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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詩十九首

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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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詩十九首之十八:客從遠方來

古詩十九首之十八:客從遠方來

鍾嶸《詩品》稱《古詩十九首》「文溫而麗,意悲而遠,驚心動魄」。這首詩正以溫麗的「遺綺」之喜,抒寫了悲遠的「別離」之哀,「正筆反用」,就愈加「驚心動魄」。
如果將此四句,與前一首詩的「客從遠方來,遺我一書札」對照著讀,人們將會感受到,其中似還含有更深一層意蘊:前詩不是訴說著「置書懷袖中,三歲字不滅」的淒苦嗎?一封「書札」而竟懷袖「三歲」,可知這「萬里」相隔不僅日久天長,而且絕少有音訊往還。這對家中的妻子來說,該是怎樣痛苦的事!
所以還是朱筠對此詩體會得真切:——「於不合歡時作『合歡』想,口裏是喜,心裏是悲。更『著以長相思,緣以結不解』,無中生有,奇絕幻絕!說至此,一似方成鸞交、未曾離者。結曰『詩能』,形神俱忘矣。又誰知不能『別離』者現已別離,『一端綺』是懸想,『合和-圖-書歡被』用烏有也?」(《古詩十九首說》)
初讀起來,《客從遠方來》所表現的,就是上述的喜悅和一片癡情。全詩的色彩很明朗;特別是「文彩雙鴛鴦」以下,更是奇思、奇語,把詩情推向更高的境界。
自「文彩雙鴛鴦」以下,詩情又有奇妙的變化:當女主人公把綺緞展開一瞧,又意外地發同,上面還織有文彩的鴛鴦雙棲之形!鴛鴦雙棲,歷來是伉儷相偕的美好像征。夫君之特意選擇彩織鴛鴦之綺送她,不正傾訴著願與妻子百年相守的熱烈情意麼?
端綺裁成合歡被,夜來誰與共?
這喜悅是與遠方客人的突然造訪同時降臨的:客人風塵僕僕,送來了「一端」(二丈)織有文彩的素緞(「綺」),並且鄭重其事地告訴女主人公,這是她夫君特意從遠方托他捎來的。女主人公不禁又驚又喜和-圖-書,喃喃而語曰:「相去萬餘里,故人心尚爾」!一端文彩之綺,本來也算不得怎樣珍貴;但它從「萬里」之外的夫君處捎來,便帶有了非同尋常的意義:那絲絲縷縷,該包含著夫君對她的多少關切和惦念之情!女主人公能不睹物而驚、隨即喜色浮漾?
張庚稱「故人心尚爾」一句「直是聲淚俱下」、「不覺兜底感切」,正體味到了詩行之間所傳達的這種悲喜交集之感。適應著這一情感表現特點,此詩開篇也一改《古詩十九首解》常從寫景入手的慣例,而採用了突兀而起、直敘其事的方式。恐怕正是為了造成一種絕望中的「意外」之境,便於更強烈地展示女主人公那交織著淒苦、哀傷、驚喜,慰藉的「感切」之情——這就是開篇的妙處。
這也是歌頌愛情的詩,主人公是女性。詩中大意說:故人老遠地寄來半匹花綢子,那上面的文彩不和-圖-書是別的而是一雙鴛鴦。我把它做成合歡被,裝進絲綿,四邊用連環不解的結做裝飾。這被就是我和他的如膠似漆的愛情的象徵。古詩中往往有和歌謠風味很相近的,本篇就是顯著的例子。
歡喜之後才發覺良辰美景只是虛境
這兩句以諧音雙關之語,把女主人公浮想中的癡情,傳達得既巧妙又動人!製成了「合歡被」,夫君回來就可以和她同享夫婦之樂了。那永不分離的情景,籍女主人公喜氣洋洋,不禁又脫口出了「以膠投漆中,誰能別離此」的奇句。「絲綿」再長,終究有窮盡之時;「緣結」不解,終究有鬆散之日。這世上惟有「膠」之與「漆」,粘合固結,再難分離。那麼,就讓我與夫君像膠、漆一樣投合、固結吧,看誰還能將我們分隔!這就是詩之結句所的奇思、奇情。前人稱讚此結句「語益淺而情益深」。女和*圖*書主人公的癡情,正的如此深沉和美好呵!
客從遠方來,遺我一端綺。
相去萬餘里,故人心尚爾。
文彩雙鴛鴦,裁為合歡被。
著以長相思,緣以結不解。
以膠投漆中,誰能別離此。
在近乎絕望的等待中,難道不會有被遺棄的疑懼,時時襲上女主人公心頭?而今竟意外地得到夫君的贈綺,那「千思萬想而不得一音」的疑懼便煙消雲散。那麼,伴隨女主人公的驚喜而來的,不還有那壓抑長久的淒苦和哀傷的翻湧麼?
此詩似乎是《孟冬寒氣至》的姊妹篇。它以奇妙的思緒,抒寫了一位思婦的意外喜悅和癡情的浮想。

賞析

但讀者是否注意到:當女主人公歡喜地念叨著「以膠投漆中,誰能別離此」的時候,她和*圖*書恰恰正陷於與夫君「萬里」相隔的「別離」之中?以此反觀全詩,則它所描述的一切,其實都不過是女主人公的幻想或虛境罷了!又何曾有遠客之「來」,又何嘗有彩「綺」之贈?倘若真能與夫君「合歡」,她又何必要在被中「著」以長相之思、緣以不解之結?
女主人公睹綺思夫,不禁觸發起聯翩的浮想:倘若將它裁作被面,不可以做條溫暖的「合歡被」嗎?再「著以長相思,緣以結不解」,該多麼愜人心意!「著」有「充實」之意,「緣」指被之邊飾。床被內須充實以絲綿,被緣邊要以絲縷綴結,這是製被的常識。但在癡情的女主人公心中,這些平凡的事物,都獲得了特殊的含義:「絲綿」使她聯想到男女相思的綿長無盡;「緣結」暗示她夫妻之情永結難解。
如此看來,此詩所描述的意外喜悅,實蘊含著夫婦別離的不盡淒楚;癡情的奇思,正伴隨著苦苦相思的無聲咽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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