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空蕩蕩的孤村
二
人一少,案件自然也少,性質也比較簡單。然而,這次卻是全屯人遇害,這種案子即使不發生在這人口極其稀少的地區,也會是件駭人聽聞的巨案。
「都死了。」
搜查員向警察本部擔任現場搜查指揮的村長警長提出一個奇怪的報告。
「正在和學校聯繫,馬上就會知道的。」
也許人們還沒有來得及感到害怕就遭到了浩劫,還來不及弄清楚橫禍為何降臨就置身在刀斧之下了。
「由於屍體沾滿了腥臭的泥血,我們滿以為她是本地人,後來才弄清楚,她是外地來的。經過仔細查驗,發現她是一個二十三、四歲的年輕女子。她穿著白毛衣、棕色夾克和喇叭褲。看樣子是在逃跑時,被人從背後砍死的,後腦勺已被打碎,肩膀和背上裂著幾道血口子,凝聚著血漿。屍體臉朝下倒在地上,身上沾滿了血和泥土,正因為這樣,才一時沒辨別出她不是屯裡人。」
瀨川留男(十歲),小學五年級。
「看來已經被翻弄過了,袋口開著。」
「哪怕有一個活著的也好辦些。」
戶籍的記載是這樣的:
城裡是個花花世界,而故鄉至今仍是一個缺少娛樂、生活單調的地方,在那塊貧瘠的土地上,只能過填不飽肚子的日子,一個人過慣了舒適的城市生活,就再也不想回故鄉了。於是,全家人也就去投奔進城的大兒子,離開了村莊。
瀨川寅男(五十九歲)、瀨川渡根子(五十八歲),農民;
作為一種假設,也許是賴子在放學回家的路上與夥伴們分手,到別的地方去了,或者兇手單單把她拐走了。
過去,這一帶出現的案子,無非是些偷雞摸狗的事,其餘的也只不過是些城裡來的腳夫或遊客們的打架鬥毆罷了。
風道屯距柿樹村有二十里路,村裡的學齡兒童每天到柿樹村本村的學校走讀。眼下,柿樹村學校的學生也減少了。按標準學級已經不好編班。風道屯一帶的道路很壞,學校的班車開不進來。孩子們上學,不得不步行往返四十里崎嶇的山路。冬季雪厚,走讀更https://www.hetubook.com.com是困難,即使不是冬天,有時颱風一來,刮起大風,山崩樹倒,道路也會堵塞。
這一帶是北上山區的中央高地,素稱日本的西藏。在全國人口密度最低的岩手縣裡,也算是人煙最為稀少的地區,每平方公里只有幾戶人家。
「不是本屯人?這麼說。還有外來的?」
如果長井賴子確實由於這種情況昨晚沒有回村,那可真是「塞翁失馬」,僥倖撿了一條小命。
十一月十一日上午十一點左右,岩手縣警察本部宮古警察署收到一份駭人聽聞的報告。報告說:岩手縣下閉伊郡柿樹村。有個叫「風道」的小屯子,住著五戶人家。屯裡居民全被人殺死了。
「您親自查看一下吧!」
但是,與柿樹村學校聯繫的結果,說是長井賴子昨天下午兩點左右,和風道屯走讀的瀨川留男、手壕未子兩個孩子一起放學回家了。他們三個人的年級、班次雖然不同,但是由於路途遙遠,不論上學下學,三人總在一塊兒。
圍在死屍周圍的野狗被趕跑了,可是,死屍上已經爬滿了蛆蟲,臭氣籠罩著整個屯子。屍臭招來的烏鴉,有的振著雙翅。讓那不祥的黑色身影在天空中盤旋,有的落在附近的樹杈上,窺視著地上的情景。
「屍體確實是十三具。和屯裡的居民數相符。不過其中一具死屍不是本屯人。」
「是啊!顏色跟普通的圓白菜有點不一樣,這叫軟腐病,是白菜和圓白菜特有的一種病。只要一染上這種病。葉子就變色,現出窟窿,實際上是爛掉了。聽說這是一種什麼埃爾維尼亞的黴菌搞的鬼。我有個親戚種高原菜,他的菜鬧過這種病,因而我略知一二。這麼個窮村子種點菜居然也鬧起了軟腐病,可真是雪上加霜啊!」
長井正枝(十五歲),中學三年級;
縣警察本部搜查第一科及機動搜查班、宣傳報導組陸續趕到風道屯。這塊被人遺忘了的窮鄉僻壤頓時不合時宜地熱鬧起來。
搜查員背過臉去,抽動著鼻翼。
縣警察本部和宮古警察署聯合調查的結果,斷定受害者大約已經死去十七——二十二個小時。也就是說,兇手是在昨天下午五點到晚上十點左右作的案。
「和-圖-書我看看!」
「如果連累了一個外來的旅行者,那麼,屯裡的人就少了一個,這個人士是誰呢?」
大澤麻佐(七十二歲),農民。
「死屍成堆嘛!」
手壕未子(九歲),小學四年級。
風道屯變成了一個人屠場。根據村公所的戶籍記載。這裡居住著五戶人家,共十三口人。
「還有活的嗎?」
看樣子,長井家、內山家和瀨川家正在吃飯,飯桌四腳朝天,屋裡滿地是稗子飯、蘿蔔湯、藜麥丸子等一些粗劣的食品。
特別是近年來,風道屯的居民不斷全家外遷,所以,人口過稀的趨勢與日俱增。
孩子們上學有時遇上變天,就回不了家,只好在柿樹村本村的親戚和朋友家裡住上一宿。最近這一星期,天氣一直很好,道路也沒有堵塞,賴子或許是由於身體不舒服住在本村了罷。
手壕新平(六十五歲)、手壕須惠(六十五歲),農民、燒炭;
這是一場空前的大屠殺事件。在案情飛報警察本部的同時,現場一帶也開始搜尋兇器和犯人遺留的物品。
這就是整個案情。
「褲兜兒裡裝著錢包和月票。」
負責偵查這件凶殺案的搜查一科的警察,面對這慘絕人寰的作案現場,也不忍正視。
那是具女屍,倒在長井家附近的田地裡。最初搜查人員認為是長井正枝。鑑別小組正圍在那裡驗屍。
這個兇手確實殘忍至極,簡直是個惡魔。他不管婦女小孩,一概下斧子。如果長井賴子在場的話,也絕免不了慘遭這個惡魔的毒手。
村派出所的警察舉手行禮,表示歡迎。從警察個個嚴肅的面孔上,署長看出報告是真實的。
從飯食來看,估計他們正在進晚餐。如果是中午,孩子們都會到學校去,而且屯裡的人也不會全在家裡。還有,除了大澤麻佐一家外,其餘四家還掌著燈。
村派出所的警察們垂下眼簾。
長井賴子(八歲),小學二年級。
「對!因為數目相符就一時疏忽了,有一具屍體的服裝顯然與村裡人不同。」
接著,兇手襲擊瀨川家。瀨川寅男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剛一出門馬上就被砍倒了。然hetubook.com.com後,正在屋子裡吃飯的瀨川母子也慘遭毒手。兇手最後轉向手壕家。
年輕人都擔心這樣下去,用不了多久風道屯就會完全荒廢。於是,他們都想暫時離開屯子,到城市裡找個工作,找個對象。有些人家的大兒子跟父親商量說,進了城就容易找對象,婚後生個一男半女,女人就會死心塌地地回到屯裡同丈夫過日子。他們就是抱著這種打算進城的。
這時,手壕一家終於發覺情況不妙,手壕新平讓妻子先逃,自己同犯人進行了殊死的搏鬥。他的傷口幾乎都在胳膊上和臉上,這就是他反抗的痕跡。可是,這位風燭殘年的老人。由於事先毫無準備,赤手空拳,所以,經不起兩三個回合,就被兇手制服了。
長井孫市(五十三歲)、長井吉(五十一歲),農民兼獵戶;
村長警長一時茫然。顯出一副摸不著頭腦的樣子。這位警長對待工作歷來都很嚴肅認真。他為人質樸、沉默寡言。但幹起破案工作,卻有一種超人的毅力。在搜查科內大家都稱他「村長」。
然而,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頭。他們一旦順利地找到對象,就在城市裡安頓下來,不再回屯了。
「好像是來徒步旅行的。」
女保健員只知道出了人命,詳細情況一概不知。風道屯現有居民十二名,如果他們全部被殺,那就成了無頭巨案。
人口越來越少,屯裡的經濟本來就很困難,現在更加拮据了。醫療衛生、福利事業、文化教育、防災、修路、築堤等等,都無法維持。眼下,風道屯的居民連自個兒的健康管理和生命安全都難以保障了。
一個搜查員拿來一個滿是泥汙的旅行袋,裡面塞著盥洗用具,還有一團換洗的內衣。
「小孩兒也被殺了?」
他們的臉上、頭上、背上、腹部傷痕纍纍,好像用錘子、柴刀、斧子、砍刀一類的厚刃兇器胡亂砍傷的。一群飢餓的野狗把屍體撕咬得越發不像樣了。
「那是白菜嗎?」
在查勘屍體和現場時,又發現了新情況。
從前,這個屯子有三十戶人家、八十多口人。由於人口不斷外流,目前就剩下這麼多了。而且,現在的這五戶人家,成年的孩子也都跑到城裡去了,留在家裡的,僅僅是些年老力衰的長輩和年幼和圖書的兒童。
「不,不!不光是死屍的惡臭,還有一股怪味,一種植物腐爛的怪味。」
「什麼!一個全村人被殺害的村子,還有軟腐病?」
「莫非旅行者也被一股腦兒幹掉啦?」
搜查員們面對著這個為日本遺忘了的山村所遭受的雙重打擊,不禁黯然相覷。
風道屯從北往南數是長井家、內山家、大澤家、瀨川家、手壕家。從屯中的小河上游往下數,左岸是內山家和大澤家、右岸是長井家、瀨川家和手壕家。有一條一米寬、南北走向的道路從屯中穿過,和小河交錯穿插著。由風道屯出來往北走,直到山梁那邊都沒有人家。
「如果真是個旅行者的話,也該帶點行裝吧!」
「屍體少了?人數不是正好嗎?」
「好像光把吃的拿走了。沒有什麼可以證明身分的東西嗎?」
「是一個人來的。」
作為應急的醫療措施,女保健員每月去風道屯巡迴醫療一兩次,所以這個事件就被她發現了。
一名搜查員指著旁邊的菜說。
「好臭!」
看來是窮苦的人們勞動了一天之後,正團聚在一起吃晚飯。突然間,一個兇神惡煞的人旋風般地偷襲了這個山村。全屯人幾乎沒有抵抗,就像蟲似地被殺光了。這些屍體表明這場飛來的橫禍是多麼淒慘!
不管什麼原因,少死一個人總是好事。村長心裡在默默地祈禱。
發現人是個女巡迴保健員。
當時,她看到屯裡有成群的野狗、還有大群的烏鴉在上空盤旋,便起了疑心,進屯一看,果然發現出了事。
宮古警察署非常重視這一案件。他們一邊與縣警察本部取得聯繫,一邊動員署長以下可以出動的人員,全部開赴現場。
風道屯沒有電,當然更不會有電話,年邁的女巡迴保健員嚇得快要癱了,硬挺著身子跑了二十里路,到柿樹村派出所報了案。
「是白菜,還是圓白菜。」
署長至今還寄託著一線希望。
柿樹村派出所的警察立即上報警察署,然後又取得消防隊和青年隊的支援,火速奔赴風道屯進行現場調查。
「有這麼個玩藝兒,掉在河邊發現兇器的田裡了。」
「你們辛苦啦!」
那麼,為什麼只把長井賴子拐走,這還是個謎。只要沒有發現她的屍體,總歸還有一線活著的希望。
據現場情況推測,兇手首先闖進了長井家和內山家。一轉https://m.hetubook.com.com眼工夫就砍死了正在吃飯的兩個女人;孫市和正枝勉強逃出門外,結果還是在門前被追上了;在襲擊大澤麻佐家時,大澤麻佐很快察覺到危險,便跑了出去,可是兇手趕上前去,在屋後結果了她的性命。
「剛才查看了一下,沒有發現那個名叫長井賴子的八歲小女孩。」
在長井家和內山家之間的那座橋下的小河中發現了兇器,是把斧子,可能是當地人使用的一種農具,斧柄上沾滿了血跡,辨別不出可以對照的指紋。
「昨天從學校回來了嗎?」
可是,瀨川留男和手壕未子已經死於非命,唯有長井賴子杳無蹤跡。
「噢!怪味兒原來在這兒哪!」
手壕母子逃出屋外,在柿子樹下雙雙喪命。
「那就滿可以把死者身分查明。趕快發個通報,如果是來旅行的,怎麼連個伴兒也沒有?」
三個孩子中,長井賴子的年齡最小,很難想像在放學回家的途中獨自一人到別的地方去,看來被兇手拐走的可能性最大。
他們到達現場時,已是下午兩點多了。柿樹村派出所的警察、消防隊以及青年隊一行十人,已經提前來到,正在保護著現場。
「隊長,真怪!少了一具屍體。」
內山增三郎(六十六歲)、內山千代(六十二歲),農民。
村長跟著手下的搜查員來到那具屍體跟前。剛才只是大致看了一下。由於現場太淒慘,目不忍睹,所以沒有注意死者身上的服裝。
由於這個屯幹農活累人,生活艱苦,根本沒有姑娘嫁進來,屯子裡的年輕姑娘都往城裡跑。
任何人連作夢也不會想到,一個沒有任何東西值得搶奪、窮得叮噹響的屯子,竟然遭到如此慘絕人寰的襲擊。屍體分佈的情況如實地表明,一向深信這屯子是日本最貧窮、最安全的屯民們在遭到襲擊時出現的驚慌與混亂狀態。從傷口上分析,用的像是同一種兇器。因此,估計這場大屠殺是一個人幹的。
長井家的兩個女人、內山夫婦、瀨川渡根子、瀨川留男、手壕新平共七人是在屋子裡遇害的;長井孫市和正枝則橫臥在房屋與小河之間的田地裡;大澤麻佐倒在自己房子背後的小河邊,半個腦袋在水裡;瀨川寅男死在自己家門口:手壕須惠娘兒倆在小河與房屋之間野生的柿子樹下喪生。
「白菜怎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