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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談這個了，那以後會怎樣？」守企圖改變話題，「已經很清楚是菅野小姐的過失了。」

大造屈身彎下僵硬的身體，雙手撐在榻榻米上低下頭去。

「慢跑以後就這麼坐下來會感冒的唷。」

「很幸運呢。」

「那聲音我從來沒聽過，再也不想聽到。可是偏偏又常聽到。在夢裡、在警察局審訊室、在牢房發呆時，都聽到好幾次呢。」

「在警察局。那時，我以為這輩子都回不了家了。」

「真的？那個人我知道。在雜誌上寫《瞻仰書齋》的散文，已經結集成單行本出版了，我看過。」

「守也很難為呢。」

「吉武先生好像是招贅。公司的總經理是他老婆。這是從負責的刑警那裡聽來的，這下子可麻煩嘍，聽說會鬧出離婚事件。」

有沒有我的電話？她問這件事時，那看起來稍帶膽怯的臉。

「但是，這次車禍因為姨丈的關係死了一個人，還是個年輕的小姐。如果她還活著，將來不知道還有多少快樂的事等著……」

大造用平穩的聲音繼續敘述說：

「真紀，你知道新日本商事這家公司嗎？」大造問道。

大造終於開口了：「雖然還是個孩子，真難為你了。」

「沒什麼大不了的。」守回答。真紀則沉默著。

「嗯……駕照暫時會被吊銷吧。不過，要稍微忍耐一下吧。」

「什麼意思？」

「真紀姊已經是大人了。」

太過份了、太過份了、真是太……守彷彿也聽到那痛苦的叫聲。

兩人沉默地眺望著對岸巴士公司的大招牌，一輛大型巴士正要駛入車庫。在這樣的深夜，還有觀光巴士行駛呢……，守心不在焉地想著。

望著姨丈的側臉，守知道姨丈在想什麼，說道：

「我跑下車趨前一看，女孩仰面躺在地上，還有氣。記得還呼叫她『振作點！』可是她好像沒聽到。吃驚的表情就好像是www.hetubook.com.com貼上去似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小聲地重複說著『太過份了、太過份了』。姨丈那時頭痛得要命，腦筋一片空白，不過，還是突然想到她是不是和誰在一起，站在十字路口環顧了一下四周，可是沒有人。這時，巡邏警察跑來了。」

「今天回家時，媽外出去買東西那段時間，大概三點鐘吧，學校打電話來了。」

「沒這回事。媽真是個心軟的人，」真紀不贊成：「話說回來，爸會被逮捕都是因為那個人，他應該當場就作證，卻跑掉了。這件事，可別忘了。」

「姨丈到現在從沒出過車禍是因為運氣好。但我把這點忘了，慢慢自滿起來，所以才受到這種算總帳似的懲罰。我無法不這麼想。那晚，姨丈心情很好呢。」

真紀突然冒出一句，彷彿看穿守的心而反駁似的，她的聲音顯得僵硬。

「那我也知道了。就是大本的、有照片的那本？」

「一個約莫四十歲左右的太太要去成田機場。她的丈夫在商社工作，隻身駐外卻病倒了，正趕著去看丈夫。她等不及叫無線電計程車，跑到外面時姨丈的車正好路過。」

「一個自稱是岩本老師的人要我轉告你，明天到學校去，到了學校後立刻找他……，就這件事。」

那倒不盡然……，守心裡如此想著。

吃過飯，守和真紀聽大造詳細地說明如何能回家的經過。

守想像著，今天那個穿紅毛衣的女孩，如果摔到地面的話，一定……

從現在起，換菅野家那邊要傷腦筋了，守心想。至於大造的駕駛執照暫時吊銷也在所難免了。

沉默了一會兒。大造喝完咖啡，把罐子擺在腳邊，說：

我收起「回送」的標誌，把那位乘客送到成田機場，回家路上，在機場搭計程車處又載到一名男客人。那是一個接到頭胎孩子誕生的消息m.hetubook.com.com，從海外出差地飛奔回來的年輕父親。那位客人在離車禍現場的十字路口約兩個街口的北邊下了車。

是哪一件事？守心想，知道真的小偷了，還是……？

今晚，他決定變換路線，想再去一次發生事故的十字路。和行徑像小偷的那晚一樣，相同的星星眨著眼睛，天上那輪彷彿一經觸摸就會割到手的月亮也陪伴著他。

十一點鐘，他外出慢跑。

「新日本商事原來是一家只做進口高級家具和古董品的公司。大約五年前，也開始建造公寓和休閒旅館。當然，全都採用同級材料做裝潢，所附的家具也是最高級的，一戶售價上億呢，這個投資又成功了，公司業務急速成長。復古風家具流行時他們的業績也領先同行呢。」

「無所謂。」

「不知道。不過，岩本老師不是輕率行事的人，明天我一定會去學校，聽他怎麼說。」

守與大造並肩而坐，剛運動過的身體碰到冰冷的水泥，感覺很舒服。

「無所謂了啦，哪，能回來就好。」

「菅野小姐像是被什麼追趕似的，不顧一切地衝出來。」

「是嗎？」微笑了。

大造說了一句「等一下」，人就不見了。過一會兒，只見他手裡拿著兩罐罐裝咖啡，一罐遞給守，說：「很燙喔。」

儘管如此，姨丈能回來還是很可喜的，而且菅野洋子的秘密能保住也很可賀。守一直掛慮著這事，只能朝好的方向去想。雖然發生了許多事，所幸能以最低程度的傷害落幕。

面對守，大造問道：「守也一樣，在學校吃了苦頭吧？」

兩人陷入沉默。遠處一度傳出火焰爆裂的聲音。

後來，大姊大打來電話，她替守抄了上課筆記，也傳達了無能、三浦和岩本老師的動向。守跟她報告大造返家和光明的前景以後，她歡呼了起來。

大造托著腮，俯視閃爍的河面和*圖*書動也不動。守凝視著搖晃的竹筏，想著警戒水位退下以後的事。

已經決定處分了嗎？

以子簡單地說明了吉武的目擊證詞。

兩人沉默地啜飲著咖啡。

大造緩緩說著，點上煙，失神地說道：

「當然！我們公司的業務員拚死命想拿到那家公司的契約呢。」

大造還是憔悴了一些。不過，喝乾啤酒後的那張笑臉，和以前完全一樣。

「真不幸，」以子很難過地說：「真是很難得。有那樣的隱情還肯替我們作證，我想他當初一定很猶豫。」

「睡不著嗎？」

「對對。刊登的都是作家、記者、建築師等等名人的書齋。」

「我使盡力氣要停住方向盤，但已經來不及了。她先撞上車子的前護桿，然後像稻草人似的飛彈起來，身體就掉在車頭上，撞到擋風玻璃……」

「是個有名的人呀……」以子沉思著說：「他本來不願出面作證也是有道理的……」

「話是這麼說，可是爸也犯了沒注意前方、違反安全駕駛義務的過失不會撤消。不過，佐山律師會朝課罰金結案的方向努力。而且，和解好像也能成立。」

「不，不是那意思。」

那晚，以子像個大車輪似的轉動著，小小的餐桌上，準備了多得快放不下的晚餐。

「地點在三友新市區的邊緣地帶。平常幾乎是不會經過的地方，那天剛好偶然經過。那位太太還說，平時完全看不到的計程車竟咻咻迎面而來，真是奇蹟。」

他不在。傳來電話答錄機要求留話的聲音。守迅速地說明狀況，加了幾句對橋本的協助深為感謝的話後掛了電話。說實話，他為了可以不跟他說話就結束這關係，鬆了一口氣。

「自願出面的目擊者是什麼樣的人？那個人的證詞是關鍵吧？」

「那本書賣得很好喔。」守說道。

終於，大造低聲說道：

他往菅野洋子住過的公寓跑去，低頭致歉。

ｍ.hｅtuｂook•ｃｏｍ.ｃom「只要還活著，我就不再握方向盤了。」

「很厲害的呢。」

「什麼時候聽到菅野小姐死亡的消息？」

大造雙手撫摸著臉，嘆了口氣說：

守和真紀一時說不出話來。

以子看了大造一眼。大造咳了一聲說：

大造眺望著河川。

今晚十字路口也很安靜。沒有人影，只有號誌燈在閃滅。

真紀在一家航空貨運公司上班。

「已經不能再開車了。」

「我什麼也沒做。」

「我心情很好呢。我當時想，這份差事終究不能放棄，於是，車禍就發生了。」

「吉武先生目擊到爸出車禍的時候，聽說是在前往情婦的公寓途中。」

「因為是事後才出面的目擊者，所以警察似乎相當慎重地做了調查呢。吉武先生所說的話裡倒沒有疑點。車禍發生之前，吉武先生在還跟菅野小姐說過話呢。他問了時間，菅野小姐回答了。吉武先生提到菅野小姐好像是急著回家才跑步呢。」

「真紀很嚴厲呢，」大造苦笑道：「這次事情，讓你吃盡了苦頭。」

「我能瞭解，很合理。我如果是一個人回家的話也會跟她一樣，」真紀點點頭說：「真討厭，警察真的疑心病很重耶。我絕不嫁給警察！」

那天，大造有點感冒，身體不太舒服。晚上八點鐘左右，雖然還早，他心想今天就到此為止，正要把「回送」的標誌顯示出來時，來了個客人。

守說明狀況時，大造一語不發。等守說完後，他才不疾不徐地問：

守帶著輕鬆的心情，享受著慢跑。回到家附近，瞧見堤防上有一個孤立的白色人影。

「你這陣子好像沒去學校吧。」

「說的也是，有那種隱情的人……」

「恐怕對方也不敢領教你喔。」以子說完，真紀翻翻白眼皮做了鬼臉。

「給你們帶來很多麻煩。」大造小聲地說道。

守全身冒出了冷汗，說道：「幸好是姨丈接，是誰打來的和圖書？」

（終究還有一些事是無法挽回的……）

「我已經沒辦法開車了。」

「真的，完全是其他的理由。」

那晚過了九點，守打電話給橋本信彥。為了知會他已不需要他的證言了。

「做這個行業到現在，從沒發生過車禍，姨丈也很自滿。」

是大造。

「爸連作夢都想喝啤酒，」真紀噘著嘴說：「真失禮，比起我們來，他更想念的是啤酒呢。」

「這一次，真的讓大家擔心，給你們添麻煩了。我覺得非常抱歉。感謝大家。還害老媽受了傷……」

「爸真是的，還會不好意思，」最先說話的是真紀，說道：「吃吧，爸。」

「……終究還有一些事是無法挽回的。」

「以後會怎樣？」

大造噤聲不語。兩人一起俯視著河水，無言地坐著。微微聽到水聲，是退潮時候了。

大造在睡衣外頭套了一件生日時真紀手織的厚毛衣，他把挾在指頭間的短煙頭扔到河裡。煙頭的紅點畫了道弧線，很快地消失了。

大造絮絮叼叼地說著。

「那家公司怎麼啦？」守問道。

「自願出面的是那家公司的副總經理呢，叫吉武浩一……」

到你房裡去刺探，對不起。不過，後來從沒跟任何人提到你的事，請放心。

「姨丈，我沒去學校，不是因為你。」

「我很激動，巡邏警察也急昏了頭吧，我根本忘了自己做了些什麼事，好像對著警察怒吼，要他趕快叫救護車、這女孩被人追趕、找一下那個人之類的。」

「嚇我一跳，」雖然咖啡還噎在嘴裡，但總算能開口說話了，守問道：「你怎麼知道？」

守把正要喝下的咖啡咳了出來。大造伸手輕拍他的背。

與其說是說話，不如說話像自動掉下來似的，大造喃喃地說道。

大造放下啤酒杯，用手制止了正要伸手拿起啤酒瓶斟酒的以子，坐正後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