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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感冒了。」

「溫泉區吧。」

「已經私奔了。」

終於小哲開口說話，聲音小到不探身向前聽不到。

「爸爸，」

「我要說的是，如果被當作外人看待的話，如果被說『沒事了你可以走了』我也會覺得很寂寞的。你們好像只當我是親生父親的代替品，一個隨時可以替換的零件，可是我也有感情呀。所以我也可以和你們高高興興地去新年旅行、我們可以和樂相處、我可以陪你們玩代理爸爸的遊戲，但是要玩到什麼時候呢？如果和你們相處融洽後，你們卻突然說遊戲到此為止時，我會有什麼感受呢？你們曾經想過這一點嗎？」

「爸爸你也，」

「房貸的事，」

「就是啊，說不出口嘛。如果你們的爸爸回家了，你們會接納他。就像過去一樣，一家四口和樂地生活。也許一開始會有些彆扭，但也只是剛開始，畢竟你們是一家人嘛。」

「我們想一直這樣下去。」

「我懂了。」小直也附和。

「這種話……」

「對外遇的人而言，」

「說得，」

我們面對面地坐在他們今出新町的家中、地板擦洗得亮晶晶的廚房餐桌前，腳下踩著溫暖的電毯。

「你是不是，」

「哈啾！」兩人同時打噴嚏。看來同卵雙胞胎真的連感冒和圖書都是一起的。

可是被小孩問到同樣的話時，就算把我的手扭下來，我也無法回答一聲「是的」。能夠說得出口的人，他的身體裡面流的肯定不是血液而是絕對零度的液態氮氣！

「不會！」兩人異口同聲：「我們有爸爸呀！」

「也住得起。」

「我們只是，」

「所以我才說我不要你們叫我爸爸！不要你們表現得太親熱！我和你們之間純粹只是契約關係，知道嗎？只有契約，這份契約中並沒有包含要愉快地去新年旅行！」

這時候必須作出了斷。我就是想要有個了斷才說這些話，既然已經開了頭就不能半途而廢。

「如果你們的爸爸回來了，你們會不讓他進門嗎？如果媽媽擔心你們回來了，你們會說這個家已經沒有媽媽的容身之處了嗎？」

首先我對雙胞胎說：「我沒錢，所以不能帶你們去玩。」

「你們去東京的飯店過年吧，或者想去狄斯奈樂園就去吧。我幫你們預約，但是我不奉陪。這是只有你們的新年假期，今後也是一樣。不要再把我拖下水了。」

「可是你們幫我想想，在那種情況下，我該怎麼辦？我也和你們的父母一起生活嗎？那不太好吧？你們一家四口，不、就算只是一家三口，我都是多餘和圖書的人，是外人。就好像正式球員受傷治好回來球隊，代打選手又得回到二軍一樣。」

「其實我在想……」

雙胞胎怯生生討好似地看著我慢慢開口：

他們嘴裡的爸爸當然就是我。就是這一點呀，這就是問題。

雙胞胎彼此對看了一眼，不知道他們的感覺是什麼？果然還會覺得是在照鏡子吧。

「好像，」

「去治好，」

「新年，」

「是呀。」

「這種溫泉區吧！」

「什麼都不必做。」我說得斬釘截鐵。

「我們，」

「不喜歡我們了？」

「所以，」

「還是……」

「我懂了。」

「那樣就好。」

「感覺也很棒！」

「那就到，」

「你們不寂寞嗎？」

「為什麼呢？」

「郵輪呢？」

「你們認為能夠一直這樣下去嗎？」

如果被女人問到「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時，我可以說謊混過去，也可以故意捉弄對方回答「是的」。甚至可以回答「我一開始就很討厭你」或是「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你」。

雙胞胎同時陷入了沉默。低著頭看著已經喝光的杯子，描繪出美麗角度的睫毛，並排低垂著。

我在心中整理接下來要說的話，就算只有這樣也讓我心情十分沮喪。為了不讓自己洩氣，我盡可能不看著雙hetubook.com.com胞胎的臉繼續說下去：

「找找看，」

「你究竟要說什麼？」

「幹什麼？」

「什麼？」

果不其然，他們又是你一言我一語，小哲和小直兩人真的是「你一言我一語」。

「你們難道不希望自己的爸爸媽媽回家嗎？」

「放心吧。」

打從我出生以來就沒聽過這麼令人心酸的「對不起」，我可不想聽到第二次。

「我們去搭，」

「因此，」

「你們……」

我還是無法抬起頭。

沒想到他們面不改色地回答：

「爸爸？」

「對呼吸器官有益的，」

「也很不錯！」

然後兩人同時說：「對不起。」

雙胞胎抬起頭，四隻眼睛同時看著我。

一個大男人大年初一去狄斯奈樂園，還住在那裡，就等於穿著亞曼尼的西裝，裡面卻穿著蕾絲內褲一樣丟臉。

「所以應該，」

「我們真的想一直這樣下去的。」

「因為，」

「對吧？」

「那你們的父母怎麼辦？雖然他們很過分，但是父母就是父母，你們能不要他們嗎？」

我很固執地低著頭，只能看見小直和小哲放在桌上的手指頭。因為我看到他們的手指頭微微顫抖，我的心情就像是一隻爬出地面曝曬在陽光下的蟲子一樣。一隻沒有眼睛鼻子沒有手腳的蟲子，再多曬hetubook.com.com一秒鐘就會被曬死的蟲子！不，我希望自己能成為那隻蟲子，直到死前都靠著吃自己的屎生存，沒有任何朋友。

「出錢。」

「我們的父母，」

「你們真的覺得這樣子生活幸福嗎？」雙胞胎點點頭。

「在海上舉行的晚宴，」

「海上大冒險的，」

「什麼？」

只有酒窩的位置不同，兩張一模一樣的臉微笑地看著我。我一邊攪拌著馬克杯裡小直泡給我的麥芽飲料（據說對感冒有效），一邊慢慢地開口：

「參加，」

「其實很痛苦。」

「就算考慮，」

說到這裡，一陣沉默侵襲我的耳畔。一種令耳膜嗡嗡作響的沉默，一種令人想遮住耳朵的沉默。

「嗯？」

「該做什麼才好？」

「我們說不出，」

「這是新年耶！」

「你們不覺得我們這種關係實在很不自然嗎？遇到新年、聖誕節等假日就越發顯眼。所以趁這個機會，我想說清楚……」

「所以，」

「連東京灣希爾頓酒店，」

「很幸福吧？」說完後他們咳了一下。

「那……」

我問被父母遺棄的棄養兒童，「你們能不要父母嗎？」這個問題很可笑卻也很真實。人居然會被自己所遺棄的東西拋棄。我明知道這一點卻還是繼續逼問他們：

我瞪了雙胞胎一眼，「誰說要帶你們https://m.hetubook.com.com去東京狄斯奈樂園了？」

「那麼，我們……」

「打個比方。」說完微微一笑。

「我不是不喜歡你們了。」

「我們來，」

「我們還有，」

「太長，」

「很難過。」

終於小哲開口了。

我好不容易才能抬起頭面對雙胞胎的臉。雙胞胎彼此看著對方，他們大概感覺看著一面霧濛濛的鏡子吧。因為當他們轉過來面對我時，兩人都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突然成為兩個十三歲男孩的爸爸後，我才猛然有這種想法。男人無法成為女人，女人也無法成為男人。所以男人對女人、女人對男人有時才能平心靜氣地作出殘忍的舉動。但是由於不論男人或女人都曾經當過兒童，因此不論是誰都無法殘酷地打擊兒童。如果人有前世今生的說法是真的，假設你已經知道自己前世是隻小鳥，那麼你便不會再獵殺鳥類，或將小鳥關在籠子裡吧？兩者的道理是一樣的。

「感冒吧？」

我分別看著兩個人的臉問：「你們今天說話的分配比例好像特別短喔！」

所以我最討厭小孩子！

「一些存款。」

雙胞胎一臉無辜。

「新年期間」

「鼻塞吧？」

「也沒問題。」

傷害雙胞胎，就等於傷害了我過去曾經是小孩的那一部分。所以我做好心理準備，慎重地選擇用語表達內心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