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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理要在晚餐後1

作者:東川篤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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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話 請看來自死者的留言 5

第六話 請看來自死者的留言

面對忍不住從後座往前探出身子的麗子,影山以沉穩的聲音繼續說明。
「這個嘛,我已經想到那個人的名字了——總之,事情的後續,等到了宅邸再談吧。」
「可是由於極度的緊張與混亂,她最後什麼都沒說,就這樣昏了過去——你的意思是這樣,沒錯吧?」
「啊,對了!死前訊息!」麗子和風祭警部都無法判讀的血字,只有里美一個人看到了。「所以這是怎麼一回事?難不成看過死前訊息又加以湮滅的人是里美嗎?」
「我、我知道啦,只是不小心搞錯而已。」麗子慌慌張張地回到正題上。「你說死前訊息是捏造的。換句話說,吾郎未必是犯人。意思是還有其他犯人嗎?是誰啊?」
「是的。您說得沒錯,這的確不可能。」影山乾脆地斷言。「這是因為從體力、意志力、以及動機等各個方面看來,里美小姐在這起事件中,處於嫌疑最薄弱的地位。假使她真的是殺害絹江的真兇,那就沒有必要耍小花招去打破二樓的玻璃窗了。畢竟打從一開始,就不會有人懷疑到她身上。」
「有哪裡搞錯方向了!你、你給我說清楚!」
「吾郎?」那個染了一頭褐髮又戴了耳環的敗家子。「為什麼吾郎是『無法投擲的人』呢?」
「是沒錯啦——等等,影山,你到底想說什麼?」
「棒球是很難懂的運動。在這世界上所有的運動中,沒有哪一種是像棒球那麼複雜奇特的了。雖然大小姐對棒球很了解,但是就女性來說,還是有很多人完全不了解棒球是什麼,這也不足為奇。里美小姐恐怕也是這種類型的人吧。如果有人告訴她:『吾郎以前是個投手,卻因為弄壞了肩膀而再也不能投了。』對不了解棒球的她而言,她未必能夠正確理解這句話的含意。就算叫她直接解讀字面上的意義,那也有些強人所難。」
「那不是騙人的,大小姐。撇開管家的工作不談,我對推理和棒球的確相當有自信。」
「既然大小姐認為那位女性的證詞可信,那麼我也只能尊重大小姐的判斷。和夫的不在場證明大概是真的吧。」
「可是,如果這像警部所想的一樣,是製造不在場證明的一環,那麼犯人的行動就大有疑問了。為什麼犯人要特地把獎盃扔到二樓呢?為什麼一樓就不行呢——」
「真是非常抱歉,前田先生的發言本身就是偏見。那完全是歧視。」
「在哪裡?除了里美以外還有『無法投擲的人』在哪裡?」
和*圖*書只要這麼做,『無法投擲』的吾郎就能擺脫嫌疑。里美是這麼想的吧。」
這麼說完之後,影山便暫時中斷了對話。透過他前方的擋風玻璃,可以看到熟悉的宅邸大門。剛才一直沿著多摩川往下遊行駛的轎車,似乎在不知不覺中轉換方向,回到了國立市的樣子。
「您想錯方向了,大小姐。警方現在應該是這樣看待這起事件的——犯人用獎盃打死了絹江夫人,緊接著跑到庭院裡,把兇器扔向二樓的窗戶,隨後又以關係人之一的身分出現,裝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樣子——這種印象正是兇器被扔到二樓造成的,不是嗎?」
「長男和夫來到風祭警部身邊,並且這麼說:『雖然昨晚瞞著沒說,不過其實我晚上九點的時候有不在場證明。』你沒看到當時警部開心的表情……」
悉聽尊便——用恭敬的語氣這麼回答後,影山便冷靜地開始說明。
「大小姐,請您仔細想想。所謂兇器從庭院被扔進二樓的窗戶裡,這只是大家想像出來的產物。那只不過是從破碎的玻璃、掉在地上的兇器、以及一樓發生的殺人事件聯想而來的畫面。誰也沒有親眼目擊到當下的場景。」
「你要是再繼續說下去的話,就給我在多摩川的河堤邊下車,自己一個人走回去。」
「等、等一下,你這麼信任我反而不好吧。畢竟他們偽造不在場證明的可能性並不是完全沒有。事實上,犯人在昨天晚上九點是故意打破玻璃,做出了像是故意要通知大家宅邸裡發生了事件的行為。這很像是在為不在場證明預做準備的味道吧。影山不也是這麼想的嗎?」
「啊!」麗子恍然大悟。「聽你這麼提醒,的確是這樣沒錯。如果想要發出巨大聲響的話,只要打破一樓的窗戶就好了。那樣做肯定要簡單多了。然而,犯人卻刻意打破了二樓的窗戶。這到底是什麼用意呢?難道犯人的目的不是製造聲響嗎——?」
「從這件事情聯想到關於犯人的側寫。簡單的說,犯人是一位能夠將重量如同銅製獎盃的物體,扔擲到高度接近二樓窗戶的人物。我有說錯嗎?」
「我倒是看不出有什麼意義。」
「您說得沒錯,大小姐。也就是說,曾是高中王牌棒球選手的吾郎『弄壞了肩膀,再也不能投了』,這句話真正的意義是『要擔任投手,投出球速一百四十公里左右的快速球,或是大幅偏轉的變化球,而且還要在一場比賽之中投出超過一百球以上,憑那樣的肩膀是辦不到的』。所以說現在的吾和*圖*書郎,是處於不能投卻又能投,能投卻又不能投的狀態。」
「什麼少爺千金都是不務正業的廢物,根本不能當成認真交往——」
「您忘了嗎?大小姐。前田俊之的證詞中有這樣一段話。吾郎過去是連職業球探都高度關注的高中王牌棒球選手,不過卻弄壞了肩膀,再也無法投球了——」
「是啊。簡單的說,警部懷疑那可能是犯人用來製造不在場證明的手段。」
「大小姐和風祭警部都太拘泥於不在場證明了。那樣真的很好笑。老實說,我認為兩位有點搞錯方向了——」
「當然,我和警部立刻去見了那位電話中的女性,以查明真偽。那位女性證實了和夫的證詞。我覺得她看起來不像是在說謊。不過風祭警部好像懷疑這對不倫之戀的情侶是串供捏造了不在場證明的樣子——這點影山怎麼想呢?」
「等、等一下。你該不會是在說里美吧?的確,她沒有把兇器扔到二樓窗戶的能力。因為這個緣故,昨天就已經先排除她的嫌疑了。不過你這是在開玩笑吧?那女孩居然打死了絹江夫人,這怎麼可能嘛。」
「昨天晚上九點的時候,為什麼犯人要炫耀般地將兇器的獎盃扔到二樓,破壞二樓的玻璃窗呢?這是本次事件最大的重點。風祭警部也很清楚這點的樣子。不過,警部卻誤解了它的意義。根據警部的解釋,犯人的行動是為了『打破玻璃製造巨大的聲響』,以便『讓屋裡的人們產生晚上九點是犯案時間的印象』。是這樣沒錯吧?大小姐。」
「吾郎卻沒有擺脫嫌疑。這是理所當然的嘛。畢竟吾郎是『能夠投擲』兇器的人啊。」
「那句不用重複了!還有,前田根本沒有提到『廢物』這兩個字!」
「啊?」麗子忍不住懷疑起自己的耳朵。沒想到這位頭腦清晰、思慮無懈可擊到讓人火大的影山,居然也會說出這種大外行的話。「影山,你說這話是認真的嗎?」
當麗子為奇怪的措辭感到困惑時,駕駛座上又傳來了聲音。
就像喜歡賭馬的賭徒在連輸三十次之後中了頭彩一樣。畢竟警部認為在這起事件中有不在場證明的人才是最有嫌疑的。如此一來,他就不至於顏面掃地了。
雖然明白,但還是會生氣,麗子的聲音因屈辱而顫抖。管家冷靜地開口了。
「是的。里美小姐大概對遠房親戚的吾郎暗自抱有好感吧。畢竟天性真誠的少女,往往容易受到愛使壞的男性所吸引。這不是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這樣的里美小姐,知道犯案的人是吾郎,便勇敢和-圖-書的下定決心,要包庇吾郎的罪行。首先,她將眼前『吾郎』兩個血字用毛巾擦拭到無法判讀的狀態。不過她認為這樣還不夠,於是又帶著扔在屍體旁的兇器獎盃離開現場。然後將獎盃扔進二樓的窗戶裡。」
聽了駕駛座上影山的分析後,麗子低聲確認起來。兇器被扔進二樓窗戶這個令人費解的行動,光是思考箇中含意,影山就看穿了少女那誤解事實的意圖,甚至連抹消的死前訊息的事都被解讀出來了。當然,目前沒有確切的證據可以證明影山的推理是正確的。不過,他的解釋能夠讓大部分的謎團都變得合理化,這也是事實。
「暫且這麼說是沒錯的。」影山用模稜兩可的表達方式繼續說道。「不過大小姐應該也明白,在這個世界上,靈異照片和死前訊息這類東西是很靠不住的。那種東西,別人想要怎麼捏造都行。」
「沒有投擲能力的人就不是犯人。犯人是一位能夠用力扔擲物品的人物。犯人正是為了把這種形象灌輸給警方,才會像在炫耀般打破二樓的窗戶。不是嗎?這就是我的推理。反過來說,在我看來,不符合這種形象的人物,也就是『無法投擲的人』,才是出乎意料的真兇——」
「可是大小姐,這裡有個很大的問題。一個不熟悉運動項目的十三歲少女,真能正確的理解這句話在語意上的微妙差異嗎?」
「什麼嘛,原來不是她啊。那麼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除了里美以外,不就沒有『無法投擲的人』嗎?其他嫌犯大多都是成年男性,而且以女性來說,明子也算是腕力相當大的——」
「正是如此。犯人真正的目的並不是『巨大聲響』。那麼,『把兇器扔到二樓窗戶』這件行為,還有什麼其他意義嗎?」
轎車在夜晚的黑暗中靜靜地前進,麗子豎耳傾聽駕駛座上影山所說的話。
雖然這是立基於錯誤認知所建立的錯誤理論,但是對她來說,卻是合情合理的行動。
「是的。恐怕情況就是這個樣子。」
「所以事實並不是這樣囉?」
雖然從後座看不清楚駕駛座上影山的臉,但他的語氣再認真不過了。
「雖然還稱不上是犯人側寫的程度啦,不過一般人當然會這麼認為囉。」
「當然。我的表情看起來像是在開玩笑嗎?」
「——這算是『偏見』嗎?大小姐。」彷彿發自內心不懂問題出在哪裡似的,駕駛座上的影山歪著頭詢問。「我認為前田先生的意見十分正確——」
駕駛座上的影山注視著夜晚昏暗的道路,就這樣突然用鼻子悶哼和_圖_書了兩聲。
「是的。實際上,兇器恐怕是從三樓的窗戶高度,往二樓的窗戶扔進去的吧。考慮到里美小姐的房間就在宗助房間的正上方,這點是錯不了的。可行的做法有很多種。比方說在獎盃上的環狀部分——打者雕像的胯|下部分應該是最理想的——在那裡穿上一條細長的繩子,就這樣把獎盃從三樓的窗戶垂吊下去。然後仿照鐘擺的要領,把獎盃甩向二樓的窗戶。玻璃窗破了,獎盃飛進了宗助房間裡。之後再拉扯細繩的一端,收回細繩就行了。這種做法連小孩子也想得到,而且不需要多大的臂力。當然也可能有更好的做法也說不定,不過無論如何,手段如何都不是問題。重要的是讓大家都產生犯人從庭院將兇器扔到二樓的印象。里美小姐實行了她的計劃,而且也確實成功了。可是一旦調查開始——」
「你說什麼!」麗子因為過度驚訝而忍不住大叫起來。「靈異照片是捏造的嗎?」
「話是這麼說沒錯啦,不過那又怎麼了?」
「不過等一等。里美是怎麼樣把獎盃扔進二樓窗戶的?她是那個真正無法將獎盃扔到二樓的孱弱少女喔。」
「欸,影山。很久以前我曾經問過你『為什麼要當管家』,那時候你是這麼回答的吧:『其實我原本是想當職業棒球選手或是職業偵探的。』那些話是騙人的嗎?我還以為你很懂棒球呢。」
「大小姐——」影山停頓一下,乾咳了一聲。「您驚訝的重點搞錯地方了吧?」
「反過來說,沒有投擲能力的人,就不會成為被懷疑的對象。我有說錯嗎?」
「……能投……卻又不能投……?」
「為什麼?為什麼里美會知道這件事呢?她看到犯人了嗎?」
「嗯……」如果可以的話,真希望你也能對管家這個本行抱持自信,不過先不提這個了。「那麼,影山你應該也很清楚吧。吾郎或許真的弄壞了肩膀。但那並不表示他再也不能投擲物品呀。實際上,在放棄了棒球之後,他還是能夠正常地打網球和高爾夫球呢。扔獎盃這種事情,一定易如反掌才對。」
「是的。結果里美小姐的所作所為,只有讓手無縛雞之力的她被排除在懷疑的對象之外而已。她試圖拯救吾郎而付出的努力徹底化為泡影。可是,她完全無法理解周遭大人們的反應。里美小姐在大廳接受詢問時,應該是這麼想的。為什麼吾郎以『無法投擲』為理由,主張她是無辜的,卻不用同樣的理由主張自己也是無辜的呢?為什麼其他人都不提到吾郎『弄壞了肩膀』這件事呢?https://m.hetubook.com.com既然誰都不說的話,那就我自己來說好了。可是這樣做,會不會讓其他人感到很不自然呢?她內心應該十分掙扎才對。就在這個時候,風祭警部結束了詢問。終於按捺不住性子的里美小姐,決定為吾郎平反而站起身子,並且試圖說些什麼——」
於是影山那端正的側臉浮現微笑,並且用奇妙的語氣這麼說道。
聽了影山有條不紊的說明,麗子鬆了口氣。
真是的,這個管家平常一副很順從的樣子,有時候卻又老愛像這樣子唱反調——麗子輕輕地嘆了口氣。「對了,剛才說到哪兒了?」
影山連忙轉變態度。他所駕駛的轎車正在多摩川沿岸的公路上,往川崎方向行駛當中。麗子的話才說到一半。「那麼大小姐,請您繼續說下去吧。」
於是駕駛座上的影山以低沉的聲音說出了意外的名字。「是兒玉吾郎。」
「不,就算沒看到也會知道。這是因為屍體旁邊寫了『吾郎』兩個血字。」
「不,嫌犯之中還有另一個『無法投擲的人』。」
麗子明白。當影山會對麗子說出拘謹卻又無禮的狂妄之詞時,就是他腦海裡的推理轉變成確信的時刻。在最近和他相處的日常生活中,麗子曾無數次遭受到這種言詞上的侮辱,所以她很明白這點。雖然明白歸明白……
被人從後座這麼大喝一聲,影山口中不禁低聲吐出了「糟了!」這樣的真心話。麗子決定裝作沒聽見,就這樣繼續說下去。畢竟,事件在今天下午有了饒富趣味的發展。
「嗯?」麗子從後座向前探出身子。「——你哼什麼哼啊?」
「這、這、這有什麼好笑的!理由呢,把理由說來聽聽啊!」
不過,和夫提出的不在場證明是這樣子的。昨天晚上九點,宗助房間的玻璃窗破掉時,和夫和女性通話當中。和夫把他和絹江夫人大吵一架這件事情,向那位女性友人抱怨了三十分鐘以上。這時,玻璃碎裂的聲音傳來。和夫結束了和女性的通話,並趕往二樓。也就是說,這位女性就是不在場證明的證人。這位女性是和夫祕密交往的女友,而且還是個有夫之婦。所以和夫才不想公開這段關係。
「正是如此。我們假設這位里美小姐,偶然間成了絹江夫人遇害事件的第一發現者。里美小姐知道殺害絹江的犯人是吾郎。」
「字面上的意義——也就是吾郎『弄壞了肩膀』,所以『再也不能投擲』物品吧。至少在里美的認知中是這個意思。」
「真是對不起,大小姐。我笑得肚子好痛。」
「所以犯人是兒玉吾郎。而里美則是事後共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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