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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捕史奈克

作者:宮部美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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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終點 三

第四章 終點

真的嗎?織口費力地整理著瀕臨混亂的腦袋,一邊自問,修治也許真的會做出這樣的事吧?他什麼都知道,包括織口的去向,而且八成也猜到織口的目的地了吧。
修治也跑了起來。跑向那輛車門敞著、鑰匙插著、引擎已經發動卻被撇在一旁的車子。他先把槍袋扔上車,接著鑽進駕駛座,把副駕駛座的車門一開,正好看到衝出廁所的範子筆直朝著他跑來。
神谷的微笑彷彿丟進平底鍋的奶油融化般逐漸擴大。這個男人是真心替我高興——織口再次如此想。
「快,快!」
「做得到嗎?」
北陸公路到了這一帶,大大小小的隧道連續不斷,一板一眼的神谷又按照道路標誌打開收音機。這次不是音樂節目,似乎是藝人的談話秀,不過由於一進入隧道聲音就切斷了,所以完全聽不出是在談什麼。織口心不在焉地充耳不聞。
坐在駕駛座上的西裝男人,轉動鑰匙發動了引擎。這時,廁所那邊突然傳來範子的尖叫聲——「失火了,失火了!快來人啊!」
「請尊夫人多保重。不過,為了讓她早日康復,你必須振作點。」
「東京不曉得發生什麼事了。」
和這句充滿活力的話正好相反的是,範子的手在緊張之餘直到此刻還在發抖,修治伸出一隻手緊握著她的手。
「去法院前面嗎?」
只要出了隧道,又會傳來收音機的聲音。這次,新聞說不定不再從中間開始,也許會清楚地念出織口的名字,從最前面開始重新覆誦一遍。沒時間再發呆了。
「是個女孩。」
「兩樣我應該都能搞定……」
神谷輕輕搖手,打斷織口的道謝之辭。「不用了。我們只是湊巧走同一條路,很高興能幫上忙。而且,您這段旅程終點有好消息等著。至於我,就沒這麼幸運了。」
過了一會兒,神谷才開口。又恢復原先平穩而略微疲憊、有點睏倦的表情。
織口制止正想幫忙的神谷,自行從後座取出包袱。
「神谷先生。」他睜開眼,輕輕起身呼喚神谷。「請問下一個休息站在哪裡?」
可是,他怎麼會帶著槍?是他自己的判斷嗎?還是……
「謝謝。」織口說。他靠回椅背,盡量保持正常的呼吸。有股窒息感朝他襲來。
神谷想了一下後,說:「不,我不知道。伊能町是金澤的郊外吧,那邊我沒去過。」
「謝謝,結果你猜怎麼著,」織口說出事先準備好的謊言。「我女婿的伯父伯母也住在東京,他們向來很疼愛我女兒夫婦倆。一聽說她快生了,據說昨晚也同樣朝著這邊出發了。他們家的小孩留著看家,我剛才打電話過去想通知他們消息,結果嚇了一跳。因為他家小孩說:『怎麼,我爸媽出發時說要帶織口叔叔您一起去的呀。』」
修治搖搖頭。範子一臉意外地瞪大了眼,緊抓著安全帶看向他。
「要怎麼做?」
對了,想必是慶子要他這麼做的。她的屋裡,還放著另一把規格類似的槍。
「你打得開鎖住的車門嗎?沒有鑰匙也能發動引擎嗎?要怎麼辦?」
不管怎樣,只要名字沒被清楚發現,應該不至於有人把東京發生的霰彈槍失竊案,和在這日本海邊的休息站悄然佇立的男人聯想在一起。因為大家都很忙。
越後川口休息站的停車場停著三輛長途卡車,和兩輛轎車——似乎都是私家車,一輛是跑https://www.hetubook.com.com車型的進口車,另一輛是外型矮胖的家庭房車。每一輛車都空空如也,當然引擎也熄火了。
「這樣啊,這樣啊。」
所以,他才會追上來企圖阻止他,這很像他的作風……織口半帶著茫然,同時卻能夠理解,這很像修治的做法,簡直太像他的作為了。對於一個突然逸出常軌的年長同事,他正竭盡全力想讓他打消瘋狂念頭。
穿西裝的男人悠哉地一邊吞雲吐霧,一邊仰望夜空。距離天亮還有一段時間,可是星光似乎開始稀薄了。逐漸地,夜晚正緩緩退場。
這個隧道很短,織口還來不及從衝擊中重新振作,COROLLA已經衝回原來的天空下。同時,收音機的聲音也復活了。
說到這裡,車子又進了隧道,聲音切斷了。看到織口忍不住從椅子上站起,神谷說:
神谷露出目眩神迷的表情。他張開嘴想說什麼,卻又把已經衝到喉頭的話吞回去,微笑以對。「打過電話了嗎?」
聽著他匆匆解釋的話語,連神谷的表情也顯得有點懷疑。在織口心中,心臟膨脹了。那溶解在血液中,潛伏在體內的不安黑影,彷彿突然在心臟裡凝固成塊。
「我成功了吧?」
「織口先生……」
「我啊,最怕那種電波的雜音了。聽了好像會牙齒發麻……就像有些人不是很討厭聽到刮玻璃的聲音嗎?就跟那種感覺很像。」
那輛家庭房車八成是他的車吧,他應該不會休息太久,再繼續等下去,他就要開走了。
然而,這個預測,最後將以另一種形式遭到背叛。
「啊?啊,是啊。」
耳邊傳來神谷的聲音。他轉頭一看,神谷一隻手握著竹夫的手,一隻手拿著兩杯紙製咖啡杯的握把,朝著這邊走來。竹夫也端著一個正在冒熱氣的杯子。織口連忙伸出手,從神谷手上接過一個杯子。
「……失竊的霰彈彈,槍身長二十八吋,是十二號口徑的上下二連槍,由於下方槍身的中央已被鉛塊堵塞,一旦開槍將會陷入極為危險的狀態。據槍枝擁有者關沼慶子小姐表示……」
盡量待在靠近休息站入口的地方比較好吧,修治一定會來。
一進入電話亭,織口按下一七七,氣象預報——北陸地區今天的天氣是……降雨的機率則是……
修治不會死心,他們遲早會在哪遇上。與其這樣,還不如乾脆……
不過,這點他早有心理準備。更何況,警方不可能查出他的去向。他的公寓裡沒有留下任何可能的線索。這點他很確定,沒問題,他可以安心。
「在伊能町的木田診所那個地方,您聽說過嗎?」
「……對喔。」
不過,這麼一來,也許瞭解了他從慶子那兒偷槍時感到的疑問,織口想。昨晚的她,似乎有著某種陰鬱的計劃。所以,她才會那樣盛裝打扮,還在車子行李廂擺了一把槍,在小巧的皮包裡藏了一發子彈,隨身帶著……
「不要緊。我的臉皮厚,手皮也一樣厚。」
來參加釣魚活動的客人,常發生忘記拔下鑰匙就把門鎖上的意外,所以漁人俱樂部車子的置物箱中,總是放著中古車商慣用的萬能鑰匙。當然,用法也經過專人指導。雖只是兩根細長鐵絲組合而成的簡單工具,但只要掌握住訣竅,一般汽車hetubook.com•com的車門幾乎都能打開。
對,發生了什麼事呢?槍身中央已被鉛塊堵塞?怎麼會有這麼荒唐的事。
「那本來就只是有點受潮嘛,我想只要多花點時間點火,應該還是會冒煙的。」
在神谷父子坐上COROLLA,開車遠去的過程中,織口一直姿勢端正地目送著。神谷曾回頭向他致意,竹夫也一直從副駕駛座的窗口凝視著他。織口一逕直站著,直到看不見COROLLA為止。他把雙手緊貼身體兩側,姿勢端正,表情嚴肅得像個等待「敬禮!」號令的老兵。
另外,還有一個更大的問題。織口若無其事地扭過頭,偷看在後座熟睡的竹夫頭旁的大包袱。
「所以,我們要搶先一步。」
然後,他好不容易才把放在腳邊的包袱拉過來,拎起包袱,骨碌地站起身。
車窗右手邊是海,一下了車,視野頓時開闊起來。夜色漸漸褪成淺藍色,東邊的水平線上微微泛白。大海看起來是晦澀的銀色——就像陳舊的百圓銅板的色調。一般人對日本海的印象總是晦暗陰鬱且沉重,但織口想,其實根本不是這樣。跟南海或太平洋那種明亮壯闊比起來,日本海只不過略顯幾分老成罷了。
逐漸接近隧道出口。車子出了半圓形出口,把橘色燈光拋在身後,COROLLA滑出夜空下。這一瞬間,織口終於找到電源的開關,立刻把收音機關掉。
隧道內的橘色燈光,把自己的雙手染成像假玩意兒般的噁心顏色。織口愕然凝視著雙手,突然間抬起眼,察覺到現在陷入沉默的收音機,調頻器的燈還亮著,這才回過神來。
有個男人站在煙灰缸旁抽煙。他穿著西裝、褲腳打摺的長褲。當他略微側身地吐出煙霧時,可以看見他的胸口規矩地打著領帶。
慶子被發現了。現在,警方已經知道織口奪去她的槍逃走的事了,而且正企圖追趕他。
「……所言,本案關係非常錯綜複雜,根據目前確定的情報,確信正在後面追蹤的該名同事,名叫佐倉修治,佐、倉、修、治,是名二十二歲的店員,同樣持有關沼慶子的霰彈槍,這把是二十號口徑,所以應該是比起先前遭竊的那把口徑略小的上下二連槍。總之,目前警方還未掌握這兩人的行蹤,處於毫無線索的狀態。剛才江戶川西警局局長已經召開臨時記者會,整個東京都內已進入緊急戒備,要求所有單位聯合提供消息……」
沒想到就在穿出高峰隧道時,那名不知名藝人的談話卻轉換成播報員在報導新聞。他聽到的報導是從中間開始的——
他們在清晨五點二十五分抵達越中境休息站。
「那個釣鎚,好端端的卻可以點火耶。」
「到了這一帶,收音機總是會有雜音。前面已經沒有像關越隧道那麼長的隧道了。你把收音機關掉也沒關係。」神谷繼續說。
修治拿了一枚冒煙釣鎚給她,交代她在廁所點火,讓廁所看起來像著火了,再把釣鎚扔到別人無法立刻找到的地方。然後只要一高喊「失火了!」通常附近的人就會連忙趕來。如果光是叫聲很容易會被拆穿,可是一旦的確冒出煙霧,只要趁著大家尋找起火點之際,就可以爭取時間。
可是,剛才的新聞清清楚楚地提到關沼慶子的名字。
如果新聞報導沒有錯,不是騙人的,那麼當他以正常方式開槍和-圖-書時,死的將會是自己。怎麼會變成這樣?為什麼槍身會被塞住?慶子是明知如此才把那枝槍帶出去嗎?
「交給你了。」
這輛車從駕駛座按個按鍵就可以調整後照鏡的角度。修治把之前配合倒楣車主的視野設定好的後照鏡,調整到易看的高度,確認偵防車和交警的車子都沒有追來後,說:「我們要搶先到目的地等他。這樣,更能確實逮到他。」
織口悄悄撇開臉,安心地閉上眼。
修治看著餐廳的燈光低語。自動販賣機、長椅、垃圾桶、煙灰缸,在那附近休息的駕駛總共有四人……不,有五人,現在有一人從廁所走出來。
「就是啊。不過,那對伯父夫妻在一個小時前,也從米山的休息站打過電話回家。說他們到了越中境會再打電話,所以我只要在這裡等著,應該就能跟他們會合。」
織口笑著說完後,朝著竹夫彎下身。「那我走囉,竹夫,能跟你一起兜風很開心。謝謝你的幫忙,伯伯要在這跟你們說再見了。」
織口把視線調回到前方延伸而去的道路上,閉上眼試圖聚精會神。接下來該怎麼辦?要怎麼順利脫身?
神谷湊近,把手放在竹夫肩上,一邊問織口:「是在哪間醫院生的?」
這時竹夫仰起臉,仰望織口,在一瞬間放鬆嘴唇,看起來似乎笑了。雖然比星光閃爍的時間更短,幾乎令人懷疑那細微的表情變化只是錯覺,但織口認為自己的確看到了。
問題是,根據剛才的消息……據說佐倉修治帶著關沼慶子的霰彈槍,正在後面追趕他。
「米山嗎,」神谷看看手錶,「如果一個小時前開到米山,對喔,也差不多快到這裡了。」
織口有點猶豫,他本想說謊,可是一時之間又想不出像樣的名詞。同時,也湧起一股衝動,覺得至少告訴這個叫神谷的男人一句真話,於是不假思索地回答:
修治正在追來。他一定是走同一條路,絕不會錯。織口離開慶子後,過了多久修治才從東京出發呢?現在,他已經追到什麼地方了呢?
織口在無意識之下,目光迴避著神谷的臉。因為他感到心虛,也怕被看穿真相。
「真的嗎!?那真是太好了。恭喜,是男是女?」
織口提高音量。「我是說收音機。有奇怪的雜音……唉,這種聲音真刺耳。」
神谷笑了出來。「啊,這樣豈不是正巧錯過了。」
範子跑向和餐廳並排的廁所。她前腳剛走,穿西裝的男人就離開煙灰缸旁,走向車子。一旁兩個看似卡車司機的大塊頭男人,背對著修治,倚著自動販賣機正聊得起勁。
神谷輕撫著雙肘放在COROLLA引擎蓋上拄著腦袋的竹夫。
下了副駕駛座,範子立刻奔到修治這兒。光是想到要偷別人的車就已經令她臉色發青。
「你聽見沒,說是生了一個小妹妹喔。」
修治來的時候,該從何解釋起呢?織口邊想邊眺望大海,距離金澤還有一百二十公里,夜色變得更淺了,早晨已經近到伸手可及之處。
「嗯。我想織口先生大概打算利用大井善彥從拘留所被帶出來,正要進入法院的那一刻執行計劃。這是霰彈槍,無法從遠處射擊,他一定是打算埋伏在法院周圍。」
穿西裝的男人打開車門。修治拎著裝有槍枝的沉重袋子,快步朝那邊走近。在旁和-圖-書人看來,大概以為他會經過車旁,走向餐廳吧。他加快腳步,一直走到近得足以清楚觀看西裝男人動作的地方。
「怎麼樣?」
掛上電話出了電話亭,織口緩緩斜切過停車場,回到COROLLA旁。他兩手撐著引擎蓋,出神地看著逐漸明亮起來的天空與大海。用這種方式熬夜等待黎明是難得的經驗,不過以前每逢有釣魚活動時,他總是在這個時間起床活動。每一次,他都覺得早起真好。黎明的空氣中,或許含有能夠令人脫胎換骨的成分。早起眺望著天空,彷彿讓靈魂獲得洗滌,沾染的污垢與皺紋都被清除得乾乾淨淨。
由於唐突出聲,語尾變得嘶啞。神谷大概是被隧道內的風壓塞住耳朵了吧。他「啊?」了一聲反問織口。
時機抓得正如他所預期。西裝男人驚愕地仰起臉,打開駕駛座車門,探出上半身。範子還在尖叫。原本正談笑的卡車司機已朝著廁所衝去,西裝男人彷彿受他們的提醒,也下了車跑起來。
「對,所以我就在此下車了……承蒙您這麼照顧,多虧有您幫忙,改天再好好謝謝您。」
兩人像脫韁野馬似的狂笑,笑聲幾乎把車子震得晃動起來。
穿西裝的男人捻熄了煙。修治輕輕推了範子後背一把。
「這還真燙,沒有被燙傷吧?」
從停車場角落觀望了半天,一名穿著緊身牛仔褲的年輕男子,走向跑車型的車子,打開車門鑽了進去,發動引擎,俐落地繞過半圈停車場後絕塵而去。大卡車根本就不列入考慮,所以只剩下那輛家庭房車了。它有著寬敞的四人座,車子是金屬藍,雖非高級車,不過看起來應該很好開。
她一頭鑽進車裡。修治一急速發動車子,範子就喘息著調整姿勢,把車門關上。車子衝出停車場出口時,後照鏡裡映現從廁所跑出來的西裝男人,和那兩個卡車司機的身影。穿西裝的男人茫然地垂著雙手呆立著,一名卡車司機看起來正笑了出來。
「你的臉皮一點也不厚,只是假裝很厚。因為你太善良了。為了對方著想,所以才會忍不住裝出不會被一點小事傷害的樣子吧。」
「實在很不好意思,能不能在那停一下?我想打個電話。」
「對,打過了。」他回答,「已經生了,說是三十分鐘前生的。」
「嗯,應該可以。」說完,她露出好勝的眼神訂正,「我絕對會搞定。」
突然間,他想到新聞可能做了報導,或許該把藍色工作服脫掉比較好。可是,他又想到這樣說不定也會讓修治沒注意到他,所以又打消念頭。
神谷爽快地點頭。「可以啊,反正我也正想趕走瞌睡蟲。」然後他微微一笑,「您要打去醫院是吧?」
那則新聞是在車子奔馳過上越、名立谷濱,正要經過能生町時撞入織口耳中。
他誇張地皺著眉,急著伸出手去摸開關,結果那是音量的調整鈕。播音員的聲音一瞬間大得令人驚訝,彷彿在嘲笑焦急的織口,說到「霰彈槍的構造……」才又變小,因為織口把音量的開關調回去了。
「嗯。」
到這裡又是隧道,聲音斷了。織口耳朵嗡嗡作響,使勁嚥下口水,在無意識中緊握雙手,茫然地凝視著前方。
神谷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織口拍了一下他的手臂。「不,我要訂正。不是你必須振作,應該說,你和*圖*書稍微不振作一點就好了。也就是說,只要好好打混過日子就行了,就像一般大男人主義的老公一樣。」
「伯伯會祈求上天,讓你媽媽早日康復,回到東京團聚。伯伯的祈禱一向很靈驗,你媽媽一定會馬上好起來的。」
「呃,對不起。」連他自己都知道聲音變得很不自然。他也知道神谷微微皺起眉,不時偷瞄著他的臉。
「應該在越中境吧,差不多還要二十分鐘。」
織口也堆出笑容。「對,沒錯,說不定已經生了。我從剛才就一直有這個感覺。」
「我也很怕聽刮玻璃的聲音。」
COROLLA走遠了,插曲結束了。織口突然感到分外疲憊,當場蹲坐在地。
他抓起那冰冷的小手,跟孩子握手。
好冷,他想。
「你不覺得好像有雜音?」
修治把掀背式轎車停到停車場的角落,盡量不讓車體的商標和車牌號碼引起注意。自從聽了收音機播報的新聞後,他老是覺得所有的對向車、所有追上來超過他的車,似乎都已認出這輛掀背式轎車,正在打一一〇報警。
「我不該多嘴的,就當我沒說。」
「聽起來,好像是在說槍怎麼樣了是吧?」
問題是,在沒有鑰匙的情況下,他是否連結電線發動引擎?修治算是手很巧,理論上也知道該怎麼做,可是這畢竟是第一次嘗試,實際做起來還不曉得要耗費多少時間……
寬敞的停車場前,零星佇立著五、六個同樣在休息的長途巴士乘客。他們一邊觀賞日本海的黎明,一邊啜飲著熱咖啡或紅茶。雖然和之前在上里看到的巴士公司不同,不過旅客看起來總是一樣,而且大家似乎也都會對別人產生親切感。織口走到電話亭的途中,與一個看似難以相處的中年女性錯身而過,但她卻主動對織口說「早安」。
「了不起!」
織口顧忌地看了一下望著大海的竹夫,朝著神谷走近半步,小聲說:
「看起來好像很重。」神谷頭一次說。織口只是笑笑,什麼話也沒說。
「如果能在半路上順利發現當然就好,不過也許不能抱太大希望。更何況,我們並不能確定織口先生是否真的在那輛COROLLA上。就算他當時在車上吧,現在也不見得還是如此。說不定為了配合COROLLA的目的地,中途又改搭了別的車子。」
不過,他們並未笑太久,兩人都沒有興奮到忘記自己目前的處境。範子拉著安全帶,正色說:「欸,接下來要找COROLLA嗎?」
那把霰彈槍下方槍身的中央,已經被鉛塊塞住了?
他面對事先錄音好的氣象預報,適當做出答腔的樣子後,看到被神谷喚醒的竹夫正被牽著手帶往廁所。織口對著還一臉惺忪的竹夫揮揮手,孩子雖沒反應,神谷倒是露出笑容。
範子拭去眼角的淚水,她是笑到流眼淚。「對呀,然後我大叫一聲:『我去找滅火器!』就趕緊逃出來了。」
不管怎樣,修治恐怕都會追來吧。他不僅聰明,反應也很快。聽到這則新聞被嚇到,或者因此死心,乾脆半路放棄追蹤……這不是織口認識的佐倉修治會採取的做法。他並沒有做錯事,只是想阻止正要做錯事的朋友。既然如此,他當然沒什麼好怕的。
織口笑了。一股溫情湧起,幾乎要把事實脫口而出,他連忙吞回肚裡,他必須欺騙這對父子到最後一秒。
「冒煙了!」不知是誰粗聲吶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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