你一個忙。我以為讓你出來透透氣,對你會有好處。我錯了。你在餐廳外,火氣甚至比在餐廳裡還大。」他在一個路口急轉彎,使她撞向車門,皮外套也差點被窗戶邊緣刮破。「拜託,」她氣急敗壞地叫道,「這件外套很貴!」
「上頭寫著:『屋主要求本公司不得透露他們新居的地址。』不知道這是為了什麼。」
她聳聳肩。「你不想去?好吧,我只是臨時起意。那我自己去。」她看來忽然滿臉的孤單無助,楚楚可憐。
他瞇起眼,忿然地說:「那就拿妳的錢去贊助他們,別再來施捨我。」
「我們與分公司連線作業,共用資料。」他的魚已經上鉤了。他決定採取欲擒故縱。「我們先看看檔案上有什麼資料。」他把檔案抽出來,然後翻開。「列凡路二十號。屋主:克拉克夫婦。說明:急著脫手;售價包含地毯與窗帘。買主:布萊爾夫婦。成交日期:一九八九年二月二十五日。」他訝異地說,「他們真的撿到便宜了。」
他蹙眉。「妳在施捨嗎,蘿莎,或只是要借我周轉?」
「才怪。那是別人付我的欠款。」
「讓警方蒐證。」
「我知道。」他接過她手中的桌腳,擺在火爐上,然後將門後一張唯一仍完好的椅子拉過來,按住她坐下去。「如果歹徒由妳這邊跑出來,妳要怎麼辦?」
「我可能做這種事嗎?」
「只是車窗掉了一、兩片!」她大叫出聲。「在我看來,除了前面的擋風玻璃外,所有的玻璃都掉光了。我想我已經感染肺炎了。」
蘿莎將和_圖_書墨鏡摘下,望著黑爾。她像個小孩子,喜悅之情溢於言表。「你看怎麼樣?還附家具,真是太正點了!」他的嘴角不自覺地往下撇。她會是在演戲嗎?如果是,演得也太像了。「那得看妳是要買來做什麼。」
她瞪著他。「你弄痛我了。」他這才猛然將她的手甩掉。
「隨妳怎麼說,」他開心地說,「要開我的車去嗎?那可以讓妳有機會驗證妳的理論。」他帶她走到一部老舊的福特牌車子旁,車門打開時,傳來一陣吱嘎聲。
「為什麼?」
「可惡,查某人,妳真的以為這是我自己弄出來的?」
說的也是。到底為什麼?她永遠無法向她的會計師解釋這一點。會計師眼中的明智生活是盡量少冒風險,量入為出,及有優惠稅利的防老存款。她該怎麼解釋?「我以前認識一個人,他叫查爾斯,很會逗我笑。不過他廚藝很好,也很喜歡經營餐廳,我覺得眼睜睜看著他的餐廳倒閉實在太沒道理。所以我一直想借錢給他,不過他每次都把錢丟還我。」查爾斯如果知道她這麼瞎掰,一定以為她瘋了。她將手提袋背上肩。「就當我沒說,」她說,「顯然談這個問題很傷感情,不過我真搞不懂為什麼會這樣。」
「謝謝你。」她等他轉過身,然後將檔案翻過來,匆匆在筆記本上寫下克拉克夫婦的地址。沙利培里市,她寫著。
他像在自言自語。蘿莎早已掉頭奪門狂奔,那張紙鈔也再度飄落。
「我買不起,就算買得起,我想冬天一定會被海風凍死了,夏天則會被沿岸的觀光客煩死了。資料上說,圍牆外就是濱海步道,而且我每天進進出出都得與另外三棟小屋內的鄰人打照面,再加上如果山崖崩落,我的家產不就泡湯了?」
「幹嘛?」
「可以啊,不過如果到時候妳沒去,我可就不好跟同事交代了。」
她也笑了笑,眼中充滿喜悅。「不過住在世外桃源的麻煩就是太無聊了,所以在蛇出現時,夏娃才會禁不住誘惑,偷嘗禁果。」他笑起來和繃著臭臉時判若兩人。如果他的餐廳高朋滿座,他必定會每天笑口常開,穿梭在各桌之間,與客人談笑風生。她又忘了說話應該謹慎。「我希望你能讓我幫你忙。我在這裡會很孤單。如果花一大筆錢,卻只能孤單單地住在山崖邊,那有什麼意思?」
他們提前半小時到達。黑爾將車子開到海邊一處空地,搓著雙手。「我們去買些魚和薯片。剛才經過一個小攤子,我餓壞了。一定是新鮮空氣促進食慾。」
「無所謂。」他朝後門走去。「老實說,有一棟房子與妳簡直是絕配。屋名叫觀海小築,不過別被屋名嚇跑了。我去去就回來。」
蘿莎考慮了片刻。「皮特森公司有沒有簽署任何聲明,表示願意幫克拉克夫婦保密?」
「不是施捨,」她向他保證。「如果我隨意施捨,我的會計師會氣得七竅生煙。」
她把觀海小築的介紹文宣遞給他。「一棟可以俯瞰海景的小別墅。我已經和他們約好了要去看房子,我需要有人幫腔,否則到頭來可能真的會把它買下來。」
「沒有。」她的牙齒碰到酒杯時仍在打顫。「我只是想把歹徒嚇跑。你的手在流血。」
他好奇地望著她。「妳自己說妳沒有報警的。」
「明智之舉,」他拉了張椅子給她。「目前仍是買方市場。除非迫不得已,還是不賣為宜。」他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坐下。「我能效勞嗎?」
她將那張鈔票擺在儀表板上,拿起她的手提袋。「沒錯,」她不慍不火地說,「是為我好沒錯。如果你老婆可以忍受你五年,那她一定是個聖人。」她將吱嘎作響的車門推開,然後繞到車子另一邊,俯身向著車窗,豎起中指朝上比了比。「回去操你自己吧,警官,那或許是唯一能讓你開心的事。看清這個事實吧,沒有人能取悅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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