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疑惑
二
「你很忙呢，那，我回去了，再見！」
你到底有沒有聽清楚啊！守連阻止的時間都沒有，陽一就逃也似的往電梯方向跑去了。
「是誰拿給他的？」會計探出身子問道。
「如果你要找的是《近代藝術》，應該擺在那邊的雜誌架上……」
「這可不是笑的時候。那個放映機是為了掩飾暗中監視我們從業員所設置的吧。」
「嗯，沒什麼。」陽一急忙否認：「正好到這附近來，想到你在這裡打工，就順便過來了。」
「怎麼啦？是不是有什麼事……」
「基裡訶作品的展覽會在大阪的畫廊舉行呢，海外的作品也會借來展出。」
守的話讓陽一不禁莞爾。實際上，那時是第一次看到他笑。
「日下君，有客人喔。」
「呀，你好，來買東西嗎？」
從那次以後，守和陽一變得親密了。儘管陽一所愛的繪畫世界，守如何努力都無法理解。
顧客著急地催促著。守懷著志忑的心情去取那本戀愛小說了。
如果守不是在書店打工，恐怕這一輩子連這
hｔtｐs://ｍ•ｈetｕbook.cｏm•cｏm書名都不會知道的，是那種很專業的雜誌。當時陽一翻閱的那一頁是一幅奇怪的畫。畫中的形體雖然像人，卻又是沒有眼鼻、也無法判別性別的不可思議的一群「東西」，站在不知是圓形露天劇場還是神殿似的地方。
「基裡訶不是女性的名字，他是個義大利很棒的畫家，超現實主義的先驅，之後的畫家都受到他影響。」
除了流浪旅行，佐藤也喜歡讀科幻小說，他曾肆無忌憚地公然放話：「我的聖經是歐威爾的《一九八四》。」
「喂，快www.hetubook.com.com一點！」
「別開玩笑了，放那種玩意，恐怕客人覺得無聊，打起瞌睡來嘍。」
「很驚人吧，是新式武器唷。」
中年女性顧客一手拿著戀愛小說，向守詢問道。陽一彷彿挨了罵似的吃了一驚。
三浦那幫人只要一逮到機會，就以取笑陽一那瘦弱的體格和提心吊膽的態度為樂。而「無能」卻一直裝作沒看到的樣子。
「這也不是開玩笑的。經理連今年的情人節誰和誰悄悄地送高野先生巧克力都知道呢。」
「是啊。嘿，比起那種用塑膠做的紅葉裝飾是聰明多了。好像也很受客人歡迎喔。不過，好像花了不少錢。」
「所以，我說的是『悄悄』的啊。」
「要注意喔，『老大哥』上場嘍！」
陽一當時那充滿朝氣的表情像極了初次學會騎腳踏車的孩子。他談到這個畫家的名字就像談偶像歌手那般地自然熟悉。
守感到意外，不過很高興。儘管兩個人比班上同學都親近，但是陽一是那種在學校以外的地方和同學相遇時，會在對方www.hetubook.com.com沒察覺時便繞過前面的角落躲起來的人。
「既然要放錄影帶，別僅放映那種風景，放映《二〇〇一年太空漫遊》多好。」佳藤說道。
守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試著問陽一：「三浦他們是不是又多管閒事了？」
「就是環境錄影帶什麼的嗎？」
女會計對著停下手看得出神的守笑著說道：「從週一就要開始啟用了。」
「無聊！是大夥兒合送他的啦，一起出了錢，不也收了你的錢了嗎？」
走進書店開始工作後，守立刻注意到店裡新的展示品。
「問經理不就得了。」
但是，框子的左下角有羅馬字刻的Ｍ和Ａ的企業標誌，總覺得在哪裡看過，但想不起來。
是女神呢……聽陽一這麼一說，定睛一看，畫中人果然像身穿長衣裳。守瞄了一眼圖頁，標題寫著「基裡訶展在大阪舉行」。
守聽說他在上課以外的時間和人說話的次數用一隻手都數得出來。宮下的成績勉勉強強低空掠過，經常缺席。大家都知道其中原因在於三浦和他那夥人。
「請
和圖書問，小哥，這本書的下冊在哪裡？」「喔，再過三十分就下班了，可以的話就等等，我們可以一起走。」
守靠近螢幕往上看，看不到開關和配電盤之類的裝置，僅畫面巍然矗立著。映像變成一群觀光客背對著滿是紅葉的山，正愉快地撿拾栗子。
佐藤邊整理架子，愁眉苦臉地說道。守和女店員互望了一眼。
宮下是同班同學。他個子矮小體格纖弱，有著連女同學都羨慕的光滑臉頰。
「嗯……」陽一手指扭動著，低著頭說道：「其實，我……」
守不由自主地問道。陽一的眼睛一亮，回答道：
「說的也是，整棟樓都有嗎？」
「那是什麼啊？」
聽到叫喚聲轉頭一看，旁邊站著的是無所事事地握手又張手的宮下陽一。
「《不安的謬斯》。這是基里訶作品中我最喜歡的一幅。」hetubook.com.com
那是一座兩公尺見方的大型放映機。銀色輕金屬的邊框裡，正放映著滿佈紅葉的群山。放映機對著手扶梯上來狹窄的大廳，那鮮艷的色彩在畫面裡跳躍。
守向他開口搭腔以後，陽一模仿大姊大的樣子靦腆地笑著。
「當然嘍！一樓後面還挪出集中管理室，讓專門人員工作。為了騰出空間還引起不小的騷動呢。托這個福，我們的女子更衣室又變窄了。」
「嘿……女畫家畫的畫真奇怪的哩。」
「佐藤最近還一直警告我們，說女廁所裝了竊聽器，要我們別說上司的壞話呢。」
守知道陽一參加美術社，而且在社團裡引起顧問老師的注目，他也看過陽一在教室裡看《近代藝術》。
陽一雙手握著屬於自己的東西，即使在別人眼裡看起來是多麼貧乏怪異，他都毫不介意地微笑著。正因為如此，三浦才會視他和守一樣，無法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