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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您是不是也想起什麼來了？」

「賴子的考試答卷！」

老師似乎話裡有話，味澤聽起來有點惴惴不安了。

「我看見了。」

「那麼，到底是怎麼回事？」

「嗯！老師也覺得很驚訝！」

「那太好啦！爸爸怎麼讀書，也看不見答案呀！」

「不過十字路口，怎麼到公司呀！」

「這是什麼？」

「那又是為什麼？」

「眼下只能這樣認為。不過，即使是押題，也不會全部押對的。如果把出題的範圍全都記住的話，那記憶力也實在太驚人了。何況算術還要出應用題，單憑記憶是答不上來的。」

味澤委婉地提出了個話題。因為這個孩子機靈得很。如果直撅撅地一問，會使她把心扉關上。

她為什麼要這樣做呢？那大概是因為記憶力的恢復一旦被味澤發覺。她的處境很尷尬吧！而尷尬的又是什麼呢？

「對！是目不轉睛地看著字。這樣一看，那個字就印在眼睛裡了。瞧！一看太陽什麼的，它就會永遠印在眼睛裡，字也是那樣印在眼睛裡的。」

「九月中旬以後。」

「不。這也許是件值得慶幸的事，不過，由於我一個人無從判斷，所以，想跟您談談。」

假如味澤不放慢腳步，一直向前走下去，他就會夾在卡車和石牆之間，被擠成肉餅了。

「您這麼一說，我想起來了，是有過一次地震。」

「看見了答案？」

儘管賴子年幼力單，但是，由於她死死地拽著，味澤的腳步也就放慢了。就在這一瞬間，綠色信號燈亮了。卡車就像一匹脫韁的野馬，向前猛一衝，突然向左來了個急轉彎。由於彎兒拐的太猛，方向盤一時轉不過來，卡車一下子滑上人行道。撞在路旁的石頭牆上。

「也沒見她怎麼特別用功。」

「直感能力變得靈敏，那並不是對人去記憶的補償，而是記憶力恢復帶來的一種跡象……」

「不行！不行！」

自從班主任跟他談話以後，味澤開始注意到賴子在注視他。賴子的目光有時盯著自己的脊背，在夜裡，或者又悄悄地俯視著熟睡的自己。等味澤意識到了。一回頭或睜眼一看，原來賴子是在漫不經心地望著另一個方向，或者是在他的身邊發出甜蜜的酣睡聲。

大約在十米開外的前方，是個十字路口。正www•ｈｅｔuｂoｏk.com.cｏｍ當這時，紅色信號燈亮了，一輛大型卡車停在了一長串車輛的最前面。

賴子站在分手的道上，衝著味澤天真地笑了一笑。這時味澤可看清楚了，在賴子的笑顏裡，有一道沒有一絲笑意的目光正徑直地向他射來。

「是啊，她說只要定睛仔細一看考題，在考題的下面就能看到答案，照著一抄，差不多沒錯。」

班主任機敏地察覺到味澤的臉色起了變化。

「我倒不清楚這是不是她恢復記憶力的證據，不過，她的眼神最近倒是變了。」

毫無疑問，賴子對未未的危險，在事前就已經察覺到了。「爸爸，盡量早點回來，再見！」

「她在學校有沒有過像想起了什麼事的舉動？」

家長被老師叫到學校，這不是一件尋常的事，何況賴子又不是個一般的孩子，雖然上學沒什麼影響，但是，學校裡卻一直在風言風語地說賴子是個記憶不全的孩子。莫非是由於這種關係出了什麼問題不成？味澤是忐忑不安地來到學校的。

「您想到什麼線索了？」

「每一個月。班裡要舉行一次晚會，叫『遊藝會』，由學生主辦。在晚會上，每五六個要好的孩子組成一個小組，演些小節目。對啦！那叫小型文藝會。每個小組的劇情在開幕前都是保密的，為的是一開幕讓大家大吃一驚。現在的孩子思路開擴，連大人都想不出來的點子，他們偏能想出來。一個小學生竟能演出像諷刺洛克希德賄賂事件之類的小喜劇。不過，孩子們有點不喜歡賴子，因為賴子一在場，遊藝會就變得毫無意思了。」

「相反的可能性？」

賴子並沒有注意味澤的話。父女倆在人行道上走著。突然，賴子的目光被前方吸引住了。

「殘像是停留在眼睛裡的一種光。不僅僅是光，在光亮的地方一看什麼東西，那個東西的形狀也就印在眼睛了。」

「我也不清楚，不過，最近，我隱隱約約地發覺有這麼種跡象。」

要說變化嗎。她本來就是一個古怪的孩子，不過，就像已察覺到朋子遇害似的，最近，她的神經確實變得敏銳起來。味澤談到這裡，老師果然不出所料地點點頭：「最近賴子在家很用功嗎？」

「反正我是看見了。」

「大概是記住www.hetubook.com.com習題的解答了吧！」

「是看？」

味澤在聽著班主任的話時，突然想起一件事。

味澤近在咫尺，被卡車撞碎的石頭片飛過了他的身邊。他的心臟哆哆直跳，呆然站立在那兒，老半天動彈不得。人們一窩峰似地跑來問：

「以前，即使在上課時，她總是用焦點四散、朦朧無神的眼光凝觀看遠處。現在，眼神已經集中在一點上了，好像在努力想什麼事似的。」

「特別是在最近，她是否拚命地用功起來了？」

「莫非賴子早已知道節目的情節了吧？」

「是嗎？」

「您是賴子的父親吧？在百忙中讓您跑一趟，很抱歉。」

賴子堅持說。

「你、你拉爸爸的手時，卡車不是還停著嗎？」

「不能到那邊去！」

老師以一種略帶困惑的表情說。

就是這種眼神。現在，賴子是想要從味澤的臉龐兒聯想出另外一個人的面孔。

「昨天，我想您也感覺到了吧，大概是在上午十一點鐘的時候，發生了一次人的身體有輕微感覺的地震。」

在味澤問話的弦聲深處，包含著另一種擔心。

「還有什麼事？」

「沒有什麼祕密啊！考試前，只要仔細看一看教科書和參考書，在答卷上就能看到考題的答案。」

「是賴子預先感到地震了嗎？」

賴子緊緊地拉住了味澤的手。

味澤開始用一種與往常不同的眼光來看待賴子了。她的記憶或許已經恢復。莫非已經恢復了記憶力，而又佯裝記憶力的障礙在持續著？是這種功能的亢進使她做出了如此這般的舉動。

「這孩子讓老師費心了，由於工作忙，一直也沒能到學校來。賴子她發生什麼……」

「老師，不會有相反的另一種可能性吧？」

「您也知道，她沒有母親，我又不能整天守著她，學習嗎，跟以往似乎沒什麼兩樣。」

「大家起初似乎也都是這樣想，可是，各個小組的演出計劃絕對保密，絕不會洩露出去的。我一問賴子，她說是在看戲的時候，一些有趣的場面，她事先就知道了。」

「最近，賴子在家有什麼變化嗎？」

「有這樣的專家嗎？那您一定得給我介紹一下。」

老師接著又說了一句。

「你不要緊吧？」

好歹沒有受傷，味澤便把善後交給了那些趕來的過和_圖_書路人。自己匆忙趕路去了。自己本來沒有任何過錯，因此也根本無需再去過問違章開車造成的後果。由於自己差一點兒被輾死，莫如說，倒是很想發幾句牢騷。

「賴子，近來你的成績很好呀！」

味澤思索到這兒，覺得脊梁骨冷颼颼的。可是，一個十歲的小女孩果真會裝得那麼像嗎？味澤無從知道。總而言之，她是一個從悲劇中間過來的孩子，也不知這種經歷會把她那純潔幼小的心靈變得何等的狡黠。

一天早晨，味澤和賴子一起出門。離賴子上學時間雖然還稍微早一些。但是，那天早上。因為有位友人約定這麼早要見他，所以，他倆一同出了門。

朋子被害後，大約過了一個月，味澤被賴子的班主任叫到學校去，並對他說：「我想跟您談談賴子的事。」

「不是讀，是看！」

味澤對賴子的視線有些放心不下。

老師點了點頭，然後把事先準備好的一疊紙片遞給了味澤。

「那麼說，是不是作弊了？」

「賴子的記憶恢復了嗎？」

「老師，這次考試是什麼時候進行的？」

「賴子的學習成績有了進步，這是值得高興的，不過專為這個，倒也不必特意把您請來。因為最近，還有一些令人擔心的事。所以……」

「您說是件值得慶幸的事……」

賴子時常注視味澤的面孔。她那目光雖然衝著味澤的臉，但那眼神卻像在他的臉部後面窺視另一張面孔。味澤一注視她，賴子便像還了魂似的把視線移開了。

「這是賴子一年來的考試答卷。」

「您說是……」

「是的，全班的同學誰都還沒有感覺到，可偏偏只有賴子預先感覺到了。莫非是在賴子的身上有一種能預感未來的異平尋常的能力，也就是說好像是一種特異功能。而且，我覺得，最近這種能力出人意外地亢進起來了。聽說這孩子記憶有些缺陷，是不是這種缺陷與此有關呢？於是，我想也許和家長商量一下好，所以，把您給請來了。如果確實真有這種超人的能力。為了不引起社會的哄動，以致糟蹋這不可多得的罕見的能力，我想把它朝著正確的方向加以培養。」

「您看一下吧！最近的賴子的學習成績特別優異。尤其這一疊兒，是最新學習單元的考試答卷，在六個科目裡，竟有和*圖*書四門是滿分，其他的也都在九十分以上。同上學期期末考試的平均分數六十二分相比，這是很大的進步。不用說，她是全班的尖子。剛轉到這所學校時，她的成績幾乎最差的，所以，她的進步簡直令人難以相信。」

跑上前來的過路人和看熱鬧的人七嘴八舌地亂嚷一氣。最初的震驚一消失，味澤馬上出了一身冷汗。

「哦——那叫作殘像；不過，字的殘像我還是第一次聽到呀。」

班主任露出了彷彿想到什麼似的神情。

「卡車怎麼啦？」

味澤雖然和她生活在一起，但是，賴子是怎樣學習的，又怎樣克服了本身的不利條件，從最差上升到尖子，他卻一點兒也不知道。

「那時候，賴子在臨震前就鑽到課桌下面去了。當時正好在講課，所以，我就責備她為什麼要鑽到課桌下面，她說地震要來啦。『什麼感覺也沒有，』我說，『快出來吧！上課時不許搞那些捉迷藏之類的小動作。』正說著，地震發生了。」

「為什麼要沉默呢？如果忘卻的一切一旦重返腦際，那不正如大夢初醒嗎？電影和電視不是經常出現這種場面嗎？比如從懸崖掉下來，或者頭部撞在什麼東西上，在那一瞬間，好像睡夢方醒似地記憶突然恢復的那種場面。可是，一點一點地恢復，也許會有這種情況吧！不過，我不是專家，我也說不好。」然而，味澤在想另一種可能性，即賴子的記憶已經恢復了，卻瞞著他。

「賴子，方纔的事你是怎麼知道的？」當走到將要與她分手的十字路口時，味澤才想到這件非常重要的事自己卻忘記問了。他竟驚成了這個樣子。

那是在朋子被害後的不久。那天晚上，賴子聽到了味澤沒有聽到的朋子的呼救聲。也許是從那天晚上起，賴子那特異功能有了異乎尋常的亢進。

「我說的是我母校的一位教授。現在，他正在研究記憶的殘缺和直覺的關係。假如向他請教一下，也許能弄清楚賴子的特異功能和記憶殘缺的關係。」

「在劇情剛一到高潮或有趣的場面時，賴子一個人又是拍手，又是哈哈大笑，過了一會兒，大家才鼓掌叫好。因為這樣的情況一再出現，所以，其他的學生覺得掃興透了。」

賴子受到了讚揚，心裡美滋滋的。

「會不會是記憶正在一點和-圖-書一點地恢復著，而本人卻默不聲張呢？」

賴子的話，和班主任說的一模一樣。

「說實在的，最初看到她的答卷時，我也不相信。因為上課時，特別是在最近，並沒有看到她有明顯的進步。即使在講課時，她也老是沉浸在自己虛幻的主觀世界裡，如果不點她名的話，她從來不主動發言和舉手。」

「事先就知道？」

「尖子！」

「是不是有什麼祕密？」

味澤覺得這話大有蹊蹺，但因腳下沒停步，轉眼就來到了十字路口。

一聽說是尖子，味澤也吃了驚。賴子的直感能力雖然很敏銳。但她畢竟是一個對過去的一切已經忘卻、在意識的表面宛如蒙蓋著一層薄膜似的令人琢磨不透的孩子。即使在一般的情況下，從岩手縣人口過稀地區的學校轉到下縣最大的城市——羽代市的學校，在學習能力上也難免要落後一大截。

「眼神？」

「賴子，你在看什麼？」

「哦！我突然想起來了，正好有一個很合適的人。」

「殘像？」

「快叫輛救護車來，司機受傷啦！」

照理說，如果賴子作弊，老師是不會說出「也許是值得慶幸」那番話的。

「不！不！她不會作弊的。如果作弊的話，不會各個科目都取得這樣好的成績。」

「真是個十足的冒失鬼，如果再稍微靠近一點，人就被壓扁了！」

「如果想起來的話，她總會說些什麼吧！現在，還沒有看到有什麼恢復記憶的跡象。」

「卡車撞在石頭牆上。」

「啊，這麼說來……」

「爸爸，我們最好還是不要到那輛卡車那邊去！」

味澤從賴子的班主任那裡打聽到了一位研究記憶和直覺關係的專家。

「我問賴子時，她說是看見了答案。」

乍一看，賴子對味澤十分親昵，味澤和她說話，賴子也樂意回答。但是，味澤卻疑神疑鬼，總覺得在賴子的目光深處。隱藏著另一種冷光焰餾的眼睛，而這隻眼睛又在死死地盯著他。

「老師，您是不是認為賴子那孩子的特異功能與記憶力的障礙有關？」

「看見什麼啦？」

「那麼，你對未來……」話說了半句，味澤就沒再說下去。

「關於這一點，我不是專家，所以，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不過，假如這種功能是在記憶力喪失以後才亢進的話，也許是有某種什麼關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