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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的悲劇

作者:法月綸太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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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開端——替換物語綁架事件 2

第一章 開端——替換物語綁架事件

2

「唉,門脅專務的女兒啊!你應該知道吧?不是次美小姐,而是不起眼的大姊。」
這種事不用別人提醒,我自己最清楚。然而,現在的我沒有資格說出這句話。頭上的腫塊又隱隱作痛,我只能咬緊牙關忍住羞愧與窩囊的情緒。
預料之外的要求。
我必須克服自己的軟弱,停止自憐自艾的情緒。從今以後不論發生任何事,我的心必須穿上鎧甲。這不是為了我,而是為了和美的幸福。
「我就是。」
「就算你不肯,我也要硬把你拉過來。」車子行駛沒多久後,竹內對我說:「這個事件的主角是山倉先生。請你別忘了這個事實。」
因雨水而濕滑的道路再度緩緩向上。用手電筒照亮腳邊後才發現不僅路肩,連兩道輪胎痕之間的空地也長滿雜草,杉樹和橡樹的樹枝橫生於街道之間。
我坐進青梅署的車。不是警車,而是普通的豐田皇冠轎車。駕駛座上坐著青梅署的刑警,他姓宮本。富澤和我坐在後座,竹內像先前一樣佔據了前座。
當然,妻子根本不曉得我與路子之間的事。萬一和美知道了,我們這個家庭勢必分崩離析,我絕不能夠讓這種事發生。這是我一個人的痛苦。它將否定、侮辱和美人生的一切,而我有義務保護妻子與家庭。就算有人譏笑這是出於男人的自私心態,但我還是必須拚了命保衛這個秘密。
我告訴自己,只要在這個房間,別說是打電話了,就連想起妻子都不可以。把腦袋放空吧!然而,越想把她從腦海中趕走:心裡卻越加想念和美的身影。好比肺渴求氧氣一樣,我無法抗拒這個反應。
車子穿過市中心,越過多摩川的鐵橋。「我們現在正經過秋川街道,打算南下。」宮本說。此時道路變成上坡路。這一帶的民宅果然稀少,夜晚的漆黑也顯得更加深沉。由於時間太晚,沒有半輛車擦身而過。
「是你殺了茂。」
「怎麼了?」
「我並不是在責備你,」富澤急和圖書忙揮揮手。「我打從心底感激你。我當然感到很痛心,但這跟你沒有關係。拜託你,為了我兒子陪我去一趟。」
「久等了。請跟我來。」
「遺體是在那裡找到的。」
如果現在跟和美說話,在雙重罪惡感的折磨下,我可能會脫口說出茂是我兒子的真相。我害怕自己會這麼做,而且比什麼都害怕。
我們下了樓梯,走出玄關,不理會留在停車場的記者們便快速坐上車。
和美會這麼想的原因之一應該和她妹妹有關。次美是個人人稱讚的大美女。她腦筋動得快,有別於內向的姊姊,個性活潑外向,言行大膽。她曾被一家半職業性的劇團相中,選拔為主角演了好幾齣戲,愛慕她的男人總是大排長龍。儘管如此,她的女性緣也不差,我猜是她爽朗的個性為她加分不少。和美拿這個妹妹與自己相比,永遠抱持著毫無根據的自卑感。
我一步都無法動彈,也無法替他的背影撐傘。死去的孩子是富澤耕一的兒子,他彷彿清楚告訴了我這個事實。
「沒有。」其中一個穿著雨衣的搜查員回答:「這麼暗,就算有也找不到。直到天亮之前,我們什麼也不能做。」
富澤崩潰般地跪在地上,趴行到那個地方。雨傘、手電筒都不知丟到哪去了。
雨似乎沒有暫緩的跡象,應該會下到天亮吧!富澤耕一的背早已濕透,但光線照向他時,他的背影猶如黑色的污漬。
我發現窗外有一排鐵柵欄的影子,想必這裡原本是偵訊嫌犯的地方吧!從青梅署玄關被人一路帶往這裡時,我應該抗議警方的無禮對待,然而,我在肉體上、精神上都早已筋疲力盡,連向竹內或松永那些傢伙發火的力氣都沒有。
桌上擺著骯髒的鋁製煙灰缸,但我打從兩年前就戒煙了,就算這裡有煙灰缸也派不上用場。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其他解悶的辦法,只好像個破布般靠著椅背,緊盯著入口。
話說從頭,富澤夫人m•hetubook.com•com會捲入這個事件是因為兇手出錯所導致的結果。兇手的目的在綁架山倉家的兒子。因此就往後的辦案方向而言,我的存在比富澤夫婦重要。
想起當時,我不禁厭惡自己。我並沒有對和美失去感情,而我做出這種背叛妻子的行為,正是導致這個事件的原凶。「鬼迷心竅」這句話真正的可怕之處,只有實際體驗過的人才懂吧!對我而言,除了鬼迷心竅之外,無法解釋與路子之間發生的事。
富澤夫婦也在這個署裡的某個房間裡,由警方向他們說明必要的手續與今後的事宜。原本我也打算列席,但因為路子拒絕,於是我就這樣被迫獨自度過空虛的時間。
「她因為不舒服而昏倒了,不過不用擔心。可能是因為打擊太大,所以情緒一時無法平復吧!她已經打了針,稍微睡一下,應該可以恢復正常。」
然而令我不解的是,在我之前,難道沒有任何人發現她的魅力嗎?她不過是和妹妹完全不同類型的女人罷了。由這個例子可以看出,先入為主的錯誤觀念是如何蒙蔽了男人的眼光。其實也幸虧這樣我才能夠得到和美,因此我沒有理由批評他們。後悔不已的,是除了我以外的那些男人。不過,最早發現和美的魅力的人似乎是次美。我會跟和美交往,其實是因為得到了次美的幫忙。就這一點而言,我非常感謝次美。現在談起她已經成了過去的往事,因為很遺憾的,次美已經過世七年了。
看來這是富澤的肺腑之言,這反倒更加折磨我。
我和路子發|生|關|系正好也在同一年。正確來說,那是在次美過世的前兩個月。當時我已經跟和美展開了婚姻生活。
「好的。」我對富澤說。
「你是孩子的父親嗎?」剛才的聲音主人拿燈照著我們問道。
「這我們也無可奈何啊!我好像沒見過他們,是哪個署的人啊?」
然而和美卻一直深信自己是個醜陋的女人,除非為了錢,否和*圖*書則不會有人想要和她在一起。直到與我結婚為止,這種想法一直伴隨著她。
「茂的事情造成你很大的困擾。你不但幫忙籌贖金,還在那麼危險的情況下,遵從凶手的指示——」
道路依舊綿延。前方好幾道人工光線射開漆黑的環境,清楚照亮雨水的線條。宮本遞了雨傘和手電筒給我們。竹內則不顧我們,獨自往前走。
她篤定外界是以這樣的眼光看待自己。我剛認識她的時候尤其嚴重,她對任何事都相當消極,容易自閉。
宮本要我們下車。竹內一語不發地打開車門下車,我們也跟著他下了車。富澤的動作顯得沉重。
一座山逼近車道右邊。道路形成弓形,造成視線的阻礙。左邊的護欄下則是深不見底的幽谷。不久後,車燈中浮現「青梅養老院」的招牌。汽車減速,開向街道的左方,接著一邊晃動車體,一邊下到未鋪柏油的狹窄路面。
「有找到兇手的遺留物嗎?」竹內問他們。
開了約一百公尺,來到夷平山脈後所露出的平地。點亮車燈後,車子停了下來,三輛青梅署的警車並排停著。平地的角落有一台挖土機,垂頭喪氣般地讓雨水拍打著。
或許我也有點希望獨處吧!在醫院太平間的那一幕似乎嚴重打擊了我。
富澤的回答透著點空虛。孩子都死了,還能恢復正常嗎?當事人應該有更深刻的感觸,他的外表卻絲毫不見這樣的跡象。他現在暫時麻木自己的感情,將悲傷擱在一旁,試圖撐過這一關。我十分同情他。如果我的同行多少能讓富澤的情緒振奮一些,我也沒有拒絕的道理。
富澤到底知不知道我和路子的關係?這個疑問從我心頭一湧而上。拜託你,陪我去一趟。他會這麼懇求我,是不是因為他知道我們之間的關係?然而,我總不能在這個場合問他這個問題。
對於綁匪的憤怒再度湧上心頭。我想起竹內先前說的話,這個事件的主角是我。那麼,我必須善盡這個角色的責任和*圖*書,親手揪出可恨的兇手,將他繩之以法。我不會放過任何人,我一定要揪出他。我向富澤沉默的背影發誓。
我一動也不動地站在富澤背後。
走到走廊上,我看見富澤耕一。他的臉色暗沉,呈現不健康的土色,雙眼似乎也混濁成褐色。那不是因為走廊的照明昏暗,因為我可以清楚看見眼睛底下的黑眼圈。
樹林的盡頭處是已經荒廢的建材放置處。五、六座上面蓋了塑膠布的茶紅色鋼鐵小山佔據著空地。周圍幾名穿著黑衣的男子甩動探照燈,試圖驅趕雨水與黑夜。
走廊上逼進的腳步聲打斷了我混亂的思緒。連個敲門聲也沒有,門就被打開了,接著竹內警部補走了進來。一如往常,一臉不悅的表情。
儘管如此,他們還是忽視我,是因為青梅署人手不足嗎?還是因為目睹孩子的死亡,所以警方聯手懲罰我?總覺得應該是後者。然而,這個可能微乎其微,我也不得不感慨自己一定有問題。這也算被害妄想的一種,或許是身體上的疲勞與疼痛的傷口正在腐蝕我的正常思考?
只有嘴巴還算慇勤,但他的態度依舊傲慢。我刻意不應答,起身跟著他離開房間。因為坐太久,感覺自己的臀部像個乾黏土般失去彈性。
「請問——」富澤耕一大聲插話:「我兒子的——兒子的遺體是在哪裡找到的?」
「腳印和胎痕會不會在天亮之前就被雨水沖走啊?」
等待的時間太久,反倒加深內心的不安。那是一種近似愧疚的焦躁感。為何獨留我?我猜不透青梅署的用意。簡直就像只有我被排擠在外似的,令人忐忑。
「他被用垃圾袋包著放在這裡,跟書包一起。因為在建材後面,所以不容易發現。如果兇手沒有把地點說出來,我們可能花好幾天都找不到。」
我並不是沒想過走出房間尋找電話,聯絡家人。或許只要聽聽妻子的聲音就能夠多少安撫情緒,趕走毫無根據的妄想。然而我沒有這麼做,是因為路子。她指m•hetubook•com.com控我的吶喊聲至今依舊在我的腦袋裡迴響。
因為太害怕這個可能性,所以我產生一種預感,認為自己真的會在妻子面前說出這個事實。光想到這些,我就起雞皮疙瘩。自白的恐懼化為一種強迫的行為,增長我的不安與焦躁。
這種說法雖然平庸,不過我非常愛我妻子。她絕對不是那種會引人注目的亮眼美女,然而柔和緊致的端正五官散發著樸實隨興的美。她那不虛偽的微笑保留了少女般的清純,她的擁抱蘊含著自然流露的體貼與溫暖,只要觸碰她,我的情緒便立刻和緩了下來。我有一點不好意思把這稱作|愛情,但毫不保留的互信關係繫絆著我們。和美是無可取代的、最理想的伴侶。
我的妻子。
站在附近的另一名男子直直照亮富澤的臉。富澤在光線中,像只懦弱的小鳥般環顧四周。
我若無其事地環顧四周,卻沒有路子的身影。
我拉著富澤的手走向聲音的方向。跨過鋼鐵,強行撥開高達膝蓋的草叢。富澤急促的呼吸和我的動作重疊在一起。
我差點脫口而出,但富澤搶先說:
「別這麼說。如果我更注意一點,茂也不會有這種下場。」
男子將探照燈朝向地面。白繩綁在草根上,圍成半個榻榻米大的長方形。只有這個部分的草被折斷、壓扁。
和美
「在這邊。」約十公尺遠的建材後方傳來粗獷的聲音。
這聲音依然停留在耳裡,我無法跟和美說話。
凌晨四點半。青梅署二樓,我被要求獨自待在六個榻榻米大的冷清房間裡等候。這是只有鐵桌和幾張摺疊椅的充滿灰塵的房間。地板的地毯裂開了,露出地毯與水泥的縫隙,裡面積滿黑黑的塵埃。看來,連清潔人員都放棄它了。
從光線的反射狀況看來,他們似乎穿著尼龍雨衣,應該是青梅署的搜查員。
「為什麼會想找我一起去?」
「接下來,我會去看發現我兒子的那個工地,」富澤聲音沙啞地說:「如果方便,山倉先生能不能跟我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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