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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讓我休息片刻，一直到早晨五點……」

在月臺上時，就有一股怪異的感覺，等坐上頭等車廂，列車開始往前移動後，在我的後腦已經明確感覺到一種氣氛。

「落髮時我也去做見證。——那頭烏黑的頭髮又濃又密，如果做成假髮，一定能賣得好價錢。——她在落髮時只掉一滴眼淚……。當時我也很反常地跟著掉眼淚。如果不是變成蛇，她真是個好女孩。不過，再變成蛇也沒關係，因為那住持的如意棒，是過去曾讓祇園、北野的藝妓、舞妓都消受不了的逸品，遇到那玩意兒，就是有再大煩惱的蛇也……」

可是——當火車過了京都以後，我偶然回頭，不由得倒吸一口氣。

——幾天前在湖畔共度奇妙的一夜，那美麗的風塵女子在五天後卻成了尼姑……

「什麼？——真的嗎？在那裡？」

「是真的吔。——這種偏執的意念是太可怕了……」師父和*圖*書縮了一下脖子說：「你準備怎麼辦？」

「出家了。」

列車一進入逢坂山的隧道，師父立刻站起來，裝著像要上廁所的樣子，從前門走出去。——看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口，我覺得自己玩笑開得太過分，於是我自嘲地笑了一下。

很「辛苦」地到達米原，又很「辛苦」地坐上「回音」的頭等車。兩個人就像久病初癒或正在生病的樣子。

「我知道你很疲倦……」師父拍拍我肩頭上的披風笑著說：「不能繼續留在這裡了——往例的湖北之行，這一次只好讓它流產了。——對了，那條蛇怎麼樣了？還在嗎？」

我手執電話聽筒，卻已經是心猿意馬。

師父唸起「葵上」，裝腔作勢擺出橫山小聖的姿態，但是他唸咒文的聲音：「東方有降三世明王、南方軍荼利夜叉……」卻由大變小，當車行至大津時，原就因睡眠不足而呈黯淡和_圖_書的臉色，現在更蒼白了。

他說的是京都的禪宗名剎。他把那女人交給寺裡的住持——曾經以美貌和怪行引人側目的名僧，她放浪形骸三年後，找到願意收留她的尼寺，也在昨天落髮。

「饅頭？是真的可怕、可怕，幾乎要打飽嗝……」我縮緊身體，餘悸猶存。

「噓！別回頭，悄悄地斜著眼睛瞄一下，就是隔壁那一排，向後數第四個座位……」

「你是不是很驚訝？是不是心裡很惋惜她當了尼姑……」

在後座已經看不到那個女人了。

「現在該輪到苦茶可怕了吧？」文都師父說著，拿起電話：「喔，大姐——對不起，能不能送一杯熱茶來呢？還有帳單……」

「什麼？」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說那個女人當了尼姑？」

「師父……」我輕輕說：「在這裡——那條蛇……」

「我可沒嚇唬你。你請等著瞧吧，這一次她會跟著師父和-圖-書走的。——你在客棧裡燒過頭髮，那味道沾在你身上，你知不知道捕蛇人上山捕蛇要帶很多頭髮去燒，蛇聞到那味道就會過來……」

「然後呢？——後來怎麼樣了？」

「女人可怕……蛇也可怕……」

「這……她說她要向西走……也許已經出發了！」當我搖搖擺擺地站起來時，彷彿聞到一股氣味。「師父——這是什麼呢？好奇怪的味道。」

文都師父的身體震動了一下，眼睛看看散亂在枕邊的衛生紙。

「哦？」我頗感驚異：「真的嗎？真的來了嗎？」

「喔，大概是我剛才拍披風時，沾在上面的頭髮飛到火爐裡去了。」師父也做出嗅東西的動作。「那個老太婆、『蚯蚓』說我的頭髮太長了，要替我理髮，拿著剪刀在那裡揮舞比劃——一喝醉什麼事都幹得出來，還真被剪掉不少呢！」

「你這麼說……實際上是『饅頭可怕』的那種吧？」

「來就來，沒ｍ.ｈｅｔuｂoｏｋ.ｃoｍ•ｃｏm關係……蛇有什麼了不起……再過一陣子，廚房裡就會有很多蛞蝓——即使沒有也無所謂，我會抓住的。『無論是何方妖靈，行者也會拿出法力，手拿唸珠不停捻動……』」

「我已經被榨光了，起不了作用了。——這次輪到師父你了。看，她在看你呀……看呀，就是那種眼神。」

「現在……」我擡起上身，卻忍不住咋舌和扭曲著臉孔。

在和文都師父談話中，我已經沒有力氣再繼續坐著，只好又在棉被上躺著。

「哦？會有這種事情？——不過，女人真是可怕的東西。」

五天以後，我接到文都師父的電話。

「怎麼會……你別嚇我！」

「就這樣……進行第二回合嗎？」

「當然是真的。她從京都就跟蹤我了，可是我卻沒有發覺。——哎呀，太緊張了。如果不是從你那裡已經聽說那一晚的事，一定會被趁機而入，搞不好就會發生家庭糾紛呢。第二天她https://www.hetubook.com.com到戲院來找我，我覺得事情不妙，當天便設法把她甩開。然後我向老婆說明她的情形——她打電話來時，就叫她到家裡來，然後和兩、三名弟子把她抓住——」

「大杉兄，我想起京都還有事情，所以先向你告辭了。你不要站起來……以後有機會再見面……」

不知何時，那已經逐漸掉下來的電話筒裡傳來師父急急切切的聲音。

確實是有那樣的感覺。

「來過了，來過了……就是那個女人……白蛇。」

「喂……你怎麼了呀？你有沒有在聽呀？」

但是我心裡充塞著一個影像——被煩惱的火焰燃燒掙扎的美麗的白蛇，她頭上戴著尼姑頭巾，身穿黑色法衣，跪在充滿著慈悲忍辱的佛像前，雙手合十、態度認真的模樣。令人頓生憐憫之情。

「是啊，我告訴她說，妳的煩惱是鬼魂附身，沒有辦法解決當下就把她送到京都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